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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斯哪里顾得上和蒙毅对峙,决定他生杀大权的人可还在堂上!他转头跪下,战战兢兢向秦始皇请罪:

    “陛下饶命,臣只是……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被赵高蛊惑,臣万不得行此危害社稷之事啊!”

    还不待嬴政说什么,被带来跪在一边的胡亥同样膝行几步上前,跟着哭喊道:

    “是啊父皇!儿子都是……都是被赵高和李斯这两个贼子撺掇的,儿子是被逼的啊父皇!”

    “你给朕闭嘴!”

    嬴政气急,一脚踹在胡亥的身上:“便是被逼,大秦也败在你的手上,祖宗基业就是这么给你祸害的?煌煌大秦两世而亡,朕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废物?!”

    胡亥被踹得身形一歪,龇牙咧嘴地倒在地上,还想再哭诉什么,却被自家父皇森然的目光吓到,再不敢说话。

    少了胡亥打岔,嬴政终于将目光移向跪伏的李斯,冷笑道:“丞相的胆子,可比当年上秦王书的时候大多了。”

    李斯心头一紧慌忙叩首认罪:“臣不敢……”

    他正欲巧辩,不想楚棠还不放过他,接着道:

    【为了让计划顺利进行,李斯等人决定秘不发丧,他们将秦始皇的遗体放到凉车里,一应用度如故。

    当时天气炎热,始皇的尸体在车中散发臭味,他们就命令随行公卿往自己车里放上鲍鱼掩盖味道,所谓“上辒车臭,乃诏从官令车载一石鲍鱼。”

    只能说历史有时候真是……政哥千古一帝,何曾想到死后会被这样对待?】

    咸阳宫中倏然一静,连宫外那些六国贵族、乡野遗民都恍惚难以置信,那个覆灭六国、不可一世的嬴政在死后竟然落得这样的地步?连尸体都要与鲍鱼为伍。

    跪着的李斯等人听到这里已经绝望了,脑中只有四个字:吾命休矣。

    上首的秦始皇脸黑如墨,腰中佩剑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心意,跟着嗡鸣起来。他唇线紧抿,倏然想起楚棠许久以前吟过的一句诗:刘彻茂陵多滞骨,嬴政梓棺费鲍鱼。

    “好啊。”嬴政冷笑不已,一把抽出长剑指向李斯等人:“费鲍鱼,原来是这么个费鲍鱼。朕是不是该赞一句好生机敏,嗯?”

    最后一声陡然变重,似含着无尽威怒,正中的李斯只觉君王剑锋寒芒森森然,似乎下一刻就要斩断他的头颅!伏在地上的手颤抖起来,李斯不住求饶:“臣自知死罪,还望陛下……还望陛下……”

    他说不下去了,后来的他所行种种皆是大逆不道之事,没有哪一个君王能容忍这样一个大逆不道的乱臣贼子在自己身边,更何况这个君王还是他统一六国的始皇帝!

    李斯的心如坠冰窖,一旁的跪着的赵高更是颤栗,他本便是犯罪将死之人,是始皇可惜他的才华,下令赦免并委以重任,他不想死,死了人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以头抢地,不住地说着陛下饶命,以求能得到帝王宽恕。

    群臣莫敢说话,大殿之中只有赵高求饶的声音,持剑的始皇眼含讥诮,森然的剑尖移向头磕得砰砰直响的人,第一次痛恨自己当日没有痛下杀手。

    “拖下去,腰斩。”他冷声道。

    现在杀,也不迟。

    他的话毋庸置疑,赵高闻言直吓了个魂飞魄散,随即更加卖力地磕起头来:“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陛下!这都是……这都是后人污蔑我,臣对陛下忠心耿耿啊!陛下!”

    他哭喊不已,嬴政却早已对他厌恶至极,眼神一厉,听命的卫士心领神会,加快动作一手捂住人的嘴,一把将人拖了出去。

    跪着的李斯胡亥愈发惶恐,两股战战,不敢多言。尤其李斯自觉失节于君,又是后来匿丧事件的同谋,眼下陛下已经发作了赵高,还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轮到他,这可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了!他在心里痛骂后来的自己。

    可怖的气氛下只有楚棠语气还如常:【那边的扶苏接到诏书悲痛不已,回到内舍就准备领命自杀。】

    ???

    众臣有些发蒙,这就……自杀了?

    是不是有点太草率了啊!

    嬴政本人也是一顿,一封诏书就自杀,扶苏平日里学的东西都学到哪里去了?

    “公子也太过鲁莽了,事关重大,怎的也不核求真假,这不是……”蒙恬小声嘀咕着。

    他十分不解,依他所知,扶苏公子不是这般不谨慎的人啊!不说别的,东周以来诈称王命的事还少么?

    【蒙恬觉得这件事很奇怪,就劝他说,陛下派我将兵三十万镇守边疆,又让公子您做监军,这是关系到天下危亡的大事,怎么会贸然让你我二人自裁呢?公子您还是问问真假吧,要是真的咱再去死也不迟啊!】

    “理当如此!”

    蒙恬不住点头,哪能随便来个使者携书传命就自杀呢!

    一旁的蒙毅也觉得是这个道理,一个将领一个监军,手下握着三十万大军,怎么能这样草率自裁?而且,陛下怎么可能对扶苏公子起杀心?

    【但扶苏没有听他的话,只留下一句“父而赐子死,尚安复请”的话就“领命”自杀了。】

    “……”

    嬴政沉着脸一时无话,原来是这样,这便是一纸假诏便自杀的真相,如此草率、荒唐、不可理喻。

    嬴政望向宫门之外,传召扶苏的侍臣还没有回来。他倒是要问问这个儿子,怎么便这样决意自裁,连基本的警觉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