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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5b8小说网 > > 西域血腥爱情故事 > 轮台变故
    宴会后,朱嬴同野利一起走,问:“当年我妹妹是怎么打照面的?一提这事,个个神神秘秘。”

    野利说了,又促狭道:“干嘛不当面问他呀?怕勾起他的伤心事?”

    “你真是——那天晚上,哥哥见我护着迦陵,火冒三丈,打了我一巴掌,我教元英替我报仇。她不敢找夏侯无射算账,就把这口气出在他身上。”

    野利叹道:“别说你妹妹,所有人在你哥哥面前,都要退避三舍。万一他来了,执意带走你,怎么办?”

    “凉拌吧,过一天是一天。”

    朱嬴回房,一掐丹砂的脸,打趣道:“我瞧瞧你的脸皮有多厚,被人打也不晓得疼的。”

    他的脸磨蹭她的面颊,叹气道:“我真冤,你在的话,肯定不舍得。”

    朱嬴听到隔壁的孩子闹了两声,正要起身,被他挽住,又合上了绯色的帐子。

    “轮台有点不太平,我和元英去看看。”朱嬴如实说了。

    丹砂立刻回她:“我们一起,珠儿暂且送回王府。”

    “三天后出发。”朱嬴当即做了决定。

    他们混在商团里,逆流而上,前往轮台,在旅馆住下。

    姐妹俩在榻上夜话。元英手执朱笔涂抹,赞叹道:“多好的朱砂,姐夫弄一车去长安,说不准天子会封个官。”

    “你的算盘又打起来了。”朱嬴说。

    “他家握着朱砂矿,怪不得底气足呢。”元英调侃道,又说,“有你在,暂时动不了这座金山。匈奴最近到处惹事,据说手伸进了营田。天子或许会考虑杀一儆百。”

    朱嬴将两只茶杯分开,说:“前两年几个匈奴王归附汉朝,龙城局势不稳,之后能不能安定人心,不好说。我们贸然下手,反而帮助他们联合。”

    元英问:“按兵不动?”

    “对啊,不急。”

    侍从进来对朱嬴说:“郎君问夫人,上回说了敦煌、酒泉、甘肃,今晚是不是趁早聊聊武威?”

    元英乍听一头雾水,旋即噗嗤一声,推她的肩膀,努了努嘴:“人家有此雅兴,三催四请,姐姐快去因材施教。”

    朱嬴撇了撇嘴,腹诽,这厮又文绉绉发骚!起身披上衣服。

    两人备极亲爱,就寝之时,皎洁的月光从窗棂洒入卧房。

    丹砂叹道:“这几年好像一场美梦,有时担心一觉醒来,发现一切成空。”

    “怨谁呀?放着西域的好姑娘不要,莽莽撞撞找个不知底细的汉人,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她掐着他的肩膀,“吃了秤砣铁了心,真拿你没辙。”

    他反握住她的手,温柔地说:“可我只对这个汉家姑娘动心,只有她能够令我幸福。”

    朱嬴哼了一声,吻了他一下,依偎着他,像是他整个爱情殿堂的支柱。

    翌日,一行人在城中闲逛,元英说:“营田比以前扩大了,公孙卿说还在开垦新的土地。附近的莎车派了三拨使者去长安朝见,有意结好。”

    有个路人撞了朱嬴,丹砂连忙扶住她。朱嬴心念一动,吩咐道:“夫君,你给孩子们挑些礼物,我和妹妹走累了,先歇会儿。”

    姐妹二人进了酒肆,自有人引到楼上里间。朱嬴看到一位男子,头戴毡帽,锦袍左衽,腰缠金带,通身鹰隼、虎狼、骏马、羚羊、金鹿纹样追逐缠斗。他解下帽子,却是一张汉人面孔,说的也是流利的汉语:“夫人很像我的一位故人,我们曾经是朝夕相处的同袍,可惜天意弄人,各为其主。”

    朱嬴放下杯子:“兄长能平安回家,想必多得同袍肝胆相照。那年他离开军营,失落了好些日子。”

    “能得天子赏识,是天大的恩宠。沙场风云变幻,外有强敌环伺,唉,对内,即便是老将军,也不堪刀笔之吏反复诘问。”男人叹息道,又问,“还没问夫人贵姓?”

    “我和兄长同母异父,家父姓朱。”朱嬴回答。

    “不同的父亲意味着来自不同的家族,据我所知,令尊出身书香门第,曾得到董夫子亲传。”

    朱嬴听他提及自己的家事,显然和哥哥交情匪浅,想起一些往事,她不说破,闲谈道:“哥哥同我虽然姓氏不同,但我们拥有共同的母亲,彼此的亲情不输于同胞手足。天子曾经册封异父姐姐,厚待其儿女,可见母亲亦是举足轻重。”

    他点了点头:“是的,即便不得不改换门庭,想起母亲,总教人无限留恋。哪怕是漂泊在外的游子,都不时牵挂家中的慈母。”

    三人默然坐了一会儿,姊妹起身告辞。

    元英叹气,问:“你是不是想伯母了?”

    “想母亲,也想起舅舅,天下人的君父。我们从长计议,应该还能转圜。”朱嬴沉声说。

    从轮台回来,朱嬴一如往常过日子。

    她给珠儿喂苜蓿麦饭,孩子吃了半碗就不肯吃了,腻在怀里,抓住链坠玩耍,张口要吃,朱嬴轻拍她的腮:“乱吃,磕掉你的牙。”

    她左看右看,闺女一对黑眼睛,眉毛鼻子嘴巴统统酷似丹砂,连暗金的发色也传了下来。

    “这孩子越长越像你了。”他在旁边说,替她倒茶。

    朱嬴心想,开什么玩笑,她爹和我爹完全不一样。珠儿渐渐拨开衣袖,张嘴咬母亲的手臂,她弹了弹娃娃的面颊教她松口,斜眼问:“你看看,她像哪个。”丹砂听到她的话,不禁赧颜,他平素也爱咬。

    乳母带珠儿去玩耍。朱嬴说:“过两天我外出,家里就交给你了。”

    “办完事回来吗?”

    “当然,我是有家的人嘛。”

    两日后,野利送朱嬴出城,问:“唉,王君是不是要当弃夫了?”

    “你咒我死啊?”朱嬴捶了她一拳。

    “我说的是弃夫,不是鳏夫。”野利咬文嚼字。

    “你帮我看着他,真寻了短见,我趁早改嫁。”朱嬴笑说,“放心,死不了,会回来的。”

    她们在码头道别,朱嬴登船,见到了元英。

    元英说:“这是你在西夜国的好朋友吧?”

    “是她当年带我走进王城,又送我离开。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想起这里经历的事儿。”朱嬴望着水平如镜的江面。

    “秋天嘛,都这样萧瑟,让人很不舒服。”元英感慨。

    朱嬴默念:“秋属金,金色白,是收获的时节了。”

    她们下船同接应的公孙卿碰头,三人进屋,外头数位歌者齐唱道:“平陵东,松柏桐,不知何人劫义公……”

    元英笑说:“我们姐妹到了,义公且放心,这‘双鸿行’必定能唱成。”

    公孙卿谈起正事:“轮台的校尉和匈奴交好,又准备和匈奴大将做亲家,司马率人劝谏,都尉将他们软禁在家。”

    朱嬴问:“这都尉什么来头,胆子未免太大了。”

    “据说和江家有来往,虽是三族之外,也算是九族,唉,你们也知,太子一事牵连甚广。”公孙卿低声说。

    元英点头:“江氏三族覆没,这校尉唇亡齿寒,一时不敢动反心,怕是也寒了心。”

    外头的歌者打着拍子,凄然唱道:“心中恻,血出漉,归告……”

    朱嬴思索道:“匈奴人也在胁迫他。汉人一旦背主,人人得而诛之,哪怕逃到匈奴,也不好说会不会飞鸟尽,良弓藏。他还在犹豫不决。”

    “此人能经营屯田至此,不是泛泛之辈。我们若是替他挡住匈奴人的要挟,他便能洗脱通敌的嫌疑,我们也可以敲山震虎。”公孙卿提议。

    元英说:“我有个法子,趁着祭神,假装舞者,混进官府。”

    他说:“我也想过用巴渝舞,席上顺理成章投掷长矛下手,但最近限制人数不多于十八人,还不能靠近宾客。”

    “怕我们趁火打劫么?”元英嗤笑。

    朱嬴说:“巴渝舞太过剑拔弩张,妹夫找十六个子弟,祭农神,手持农具,起码能抵挡一时。近身的表演,我们还是用乐舞。”

    公孙卿为难地说:“可校尉下令不能用编钟,防备钟里藏匿兵刃。”

    “放心好了,他只图自保,不想出事的话,万全之策是不让外人近身。”元英胸有成竹,“让我姐姐出手,万无一失。”

    他拱手笑吟:“取妇得如此,齐姜亦不如。健妇持门户,亦胜一丈夫。”

    祭典当日,官府外人头攒动,歌者云集,表演相和大曲《陇西行》。台上一人放声领唱,数人应和,底下会的也高高低低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