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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上课的第一天,含章还是无比紧张的,他自幼体弱,也只在镇中的书塾念过几天,最后无法,还是老先生带着几个学生,到苏府去讲课,这才给小公子开了蒙,当初那几个同窗,也是他不多的几个朋友,如今也大都进京赶考去了,是以含章这回给别人讲课,心中还是多少有些没底。

    玲珑塔第二层原本什么样含章不知道,但自从那人前几日带他来看时,便已经是人间学堂的模样了,桌椅板凳俱全,只是座位分成了两边,一边是干干净净的地面,另一边则是浅浅的水池。

    中间还给含章留了个过道的位置,甚至在门前还挂着一只大铃铛,是上下课的提醒。

    因为是头一天,龙君便坐在一道屏风后,等着含章准备好之后,便用法力打开门,叫众妖都进来,门外已经排了好久了。

    只是等了半天,屏风后的龙君也没见小公子静下来,这人看着仿佛有些慌,他手里拿着一本小儿启蒙书,焦虑的来回走。

    “不必太过在意,他们能有此番,也算是造化了。”

    含章听男人说话后,脚下一顿,看向屏风之后,那屏风是轻纱织就,上边用不知什么东西的羽毛绣着滔滔山海与滚滚波涛。

    透过轻纱,含章隐约能见李孟津的身影轮廓,那人倚坐在一处小榻上,甚至还悠闲的斟茶喝。

    含章想了想,便索性踱步到屏风后,收起了书,而后蹲在小榻下,撅着嘴伸出手。

    “要杯茶喝一喝,我要压压惊。”

    毕竟教授小妖们,这也算是龙君亏欠了含章,男人也领情,于是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殷勤的给含章倒了杯茶,还端到人家眼前。

    “先生请喝茶,先生辛苦。”

    含章装模作样的点头,伸手接过男人手中的热茶,吹了吹,眯着眼睛抿了一口。

    茶一下肚,不知是为何,含章心里这才有底了,他起身走到门口,深吸一口气,抬起手,扯着门口挂着的铃铛线,摇了几下。

    “铛铃铃,铛铃铃。”

    黄铜铃铛的声音清脆,从玲珑塔的二层扩散出来,宛转悠扬的在白玉京中绕了一大圈,给这原本寂寂的景色增添了一种活泛清越的生机。

    看着小公子摇铃的清隽背影,屏风后的龙君勾起唇角,而后单手结印,随着“嗡咙”一声响,大门通道缓缓打开。

    含章正站在门口,门一开,他只觉一阵气扑面而来,嘁嘁喳喳的声音直往耳朵里钻。

    “开门了开门了!我先进。”“让开吧你,把你的獠牙收好先。”

    “别挤别挤,我给公子带的束脩要掉啦。”

    “什么?束脩是什么?”

    “不知道,我太爷爷叫我拿的,说第一回见先生,都要给,是人间的规矩。”

    “啊,那糟了,我没有怎么办!”

    “你这厮好生狡猾!”

    这一群妖怪本来削尖了脑袋的往门里挤,谁知道却被“束脩”这两个字拦住了,大伙都是一顿,而后面面相觑。

    含章看着终于安静下来的众妖,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而后无奈摇头。

    “我不收束脩,快进来上课吧。”

    他们没进,反而有个水鸭操着一副公鸭嗓问话,“公子,人间不用给这个束脩吗?”

    含章一想,他本就是来教人间规矩的,也不好避免,但他又不想要妖怪们的东西,便灵机一动。

    “原本是要给的,不过,你们大人都代缴了,我只管他要!”

    含章兀自满意,这里最有钱的,必然就是那个在水池中堆了满满宝物的男人了,可比这些穿着破衣烂衫的小妖怪们富余,这么说可真是两相得宜。

    众妖一听是大人给了的,心中感激,更是不敢造次,一个个恭敬的有序入座。

    于是含章就眼见着妖怪们都各自在屋内寻找座位,这些妖怪倒是都不吓人,含章定睛一看,大部分都是人形,虽然有的长相“崎岖”一些,倒也还好,好歹是个人模样。而剩下的一些,则应该是保持了本体,要么是桌子大小的螃蟹,要么是颜色艳丽的鱼类。

    还有那只没合格的水獭,今日也来了,只是看着周围的妖怪他有些畏手畏脚,而且手中还拎了几条鱼,不知道是给自己带的课间零食,还是给先生带的束脩。

    鱼类本体的都趴在水池的那一面的桌子上,人形的妖怪则好生生的坐在平地的凳子上,一眼看过去,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王八,真是分明。

    含章瞄了一眼屏风之后,又看了看这满屋子好像没发现他们“大人”就在屋里的妖怪们,只得自己鼓起了勇气,他站在讲堂之前,先做了自己我介绍,而后便叫妖怪们也挨个介绍一番自己。

    不问不知道,一问真是惊了含章许久,在座的一众妖怪,除了水池中趴着的水妖们,甚至还有好多来自山林之中的大妖怪,什么虎豹豺狼,竟都俱全,且貌似都是一方镇守,很厉害的样子,因为他们的人形化的很好。

    有一位眯眯眼的青年,甚至拎出了几坛好酒隔空用灵力递给了含章。

    “小生本是山中天狐,如今修行已有一千多年了,但也不曾入世,眼下悉听公子教诲,几坛百年灵酒,献于公子,以作那个,对,束脩。”

    含章一听,真是满头大汗,一千多年,那可真是比一个朝代还长呢,自己也真算得上晚辈,于是连忙推却,不受这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