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逃之后(西幻nph)》 凛冬要塞 帝国历205年12月凛冬,在北部最大的一座军事要塞,阿拉宓。 城中心的礼拜教堂外围附近,往日这里通常挤满了祈祷诵经和等待教堂布施的人群,但今日却截然不同。 陛下肃清叛贼的指令在两天前就被灰信鸦秘密传到了阿拉宓要塞,没有人能承担起违背独断暴君的下场,即便是在帝国北方平民中素有威名的阿拉宓城主坎吉赛亚将军也不例外,今日清早,城主副手恭恭敬敬地给这群身披黑甲,浑身包裹满血气的刽子手们清空了所有街道,城中所有居民被下令呆在家中不准外出。 教堂呈回字状的复古庭院内,树立着一座高约三四米象牙白的镂空四面女神像,旧教四面女神的面容白净圣洁,双目沉重又悲悯地拢住教堂外的天空。 惨叫和咒骂连绵不绝,此刻教堂外正在进行一场血腥的屠戮,被帝国军搜罗抓捕出的所有起义军反贼,捆绑严实,被像驱赶羊群一样推搡到教堂外的十字广场,广场中央上百年不曾启用的腰斩台早已蔓延满锈迹,今日却被反贼们滚烫的鲜血和哀嚎声刷洗一新。 * 深冬的阿拉宓要塞布满落雪,这也让地上翻滚的血迹变得更加刺目。教堂外往日热闹的十字中心大街此刻一片寂静,暴露的起义军们早在一个小时前就被帝国军屠戮殆尽,求饶声、咒骂声、尖锐的哭喊声也消失了,外面现在一片寂静。 帝国军队又换了一批新的铁骑进教堂搜查。 雪还在继续下,掩盖了先前一部分留在教堂后院上的血迹,两名被分散出来探查的士兵仔仔细细用魔导石巡视过后院的每一寸空间,绝不放过任何生物痕迹的波动。 茫茫雪色当中,一道身着亚麻衣的身影从廊柱下一闪而过。 “站住!”帝国军当即厉声呵止道。 他们俩戒备举起武器向前,身影却已经不见踪迹了,手中用于搜寻的帝国新一代魔导石毫无动静。 此处后院地处偏僻,四下空空落落,唯一能藏人的地方只有角落一簇开得不算艳丽的雪地玫瑰。 两名帝国军警惕地移动向玫瑰丛。 “教堂祷告室后面的第三间小院有情况,快汇报给——”出口的帝国军声音戛然而止,下一刻他们俩便双双悄无声息地咽气倒地。 帝国南部的堕精灵部族善使双刀,她对这种武器有着堪称与生俱来的熟稔掌控,此刻,科恩娴熟地用两柄纸片一样薄而锋利的匕首割开了他们的喉管,淡淡的腥气混合入教堂的空气当中,今天已经死了太多人,这点血腥味的增加即便嗅觉最灵敏的犬种兽人来了也闻不出。 雪地玫瑰品相独特,叶瓣和枝干都是深邃的暗红,用来藏匿两具尸体再合适不过,科恩拖拽他们扔进花丛,搜刮干净帝国军身上装备的所有武器。 教堂外的空气是如此甜腻沉闷又盛满血腥气,寒冷包裹住了她每一寸身躯,身上单薄的亚麻布裙起不了多少御寒作用,在寒冷与神经紧绷的双重威慑下,科恩身躯有些止不住地浑身发抖,堕种精灵群居于热带雨林附近,本就不是耐寒的种族,何况她身躯里还有一半羸弱的人类血统。 帝国军毫不费力地捣毁了他们在阿拉宓的所有据点,显然是起义军内部核心出了叛徒,更糟糕的是,此刻她好像成了内奸身份最合理人选……目前唯一称得上是好消息的是起义军的核心成员们在半个月前去往了北地的另一座要塞,此刻都不在城内。 教堂已经被帝国军里里外外搜索过一遍,她靠着一张一次性符咒躲过一劫,符咒的有效时已经耗尽,身上也没有其它的术式道具,她再不想办法最后还是会被抓到。 眼下的她面对的难题有好几个,如何从帝国军的抓捕当中逃脱,不幸被抓了又如何保全自己,侥幸逃出去了以后该怎么来证明自己身份的清白…… 如今显然不能一躲再躲,继续等待下去,她清楚帝国军的秉性,守卫这里的军队只会越来越多,冒险搏一把或许还有能逃脱的希望。 科恩借助跑攀跳上三米多高的墙壁,如同一只轻盈的雨燕一样跳上屋顶,她抬手扯好兜帽,盖住脸免受风雪侵扰。 她知晓教堂西南方有一条废弃矿道连通护城河,这会是一天当中风雪最盛的时期,帝国军也难免受影响,或许可以去那碰碰运气,起义军平日使用的多条暗道,她一个也不敢冒险,那里肯定是帝国军队重点排查对象。 她连续纵越过多片瓦檐,脚下积雪扬起片片粒粒的尘,眼见离矿道越来越近,一支羽箭“嗖”钉穿她兜帽,贴着脸颊飞过去,科恩闻声侧头一避,又急又险地躲开这一暗箭。 被巡逻的帝国军发现实属意料之中,科恩无心恋战,只顾低头冒险冲一把,等跳进了护城河,除非帝国军把河水全部抽干,否则抓住她的概率微乎其微。 对面见一箭不中又连发四箭。 这次科恩只来得及躲开三箭,最后一支羽箭如同恼人的锯齿蜂,狠狠咬住了她右肩胛骨,命中同时令她浑身一软,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帝国军向来手段狠辣阴险,对待反贼更是专下狠药,这柄箭头不知抹了多少毒,见效如此猛烈。 她腿根一软,踉跄一步跪倒在屋檐上。 不行,科恩死命咬住唇,再坚持下,再跑几步就能逃出去了。 她喉头因剧烈运动尝出甜腥味,摸索腰侧的匕首,试图再撑起身躯。 得,得先止血……不能直接拔箭头,还得……还得,逃出去。她感觉自己脑子已经被药麻了,意识混沌搅成一团。 沉重的铁链甩上屋檐,缠住她脚踝像拖沙袋一样扯了下去。 科恩一从高处坠落,即刻就被帝国军蜂拥而至围上来按在地上,冰冷的甲胄毫不留情刮过肋骨和手臂,把她身上所有武器都取了下来。 “抓住了。”士兵向领队汇报道。 领队吩咐道:“捆结实点,不能像教堂后院那两个废物一样。” “咳……”手腕腰腹和脖颈的锁链缠得极紧实,她感到一阵窒息的反胃, 踉跄地跌在雪地上,长发挡住了大半张脸,裤子只是很薄的面料,跪坐在地,她膝盖被雪冻得生痛。 “抬起头来。” 领队阴恻恻地戏谑道:“瞧瞧,我们居然在这里抓到了一只偷跑掉的老鼠。” 宝剑挑起她冻得苍白的下颌,领队轻佻地审视着这名战俘, 科恩脸被迫抬起,她翠色的眼珠翻起与帝国军对视,面前几位士兵浑身都被黑金盔甲包裹,脸上也戴着黑色金属的外骨骼面罩,身躯高大修长而有力,如同几具冷肃的石像,逼迫感极强。 科恩清楚地看到,离她最近的领队胸前挂了枚程亮的银色勋章。勋章通体银白,凹凸起黑金纹路状似高高在上的狮鹫,闪烁着冷漠的光泽。 佩戴这样熟悉的勋章……她几乎是触电一般地浑身颤抖,过去的痛苦与恐惧翻山倒海而来,她对于这个图案畏怕到了骨子里。 科恩下意识死死咬住了舌头。 帝国军当中以残暴而着名最臭名昭着的“血戮骑士团”。 一支由十位大公和其手底下无数的侍从构成的铁血军队,陛下手中最唯命是从的一支亲属卫队,只听命于帝王,忠诚于帝王,直接授命于陛下的旨意,所到之处犹如帝王亲至,他们以残忍和暴戾的铁血手腕镇压着帝国群众们,让百姓对暴君的种种恶行敢怒不敢言。 从勋章外形来判断,面前的这位在血戮军地位应该也不低。 “教堂里那两个废物是你杀的吗?”领队的剑刃托起她下颌,刻出一道血痕。 “我不知道你在……呃!”见她狡辩,领队抬手示意,手下立即心领神会,科恩腹部被他们猛砸两拳,痛得她闷哼出声。 一群畜生。 她捂住腹部呕了两口血。 下手这么狠辣。 “嘘,想好再回答。” 沾满血浆的冷兵器悬在额前,苍白的剑锋反射出她桀骜又不屈的眼色。 “我说了,我不知道。”她舔干净齿缝里的血,一字一句道,“我只是个普通的平民,没有那样的本事。” 她穿得很单薄,深冬严雪的天气只裹了一件单层亚麻裙,宽松的布料露出领口、小腿和靴子,被箭矢射穿的兜帽根本遮不住倾泻的墨色长发,发丝被风雪吹起,缠住冻得发白的肩头和锁骨,任谁来都会觉得她看起来孱弱又无害。 或许她应该跟十字广场那些斗胆加入起义军的普通百姓一样,立马被塞进腰斩台里砍成两段,而不是想法设法逼供。 领队冷笑出声:希望你进了刑讯室,嘴还会这么硬。 他抬手,命令手下把科恩拖下去。 变故陡然发生,任谁也没料到,被按在地下的嫌犯突然挣脱了锁链,掀翻了压制她的两名骑士。 帝国军押送囚犯的枷锁专门由血戮团的斐南公爵特制,具有抑制魔力的效果,方才射中她的箭头上抹了足够放倒一头成年冰原鬣熊的神经毒素,没想到这个嫌犯居然不仅能行动,还有余力挣脱枷锁。 方才搜身那么仔细,却让她手中还藏了一把匕首,领队距她最近,被一刀放倒。 血戮军领队慢半拍地捂住脖子,颈侧的皮肉被完全翻开,鲜血喷涌而出,顺着指缝大片撒下雪地。索性身体里翻滚肆虐的神经毒素钳制住了她的力道,没能当场斩下领队的头颅。 一记偷袭成功,科恩不恋战,收刀飞速起身,敏捷地闪身冲进最近的建筑,顷刻就消失在了重重迭迭的房屋之间。 “给我追!”领队撑着剑站起来,他险些被斩首,细密的血线顺着铠甲连接处蔓延,看起来却什么事都没有,只是恼火至极,他勃然大怒道,“一群废物,连个身中剧毒的囚犯都看不住!” 护城河 法吉迟疑地打开家门,这么晚的天气,谁会突然敲起他家的门? 他惊疑地提起煤油灯,偷偷在身后藏了一把菜刀,慢慢踱步向门口。 门外不是他提心吊胆的帝国镇压叛乱的军队,而是一个湿漉漉的,浑身血腥气的年轻女人,她身披一件裸露着惨白肌肤的单薄亚麻裙,发稍还在往下滴水,身上的寒气比屋外肆虐风雪更盛大。 她看起来形容狼狈,身上遍布伤口,黑暗当中,唯有一双翠眼坚毅亮得惊人。 察觉他的警惕,女人率先以示友好,她缓慢地往屋内凑,从腰际和大腿上把绑着的什么东西一一解下来,“别怕,我不会伤害你。”她出声安慰,声线沙哑得疲惫,“我们先进屋说。” 在她还算柔和的嗓音当中,法吉轻巧又快速地把门关上,他提起灯,不动声色地与女人保持一个两三步的安全距离,方便随时逃跑,也方便按响身后起义军们用于警戒的哨兵铃。 煤油灯昏昏暗暗的灯光当中,法吉这才看清楚女人的脸,她有一张璀丽的漂亮到充斥非人异族感的面孔,紧绷的疲倦和伤痛也抹消不掉这种艺术品般的美丽。 她不是人类,法吉下意识断定,或者说,她决计不是纯人类。 “群星不照耀的地方是哪里?”法吉手指紧握住煤油灯柄,他眼睛死死盯住面前女人的每一个动作,身躯紧张地绷起。 “第三颗太阳的背面。”科恩回答道。 对成功暗号,法吉如释重负,他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打湿,“抱歉,大人,我有些紧张过度了。” “没事,警惕点总没错。”科恩理解道,“你是第一次干这个,感到生疏也正常。” 上一个哨兵联络点的老手死于帝国军的火刑,面前这个看起来顶多只有十三四岁的小家伙,显然是人手不足情况下被赶鸭子上架的,他一副没有经受过系统训练的青涩模样,说不定半个月前还在家中把大人打扫谷仓喂养照顾牲畜。 “他们人在哪里?”科恩捡起方才仍在地上的武器,一件一件重新栓好。 “在地下。”法吉边说边把壁炉旁的暗门打开,他给科恩递了一样东西。 “这是送给您的,大人。” “可以擦擦您头发上的水。”他小声地补充。 科恩低头打量一眼自己湿漉的发尾,顺势接过,她有些意外,这是一条柔软的,清洁得很干净的纯棉毛巾,棉花在平民当中算是珍贵的布料,尤其是在这样作物匮乏的北方,一年有近一半的时间土地都被厚冰封住,难以耕作。 这无疑是份有些奢侈的小礼物。 “谢谢你。”科恩道谢,她在湍急的护城河里泡了一夜,声音沙哑,鼻音严重。 “不客气,大人。”法吉飞快地说,他垂着眼,态度恭敬,但不知为什么有点不敢看她,“快下去吧,大人们等着。” 此地地处偏僻,只是帝国北部众多要塞当中不起眼的一座,距离阿拉宓至少有两天的路程。科恩躲避过帝国军追踪,从护城河里爬出来后,偷偷使用了几个连续的一次性小型传送阵法才在尽可能的最短时间内抵达了这里。 这里是座两百年前当地贵族秘密建造的地下城邦,贵族落败后,地下古堡荒废,无人问津,起义军们暗中接管了这里,改造作联络传输用的中转站。 年代久远的哥特风格长廊透露着古朴的气息,头顶巨大的金属烛台火光明明暗暗,光洁的大理石地板弥漫着苔藓的湿味,有一种黏腻又阴冷的感觉。 或许这座古堡前任主人的幽灵还在此处反复地徘徊,科恩不适时宜地想到。 这并非是无稽之谈,穿越来的这个世界光怪陆离,充斥满了异种,兽人,龙族,人鱼的奇诡传说,魔法和炼金术遍地都是,人死后化作鬼魂也并不奇怪。 之前箭头上的神经毒素被她用符阵强行压住,但是毒性实在是太强烈,隔了半天又卷土重来。 她感到眼前所有事物都有了重影,触觉和嗅觉以及各种感官都变得古怪起来。 “你还要磨蹭到什么时候?”一道轻慢的不耐烦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距离她三四米高的玻璃彩窗开了一道口,露出一只修长的手。 科恩抬眼,不出所料地看到了有重影的察涅拉。 要说起义军核心里谁最厌恶她,那察涅拉肯定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淡金色的柔顺得仿佛独角兽鬃毛的长发顺着附身的动作倾泻到胸口,形状漂亮俊逸的眼眸因为天生的下三白显出锐利,他有着尖尖的耳朵和明显的犬齿,毫无疑问,这是一位传统纯正的光精灵。 毒素的幻觉侵蚀当中,她眼前的察涅拉满身柔和的光辉,像是宗教壁画里走出来的高贵神明。 “我们在阿拉宓的据点暴露了。”科恩言简意赅。 “嗯。”察涅拉面色毫不意外。 “说点我不知道的。” “……”又是这种欠揍的语调。 科恩暗自深深吸了口气,感觉被气得毒素又加重两分。 “我被血戮军抓到了,不过我又逃出来了,这算新鲜消息吗。” “你受伤了。我闻到了。” “嗯……好厉害的狗鼻子。”科恩奉承道。 察涅拉不满地皱眉。 “最好快点包扎起来,帝国军最爱养那些低贱的血族当巡逻犬,等会那群狗闻着味就追过来了。” 他对科恩的不喜向来溢于言表,堕种精灵是精灵中最不讨喜的一个分支,光明生物天生就厌恶这些肮脏的暗黑堕种,他又作为更注重血脉的宗族皇室,对低贱的人类混血儿没什么好脸色,可是寒冷的空气当中,那股黏人的甜腻不停往他鼻腔里钻,仿佛引诱他一般。 他不悦地暗自握拳,指节捏得发白。 “我知道,我一路来都用了隐匿行踪的术法。” 再加上护城河水的洗刷,起码还能再拖一小阵子。 科恩突然感觉有点冷,一种发自肺腑的钻心刻骨的严寒瞬间卷席而来。 她下意识裹紧了披在肩上的那小片毛巾。 目前翻山倒海,混沌一片。 “科恩?科恩?!”察涅拉难得慌乱地叫唤她,声音却隔得很远。 她眼前一片白光。 精灵 室内萦绕着热腾腾的苦涩药剂香味。 科恩费力撑着坐起来,浑身像被巨石反复碾压过,颅骨仍有一种被撬开的刺痛感。 “大人,您醒了!”法吉惊喜道。 “这是,哪里?”科恩开口,发觉自己嗓子哑得不成样子,说话时的喉咙像被塞了一把刀片。 周围是一个又一个的巨型书架,她躺的地方就在书架边上,铺了一席被褥。 “这里是地下城堡的图书馆,大人,请放心,这里很安全。”法吉安抚她道,“您要不要吃点东西?这里有一些松时粥,还有药……您昏迷的时候怎么也灌不进东西。” 科恩看了一眼端到面前的两碗黑色糊糊,顿时胃口全无。 注意到面前人类小孩脸上小心翼翼的期待,科恩只好接过,用木勺在两个碗中随意挑一只挖了一口。 “……”一口黑色糊糊下肚,她瞳孔一缩,用尽全力才没吐出来。 她尝了一口另一个碗里的黑色糊糊,味道恶心程度难分伯仲。 分不清哪碗是药,都一样难吃。 好不容易咽下后,科恩感觉自己鼻腔里弥漫着一股苦涩粘稠的酸味,反胃极了。 本就疲倦的身躯吃完两口之后感觉更疲惫了。 “这些都是你做的吗?”她看着法吉的脸问。 “这是察涅拉大人教我做的,药也是他教我煎的。”面前的男孩眼睛像小鹿一样纯粹,小麦色的脸庞透露着稚嫩的可爱。 科恩翻了个白眼,嘀咕道:“他是想毒死我么?” 她哑着声问:“那医师呢?他去哪里了,怎么轮得到察涅拉教你煎药。” “医师大人,他们……”法吉支吾,转念想这些消息科恩早晚都会知道,只得继续说:“他们在雪山寻找圣器的时候,遭遇到了圣器的反噬诅咒,全都昏迷不醒了。” “现在,只有察涅拉大人和妥那斯大人还清醒着。” “……”科恩憋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法吉看起来比她还低落。 真是让人眼前一黑的雪上加霜的坏消息。 科恩张了张口,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说:“我有点渴了,能给我倒杯水去吗?谢谢你。” 黑暗精灵天生体质卓越,身强体健的,即便身体里只流淌了一半的血脉,科恩也继承到了这种优点。 常人在严寒凛冬冰冷刺骨的护城河里泡上一会就会没命,科恩几乎在里面潜匿了一夜依旧活蹦乱跳的,甚至连冻伤失温的状况都没有出现,恢复能力着实是好得惊人。 她如今展现出了难得的虚弱,定与背上的神经毒素有关。 后背的箭头贯穿伤还有身上在护城河里磕碰的淤青伤口都被包扎处理过,可科恩仍能感受到神经毒素在身体里蔓延,它没有被清除,反而作势愈发凶猛。 法吉走后,科恩闷闷地把自己缩在被褥里。 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浑身的血液在神经毒素作用下缓慢地流淌,伴随着一种钻心刻肺的疼痛,她方才一直没有声张,实际浑身痛得连动动手指都困难。 眼下重要的同伴基本都陷入了昏迷,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向来不是那种能在关键时刻扛起大事的领导者,疼痛伴随着昨天在暗处见证着起义军同伴一个一个被凄惨地架上腰斩台的阴影,凄厉尖锐的嚎叫和当时无能为力的懊悔,她痛苦得浑身瑟缩。 科恩听到了大门开合的声音,抬起头,来人却不是给她送水的法吉,而是她最不想见到的人。 察涅拉。 “……” 他俩目光短暂的对上,科恩飞快撇过眼,装作没注意到他。 “你来干什么?” 问话的时候苍白的半精灵少女蜷缩在皱巴巴的被褥里,凌乱的黑发像一团散落的垂柳,丝丝缕缕遮住裸露的肌肤,她翠雾一样的眼瞳微微竖起,像是某种警戒的脆弱的野兽。 “妥那斯让我叮嘱你把药喝下去,”察涅拉看到桌上两只纹丝不动的碗,语气不耐。 他讨厌照顾病号,更讨厌病号是自己最厌恶的东西。 一只肮脏的,低贱的,不洁的混血种。 “我知道了。” 科恩回答道,却没有动作。 看她无动于衷,察涅拉心里烦躁更盛。 科恩抬头看他,疑惑问:“你怎么还在这?” “站在这监督你吃完。” “你教法吉做的东西实在是太恶心了,你想毒死我吗?” 察涅拉几乎一下就被这句话激怒到了,他蹙眉骂了一句,“帝国的走狗。” 他看起来很不悦,却在竭力克制,端起碗的那只手用力捏得苍白,看起来下一秒就会把粥泼她头上。 “如果你是来找我吵架的,现在就可以滚了。”科恩对峙起来分毫不让,嘴上句句不饶人。 “我没做过任何背叛大家的事情,阿拉宓的据点突然暴露,我也对此毫不知情。” “要泄愤的话,出去多跑几圈去,我不想把精力浪费在和你愚蠢又无意义的争论上———” 科恩话语顿住,因为察涅拉直接俯身揪住了她衣领,他面色倨傲,一字一顿,“可耻的,背信弃义的叛徒,神谕里根本没有你,你一路死皮赖脸跟着我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科恩看着他明蓝的恼火的眸子,倏地想到他们光明精灵最喜欢骂堕种精灵是粗鄙退化的动物。 “察涅拉,可惜现在没镜子给你照照,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才更像一只受原始本能驱动的,毫无自制的野兽。” “受原始欲望驱动?毫无自制?”察涅拉放下碗,用力把她按在地上,句句反问她道。 科恩不知道他又要发什么疯,不过她也无所谓察涅拉会对她做什么。 或许平日里她还有耐性和察涅拉好好讲道理,可此刻她伤痛缠身,病罹本就够叫人烦躁的了,她烦透了,不想再惯着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一丝一毫了。 “我要是想出卖你们,你们早就死得透透的了。”科恩用力想挣脱察涅拉,可纹丝不动。 “你们起义军的每一个人,都会被晒成人干挂在城墙上,特别是你,察涅拉,我要亲自叫人把你剥光了赤裸裸地再切成人彘!” “……”察涅拉眼中怒意盛极,他看起来快想把科恩活剥生吞了。 科恩觉得他脸都被自己气红了。 “……淫贱的混血。” “你勾引我弟弟还不够是吧?” 后面的话科恩没听清楚,因为察涅拉按住她的脸,堵住了她的嘴。 察涅拉真是个疯子,骂着骂着跟她亲起来了。 “唔……!”科恩眼睛瞪圆,她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个进展。 她以为这场争吵会以愤怒到失去理智的高贵精灵把她揪起来打一顿,最后他俩的斗殴把这个图书馆炸烂作为收尾。 科恩自然不想和这种喜怒无常阴阳怪气的神经病莫名其妙亲上,她奋力挣扎,想把这个疯子甩开,可察涅拉死命捏住了她手腕,她使的力气全被卸开,一时半会竟拿他毫无办法。 他的长发蹿到了科恩颈窝,蹭得痒痒的,很难受。 察涅拉金色的眼瞳狠命盯着她。 科恩毫不示弱瞪回去。 她唇被咬着说不出话,眼色却直勾勾地能杀人。 “……”快放开,你有病吗? “咚咚咚……”图书馆厚重的大门被敲响了。 门外传来一道温和的充满磁性的性感嗓音,“科恩,我能进来吗?” 修女之剑 听到妥纳斯的敲门声,察涅拉只得松开桎梏她的手。 科恩面色不愉地直起身,她抬指对着门使了一道小小的风术,图书馆的门就自动打开了,外面站着的妥纳斯直接看到正对着门的两个人。 科恩坐在被子里,蹙着眉不停地擦嘴,察涅拉看到他,一脸懊恼和无措。 妥纳斯有些懵,他俩这是怎么了?又打架了吗? “哥。”看到他,科恩面色才有所缓和,目光甚至有些诡异的兴冲冲,非要说,就是看起来像是在幼稚园打架终于等到家长来的小孩。 没等妥纳斯回应她,他就看到科恩迅速都从被窝里站起来,飞快地甩手对着旁边的精灵就是一巴掌。 “啪!”巴掌声音清脆,室内两个人,妥纳斯没反应过来,被扇的察涅拉也是满脸不可置信。 面容俊朗的金发精灵抬手摸上脸,被打过的地方看不出任何伤痕,但是脸颊上清晰的疼痛却迅速传进了大脑,这是赤裸裸的羞辱和对他尊严的践踏! 妥纳斯不愧是沉着果断遇事冷静的龙傲天大男主,他率先反应过来,一把把科恩捞在身后,顺势拦住了暴怒到几乎要杀人的精灵。 “小察!冷静些,她身上伤还很重,让着她点好吗?” 他一面把科恩护得更远,一面对暴跳如雷的察涅拉循循善诱,“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你们两个先分开冷静一下吧,我保证会妥善地处理这件事情的,相信我,好吗?” 在龙傲天温和宽容的注视下,最终,平白挨一巴掌的察涅拉愤懑甩门离去。 “你就只会惯着她去吧!” 临走察涅拉还抱怨了一句。 “没事吧,小科?”妥纳斯转头看一直被他护在身后的科恩。 科恩声音闷闷,“有事。” 她像个跟家长告状的小孩,“察涅拉他凶我,他还猥亵我。” 原本面色平悦的妥纳斯听到她后半句话立即变了脸。 “他碰你哪了?”妥纳斯严肃地问。 “……”科恩指指脸。 她唇被亲的滟红,看起来水光饱满。 妥纳斯没理解清楚,以为精灵摸了她的脸,科恩也不想解释得太清楚。 “这次是他的错,他现在不配要的你的道歉了,小科,你做得一点错也没有,受欺负了就要反抗。” “下次再有这种情况,你就直接喊我。” 科恩撇撇嘴。 嘴被堵住了怎么喊人呢。 “你伤势怎么样,小科?我给你带了温水。” 科恩低头看到了妥纳斯腰间栓着的小小的水壶,他身材高大,足有一米九多,这个小巧的绿叶缠成的水壶对他来说就跟个迷你玩具一样。 科恩接过绿叶水壶,壶身上凹凸的叶脉起伏栩栩如生,仿佛还鲜活着一样,这是一种繁杂又有些无用的魔导工艺,通常只有贵族会使用,显然也是这所古堡的众多遗留物之一。 “好些了,我体质一向很好,睡一觉就没事了。”科恩抿了一口温水,言简意赅。 “我想知道,兄弟姐妹们……”她有些别扭地说出这个词,妥纳斯说起义军里的同伴们都情同手足,互相称作家人也没什么,毕竟很多加入起义军的人都被帝国夺去了所有挚亲。 家人,是一种让人团结紧紧相依的符号和纽带。 “他们怎么样了?我听哨卫说他们被圣器反噬了,至今昏迷不醒。用不用我去看看他们?我也学过一些药理知识,虽然不精通,但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没事。”妥纳斯低沉的嗓音缓缓流淌过她心际,将她慌乱综错的思绪稍稍抚慰捋平了一点。“圣器上有符文,我这几天已经破解了很多,等破译完就能使用上面的咒语了,我有应对圣器的经验,他们都会没事的。” “倒是你,小科,你还好吗?” 妥纳斯温柔的手掌轻抚她单薄的背脊,掌心的温度隔着轻轻一层布料,激得她忍不住心头一阵战栗。 科恩仰起脸,妥纳斯比她高得太多了,她必须维持这个姿势才能与他对视。 领导者五官深邃,面容坚毅,金色的瞳孔如太阳一般宽容。 “哥。”她眼瞳也如直视烈日光辉一样,止不住地溢出泪水,“我想看看圣器。” 神话里女妖一样精巧的面容泪水涟涟,即便是世界上最铁石心肠的人来了也会忍不住心软,妥纳斯望着这对翠绿的莹莹的眼,喉咙一阵阻塞般的干涸,他轻轻挤出一个字:“好。” 修女之剑是一柄细长的外表极为精巧的剑,剑身金碧辉煌,镂空的剑柄雕刻繁复的花纹,剑身最中心有一道劈开的剑痕,里面镶嵌着一颗巨大的细长的钻石。 但科恩和妥纳斯都知道,这绝对不是一柄华而不实的装饰剑,这是实实在在的光明神的圣遗物,神谕里救世主的武器。 修女之剑轻轻一劈,就能断开连绵起伏的巍峨雪山,朝地下一划,就能令海水分开。 科恩靠近这把剑,就隐约感受到了一阵不适。 这是传说中光明神曾经的武器,自然对她这种有黑暗种族血脉的人很不友好。 修女之剑的剑鞘就数在一旁,上面同样有着无数凸起的金色符文,这是传说中光明神亲自篆刻而上的。 “小科,别靠太近。”妥纳斯轻轻拉住她。 灵魂刻簿 是的。察涅拉有句话说的没错,在精灵族侍奉万年预言世间一切的神谕书里根本没有她,或者说,主角团里根本没有她。 在这本升级流龙傲天小说的主角团里,科恩这个名字是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的,精灵族的预言神谕里,会拯救大陆带来希望的救世主也不包含她。 是不是她痴心妄想,奢求这些光辉的圣武,有朝一日也能分得她一把,劈砍走过去全部拢杂的黑暗? 思及于此,恼人的神经毒素再度发作,尾椎里像是被安置了一只毒蝎子,她一行动,整根脊椎就被啮咬得生疼。 觉察她的沮丧,妥纳斯伸手轻轻抚她发稍。 “阿拉宓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不必自责……投身于此,我们每个人都早就做好了为光明神献身的准备,同残虐黑暗统治下的帝国的斗争,流血牺牲本就在所难免,迪索拉七世暴虐无道,总有一日光明神会亲降天罚于他,他们所有做过的恶事都会遭受反噬的,这也是我们为之献身的意义。” 科恩颤声问:“救世神谕里没有我,阿拉宓的据点暴露得实在太蹊跷。哥,你会觉得我是那个叛徒吗?” “不会。我相信你,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没有人能再苛责你什么。” “那记录阿拉宓据点的灵魂刻簿,上面亮着的还剩多少?” 科恩那天隐蔽途中,看到不少起义军被直接拉去了腰斩台,但也有一些人没有被即刻处决,而是浑身戴满枷铐地被押送走了,形势突然,她一个人势单力薄,就连自己全身而退都是问题,贸然解救也不过是把自己搭上,可面对同伴惨案的无能为力确是困顿住了她。 灵魂刻簿实际就是一种炼金术石板,上面的亮点就是每位起义军的生命亮光,只要还亮着就是活着,活着就是还有拯救的可能,虽然希望渺茫。可科恩仍旧心存一丝侥幸的希冀。 妥纳斯沉默一晌,没有正面回答,喟叹一声继而道:“牺牲本就是在所难免的,对谁都一样。” 科恩颓然地低下头,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我累了,哥,我现在……我现在……”她葱白的手指无力拽住衣角,发丝如同一捧潮湿的海藻,“太痛苦了……” 妥纳斯顿感说不出任何话来,他也亲身体会过帝国军的晦暗肮脏,知道没人能从那个地狱里清晰地全身而退,过去的记忆一直纠缠住了她,长生种漫长的成长期本就难熬,他不敢想象一个心智不够成熟的孩子如何能从血海深渊里挣脱。 安慰的话语卡在嘴边,向来辩口利辞言若悬河的领导者、政治家,罕见地感到词穷。 妥纳斯穷思竭虑,最后轻声问道:“那抱一下会不会好一些?” 这么问着,他伸手向她敞开了怀抱。 形容有几分不容拒绝的意味。 科恩犹豫了一下,贴身靠了过去。 宽阔的萦绕着性感麝香味的胸膛就在她面前,科恩根本难以抵抗。 此刻的她就像是溺水的人,任何稍微的慰藉援助都会被她当做救命稻草一样狠狠抓住、 妥纳斯的怀抱很好闻,胸口条理分明的肌肉在不用力的时候是软软的,脸贴着很舒服。 “以前家中的妹妹们,受伤了不高兴了,都会找我要抱抱……那时候距离现在,已经有好多好多年了。” “妹妹要是能长大,现在应该也和小科一样高了。” 柔软的刻意放低的嗓音从她头顶传来。 科恩靠在他胸口,声音闷闷的,“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知道怎么办了,就休息一会吧。” 妥纳斯温柔地把她环在怀中,轻轻拍她后背,像哄小孩一样轻声细语。 “我知道精灵都是长生种,你这个年纪,也还只是小孩子,哭泣起来也不用有什么负担。” “今晚,什么样的眼泪都可以流在这里。” “那天,我看到血戮军了,我害怕,哥。” 过去最灰暗的汹涌噩梦。 他听到了科恩轻声的细微的啜泣,克制却隐忍,仿佛难以承受痛苦般,她低声说:“我不想,我不想再回到那个鬼地方了……” “……那里简直就是地狱。” “血戮军……我不会再让你回去了,我保证。” 科恩闻言,只是低头把他的衣襟攥得更紧。 “哥,我这样的黑暗精灵,也能算是兄弟姐妹中的一员吗” “当然,科恩是我们最小的妹妹,我们永远都接纳你,欢迎你。” 科恩一直在掉眼泪,妥纳斯纵容着,允许她一直用自己的衣服揩拭那些晶莹的小水珠,他觉得无论是在哪个种族,幼儿都是娇柔脆弱的需要呵护的存在,即便有了强健敏捷的战斗技巧加身,科恩本质也只是个长生种无助的幼儿,他去过精灵族的领地,得知他们六十岁才算踏入成人的领域,而科恩才堪堪跨过二十岁的阶段。 他从这个小混血的口中得知过零星关于她的过去,拼凑起来也基本得出全貌,因为混血的出生而在族群内为人不喜,生母冷漠,生父也不详,幼儿就跟随着胞兄在战乱无数的人类社会飘零,好不容易加入帝国军后,也只是被当作战争工具、消耗品一样对待,从未有人正确教导过,她能走到今天一步也算属实不易。 到最后,科恩哽咽地有些胡言乱语,她宣泄般地絮絮叨叨许多,妥纳斯耐心地一一应答。 “哥,我爱你。” 妥纳斯叹了口气,“我也爱你。” 胸膛似有温热的火烫灼燃烧,他闷得说不出话。 角斗场 寒风凛冽的雪原上,一大批乌泱泱的重甲傍身的铁骑蓄势待发。 一只浑身苍白的雪鹰从上空盘旋着凌空降落,刀锥一样锋利的弯爪勾住了铁骑最前方的首领。 为首那人挺拔高挑的身影满头红发,似烧灼冰天雪地的一把烈火,他未配头盔,碎发张扬,一侧头露出苍白的下颌和一张俊逸到邪气的脸。 雪鹰盘踞在他手臂上,张喙发出几声尖利的长啸、 “嗯,嗯……原来如此。”他不急不慢地听手臂上的雪鹰咕咕完。 雪鹰嘀咕期间,他胯下的夜骐躁动地打着响鼻,“别急啊。”他着金属黑甲的手指轻轻摩挲战骑巨大的头颅,夜骐血玉一样的眼睛狂躁不安,眼尾溢散的黑雾逐渐消匿在空气里。 他抬臂做了个手势,身后立马有恭敬的骑兵上前,小心翼翼接过他腕上的雪鹰。 “伽摩罗大人,我们距离那个叛徒,还剩三十公里。” “嗯,”伽摩罗有一搭没一搭继续抚摩座下夜骐,“瞧瞧,它们好像都饿了。” 风吹起了他脸颊侧的碎发,更显脸庞精致,他语气温柔又宠溺,“真是群不知餍足的小怪物,明明在阿拉宓已经吃过那么饱一顿了。” “大人,前方还有个村落。”骑兵汇报到。 不远处的雪山腰,一阵袅袅的炊烟缓缓升腾,那是个雪山猎人聚集的小村落。 “我不喜欢雪山里生活的人,感觉他们身上有股陈年风干熏肉的味道,感觉不太健康,而且一点都不肥美。” 夜骐食肉嗜血,喜欢膘肥体壮的伙食,血戮军中多以这种残暴的动物作为骑兵坐骑,它们是战争的狂热分子,对疼痛感知度很低,闻到鲜血只会变得更加兴奋横冲直撞,曾在帝国统一战争中被大规模应用,是中最趁手适宜不过的兵器。 不过夜骐同样也是一把双刃剑,统一战争结束后,征战活动大幅度降低,帝国对坐骑的刚需不再那么强烈,这种嗜血的猛兽显然变得棘手起来,他们对新鲜血肉需求量极大,又蛮横好战,精力多得无处宣泄。 夜骐听到他挑剔的语气,立即很有人性地发出不满的响鼻声,它跺着前蹄,把冰封的雪面踩得嘎吱作响。 “好吧好吧。”听到座下夜骐愤愤的抗议,伽摩罗像个溺爱孩子的家长妥协道,“垃圾食品只能偶尔吃一顿哦。” “传令下去,”他抬高声音,“先到前面的村庄里修整一个小时,补给完了再上路。” 首领轻快地下达指令,“先带我们的小怪物们去填个肚子,顺便等等跟在我们后面那个老不死的。” “小可怜。”伽摩罗故意掐着嗓子,语调惋惜,“要委屈你吃一顿骨瘦如柴的下午茶了。” 重甲包被的夜骐兴奋扬扬前蹄,发出尖利的嘶鸣声。 “瞧啊,它很高兴————洛林,你过来。” 始终跟随在他身后,间隔了十多米的嗣子闻言驱马上前,他身下是一匹膘肥体壮的血红色夜骐,肌肉饱满虬扎,油水光滑的皮毛在雪色反光当中几近熠熠生辉。 “大人。”青年应声道,他同样浑身严严实实的黑甲,戴着翼状全包头盔,飘扬的积雪镶进了头盔的纹路当中,显得相当冰冷与不近人情。 见迦摩罗一直不语,嗣子疑犹问:“大人,斗胆问您叫我上前有什么事要吩咐?” 迦摩罗懒洋洋回:“没什么事就不能叫了么?” “不敢。” 被主人肆意任性折磨惯了的嗣子温顺低头,他跟在迦摩罗身后,像一头收敛起爪牙的大型猛兽。 一黑一红两匹夜骐一前一后地走着,迦摩罗特地勒住缰绳放慢步伐,他停在了洛林旁边。 “洛林。”迦摩罗再次叫住他。 洛林不明白这位向来喜怒无常的血戮大公想要干什么,出于本能反应,他也勒停了缰绳。 下一秒,一道血红的刀光闪电般直逼他眼前,洛林停在原地,如同一座被定住的石像,纹丝不动毫不闪躲。 迦摩罗笑眯眯地用刀尖挑下了他的头盔,金属头盔“哐当”一声落地,一张五官高挺的脸醒露在寒风里————一道醒目的狰狞伤疤自他前额过眼球贯穿了右上半张脸,令他原本俊秀的脸看起来各位唬人可怖。 洛林两只眼睛都是精巧的雪青色,右眼却看起来更苍白一些,像是蒙了一层白翳。 “你知道我们要去干什么吗?” 洛林声音淡淡:“奉陛下之命逮捕反贼,血戮军罄竹难书的叛徒。” “这种回答实在是太公式化了,无聊得很啊。” 迦摩罗用力拍拍他肩膀,“瞧瞧,这么美丽一张脸,却被无情地毁掉了。” 洛林沉默不语。 “好了,”迦摩罗大发慈悲摆摆手,“不逗你了,快把头盔戴上吧,这风雪这么大,当心冻着。” 寡言的嗣子翻身下马,顺从地去捡滚落雪地的翼状头盔。 迦摩罗稳坐夜骐背上,高高在上,他继续煽风点火:“我可怜的嗣子,她捅瞎了你一只眼睛,砍断了你的右臂……还让你在帝政学院里名誉扫地,甚至在血戮军里都好长时间抬不起头,因为这些,你还失去了家族继承权,洛林,不想复仇么?” “……” 年轻的血戮骑士紧低着头,按住头盔的手指紧绷得发白,用力可怖到在高密度金属上留下了深深的掌印,粘稠的血液随着掌心“滴答滴答”滚落雪地。 金碧辉煌气势澎湃的学院角斗场,众人拥护着的天之骄子骄横跋扈、意气风发。 而他的对面,只是一个过于纤细瘦挑的少女,过分美丽的白玉般脸庞让她看起来像一只易碎的瓷器花瓶。 她清凌凌的嗓音传过角斗场中央,“我先来和你打,先打过了我,你才有资格和我哥对决。” 天真到可爱的语气让人忍俊不禁,他明眼看出了站在少女身后的半精灵青年旧伤崩裂,颤颤巍巍,保持直立都困难,已是强弩之末 ,只不过是想借机发难,铲除掉这个让他觉得碍眼的祸害。 只不过是一个乡野来的无权无势的野蛮杂种,有什么资格霸占家族为他谋划已久的血族公爵嗣子的位置? 嫉恨让他头脑发热,不顾一切。 帝政院的角斗擂台上毫无顾忌,可以做生死搏斗,本来他可以直接趁此除掉那只精灵杂种。 现在却要先踏过他妹妹的尸体。 这也无妨,就让他抱着肚破肠流的妹妹失声痛哭吧,他心里恶意满满,先摧毁这个杂种的精神,然后再把他在擂台上肢解大卸八块。 后面发生了什么…… 创伤总叫人撕心裂肺,思绪不可避免地像是被拖进了幽暗的沼泽。 他只记得,角斗场的灯光明亮又刺眼无比,那名背持死神镰刀的少女身形轻盈又矫健如猎豹,长镰高过她近一半的身高,却在她手中挥舞得如身体额外延伸出去的一截。 她柔韧的手指按进了他的眼眶,脆弱的晶状体在她指尖像是脱壳的蜗牛,他那只永久失明右眼看到的最后场景,是她眼瞳里荡漾流淌的翠绿。 刀锋,血迹,人声鼎沸……刺目的灯光,逐渐模糊的视线,时间仿佛禁止住,明明很吵闹很嘈杂,他却听不到任何声音……还有她,还有她!他的身体失去知觉,只能一动不动躺在擂台中央像一头牲畜一样屈辱地任人宰割,最后的关头,她扔掉了本能轻轻一挥砍掉他头颅的长镰,垂头轻声悲悯地说:“我放过你了,我实在是不想杀人啊。” 她逆光而站,居高临下面对着他,神色漠然,脸颊溅满黏腻的血,像是传说里勾人心魄的女妖。 她装什么好人!还不如让他直接死在擂台上!这样就不用面对苟延残喘下来的所有屈辱了。 他用那只血肉模糊的眼死死地,死死地盯住她的身姿,不甘、怒火像是烧沸腾的水,滚滚洋洋。 她颈侧被他割开一道口子,血流不止,她右手捂着颈脉,主持人抓住她的左手举起,高声宣判胜利,观众席掌声雷动。 后来他才知道,那天角落隐蔽的包厢里,帝王亲至,那个和她哥一样的杂种,在一场角斗里夺去了皇帝陛下所有赏识的眼光,而他则被陛下评价为“愚蠢自负,轻举妄动,难堪大任”…… 他落下残疾,被家族厌弃,失去继承人之位……他拥有的一切光辉,全部全部都被她夺走了!她毁了他的一切! 他恼恨地死死咬住牙,像是要把她的血肉生吞活剥,一口一口嚼碎了干干净净咽进肚子里。 想不想复仇? 想。 怎么不想? “以前她先有西索大公和她哥护着,后又敬柯法师护着,你不敢动她,复不了仇。” “可今时不同于往日,她如今是帝国的叛徒,走上了与血戮军所有人作对的道路,谁还敢包庇她?想对她做什么不是易如反掌吗?” “我知道了,大人。”他声音干哑。 洛林似乎恢复了平稳的情绪,他戴好头盔,翻身上马,暗沉的血迹凝固在头盔边缘。 军队还在继续前行,他们距离村落越来越近。 “蝙蝠怎么飞那么慢呢?”伽摩罗打了个哈欠,“这老不死的,不会是太冷冬眠了吧。” “西索大公从帝都赶来,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骑兵回答。 “哈哈……他是不是也迫不及待想迎接我们的小叛徒了。” “就是要狠狠地惩治,旁人才知道,与帝国作对的下场。”最后几个字,他咬得血气森森。 传送阵 地下堡垒的会客厅窗明几净,不知修建它的主人用了何种魔法,整座都位于幽暗地下的城堡,竟然能从窗子外看到繁星如茫的夜空,这实属奢侈之举。 “哥。”科恩站在会客厅门口,有些踌躇,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妥纳斯把圣器符文破解的工作搬到了会客厅,这里距离他们休息的场所最远,纷乱的能量涌动槽实验时发出的噪声不会吵到他们休息。 “小科……”妥纳斯感知力极为敏锐,她穿行在古堡走廊里的时候,他就已经注意到了她的动静。 见她前来,妥纳斯有些意外,他略带责备地说,“你应该在被窝里好好休息,你伤的很严重,身上的毒也没有解。” “我……我睡不着。”她眼眶还带着哭过的红肿,现在已经凌晨,她声线透露出一股辗转反侧的疲惫。 “睡不着也该躺着好好休息,养精蓄锐。” 妥纳斯破译圣器时鼻梁上架了一副金丝眼镜,眼镜的斯文感将他身上那股沉郁的肃杀气冲淡了几分。 “我可以帮你破译,我也懂古代符文,小时候在族群里,母亲们教的就是这个。” 黑暗精灵部族群居,同生同养,是标准的母系社会,雌性精灵一出生就有很多个“妈妈”,真正生育她的妈妈,教导狩猎的“妈妈”,传授战斗技巧的“妈妈”,教习文字和魔法的“妈妈”,每位母亲专职不同,却都恪尽职守。 “圣器逸散的能量对你来说有害,”意识到自己话语里的冷硬,他急忙找补以呵护幼儿长生种的心灵,“并不是不想帮忙的意思,我只是不希望你再收到伤害了。” 科恩早就知道了会被拒绝的结局,顺势搬出了下一套早就准备好的说辞。 “哥,我们得走了,这里并不安全。” “血戮军迟早会找到这里的,多呆一会,风险就会增加。” 科恩面色冷肃,强调道:“只有这件事,你必须答应我,至于如何转移那些昏迷的成员,我已经在城堡最底层的炼金术房里准备好了传送阵法。” 妥纳斯张张嘴,有些哑然失笑,原来这孩子是来找她先斩后奏的,他点点头,示意同意了这个方案。 “什么时候开始?”他问。 “五分钟后,不,现在就开始。” * 察涅拉在她先前的催促下已经把那些昏迷不醒的同伴都搬到了炼金术房,他们每一个都被白布包裹扎紧得严严实实,俨然一副前世古埃及木乃伊的样子,七八具躯体排列得整整齐齐,根本分辨不出哪个是哪个。 科恩没忍住问了一句:“非得包成这样吗?这样病患昏迷的时候会不会呼吸困难?” 察涅拉冷笑一声,刻薄道:“只有这样才能保住他们的性命。” 一旁的妥纳斯解释:“受圣器的反噬,不等同于中药草之类的毒,更像是一种来自光明古神的诅咒,中咒后不能接触空气和水之类的自然媒介,否则会加快灵魂的腐蚀……” “凡是皆有代价,想要借用圣器的力量,就得承受被诅咒反噬的风险。” 科恩还想再说点什么,可眼下情况急迫,她虽然也对同伴们的状态忧心忡忡,可还是识趣闭口,专心准备传送法阵。 她提前准备刻好的法阵纹路几乎占据了整间炼金术房内室的地板,他们不得不把内室摆放的那些珍贵炼金术材料往外搬到外室去。 法阵深陷的凹槽已经被按照科恩吩咐的法吉均匀扫好的媒介粉末填满, 科恩让场上还能站着的三个人分别站到合适的阵角位置,神情严肃地叮嘱,“阵法开启之后,任何人的位置都不能有任何的偏移,必须站在原地不能动。” “大人,如果不小心违背了,会有什么下场?”法吉扬起带着雀斑的小脸,小心翼翼的问道。 “轻则违背的人当场被阵法的能量撕碎得粉身碎骨,重则阵法当中的所有人都灰飞烟灭。”科恩回答。 十三四岁的孩子立即被她的话语恐吓得脸色惨白,战战兢兢一句话也不敢说。 科恩显然不是在开玩笑,这是真实会发生的事情。 察涅拉作为见多识广的精灵王后代自然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冷哼一声,语气讥讽,“你这是黑魔法。” 科恩叹了口气,她正在附身检查每一个法阵纹路凹槽里的药粉是不是足够,眼下情况急迫,她实在不想浪费口舌,她只当是察涅拉对她给的那巴掌耿耿怀恨在心。 况且眼下已经没有比这个黑魔法法阵更好的办法了。 “小科,”妥纳斯试探着开口,他忧心的看着身前专致检查阵法的少女,眉宇蹙起满是担忧,“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科恩闻言了然,果然什么细节都瞒不过妥纳斯,她只得如实坦白,“这个确实是黑魔法阵法,不过眼下我实在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这里的炼金术材料库虽然材料齐全,但是有些因为年代久远的缘故已经失效了……我以前在……” 她纠结了一下,实在是不想提起血戮军这个名词,改口道:“以前学习阵法的时候,曾经的老师教过我,可以用血肉作为媒介,他就这样说的……” 术阵没有材料的时候可以用血肉作为填补材料,魔力不足启动术阵的时候可以燃烧生命作为代价。 这种听着就血腥黑暗的路数显然不像是光明正大的炼金术会教授的,算得上邪术的路数,在血戮军当中不过是不足为道的家常便饭,他们一贯就教这些…… 要不普通百姓怎么会一听到血戮军的名号就畏惧得两股战战? 科恩解下绑在大腿侧的匕首,对着掌心狠狠割下,霎时间,血流不止,殷红顺着她脚底的印迹,迅速地蔓延向四面八方整个术法的沟壑。 嫌血流得不够快,她面不改色,又用力割了几刀。 妥纳斯看得出她话未说全,不想显得自己总是如封建大家长一样约束她,欲言又止,纠结一番还是开口,“小科,如果有什么难处,可以告诉我……我愿意为你解决。” ……妥纳斯还是那样敏锐。 科恩低头不言语,等她的血浸透整个传送法阵,妥纳斯急忙撕了块衣角给她。 科恩只得走过去接过,她潦草包扎了一下自己右掌心的伤口,她惯用双刀,左右手使用起来都一样应心得手,伤口在哪边都无所谓。 室内寂静得可怕,只有她行动时发出的细小衣料摩挲声,为了避免尴尬,科恩只得回应先前妥纳斯说的话,“好,我知道了。” 她音调低而哑,像是含了块干涩的冰。 现在已经进行到了术法的最后阶段,科恩舔舔干涩因失血而苍白的唇,不可避免地感到紧张。 她走到阵法最中心的繁复纹路上,蹲身下虔诚闭眼,霎时间,巨大的能量场集结,室内所有的烛火同一时间瞬间熄灭,黑暗古堡地下内室里只有阵法纹路上的金光溢散,丝丝缕缕的金色能量如同折断蝶翼时上面簌簌而落的鳞粉,诡艳而绚丽。 鲜红而巨大的术法图文正中,堕种半精灵垂头时露出光洁白腻的后颈,她全身心投入这个术阵,身躯的最深处有一种被啮咬啃食的不适,实施密术禁法总有代价,稍不留神就会面临失去理智而崩溃的绝境,她曾经的学院同伴,就有好几个因施术时意志不过坚定而失去了灵魂。 这是一项将灵魂挂上天平与晦暗虚空里邪神赌博的仪式,微有不慎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施术者轻叹一声,慢吞吞从阵法中央站起来,她身躯修长而精美,宛若一尊艺术品。 躯壳里的魂魄还有一种被撕扯而出又缝回去的不适。 科恩抬眼,金色的能量物质粉末残留从形状漂亮的眼尾流溢出,她强打起精神,带着刚和邪神恶赌完一场的疲惫。 最后的一步。 她抬手,阵法纹路里的一小部分鲜血又翻涌上来,像是灵活有生命的蛇类,柔韧地蔓延。攀附住除了她以外术阵里每一个人的手腕和脚踝,察涅拉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腕,结果纹丝不动,这暗红色的小血绳就如同它的主人,看起来脆弱却又无坚不摧。 科恩终于松了口气,她无瑕的脸庞上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她对年纪最幼小的法吉轻声道:“不用害怕,有了这一层保障,所有人都会被牢牢地捆绑在术阵当中,直至它完成运作。” “……我曾师从于帝国三百年以来都最富盛名的阵法大师,他创作的空间阵法从未出错过,我也不会失败。” 阵法开始生效,所有人的身躯都开始逐渐呈现淡金色的透明,除了科恩。 她不改色,继续说道:“不会有任何的生命危险,我向你们保证。” “我会坚定地、竭尽所能地守护住你们性命的。” 做完这一切,她坚定地毫不犹豫地向外室走去。 “什么意思?!”法吉不可置信地质问,“您不和我们一起走吗?!为什么!” 科恩闻言步伐微不可观地一滞,旋即又迈得更快。 “我不能和你们一起走。”她轻声说。 她当然向妥那斯不止隐瞒了一点,燃烧生命做耗材的血肉术阵启动时,阵主不能进去,此举有悖逆法则,以前在血戮军中学习黑暗炼金术,那位最富盛名的导师也从未拿自己的血肉和邪神做过对赌,无数成功广为流传的空间阵法编写背后,是数不清被轻易牺牲消耗的奴隶们的性命,如此风险高昂的术阵,纵使是天赋奇才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反复冒险,血戮军的人,帝国的高位者们向来如此。 科恩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他们一起走,那夜在妥纳斯怀里止不住哭泣,只是因为她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炼金术内室的大门被轰然合上。 四棱锏 伴随着雷鸣般的庞然巨响,无比坚固的,由万千古代工匠齐心打造的城堡壁垒在顷刻间轰然倒塌,原本丹楹刻桷巧夺天工的建筑瞬间沦为断垣残壁,无数的粉尘和碎石簌簌滚落,如同山体泥石流滑坡。 如此暴力,如此直白。 是血戮军一贯的做法。 这一刻到来得如她所料。 她抬头,地下城堡的一角被暴力劈开,一束属于地面的日光照射进来,已经适应了炼金术房昏暗光线的眼睛不可避免地分泌出泪水。 十几层的地下建筑被切瓜砍菜一般劈开,真是摧山倒海惊天动地的一刀啊。 伴随着一阵地震般的响亮悸动,属于一种她再熟悉不过的野兽的嘶吼声由远及近。 是夜骐。 断垣残壁之中被战车般的夜骐暴力强行开出一条路,古堡正中,用于联系上下的中央螺旋梯还算保存得完整,沉重的战鼓般的坐骑蹄声闯入了最底层。 空气里充满了肃杀的气氛,到临此处的血戮军野兽和战士们都兴致勃勃。 科恩微乎其微地叹了口气,她只是有些疲倦了,感觉自己像一截燃烧到灯枯油尽的蜡炬,只能凭借意志坚持,来不断支撑自己早已经透支的身躯。 经年已过,和旧人刀剑相向,陪伴她的也不是什么旷世神兵,只是两柄再普通不过的,由毫无魔法天赋的凡人铁匠打造的匕首。 还有一把她匆忙从古堡角落里翻出的,破旧不堪的四棱锏。 科恩一言不发,她放下按在内室大门上的血迹斑斑的右手,转而侧身抽出了背后那把四棱锏,左手持锏,横立胸前。 她面对着不远处,跨坐在漆黑夜骐上的张扬身影,轻声道,“迦摩罗……真是好久不见。” 迦摩罗翻身下马,他一把扯掉披风,兴奋又恶意满满地打量过如今看起来疲惫不堪的半精灵,“看来脱离血戮军的日子实在是不好过啊,瞧瞧你现在这幅落水狗似的模样。” “别废话了,先拦住她后面的传送阵法。”一道冷漠的声音从迦摩罗身后传来。 他一身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袍,悄无声息地与阴影融为一体,若不是他出声,根本不会有人察觉到他的存在。 科恩闻声目光凝住了,来人同样也是个阵法高手,她只能继续挡在内室门前。 黑衣人言简意赅,“先破开那个束阵,你拦住她。” 迦摩罗咕哝,“少给我发号施令了。” 他抬手止住身后蠢蠢欲动的血戮军和嗣子,“你们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呆着别动————” 话音未落,科恩先发制人,迎头对着他就是一锏。 这种短兵长而分量极重,广泛应用于马战,杀伤力强悍,命中即筋断骨裂。 迦摩罗身姿矫健避开这一记,顺势后退两步,不紧不慢地抽出自己的武器,一柄通身纤长血红的环首刀。 “大约七年前,我还在帝国驻扎南部的军队里任职的时候,我就听说过你了。” 科恩不为所动,权当他想分散注意力,只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肌肉和调动这柄锏的动作上,她屏息凝神,再度使出全力朝迦摩罗致命处击去。 这一锏再度被迦摩罗躲开,他神色不满,“为什么你不用你最顺手的武器?你知道我有多期待再与你打一架吗?” 每次都用尽全力的两锏落空,本就接近干涸的身躯更加疲软,科恩后跃几步,胸膛剧烈地起伏。 “每一种兵器,我都很擅长。”她粗喘一口气,语气森冷。 旋即她再次举锏劈出,钝而沉重的铁器在空气中划出响亮的破空声,与此同时,一道冷冽锋利的寒光直逼他命门,四棱锏被科恩脱手甩出,她右手握住的匕首与锏来势相反,两面交加,此举势要一击斩下迦摩罗头颅! 然而电光火石之间,变故陡生。 红发身影鬼魅一样迅急,一条狰狞巨大蝎尾闪身而出,代替他拦住长锏,借势卸力,他本人则侧腰闪过两柄利器,来势汹汹出其不意的匕首也只来得及刮到一点他的面皮,扯出一丝微薄血线。 科恩只觉瞬息之间,剧痛卷席,迦摩罗以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钳制住她手腕,她一个趔趄,血红的环首刀劈头盖脸袭来。 她只能用手去抵挡,迦摩罗松开她手腕,俯身狠踹她小腹。 科恩闷哼一声,喉头瞬间涌上腥甜,她断线的风筝般被踹出去好几米,砸在了墙壁上。 “……贱人。”科恩捂住小腹,有气无力地骂了一句。 如今匕首和锏都已经脱手,眼下她只剩了最后一把匕首傍身。 不等科恩再次起身,血红的环首刀已经抵在了她最脆弱的喉头。 刀尖下移,在白腻的肌肤上毫不留情地刻下血线,迦摩罗另一只手握着捡到了她丢的匕首,轻佻地在手里把玩一圈,他挑剔道:“不过是件不入流的劣等兵器,它配不上你。” 科恩疼痛地喘息着,鸦色的碎发被冷汗濡湿一片。 “痛不痛?”他似乎觉得这样很有趣,按着刀柄继续往她颈窝里捅,霎时间血如泉涌,无数的鲜红争先恐后,顺着锁骨攀附而下。 没有他预想中的惨叫,科恩含住舌尖,倔强地一声不吭,她翠色的眼眸死死盯着他,仿佛要咬下一块肉。 耳侧凌厉的劲风呼过,四棱长锏贴着他脸颊飞过,狠狠插进了面前的墙壁。 迦摩罗甩下手里的匕首,狠狠穿过科恩那只还能活动的手,把她左手钉在地面————方才她用这只手驱动魔力驱使四棱锏,差一点就刺穿他的头颅。 “还是那么爱偷袭。” “不知道同样的路数不能用第二遍么?” 迦摩罗还想说点什么,身后的黑袍阵法师不悦地催促他。 “别磨蹭了。”声音如同优雅的大提琴。 他摘下了兜帽,兜帽之下是张深邃美丽的脸,高鼻深目,眉骨高耸,铂金发丝梳得一丝不苟,帝王红眼瞳,是很标准的血族长相。 帝国三百年来最富盛名的空间阵法大师,她曾经的导师、引领者、主人,血戮军西索大公。 “把她带过来。” 迦摩罗拎着她的脖颈像拽破布一样把她拖到西索面前。 “咳咳咳……”科恩被自己喉头翻涌的血沫呛到,剧烈地咳嗽。 科恩跪趴在地上,听到了头顶上方传来曾经导师惯用的,言简意赅的命令式语句,“把门上的阵法解开。” “不会。”她回答说。 下一秒迦摩罗的手指插进了她颈窝的伤口。 “是不是应该对以前的老师放尊重点呢?”迦摩罗蹲着,贴近她耳畔轻声说,他火焰一样的发丝垂到她的脊背上,触面也跟火燎似钝钝地灼烫。 他一手按着她后颈,冰冷坚硬的蝎尾缚住了其余所有能动弹的地方,最粗壮的部位勒束着她的肋骨,仿佛再用力一些,胸腔就被彻底崩裂。 蝎尾每勒紧一分,半精灵的脸色就惨白一分,可迦摩罗始终没有听到他习以为常的感到悦耳的惨叫声。 科恩抑制住呻吟,继续沉默得一言不发。 濒及临界点,迦摩罗适时松开蝎尾,“什么都问不出来。”他有些遗憾道。 “就不能换个方式吗?把门暴力破开不行?” “不。”西索摇摇头,“强行解开束阵会引发大范围爆炸,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他转头看向科恩,“里面的传送阵通向哪里?你即便现在不说,之后也会有人给你灌药灌到问出东西来为止,还是说,你想承受一遍搜魂?” “……是大型无规则跃迁,目的地是随机的,在达到前一刻没人知道会到哪里。” 西索表面看起来毫无表情,科恩却能察觉到显然隐忍着怒气。 红色的毫无波澜的眼睛轻飘飘扫过她满身的伤口,其中意味却让人不寒而栗,“科恩,我教过你的东西,你真是学得很好。” 逆阵(微血腥预警) 闻言,科恩轻轻瞥了他一眼,一言不发,挑衅之意明显。 “把门上的束阵解开。”西索冷声命令道。 “……” 科恩闻言毫无动作,迦摩罗的蝎尾松开了她,伤重得一时半会都难以动弹,她索性靠在内室门上,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迦摩罗率先看不下去,暗红的蝎尾狠勒住她咽喉,“回答他。” 伤痕累累的身躯不断被拖着举起,双脚悬地,脆弱的颈骨发出不堪负重的嘎吱声,科恩左手的贯穿伤还未处理,只有右手能勉强动弹,求生本能促使她用手去挣扎防抗。 迦摩罗的瞳孔愉悦缩起,他距她得很近,科恩察觉到了他因兴奋而变得急促的喘息。 “够了。”一旁的血族空间阵法师寒声道,“陛下要我们把活的带回去。” 迦摩罗意犹未尽地把她松开。 科恩摔回地面,她抚住胸口大口喘息,五脏六腑都在抽痛地痉挛,血液随着咳呛不断从口腔里涌出。 迦摩罗一副还没尽兴的态度,他道:“我随身带了些帝都刑狱里的小道具,只要把握分寸,不会弄死人,我现在就可以试试——————” “……不行。”西索潋红的眼瞳一股厌腻,“你拆得七零八落,东一块西一块的,押回帝都前还得我收尾。” 他跨步朝前,居高临下问:“还不解么?” “……” 半精灵捂着胸口小声轻咳,侧头背对着她,流畅的漆黑发丝当中露出微尖的和人类有着显着区别的耳朵,本人却毫无反应,看起来跟聋了一样。 ……敲十棍子都发不出一声响的前逆徒。他厌烦地蹙眉。 他早就知道会是这种情形了,为什么要把这么麻烦的工作派给他? 迦摩罗看着他们俩僵持,暴躁地开口:“你就不会想办法自己开吗,一天到晚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你那根破棍子呢?” 西索幽幽盯了他一眼,抬手从虚空当中拿出一根镶嵌满宝石的法杖,“可以,但是,我需要活的动物……” “献祭。” “最好是人。” “行。”迦摩罗露出了然的兴冲冲的神色,“夜骐的口粮还盛了好多,嚼得只剩一半的也给你带过来。” 衣衫褴褛的平民被血戮军们推搡着赶到古堡底层炼金术外室,跟在最后的几匹夜骐还拖了一只巨大的网兜,稻草色的麻绳被血污浸染得看不出本色,网兜里是一大团血肉模糊的东西,依稀看得出有几只手脚膝盖露出,还有毛发乱糟糟的头颅,黄色的油脂,呛鼻的血腥味和难闻的腥臭味在空气里蔓延。 细微的压抑的啜泣声从平民当中传来,他们被像牲畜一样用铁链栓着,几乎是四肢着地地牵进来。 接着,头顶上传来声音,她听见西索对迦摩罗说,“你可以把你那些‘小道具’都用在他们身上了。” 西索就站在她身旁,漆黑长袍的衣摆轻轻笼住她的手臂,科恩动作顿住,人类称谓里她的整个青春期,都在跟随西索学习阵法,他接下来要干什么,她再清楚不过了。 心脏抽痛得仿佛在被凌迟,一种难以压抑的反胃劈天盖地卷席而来。 “等等——”她抬高的嗓音沙哑干涩,“我能解束阵!” 放过他们。 放过他们…… 她已经不想再见证那么多人惨死去了。 “我能解开。”科恩踉跄着试图站起身来,伤重得实在是难以动弹了。 她声音悲怆无奈,麻木地又重复一遍道,“……我能解开,别杀他们。” 听到她的妥协,西索俯下身,“科恩,”冰冷的杖尖抵住她脸颊,“做什么事都有代价,知道吗?” “这些,也只是一个小惩戒。” 代价换代价,用阵法来解阵法。 这是她十三岁,西索教给她的第一课。 “门上是我施的束阵,只有我来解才行,活祭对逆只会白杀了那些人。”科恩试着扶住墙直起身,这个动作让她左手贯穿的匕首又深嵌两分。 活祭了那些人,回去路上夜骐们口粮就得再找,还要花一番功夫,此趟任务帝都那边催得紧急,迦摩罗闻言刚想说什么,西索就已经开口,“别听她的,” 作为曾经朝夕相处的师生,西索再清楚不过她的秉性,听之任之只会让她钻到空子。 “看着她,让她好好欣赏一下。”西索冷冷撇下一句。 血戮公爵下令,立即有血戮军上前过来钳制住她,森寒的甲胄紧贴她的脸,按住她的头强迫她扭向平民。 不远处,凄厉的不似人声的惨叫此起彼伏,科恩闭上眼,身躯不住颤抖。 剥皮,锯割,灌铅,抽肠,迦摩罗在血戮军当中身兼刑讯一职,对于各种酷刑实施他向来乐此不疲。 无数的血光当中,由帝国最富盛名的阵法大师亲编的逆向阵缓慢构立。 血淋淋的逆阵前,血族的衣袍被能量潮鼓吹得猎猎生风。 阵已启,以最残酷的手段朝阵法祭献上生人是手下血戮军们该干的事,西索退站到了她身侧。 严酷的血戮军压制下,她纤瘦身躯显得那么不堪一击。 半精灵瑟缩着,无声地恸哭,肩头一抽一抽,有如单薄的蝶翼在颤抖。 “别哭,堕种精灵的眼泪很珍贵,不该用在这种地方。” 血色火光和狂风当中,科恩抬头,泛红的眼眶深深地盯住他的脸,“你们都会下地狱的。” 西索不以为意。 这个世界没有上帝撒旦的概念,血戮军当中普遍信邪神,就算是知道了‘地狱’的概念,对于邪神信徒来说,只能算得上是一种祝福。 “西索。” 科恩叛逃帝国那一刻,或者说很早以前他们之间的师生关系就已经名存实亡,西索对这种直呼姓名的不敬感到不满。 科恩仰起脸,半精灵苍白的脸颊上还有未完全干涸的泪痕,西索傲慢的目光一寸一寸扫过她的脸,像驯兽师在端详一只拔了爪牙又打断四肢的漂亮野性难驯的兽。 “你会后悔的。”科恩说。 她的唇很红,形状漂亮,却不是那种色泽健康的红,而是沾了涎液和血腥的,杀气腾腾的红。 科恩伸舌,吐出一小枚温孕,咽下肚腔已久的镶银陶片,接着,她唇瓣轻启,诵出一个远古咒词。 西索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可那时已经来不及了,不远处的血肉逆阵火光冲天,爆炸声如狮吼咆哮,瞬间场上所有人的身影都被火光包围! 几乎同时的,科恩再次狠哺出一大口鲜血。 这小枚镶银陶片已经是她的最后筹码,本想等妥纳斯他们离开之后,她运用上面的古代残存魔力给自己再开一道传送阵逃跑。 可是后面科恩就发现不行。 她在血戮军中时,曾跟随帝国最富盛名的圣魔药剂师学习过一年,她对草药方面没什么天赋,都不算精通,唯有跟着老师见多识广一点不逊色。 也正因为才疏学浅,她后面才探查出自己身体的血液出了问题,她身中的那支箭,箭头上的毒素里加了一味气味追踪的风息草,子株加入其中,手持母株的人无论相隔多远都能找到子株的位置,她即便逃到天涯海角也会有血戮军追上来。 她正是借用这枚镶银陶片上的力量,借西索已经完成的阵法加诸了另一个毁灭爆破术式,本想一次性解决了在场所有的人,可她还是太虚弱了,只能发挥出咒词三分之一的力量。 此刻场上硝烟弥漫,靠近西索布置逆阵的血戮军已经被烧的连灰都不剩,离得远的也肯定受了不少冲击余波的影响, 任谁都没想到伤重得几乎只剩一口气的叛徒居然还有力气来破坏法阵。 攻击束阵除开被反噬以外,伤害都不会反馈到阵主身上,科恩趁乱解决了两名压制她的血戮军。 接连使用两场献祭灵魂的邪术,科恩此刻本该已经灯枯油尽,力竭而亡,可是却如同回光返照一般的,她原本不能动弹的身躯竟然奇迹般地被注入了一股活力。她居然又能站起来。 科恩苦笑一下,也不知道在刚才的毁灭术式当中,死去的谁生命力被抽给了她。 她强撑着全部力气,轻靠着内室门出声道,“哥……” 炼金术内室的传送阵,是她第一次实操使用血肉魔法,不够熟练,不过一切都还在她的掌控当中,如果她预估得没错,这是一墙之隔的传送阵消散前的最后一分钟。 传送阵中人的声音不能传到外面,却能听到外面的声音。 科恩还没从方才的巨大悲怆当中脱离,声音还有些颤抖道:“我发誓我一定会来找你们的,不用担心————” 尾音被空气吞没,下一瞬她被按着脖子狠掼到墙上,她受惯性影响惨哼一声。 “你要找谁去啊,科恩?” 他轻笑出声,“还想逃呢?” 迦摩罗……这个怪物,科恩的瞳孔因恐惧而睁圆,他居然毫发无损?! “科恩,我真是小瞧你了,还是那么能折腾,风度不减当年啊!说起来,我们之间,可真是好久不见了。”他打量着半精灵因为疼痛而显得惨白的脸庞,语气像是好不容易闻见了血的兴致勃勃的鬣狗,“刚才忙着打架忘记叙旧了,我很好奇,你还记得我吗?” …… 一室之隔,无数淡金色的魔法尘粒在空气当中漂浮。 空间传送法阵一但启动,传送阵内的空间就与外界彻底隔绝,像是有一层会筛选的膜包裹住了他们,他们还能听到外面的声音动静,但是他们自己的话音却不能传到外面。 法吉身躯只是一个没有接受过任何魔法训练的普通小孩,阵法刚一开始,他就已经被过于浓烈聚集的魔力因子眩晕,昏睡了过去,只是有科恩留下的血绳牢牢缚住他,不容他有片刻偏移。 眼下术阵当中,他们成了唯二清醒保持意识的人。 阵法中唯一站着的两人都沉寂得可怕,外室里的所有动静,全部都原原本本,分毫不差地穿进了他们的耳朵。 妥那斯垂着首,捏紧拳头,鲜血不断地从缝隙里滴落。 篝火 伴随着传送阵法的结束,空气当中还余留了空间扭曲的残余能量,那些残余的淡金色能量像是燃尽的烛火,纷纷扬扬飘进空中消匿了踪影。 脚下的草地上是剩余下的烧焦的阵法纹路。 血绳也随着能量一起消失了,整个空间里已经没什么科恩剩余下的痕迹了。 法吉仍旧昏睡不醒,地上白布包裹的同伴仍旧严严实实,纹丝不动,少倒是一具都没少。 察涅拉俯身探了口他的气息,没什么大碍,只是还在昏迷,醒来可能需要一些时间。 他们被传送至的地方是一片人迹罕见的远古森林,早些年是魔兽与人类军队共同毁灭的远古乱葬岗,瘴气弥漫,对生物有害,因而周围都没什么村庄,察涅拉掏出罗盘看了一圈,此处距离帝都十万八千里,和北地是帝国版图上对角线的两端,暂时不用担心帝国军追上来的问题。 至于生存问题,察涅拉丝毫不担心,他自出生到现在已经学了两百年的魔法,对任何自然力量都应心得手,光是他一个人保护大家都绰绰有余,妥纳斯是神谕里写的人族最强剑士,光明神亲自钦定的救世主。 只是救世主此刻看起来不在状态,他生好了一堆篝火,坐在火堆旁,明黄耀眼的火光里,他深邃的眼眸看起来有些魂不守舍。 察涅拉动动嘴唇,如果团队里的医师还清醒,她肯定会提议说在这种时候不能打扰妥纳斯,应该让他一个人静静。 可察涅拉不是善解人意的医师,他毫不客气的坐到篝火旁,挑了一个最大最干净的木桩。 妥纳斯率先开口,坚毅深邃的面容平静到有些疯癫,他隐忍地轻声问向身侧的同伴,“你早就知道了她会这么做,对吗?” 察涅拉不答反问:“其实你也早就隐隐猜到了,不是吗?” 这位克制的宽和的,背负着血海深仇的领袖,有着野兽般敏锐精准的第六感。 “……一路走来,我只是,见证了太多人的牺牲了。”他沉叹着,舒缓而低沉的声音如乐调,“我以为我早就麻木了,可我还是不能无波无澜。” 察涅拉讥笑一声,他向来胆大包天,或许是出生尊贵带给他的底气,他刻意着重语气换了个阴阳怪气的尊称,“您总是这样,看似正直,光明磊落,对一切阴私手段都不屑一顾,可实际上,你为了复仇,早就和你的敌人一样不择手段了。” “妥纳斯。”察涅拉毫不客气地直呼他大名,“既然你已经利用一切,算计一切,把所有人都当工具一样使,又何必惺惺作态假慈悲呢?” “你和暴君一样,只不过他是直白的刽子手,你显得温柔。” “你诱哄科恩,让她心甘情愿地为‘革命’为‘伟大事业’牺牲,不是么?那个蠢货,几句话就能被骗的昏头转向。” 被一通犀利的指责,妥纳斯脸上却毫不见怒容,他平静地听完所有尖利的充满攻击性的指责。 “那察涅拉,你呢?既然知晓我‘所谓的真正面目’,你又为什么还要跟着我?” “……”外貌鲜研的精灵愤懑不平地回答,“因为神谕。” 缠绕光明精灵族一身的诏书,既像恩赐,又像诅咒,身为精灵王的直系后代,他不能违背神谕,必须依照神谕来救世。 妥纳斯露出了然神情:“我就知道。” “你总是排挤她,是因为想帮她么?” 帮助……不,不是的。察涅拉下意识地否认。 心里有场海啸般的灾难在翻涌,只是,只是……因为他觉得————不能改变的运命的宽容是假慈悲。 祖母是这么教导他的。 “她不适合这里……她不适合起义军,继续留在这里,她会粉身脆骨的。”察涅拉闭了闭眼,狠狠心把实话都说了出来。 “可小科她亲自选择了这里。” “你为什么要干涉她的自由意志呢?” 狗屁。 察涅拉在心里反驳。 只是因为这个天底下所有地方都烂透了,她只能在一堆垃圾里精挑细选,找出一个相对没那么烂的地方而已。 并不是她选择了这里,而且她根本没得选。 “我只是在做我认为对的事情。” “为了正义,所以所有人都能被牺牲,对吗?” 只要结果正确,过程就能手段不择,是吗? 不对……这不对! 察涅拉心底有个声音在反驳,在疯狂地尖叫。 “科恩说,没有人的生命的可以理所当然地被牺牲,被舍弃的,她加入我们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稳了稳神色说道。 【不希望有人再被轻而易举地舍弃,理所当然地被置于所有人之下。】 【每个人都能像人一样地生存下去,不是作为牲畜,奴隶,消耗品。】 【所有人都是平等的。】 这就是她的理念。 太可笑了,如此得谬妄荒诞,那么得天真……又那么得夺目。 叫人移不开眼。 妥纳斯听完沉默良久,半晌,他才像是回过神来,他金色的眼瞳移到篝火当中,神色温和平淡。 “真是漂亮的,天真到璀璨的孩子啊……” 他这么说。 * 这是哪里…… 意识昏昏沉沉。 她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那晚的护城河里,湍急的水流恶毒地冲刷挤压她身上的伤口,头顶厚重的冰面沉沉又浮浮,她感觉自己快被淹死了,肺腑和鼻腔都疼痛得火辣辣,到底该抱着怎样的信念才能活下去? 她还活着吗? 还是她已经下地狱了?她是不是也做过太多助纣为虐的事情了呢?身不由己算什么借口呢。 在异世界身死之后能够返回现代社会吗?她怀念那个地方太久了,在这个晦暗疯狂恶意滋长的世界里,仅是维持做人的基本意愿都显得那么困难……困难到她得拼尽全力才能勉强保全自己,让自己不被这个地方同化,不变得麻木。 过去的人性,得费劲地提心吊胆地牢牢握紧,却仍旧如流沙一样在指缝里不断溜走。 浑身疼痛得像是在滚油里泡过一圈。 科恩试着动了一下,身上的铁链哗哗作响。 脸上有温热的液体落下来,还腥气着的,溢满新鲜的铁锈味。 是血。 她顿了半拍,旋即抬头。 身处的地方漆黑一片,却又巨大空旷无比,穹顶高悬,她头上有十几具被吊在天花板上的,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尸体。 审问 堕种精灵夜视能力优越,她仰头,在黑暗之中仍旧看得一清二楚,那十几具尸体狰狞扭曲的死相,其中她熟悉的面孔,新鲜的血液顺着铁链不断滚落到地面上。 声音“嘀嗒——嘀嗒———”,清晰得折磨着科恩的耳朵。 她与生俱来五感极佳,不只是视觉,还有听觉,触觉,嗅觉…… 无时无刻无孔不入的血腥味蹂躏搓磨着她的鼻腔,惊惶,无措的情绪不可避免地攀附上脊背。 不要怕。她故作镇定地在心里安抚自己。 没事的……不用害怕。 昔日同伴的血落在自己身上,这种感觉极度不适,科恩有种想把血擦干净的冲动,可是根根铁链从头到脚的束缚让她行动困难。 “唔…”她一动,浑身的金属束具就跟着发出清脆的碰撞,幅度微大,扯痛了伤口。 她身后传来大门缓慢开启的声音,有人来了,而且不止一个。 他们的脚步克制沉缓,透露出一种经年接受训练的井然有序。 是血戮军吗?她想,他们准备把她怎么样。她已经做好了被酷刑折磨到死的觉悟,他们是从她嘴里套不出一个字的。 “咣当”一声,刑室内的灯光亮起,刺目又灼热,炙烤着她的肌肤。 强光照射,她眼瞳不由自主地分泌液体。 这算是第一步吗?科恩心想。 她想扭头去看来人,可锁链束缚住了她的行动,随着她动作幅度的增大,冰冷的金属链不客气地剐蹭她的伤口。 “别动。”身后一道声音响起,属于血戮军的金属手甲从后环住她头部,遮住了她的眼睛。 手甲冰冷不近人情,如同血戮军一样残酷,外面的光线从缝隙里顽强地钻进,继续刺扎着她的虹膜。 科恩想挣扎,可锁链和手掌共同牢牢地钳制住身躯,她再用力也只能发出轻微的响动。 不只有一名血戮军,另一双冰冷尖锐的手甲强制按住她腰部,扯开她身上原本就单薄的布料,一个尖细的冰冷金属猛地扎进后腰,钝而清晰的痛迅速传递进大脑。 接着,一种冰冷的液体被推进她体内。 是注射液,这是什么药? 身后两名血戮军松开了她,视线却只清晰了一瞬,既而迅速模糊,所有的光点都相继湮灭。 紧接着,科恩就发现她看不见了,黑暗再度取代了刺目的光芒,可灼热的光照感却没有消失,她原本能在黑暗里依稀可辨的轮廓也全部消失了。 失去了赖以生存的视觉,惶然失措的畏怯迅速蔓延。 眼睛也变得格外敏感,她保持着未失明前的状态,继续睁着眼,可翠色的眼珠却失去了聚焦,迷惘不堪。 她像是惶惧不安的受伤兽类,一头扎进了猎人的捕兽夹。 “姓名?” 科恩高悬的身躯被摔到了地面,原本紧绷空中的锁链一下都变的松弛。 科恩一言不发,她跪坐在地上,秀长的脊背像形状优美的重峦。 失去了视觉,别的感官变得更加敏感,科恩清晰听到了她周围传来三三两两的脚步声,更多的血戮军靠近她身边。 现在她像一只围困肉食动物群的猎物。 敏感酸胀的眼睛默不作声地继续掉眼泪,她咬着舌尖一声不吭。 不要怕,不要害怕。 她在心里轻轻安慰自己。 这些东西已经吓不到你了。 可是躯体已经控制不住地颤抖,痉挛。 “说话,哑了吗?”下颌传来细密的扯痛,她被人粗鲁地拽起脸。 “……”科恩直接朝前狠啐一口。 “别碰我。” 她压低的声音森寒。 面前的血戮军细细打量她这幅反弹不得身同困兽的模样,虽然怕得浑身抖,但是嘴仍旧很硬。 “我知道你,我以前见过你,陛下吩咐说,你需要一点教训……”话说到一半,血戮军陡然换了个话题,“我看过你在统一战争里的功绩,很出色。” “为什么要背叛帝国?” 又来……又是这套说辞,为什么每个帝国人都不能理解她…… 他们所有人都对迪索拉七世那套作风习以为常到麻木了,为什么他们都觉得想跑才是不正常的? 他们都是天生的虐待狂么? “如果同事都是战争狂魔,极端民族主义,嗜血变态,杀人魔,邪教信徒,草菅人命的疯子,扭曲的不可明状生物,恋尸癖,黑魔法师……你也会想跳槽的。” 面前的血戮军一声嗤笑。 显然这套说辞没有取悦审讯人,坚冰质感般的手甲塞进她口腔里,冷和凉的触感刺激着神经。 “……” 舌被挤压得反胃,她有一种想立即呕吐出来的冲动。 科恩很想狠狠咬碎伸进嘴里的手指,可是他被金属盔甲包裹得严严实实,她一下口,被崩断的只有她的牙。 “不、入流……的贱货……杂种……”她含含糊糊地骂,唇舌里满是金属的冰冷味道,一想到这副手甲可能无数次地举剑开膛破肚过平民,科恩就觉得更恶心了。 她试着把身上溃散的魔法能量聚集起来,然后伺机而动给前面的血戮军一击。 “看来你还是缺点教训。” 接着有人从两侧抓住了她的手腕,臂膀。 科恩立即联想到了以前在军中惩戒逃兵的各种严酷刑法,把人劈成两半穿铁柱上用火烤的,做成血鹰造型的,光是提名字就让人不寒而栗…… 刑讯(抹布,视觉剥夺) 她以前从没认真考虑过,要是有朝一日她真要面临这些,她该怎么办……她是不是该像所有被生擒的俘虏一样自尽,否则迎接的只会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无间炼狱。 完蛋了,她也要被架在火上烤了…… 按着她的冰冷甲胄就像即将面临的烙铁一样灼人,势要将她从地上拖起来。 科恩惊慌到了极点,她愤怒地喝责道:“你们这算是动用私刑!” “我曾位列血戮军十大公之一,算是你们的顶头上司————”她剧烈地挣扎着,失明让不安定的恐惧加倍了,她就像一只溺水的鸟,竭尽全力地对抗着。 “就算离开了血戮军,陛下也从未革过我职,审讯事宜至少得由公爵嗣子安排!你们有什么资格动我!?” 被拔去爪牙的阶下囚色厉内荏。 别动。身前的血戮军威胁道。 半精灵常年在武斗当中锻炼的身躯修长优美,没有丝毫的赘肉,每一处都精细得像艺术品,包裹着铁甲的手指抚摸上她的腰和大腿,这种披式的长袍一旦松垮开就和一块布没什么区别,光洁白腻的软肉在金属的挤压下变形,印出一道道明显的红痕。 科恩下一瞬就明白了他们要做什么,她深深地咽了一口气,试图把快溢出来的恐惧吞回到肚子里,她太焦躁和惶恐了,一下失去了最依赖的视觉,魔力感知和身躯应对攻击的本能反应都大打折扣,就像从身体里延伸出去的探查世界的一根触手被生生砍断了,她全然不能适应突如其来的黑暗。 健壮有力的手臂托住她臀部,身上的亚麻布衣本就只有单薄一层,被松开得轻而易举,粗粝冰冷的指尖强硬地挤进腿间。 “……”她想继续骂什么,可最后所有的语句都无奈地堵在了喉头。 身后架住她的血戮军们墙壁一样纹丝不动。 毫无润滑的扩张干涩难行,有一种被异物入侵的强烈的不适,只是她稍往上挣脱一点,手臂和腰腹就被按得更紧更下,折磨加倍。 这种如同刑罚的侵犯才刚刚起头,身下吞吐滞涩的钝痛分外难熬,可偏偏每下都躲不开,科恩冷汗涔涔垂着眸,她紧咬牙关,不想发出半点示弱软弱的惨叫,圆睁的,毫无聚焦的眼眸不自觉地吐下泪水。 贴近她身躯的血戮军冰冷毫无起伏的呼吸,不似人类。 她以前在血戮军中任职时,从未见过这些浑身铁甲包被的士兵脱下过头盔,似乎从不需要喝水进食……他们还是活物吗? 严冬冰冷的空气里只剩下衣料摩挲声,机械一般铁链和金属甲胄碰撞的声响。 片刻后,稍微有了些许湿润意味的冰冷手甲从狭窄的甬道里抽出,紧接着,科恩听到了不同寻常的,甲胄解开的声音。 她缩紧手指,这点慌乱的举措在面前人看来格外明显。 身侧血戮军的动作没有停下,她沉郁烦闷犹如困兽。 科恩下意识紧捏着拳头,血滴从指缝里蔓延。 没事的,都会没事的。她在心里安慰自己。 “科恩。”约莫是在她身前的血戮军叫出了她的名字,他笑吟吟,声音愉悦:“你在害怕。” “……” 额前碎发全部濡湿的半精灵朝他投去怨毒的眼神————明明她此刻完全看不见,可瞳孔望起来却仍有灵动的神魂,淬泪的眼眸既可恨又惹人怜爱。 属于人类雄性的性器粗鲁地按到她腿间。 科恩几乎是浑身一战栗。 毫无征兆的顶入,再被用更强硬的手段压着她吞咽下。 “……”破碎的喘息和尖叫几欲脱口而出,舌尖被她压抑的齿尖磨得全是血,一张口就满是铁锈味,“你……”她咽下疼痛难耐的抽喘,“你认识我?你是谁?” 先前的问询有什么意义? “不重要。你很有名气,大家都认识你。”装备着玄色外金属骨骼的手指轻轻捧起她的脸,无意识的泪痕布满她的脸,他有种想解下头盔吻掉她眼泪的冲动。 理智被性欲和破坏欲还有一种隐晦疯狂的扭曲情感冲刷了。 “你现在看起来,”面前的血戮军琢磨着语句,直白的眼神意欲想将她整个吞下去,“很可怜。” “强者落魄的时候都显得很可怜。” “不要太逞强,”他望着半精灵苍白的脸,安慰似地抬手摩挲她融合混血种族特征的耳尖,“可怜的时候逞能会叫人更有破坏欲望。” “强者?那你们为什么不一起造反去操乌迈?把他从皇位上拉下来,操皇帝更有成就感吧?”科恩烦躁于面前血戮军肆意揉捏本就敏感的耳尖,疼痛和焦躁促使她说出更多破罐子破摔的话来。 听闻她大不敬地直呼帝国统治者名讳,血戮军却毫无生气的表现。 “疼吗?”他语调依旧平静,还透着几分怜惜地掀开她的衣摆————即便本就形同虚设地挂在她身上。 他松开科恩被捏的泛红充血的耳尖,垂手将白莹的合得太拢的腿肉掰得开一些,交合处扯得紧绷,从她身后捅进的那名血戮军只插了一半进去,另一半外露的性器因尺寸过大显得狰狞又可怖。 “需要一些帮助吗?”他头戴着血戮军统一的全包盔甲,像一具冷肃的雕像。 这显然不是什么好话,黑暗,烦郁,恐慌,疼痛糅杂成一团刺激着大脑,神志沉浮混沌,科恩不假思索张嘴就回,“闭嘴,就你一个会说话吗,贱人。” 一支莹绿色装在玻璃管里的药剂被他握在手里。 接着,它被整支倾倒在了科恩大腿内侧,冰冷到刺骨,接触瞬间她有种被冻麻的感觉。 “不要浪费。”漆黑的金属手甲捧着剩余的药剂,黏糊糊又色情地抹开在腿根,被人体的温度热化,又陆陆续续地下淌。 她面前的血戮军比了个“嘘”的举动,“这里人有点多,如果每个人都开口,会很吵的。” ……什么意思? 科恩感到一阵心悸般的慌乱。 她的魔力感知也出问题了吗?为什么?! 涂抹过粘液的手甲捧起她的脸,有种奇怪的腥膻味钻进她鼻腔,“喜欢么?是你熟人做的。” “为你特制的。” 为堕种精灵和人类混血特制的。 她手腕脚腕上的魔力抑束环也是,彼此熟悉的人更容易知道对方的致命弱点。 受他示意,从身后插入的性器一下直挺到底,纤瘦的艺术品般的苍白身躯抖得更厉害,也被钳制得更实。 “你是谁?”她抬起一双婆娑的彻底失明的眼睛,语气困顿又紧张,“你到底是谁?!” 来人显然对她极为熟悉,一直像猫活捉食物之后来回戏弄一样折磨她。 “还有力气叫那么大声。”他朝着身后的血戮军道,“你是不是不行?” “你们……是私自到这里来的。”科恩低着头,声音奄奄一息,沙哑犹如两片砂纸在摩挲,“根本没有什么正规的程序……” 说出这些话的下一瞬科恩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被血戮军的三支药毒坏了,在帝国,讲究程序的合规性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 “不,所有人都默许了。” “所有人都默认了背叛的人该被怎么处置。” “你刚刚不是嫌他们不说话吗?你想听他们说什么。” “有人虽然被你再三背叛,可是还是忍不住狠心对你。”他伸手轻轻拍拍她的脸,“放心,不会特别痛的,只是有一些难熬。” “不过混血种的发情期那么长,一个人在叛军里呆了好多年,一定很难受吧?”他语气轻飘飘,科恩却犹如被下判了死刑一样脸色惨白。 一直与她对话的血戮军退后几步,更多的人上前来。 刑室内(抹布) 头顶高悬的,专门用来折磨囚犯的照灯光线滚烫炽热,科恩能感受到灯光打在身上的灼热,眼睛却看不到任何景象,眼前只有一片毫无波澜的漆黑。 方才抹在大腿内侧的,黏腻的药剂开始逐渐发挥作用,一种异样的不可言说的浪潮顺着腿根攀附而上。 “……”科恩垂着头,难得地感受到一阵羞耻和悲愤。 铁链和血戮军都牢牢地桎梏住了她,她反抗不了他们的任何举动,随着不自然的情潮的涌现,她悲哀地发现自己残存的魔力正在被缓慢地抽干。 太不妙了,太糟糕了。 有一种感受到山穷水尽的负面情绪包裹住她,软弱怯懦。 手腕被用力地攥住,冷而边缘锋利的手甲暧昧又危险地抚摸着她瘦削青筋明显的腕骨。 科恩不能从这种杀气腾腾的抚摸当中感受到慰藉,她不适地颤抖,却什么都躲不开。 那些冰冷的甲胄就像空气一样无孔不入。 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柔软体温,接触她的只有无尽的冰冷金属。 血戮骑士浑身都被造型锋利野性的甲胄包裹,即便在这种时候,也没有任何人试着解下面罩或是手甲,这种被非人类围住、入侵的不适感带来了强烈的屈辱情绪。 科恩咬着唇,一言不发,试图麻木自己,将所有外放的情感都吞咽下去,只把肉体当做一具灵魂出窍的空壳。 血戮军显然不会简单放过她,身下的抽插愈发猛烈。 更多的手掌伸上前来,他们无一例外都冷冰冰透露着金属的残酷,手指并拢,轻佻又充满入侵感地摩挲过半精灵的肋骨,胸乳,颈窝。 科恩感觉自己像在被密不透风的金属触手包围,身躯被不断大力地拉扯,紧绷。 而她什么都看不见。 在心底的隐秘角落里,她又荒谬不可饶恕地渴求着这些接触,她感觉身躯焦渴甚燥,意识灼烫得快要烧起来。 经历了相当漫长的时间,最开始贴在身后那根性器挤出了大股灼热的体液,她几乎是浑身一瑟缩,紧接着就被按着被迫全部接纳下了滚烫的液体。 空气依旧冰冷,顶头的灯光烫而刺烈,气氛里有一些叫人昏昏沉沉的暧昧在弥漫。 科恩抵住舌尖,艰难阻塞地咽了一口气。 “为什么一声不吭?”罕见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科恩恍惚里被惊一激灵,方才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听到他们发出的任何声音,也情动时的喘息也没有,仿佛这是一群披着冰冷盔甲的死物。 除了最开始站在她面前的那名血戮军以外,这是她那么久听到的第二个人声。 声音低沉,陌生,不属于她过去认识的任何一个人。 科恩不想回应,继续低头装作无知无觉,身下软肉的甬道当中,隐秘的清液慢慢延出,她想花力气抵制住这种身体难堪的本能,被药剂催化的提前到来的发情期。 接着,一根手指突兀地再次挤入酸痛的内壁当中,不怀好意地用力抵住研磨。 摩挲蹂躏肌肤的手掌未就此停下,冷硬的金属接触激起一阵鸡皮疙瘩。 “……”科恩含住舌尖,不想遂他们任何意愿,不想在敌人手里屈服。 身后那个血戮军似乎感到不快,两指并开穴口,坚挺的性器再度毫无预设地戳进。 “!……你个……”鼓胀而酸痛的感觉一瞬间冲击大脑,科恩叫骂出声,下一瞬,沾满粘液的手指伸进了她的口腔。 冰冷的腥味占据味蕾。 满是体液的两根手指捏着她的舌头,蛮横毫不客气都往外扯。 这下科恩想骂人却只能发出惨兮兮的哼唧声。 恶心的贱人! 她反感到极致。 放松点。宽大的手掌轻拍她的后腰,“你太紧张了。” 科恩挣扎得更厉害,这个姿势她被身后的血戮军大半都环在怀里,又反胃又愤怒,动作像是一条被放在火上炙烤的鱼一样激烈。 立即有人按住她的脖子。 “呜———你们……”手指顺势捅得更深,按压住滑腻的舌根,反胃感更甚。 科恩双目圆睁,胸膛剧烈起伏。 她想,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 不知过了多久。 室内沉默伫立的血戮骑士们像一头头已经餍足的野兽。 黑沉沉的盔甲下晦暗的目光如同蛛网一样缠住刑室当中疲惫不堪的半精灵。 半精灵单薄的衣不蔽体的躯体淤青和红痕遍布,呈现一种残忍凄厉的美感。 “你们……究竟想干什么。”她头颅无力地低着,无意识的眼泪顺着下颌蜿蜒,滚落,砸到了赤裸的膝盖上。 “我对帝国早就已经……没什么价值了。” 身下的钝痛撕扯理智,科恩觉得再这样下去,她可能会忍不住自暴自弃。 科恩什么都看不见,可却知道她现在的样子肯定看起来糟糕透了。 “怎么会呢,你本身就是最大的价值。”粗硕的性器一下一下捣出响亮的水渍声。 裸露在外被炽灯照射的肌肤很烫,可按住她紧贴她的铁链和金属甲胄又很冰……塞满体液的小腹臌胀,浑身只有冷和热两种感觉,仿佛是置身冰和火的两重地狱。 吞不住的体液顺着大腿根下延,湿哒哒地顺至脚踝。 时间实在是过去了太久,意识变得麻木而混沌,过程当中被药物催化的发情期来得更加猛烈迅急,她被卷席进了欲望的海洋里。 观赏完全过程的血戮军慢悠悠踱步到科恩面前。 科恩被吊起的身躯勉强与他平视。 如果不是身上的铁链还束着她,她此刻全然连站立都困难。 “这个世界是假的……我总会回家的……” 她太疲倦了,意识并不清明,开始昏昏沉沉地说起了糊话。 半精灵方才倔强不容侵犯的壳被剥开了,她齿关血淋淋,一塌糊涂的眼泪不体面地淌着,散开的衣领几乎敞到痕迹斑斑的耻骨。 “科恩。”修长冰冷的手指扼住她侧颈,他冷酷而无情地宣告,“你只能在这里。” 餐厅 阿拉宓要塞中心礼拜教堂。 七彩琉璃花窗外风雪正盛,白茫茫一片,浩大到看不清天色,教堂主入口边上的象牙白石雕上溅了已经干涸暗红的血迹,洛林头盔之下的雪青眼眸平静地望着这些惨烈的痕迹。 教堂被血戮军临时征用做刑室,迦摩罗一时兴起拖着一些十字广场上还没来得及被腰斩的起义军进教堂,直接在后殿折磨死了几十个反贼,身为嗣子的洛林自然不会对血戮公有任何看法说辞,他平静的接受了迦摩罗所有残忍的嗜好,并且对此习以为常。 血戮军办事,帝国上下谁来了都得退避三尺,即便向来端庄肃穆的地方被用作为血腥无道的刑场,城内居民自然也能只敢怒不敢言。 窗外也安静地很,周遭早已被清场,近半月城中居民都不得外出,偌大的广场只有风雪呼啸作响的声音。只是,洛林盯着自己的手掌,他有些心绪不宁,手里是一枚细长的,昨夜主人迦摩罗赏赐般扔给他的教堂后殿钥匙。 那只被抓捕回来的半精灵就锁在后殿。 迦摩罗的意思是他可以趁机尽兴地报怨雪耻。 只是……只是,他内心带着隐秘忐忑地盯着这枚钥匙,离复仇只差临门一脚,浑身的血仿佛到头凝住,他有种轻飘飘的不真实感。 亦或说,洛林不得不痛苦的承认,他心底隐秘处还藏着对她的恐惧,恐惧到他仍旧不敢面对她,即便科恩现在防抗能力全无,面对她只是一条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他仍旧畏怯她。 那一日的血似乎流到了现在还未曾干涸,只要提及科恩的名字,他仍止不住地内心战栗,已经完全愈合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那种如跗骨之俎般阴狠地缠绕着他,时不时地刺痛着他。 肉体伤痕可以疗愈,眼珠手臂可以换成义眼义肢,心灵精神上的疮口该如何抹平? 教堂偏门处传来轻微的“簌簌”踩雪声,多年随军经历已将他五感锻炼得超乎常人,洛林敏锐地竖起耳朵。教堂神职人员在追捕反贼时就已通通被羁押,来人只会是帝国军队中人。 “嗣子大人。”来者和他一样身着血戮军盔甲,浑身包裹严实,一队人伫立在那,行伍常年锤炼的杀伐气十足。 “我们需要后殿的钥匙。” 洛林审视过他们的身躯,眸色了然。 身为同性,他敏锐觉察到了这群血戮骑士有着肮晦不见底的欲念。 那么就好。 洛林心想,他需要有人前去磋磋仇敌的锐气,替他打探好前路。 于是他欣然地递出了手里的钥匙。 * 阿拉宓城主府餐厅。 窗外阳光正刺眼,雪色茫茫,映出一片光耀。 即便身为最顶尖的高等血族,西索也仍旧不喜欢阳光。 他挑了长桌上距窗户最远的位置,与之遥遥相对的是毫不客气坐在主座上的迦摩罗,身侧偏座是他的嗣子洛林,这个年轻人罕见地脱下盔甲换了常服,外表看上去和彬彬有礼气质高贵的普通贵族没什么区别。 餐桌铺着带暗纹的刺绣桌布,他们每个人面前都摆了一套造型精致的餐食。 餐厅主座后的角落有七八名侍从站着服侍,迦摩罗对这顿饭深表满意。 他捏银叉的模样像是在举兵器,“坎吉赛亚府上的厨师手艺很不错嘛,普通的煎蛋都做的很好吃。” 西索面前餐食他一口未动,只喝了小半杯红酒,他手指修长,捏着玻璃杯的手背透出淡淡的青筋,通身气质矜贵沉郁,肤色是血族特有的看起来不太健康的病态苍白,像是古典画里走出来的贵公爵。 西索平静地听完迦摩罗对城主府邸上上下下评头论足一番,从厨房小吃口味聊到后花园园艺再到地牢装修风格。 “……” 听不下去的西索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昨夜收到帝都简讯,陛下要我们再在阿拉宓呆半个月。” “嗯,这不挺好,我挺喜欢这的特色美食的。” “……如果你大早上找我只是为了说这些事的话,” 西索平静地放下高脚杯,语气淡淡,“我就先回去了。” 迦摩罗眯着眼看他,学着西索的样子抿了一口桌上的红酒,“你好像对陛下安排到这来很不满?” 空气当中火药味十足,两旁服侍的侍从们都战战兢兢低着头,生怕殃及池鱼。 “是。”西索直言不讳。 “我不明白陛下为什么要安排我和疯狗呆在一起。” 除开烦人的同僚,让西索更不爽的还有阿拉宓的城主坎吉赛亚,一直找各种借口对血戮军避而不见,先是称病,后又说旧伤复发。 西索危险地眯起眼睛,如果北地所有上层对血戮军都是这种态度,那他们确实该好好清剿一下这些冥顽不灵的旧贵族了。 正当他们剑拔弩张的时候,餐厅大门不适时宜地被敲响。 “进来。” 门外站的是坎吉赛亚将军派来传话的侍者。 “两位公爵大人,城主刚病愈,政务堆积,还有一大堆琐事要处理……”思及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侍从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接见可能得延迟到明天晚上……劳烦您们多担待。” 负责传话的侍者腰弯得恨不得把头贴地上,北地虽与帝都相隔数千里,可如今陛下的狠厉作风和手下血戮军远扬的恶名他也早有所耳闻,被管事派来给这几位杀神传话他也是极为心不甘情不愿。 语毕,餐桌上的三位没有人应答,传话侍从不得不维持半跪在地的动作。 他冷汗涔涔,不知这三位要闹哪出。 “实在闲得没事,就给自己找点事做。”上方血族慢悠悠的声音传来。 侍从低着头,这话显然不是对他说的。 “……你说的对,我还没去看过她呢~”迦摩罗语调轻松,他浅琥珀色的兽类一样的瞳仁轻飘飘地扫过地上跪着的通报侍者,后者把头垂得更谨慎谦卑了。 “既然城主大人时间宝贵,不肯屈尊降贵分点过来给我们,我总得给自己找点乐子做啊。” “你说是吧?”他意有所指地看向西索,目光挑衅十足。 “我没意见。”西索直接无视了他的寻衅,语气平淡的回答。 “我还没去看过我们的小叛徒呢,不知道这么冷的天她呆在地牢里煎不煎熬。” “你把她转押到地牢了?” “嗯,你的好学生很能折腾,今天凌晨她用血绳试着越狱————然后就被抓住了,我觉得她呆教堂里太不安分了,自作主张把她关在地牢里了,你不会心疼吧?” 西索面色无动于衷,“她早就不是我的学生了。” 似乎是想起不太愉快的事情,矜贵的血族大公罕见地微微蹙起眉,“她在人类社会定义下的成年之前,就和我彻底断绝关系了,我管不到她。” “是吗?”迦摩罗兴致勃勃,“她施展血绳术的时候,用的是教堂天花板上吊的那些叛军尸体,哈哈哈,看不出来她这么下得了手啊,这么下三滥的手段是不是跟你学的?” 西索眉心越皱越紧,“我没教过她那些。” 低级廉价的术法……肯定是那个人类贱民教的。 想起叫他厌恶的人物,西索看对面喋喋不休的迦摩罗也更加不顺眼,很想一发禁言术甩上去。 “好了,好了,先不聊了。”迦摩罗看出来了对面的同僚即将要爆发,及时适可而止。 “我吃饱了,西索公爵慢用吧。”他放下餐刀起身,轻飘飘扫了一眼门跪着的传话侍从,转而望向仍坐在桌上的嗣子,“这里剩下的人,你吃完记得处理下啊。” 他自然而然地决定了室内剩下所有人的命运,仿佛捏死蝼蚁一样轻贱。 “遵命,大人。”洛林抬起雪青的眼回答道。 “哦对了,”走到门口的迦摩罗想起什么又回头,“前天教堂看守失责的事我就不计较了,你自己去军营处领罚。” “是。”洛林垂着眼,如同一只敛起爪牙的凶兽。 血液 严丝合缝的铁质地牢大门被“哗啦——”的巨大响声掀开。 科恩闻声转头过去。 短期注射剂效果逐渐消退,可她视觉还未恢复,只能勉强在视线的一片黑暗当中辨出个人影。 模糊婆娑的光影当中,来人身形高挑修长,红发影影重重,一身杀伐气不显山不露水。 “迦摩罗。”她虚弱地念出来人的名字,带着刚惊醒的哑意,“你来做什么?” 真讨厌,又见面了。 科恩回忆起,不久前,或许是昨夜————地牢里没有阳光,密不透风,失明且被囚禁的人分辨不太出时间,她好不容易凭借禁锢环之外的逸散魔力将浑身束缚解开,那群血戮军已尽兴而去,后殿只有门外有人看守。 她费劲解开锁链,在一片黑暗当中凭着身体本能摸索上高悬的玻璃彩窗,翻窗还没在屋脊上走几步,忽的腿下一踉跄,她一脚踩空,直接跌进一个滚烫的充满威胁的怀抱。 他是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科恩一阵惊慌,她居然毫无察觉,本就干涸的迟钝身躯没有感知到任何能量涌动。 或许他早就走进了后殿,只是像猫戏弄老鼠一样,收敛浑身气息,戏谑地观赏她漏洞百出的越狱。 “别动。”体温偏高的指节戏谑地按住她后颈,狎昵地把她埋头按在怀里,“动了就把你推下去。” 阿拉宓中心礼拜教堂有三四百年的历史,通体建筑恢弘气派,后殿屋顶最高处和现代四五十层楼差不多,摔下去当场脑浆把地板涂匀。 科恩不敢赌。 迦摩罗加入血戮军时,她已经退出了帝国军事核心,不再参与管理军队,对于这位新晋的年轻同僚,科恩只听闻他战无不胜,嗜血好斗又喜怒无常。 夜风里,她被吹得脸色发白。 迦摩罗一言不发,静默当中,他滚烫的指腹摸索过半精灵嶙峋瘦削的后颈,顺着锁骨滑到他留下的在颈窝处的显眼伤疤,一道艳丽惨烈的红痕。 红蝎体温比人类高上许多,几乎到了有些灼人的程度,黑暗当中,科恩清晰地感受到炙热的手掌在她脆弱的咽喉处轻佻抚摸。 力道并不轻柔,而且充满了侵略性。 “别动,我都说过了。”迦摩罗轻轻掐住她脖颈,附在她耳边低语。“你真觉得就凭你现在的状况,能杀得了我吗?” 果然被他发现了。科恩并不意外。 闻言,她轻轻收起酝酿住一半的能量光束。 不要轻举妄动,不要激怒他,找准时机再下手,她心里轻轻告诫自己。 “科恩。”迦摩罗不轻不重的声音把她思绪拉回现实。 随着靴子接触地板的清脆踏响,迦摩罗走到她面前。 “你还好吗?”他声音隐含着笑意,拉下栓着脖颈的锁链,像牵拽动物一样扯过她的头颅,单手戏谑又轻佻地捧起她的脸庞。 迦摩罗细细端详近在咫尺的这张脸,曾经在血戮军当中是远近闻名的美丽无俦,年轻又鲜研,瓷白面孔是充满生气的,翠湖一样的眼眸似有雾海在荡漾。 “……” 见她沉默故意不回答,迦摩罗手上的力道又加重几分。 “怎么不说话,我来探望你,你不高兴吗?你以前那个亲亲老师都对你不闻不问的,只有我来看你。” 脸颊肌肤被按得生生作痛,科恩不得已抬起眼强打精神回应。 “你想听什么?……我们以前好像也不熟。” 何止不熟,实际上是毫无交际,一年连照面都打不上几次。 科恩过去只在下属汇报中看到被偶尔提及的红蝎公爵,血戮军当中又一颗冉冉升起的新将星,所向披靡又嗜血好斗的战神。 她以前就知道有不敬些的下属会在背后偷偷议论,后浪将拍前浪,彼时已与帝王和血戮骑士团离心的科恩迟早会被后起之秀迦摩罗取代,被他干脆利落地从高位踹下去,掌握比以前的她更多的权力。 毕竟科恩参与帝国统一战争五年,也加入了血戮军五年,从始至终都不是什么血戮公爵,连个嗣子之位也没博得,她只不过一介血族公爵名下的养女,而迦摩罗则是从天而降的陛下亲封的第十位血戮大公。 帝王的重视程度孰轻孰重一眼分明。 科恩并不想计较这些,实际她也毫不在意,只是醉心权欲的人惯来会理所当然将所有人都想象得和他们一样。 “真的不熟吗?科恩,你再好好想想,真的对我毫无印象吗?”迦摩罗凑得她更近,眼色期待又恶劣地看着她。 他瞳孔微缩,是逐渐兴奋起来的前兆。 身后,从尾椎处延伸出来的,属于他身躯的一部分,强健有力的暗红色蝎尾布着坚硬难摧的高度几丁质外骨骼,末端浑圆的球体上突出一根尾刺,尖而锐利的尾刺闪烁着寒芒。 蝎尾饱含愉悦地缠住她小腿。 他发什么疯,科恩厌恶地想。 迦摩罗指腹摸索过她花瓣似的唇肉,猛地将食指撬进她唇关,修长炙热的指腹轻车熟路用力按上她的犬齿。 只是轻微一声,皮肉被犬齿刺开,温热黏稠的血从指腹涌进她舌尖。 “你——————”科恩一下怒睁了眼眸。 随着腥甜和铁锈味的弥漫,科恩避无可避地感受到了身躯的一阵发烫。 “还不够。”迦摩罗按着她下颌,一手将指腹伤口抵得更深更用力,属于红蝎的特殊血液更加慷慨地流进了她咽喉中。 霎时间,肉体的最深处,仿佛有某个禁忌被解开了封印。 “仔细瞧瞧,”迦摩罗贴近她的脸,“看看我的脸,” 在先前血戮军给她那一针注射药剂的影响当中,科恩目前看什么东西都带着高度近视般的晕眩和模糊。 很久以前,我们见过啊。 “可惜你不记得了。”迦摩罗笑意吟吟。 “……”科恩含住满是黏腻和腥气的口腔,异物在嘴里的不适感充斥满大脑,可另一种身体的本能渴望又促使着她贪婪地咽下更多血液。 两种对立的念头抗争不断,她痛苦地红着眼,用力扭头想避开血液的诱惑,身上铁链“哗哗”作响,迦摩罗继续不容置喙地按住她的下颌,纵容又溺爱地给她灌下更多自己的血。 等迦摩罗挪开指腹,伤口的血已经被她咽得差不多。 “咳……咳咳!”吞得太急促,科恩不适地发出狼狈的咳呛。 身躯开始变得更狼狈更奇怪。 “现在呢,现在想起我些了吗?” 迦摩罗的手指在她嘴角扯出暧昧的银丝。 科恩重重喘了口气,她道:“我是不记得了。” “可是,记住你这种人又有什么必要呢?”她倨傲又一意孤行地说。 “科恩……我亲爱的科恩大人。”迦摩罗还沾着她唾液的手掌狎昵拍拍她脸庞,他语调亲昵,“等会你就嘴硬不出来了。” 三头狮 “八年前,里尔城,你见过我。”迦摩罗手掌捧着她的脸,轻轻道。 “五年前,边境十七要塞。” 他说:“你怎么能忘记我呢?” …… 艳阳高照,环状的高耸建筑透露着象牙白的沧冷与恢弘,几十根高大的巨形罗马柱撑起了这座斗兽场。 科恩坐在观众席里,看上去有些坐立不安。 她来之前没想到少将口中的放松是来看活人斗兽表演,西索公爵显然有先见之明,提前推脱说自己需要休息,于是科恩和阿卡加纳只好跟着少将一块来“放松”。 血戮骑士团与帝国军同为皇帝手下的武装力量,两者虽然名义上相互独立,是两个部门,而实战时却相互渗透融合的,有些地方两者则完全不分家,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西索有爵位可以随心所欲,但他们两个却不好拂了将级军官面子。 何况科恩来之前还是对怎么放松挺感兴趣的————这点兴趣在看到斗兽场中央满地断肢残臂、干涸的血液之后,就彻底湮灭了。 一旁带他们来的帝国军少将倒是看得很开心,他随着观众所有狂热的人一样高呼喝彩,黝黑的脸庞上露出兴奋的红晕。 “科恩,你不舒服吗?”一旁的半精灵青年转过头来,他身量很高,即便是坐着也能看出极为优越的身材比例,他披着绸缎般的墨色长发,深绿的眼眸正中竖着细长的瞳仁,一双丹凤眼下有一颗潋红的泪痣。 他和科恩长得很像,只是眉眼间更锐利锋芒毕露一些,科恩气质像是温和的月光,他则更像到处散播的耀日。 里尔城建造在一片黄沙大漠正中,烈阳直射,这里一年有一半多的日子都维持人体温度以上的高温,干燥酷热,她感觉整个人都恹恹的,最讨厌的是,这里到处蛇蝎横行。 同那些乱七八糟的源种自耳廓狐角蝮蛇沙蚺蜥蜴的兽人打游击战就已经够糟心了,晚上在营帐里还得防备随时会钻进来的蛇蝎。 科恩叹了口气,声音闷闷,“我没事,只是不太喜欢这种活动。” 阿卡加纳不信她,伸手去摸她侧颈的温度。 他指尖带着点凉意,手肘和衣料轻柔地靠住她颈窝,阿卡加纳身上有种天生的好闻香气,介于花香的馥郁和松柏的凛冽之间,很淡,贴着闻时气味才能钻进鼻子里一点,靠近他时科恩就感觉很安心。 阿卡加纳身上的气味直往她鼻腔里涌,科恩觉得有些痒,她按住肩上那只手,扯到手心里拢住。 “我真的没事。”科恩按着阿卡加纳的手放在膝上,按住指节轻轻扣住,阿卡加纳年纪比她大,雄性堕种精灵发育得更快,他的手比她大上一圈,骨节分明,青筋明显,带着常年握兵器的茧。 年轻堕精灵个子才刚刚开始抽条,柔软的脸上还有一点未褪去的稚嫩的婴儿肥,阿卡加纳的余光里,她小鸟一样的脸庞生气勃勃,挺翘的鼻尖泌出几滴汗珠。 阿卡加纳宠溺着,任由她像玩玩具一样把自己捏来捏去。 妹妹的手柔软又有力,温度比他高一些。 此刻斗兽场正中央的血腥搏斗已经接近尾声,那头浑身邪恶气息的三头蝠翼蛇尾狮一动不动地倒在血泊中央,周围尸体倒得七七八八,场中唯二还站立着的是两个看起来只有十岁出头的孩子。 “结束了,我们回去吧。”阿卡加纳轻轻回握住她胡乱摆弄的手指,年轻的小鸟似的孩子总是精力过分旺盛,“要是你不喜欢,以后我们就都不来了。” 看太血腥的东西对身体不是很好。 科恩含糊应了一声,看上去有点心不在焉。 周遭的观众席也开始三三俩俩地离场。 倏忽,变故陡生,一声震耳欲聋的狮吼响彻整片斗兽场,只见最底下那种三头蝠翼蛇尾狮又重新站了起来,目光阴狠地一头冲向那唯二站着的两个小孩。 在场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即便反应过来,也不会想着费心思去拯救两个斗兽奴隶的性命。 “科恩!”阿卡加纳愤怒又担忧的声音从她身后冲过来。 真是一刻也安分不得! 身体比大脑行动得更快,等思绪慢一步跟上身躯的时候,科恩已经临空踩着前排的廊柱一跃而下了。 她动作迅疾到不可思议,快得在场所有人只能捕捉到她残影,只是脚尖轻点两三下,矫健优美的身影就已经闪到了三头狮前方。 热气腾腾腥臭的狮嘴近在咫尺,科恩顾不上多想,从身后抽出长镰反手就是一刀。 “噗嗤————”一声,伴随着响亮的皮肉撕扯声,宏健如同大象一样的兽躯轰然倒下。 在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谁都不敢相信,这么纤瘦的身躯里居然包含了如此磅礴的力量。 正午大漠的烈日是如此得灼热,热淋淋的魔兽血喷溅到她胸前,还没来得及思虑太多,手中惯用的闪着寒芒的长镰已经削下了三个狮首。 “……”科恩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今天又造杀孽了。 不过还好,她转头看向场上活下来的两个小孩,还救了两个。 杀一个救两个,今天给自己攒的功德是正数的。 红发蓬乱,瘦小,衣衫褴褛,脏污的脸上露出对兽似的瞳仁。 阿卡加纳挑剔地打量着面前两个此次斗兽的冕冠。 不入流的猫猫狗狗……他滥好心的妹妹总是爱捡这些东西回家,这次又该怎么处理呢。 “你总是要给我找点事情做。”阿卡加纳蹙眉不满地抱怨。 他方才目睹了科恩做事的全程,从露台纵身跳下,挥刀、斩首,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带领他们来“放松”的帝国军少将大步流星地从高耸的观众席上走下来,他没有堕种精灵那样的天生好身手,只得一步步爬台阶走下来。 “你给他添麻烦了,”阿卡加纳凑在她耳边道,“这只三头狮是他最喜欢的明星选手,想想怎么和他交代吧。” 科恩理直气壮反驳,“本来就是死的,装死也算,我不过是让它变成了真死而已。” 阿卡加纳凉凉道,“这是它惯用的手段了,等到斗兽奴放松警惕又精疲力尽的时候,再重新站起来给予他们致命一击,不然怎么当明星选手?” 科恩眯起眼语气不善,“你为什么会这么清楚?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阿卡加纳:“……” 说多错多。 这死孩子。阿卡加纳心里暗暗咬牙。 “把三头狮的钱赔给斗兽场不就行了,还有这两个,”她指指那两个瑟缩着不知所措的斗兽奴小孩,年轻的脸上少年意气满满,“这两个我也要买回去。” “你真当那么简单啊?”阿卡加纳语气阴恻恻,“你知道现在活着的三头狮市场价多少吗,就赔?” “幸亏你下手得快,这下好了,未来十年我们都能喝上西北风了。” “你还想着往家里再添两张嘴。”阿卡加纳瞥向两个斗兽奴,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此时帝国少将也终于赶到了,“真是……真是好身手……” 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还不忘对着科恩啧啧称叹,眼睛惊叹得快冒出光。 “血戮军当中居然有这样的人才……” “那么,少将先生,”阿卡加纳露出自以为最和善的表情,“这只三头狮的后续赔偿事项该怎么解决呢?” “啊,这个……呃,可能……” “就非得我赔吗?它装死就不能当它真死了吗!” 一行人吵吵闹闹当中,远处高耸的全包露台当中,一双兽类的眼睛正一动不动窥伺着他们,他看着三头狮无首尸体前的纤瘦身影,目光的贪婪快流溢出来。 剑锋 从斗兽场回军营当夜,潜伏在大漠中销声匿迹半月的各类源种兽人突袭里尔城。 科恩不得不率领城外的帝国军和血戮骑士一道反抗,只是他们此次来势汹汹,有好几支兽人部队趁乱闯进了城池里烧杀抢掠。 身后黑色的城池在夜色当中燃起熊熊火光,侧周如潮水一样的兽人源源不断冲上前,科恩有心无力,只期盼城中的血戮公和阿卡加纳能尽快解决。 等杀退城外兽人,科恩赶回里尔城内,与驻守城内的血戮军汇合,阿卡加纳又告诉她那两个蝎奴在兽人乱军进攻里尔城的时候被烧死在了住宅中。 经历了相当混乱的一晚,等一切事情解决后,第二天一早,科恩勉强拖着疲惫的身躯去解决叁头狮的事情,她想去找斗兽场背后的代理人,却被接待的侍从告知他们的主人不用她的赔偿。 城池失火之后,兽人乱军突然溃不成军,科恩本以为还有接连的恶仗要打,没想到最后所有事情都轻飘飘地解决了,率领军队骑着夜骐走出城门的时候,她还有一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切感。 只是,一切都真的结束了吗? …… “如何?”迦摩罗赤裸的眼神盯着半精灵潮红显露不适的脸。 他冰冷的蝎尾勾着科恩衣摆下的小腿,一路放肆地往上探。 “记起我了吗?” 科恩难抑地喘了口气,她面色烫得厉害,碎发濡湿贴在脸颊侧边。 不是……他到底谁啊…… 她混乱的脑子翻了一圈也没想到这号人物,一上来就问这问那的到底是要干什么。 红蝎的血液对人体有毒,同时又具备兴奋剂的作用,但是对于科恩这种发情期不能沾血的堕种精灵来说就是灾难,何况她还是一只汇集了两个种族缺陷于一身的混血。 药效催化的发情期和血液作用一道来势汹汹,科恩感受身躯正在被一种不正常的亢奋控制。 迦摩罗对她的回应很是不满,缠住她腿根的蝎尾倏的用力,勒住显眼的红痕。 “这个呢,这个你也不记得吗?” 迦摩罗拽着她的手往胸口贴,科恩身上缠的铁链晃晃荡荡,清脆作响。 科恩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本就不清明的神志愈发混沌,腿心一片黏腻,稠涩的液体不断 不受控制地涌出。 他这是要干什么,又发什么疯。 红蝎的胸膛也烫得吓人,科恩看不清楚,但是她手指还摸到了凸起的温度稍微低些的晶状体。 一想到那可能是蝎子的外骨壳之后,她心里就不住一阵恶寒。 本来就讨厌虫子。 她想松手,奈何迦摩罗实在是按得太紧,她又浑身铁链桎梏,只得被迫地一路被按着手指从灼人的胸膛下滑,清晰流畅的肌肉线条被指腹感受清楚。 “感受到了吗?”迦摩罗声线低沉,好像快抑制不住什么东西从身体里破土而出,“这里曾经有一道疤,你砍的,我的肠子,心脏,肺腑,全都流出来了。” 指腹接触到的地方光洁平整,毫无半点痕迹。 科恩:“……” 他在发什么疯…… “你……用的祛疤膏药质量挺好的……” 科恩感觉自己已经差不多被身体本能反应逼疯了,也跟着胡言乱语。 “不是的。”他声线压得很低,神色仿佛癫狂又平静的邪教徒,“你把我砍烂了,我只能又自己拼起来,你凭什么一点都不记得。” ……这就纯属污蔑了,她虽然杀了很多人,但是还没变态到对虫子施展虐待癖。 “对不起,”科恩真诚道,“以前的手下败将太多,我实在有点想不起你了……” 说话的时候科恩拼命憋着气,迦摩罗靠得太近,她快控制不住自己了。 非得在这种时候让人摸来摸去吗。 “太久以前的不记得,那五年前呢,十七要塞,你跟士兵们比试。” “你的剑锋和以前一样锐利。” 迦摩罗说的话全都云里雾里,科恩已经完全顾不得思考了,无尽的欲望潮水一样包裹住她,海啸一般呼之欲出。 她实在没忍住,在迦摩罗胸口掐了一把。 胸肌在不发力的时候是软的。 迦摩罗见状,把她推开,他伸手整理好领口,轻轻嗤笑了一声, 浓烈馥郁的外露情感被收了回去,他又变回了那个桀骜阴晴不定的红蝎公。 “科恩,你很渴么?”他直白望着层层铁链当中的半精灵,她的绿瞳迭满水雾下一秒就要溢出来。 “不记得以前没关系,我们可以重新开始认识。”他面色恢复了平静与戏谑。 晦暗的地下囚室内,迦摩罗的红发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黑钻石一样的突出晶体慢慢从衬衫下蔓延到下颌边缘,“现在,求我帮你。” 红蝎(伽摩罗,微人外) 不出所料的,科恩张口吐出一个字。 “滚。” 向来我行我素惯了的迦摩罗显然没有问询她本人意见的想法。黑耀石般的晶体攀延上红蝎的颊侧,细密如蚌类纹理,闪烁着妖异的矿石般的光芒,更衬得他苍白的脸庞俊美无俦。 琥珀色瞳孔似兽瞳般扩张,他有些兴奋。 面前半精灵身上的长袍松松垮垮,外露的肌肤白腻,肤如凝脂,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在上面留下什么印记。 迦摩罗毫无顾忌地扯开她衣领,一路解到胸口和腰腹,先前那些血戮军留下的斑驳痕迹还全在她身上,明显又粗鲁的掐痕看起来触目惊心,有一种残忍孤绝的凌厉美感。 干涸滞涩的精斑散落在她大腿内侧,那群野兽般的血戮军毫无事后清理的意识,反而是像动物标记领地一样重重留下糜烂的痕迹。 他目光有些暗沉,放肆地打量着她欲色横流的赤裸躯体,只萌生出用其他更惨烈的手段遮掩原先痕迹的想法。 迦摩罗的蝎尾沿着腿根一路向上,他的蝎尾和本人灼热的体温截然不同,外壳冰凉,是一种金属和珠玉一样光滑冰冷的质感。 科恩感受着这条非人类外骨骼的滑动,心里一阵抗拒。 从现代社会带出来的对虫类的厌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伽摩罗伸手向她腿心,科恩显然恨极了他的所有动作,可腿根处有蝎尾牢牢钳制,冰冷坚硬的节肢外骨骼延伸一圈圈缠住她腿根,毫不客气地将软肉勒得变形,她根本抵抗不了任何动作。 现在伽摩罗想对她做什么都可以。 还肿胀酸痛着的腿心根本经不起这种刺激的折腾。 半精灵无力的手指拽住红蝎一缕衣角,眼色难得地缠绵。 科恩眼眶泛着红,脸颊浮现不自然的情潮,饥饿地渴望着什么,她眼色雾气重重,看起来神志不怎么清明。 软肉息张,润出晶莹的粘液,红蝎伸手给她扩张,空气里都是叫人难堪的水渍声。 伽摩罗的手指和他本人体温一样热,大力覆上时科恩不可避免地一哆嗦。 她现在浑身的感官都被调动到了最大,一点触碰都能激起她的喘息。 一个坚实冷硬的物什抵住她腿心。 “……!”科恩一下睁圆了眼睛,不算太清明的理智在此刻重新吊起。 “不……不行。”科恩挣扎起来,她抬高音量声音嘶哑,泪眼潋潋,“不要这个——” 人就算了,虫子绝对不行……所剩无几的节操疯狂呐喊。 “放轻松点,”迦摩罗不顾她的挣扎,托起臀肉往上掼。 “尾刺是收起来的,再乱动就不能保证了。” 红蝎蝎尾的袋形尾节即便收起了针刺,依旧圆钝而硕大,根本不是常人能接纳的尺寸。 “……” 柔软肌肉线条矫健的小腹微微隆出一点色气的弧度,迦摩罗手掌不轻不重按住那点隆起,看着科恩在手下不住地颤抖,半精灵难得脆弱胆怯的模样很是诱人,习惯了她举剑不可一世的恣意姿态,这种可怜又更加激起施虐欲望的样子,实在教他移不开眼。 暗红色的蝎尾尖沾满莹润的液体,昏暗光线下幽幽闪烁着罪恶的色泽。 科恩眼色厌烦,恶狠狠地瞥着伽摩罗,“你真是个恶心的怪物。” 迦摩罗不以为意,他轻飘飘回道:“可你不是也很爽吗?” 烛台 又是一天清早,阿拉宓城主府的另一处餐厅。 今晚就是他们和城主坎吉赛亚约定的会面时间,要是他再敢有拖延,驻扎阿拉宓的血戮骑士和帝国军都不是吃素的。 尽管陛下近些年在帝国的行事作风有所收敛,但也只是一点,他本质还是那个专断独行的独裁者,从几十个继承人当中厮杀出来最终获胜的皇位继承人,铁血残忍的内核不会改变,只是稍稍披上了一层文明人的外皮。 “昨晚我去考察过阿拉宓的矿道核心了,运作正常,帝都接手起来也很方便。”西索徐徐道。 “没有特殊情况的话,回帝都的时间可以提前一周。” 他受够了这个气候严寒,寸草不生,土地荒凉,风土人情粗俗野蛮的地方了————当然最看不顺眼的还有这个被迫共事作风乖张聒噪的同僚。 原本统一战争的末尾时期,以坎吉赛亚将军为首的北地要塞城主们已经率先归属帝都,并且将北地每年全部开采锡金矿的60%都上缴帝都,以示对铁血手腕新皇的诚意。 毕竟时局已经变幻,再也不是那个皇室垂危,手只伸得到帝都的时代了,他们再不顺应时局,隔天血戮军就打上要塞门口了————仅仅是四年多的时间,这支如雷霆般的军队就替陛下将一盘散沙的帝国领土逐一收拢权柄,速度之迅疾,手段之狠厉,令人咂舌。 北地的经济核心,如同血管一样贯穿这片冰雪大地的锡金矿脉,是向新皇以示归顺忠心的最好礼物。 ……只是近年,陛下胃口越来越大,欲壑难填,不再满足每年上供的那60%,他想要全部。 “你挺心急啊。”迦摩罗听完只说了一句, 西索:“……” 粗鄙的武夫。 他心里不屑,明面上表现得也很明显,“你呢,昨天干什么去了,一天没看到人,陛下派你来好像不是让你来度假的吧?” “噢。”迦摩罗慢悠悠道,“我是来杀人的,没时间费脑子去勾心斗角,需要杀人的时候再叫我吧。” “我昨天……”他面色上浮现出恶劣的笑意,继续道:“去帮你照顾你前得意门生了。” 西索有种不妙的预感,“你干什么了?” “没干什么啊。”迦摩罗笑嘻嘻。 “她现在在城堡的一个房间里好好躺着。” “你不能私自放出帝国的重刑犯。”西索不太高兴,“如果出了什么差错,陛下会把你剥皮放血挂城墙上晾干的。” 这几天他和迦摩罗相处的时光就没高兴过。 “嗯嗯,放宽心,她暂时动不了。” “她被我做晕了,一时半会应该醒不了。”伽摩罗直言不讳道,丝毫没有在老师面前操他前任学生的羞窘,十分理直气壮。 “我也一晚没睡,不止有你是夜行动物啊。” 西索捏着骨瓷茶杯的手指一下绷得发白。 他那副向来泰山崩于眼前而不乱的姿态终于有了一瞬龟裂。 不过也就一瞬,西索很快恢复了平和:“真发情痒了就自己找东西蹭蹭。”他抿了一口红茶,轻瞥了一眼迦摩罗全身,淡淡评价道。 他这一眼轻蔑不屑,极具侮辱性。 伽摩罗轻嗤一声,嘲笑他的道貌岸然,“怎么,你没和她睡过吗?别以为我不知道,连学生都操的败类,帝都现在还在卖你俩为原型的黄书。” 西索:“……” 什么时候的事? 他决定回去就把那些大逆不道的贱民抓出来通通拉上断头台。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迦摩罗轻描淡写,“那些书我什么版本的都看过了。” “你俩那点事我全部都知道哦。” 清早的聊天内容仍旧很是劲爆,周围侍奉的城主府侍从们个个把头埋得堪比鹌鹑。 昨日受了军法,八十鞭留下的血痕渗透了里衣布料,每一轻微动作都会扯到伤口,洛林对这种疼痛已经习以为常,他面不改色默不作声低头用刀叉切着碗里的?班尼迪克蛋和酪梨吐司,听着两位血戮公肆无忌惮的言论,心里只想到今早餐厅里的侍从明日又要换一批了。 他们明早又得换一个餐厅吃饭,清洗血迹本就麻烦,想把到处喷溅血迹的墙壁地毯餐桌清理干净更是一桩麻烦的大事,更别提还有个有洁癖的血族公爵指指点点。 思及此,他轻轻咽下最后一口酪梨吐司。 * 科恩终于醒了。 睁开眼时身处的不再是那间阴暗充满血腥气的刑室,而是一间透露满贵族气息的却不显张扬的卧室。 身下是一张柔软巨大的天鹅绒床,细腻的面料透露出好闻饱满的阳光香气。 被褥之下的身躯意料当中没有被清理和包扎,被铁链勒出的青紫痕迹斑斑点点,之前与迦摩罗交战时留下的伤痕不再流血,只是依旧红胀肿痛,最严重的左手贯穿伤已经被她身体惊人的自愈能力止住了血,深红色狰狞的伤疤像一条丑陋的蜈蚣盘踞掌心。 科恩不清楚帝国又想对她有什么新的处置、 不过再糟也糟不到哪里去,清楚了眼下她暂时不会被杀死————起码也得等被押送回帝都,见过陛下之后,再被处决,一切就都有回转的余地,在命运的铡刀彻底落下之前,她还有很多的挣扎空间。 科恩试着从床上站起身来,原先拘束她手脚的铁链已被去下,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脖颈上的漆黑项圈,她用手碰了一下,电击般的刺痛传到指尖,接下来的几十秒,她的那只手都没有任何的知觉。 项圈一头被一根链子连接了床柱,科恩一拽,沉重的暗红色丝缎床幔就跟着轻轻晃动。 真是他们一贯的阴险狠辣作风。 科恩心里暗自腹诽。 室内全铺上了柔软厚重毛毛绒的小羊羔地毯,她触地时强烈感受到了腿根的一片斑驳黏腻,触感明显,让人想忽视都难,痛和酸的感受同时传来,她嫌恶地蹙起眉,只想着日后自由了一定把那群混账千刀万剐。 科恩在心里拼命宽慰自己,把现代学到的所有忍辱负重典故填鸭式地都往脑子里狠狠塞了一遍,勾践卧薪尝胆、韩信受胯下之辱…… 先活下去,活下去就什么都能等到。 没关系的,这群反派已经蹦跶不了几年了,她心里回顾着这本西幻升级流龙傲天的剧情,脑子却干涩得像是严重偏科的理科生面对政治题目,只挤牙膏似的拼凑得出一些似是而非的零星剧情,科恩悲催地发现————她根本分辨不出这些是原着里写的,还是自己大脑为了哄自己编出来……总之就是,最后反派们都被主角狠狠弄死了。 倘若早知道自己会穿书,她肯定把这本百万字的男频升级流爽文当高三冲刺时老师划的重要考点一样,逐字逐句,每个重要剧情点、每个阵营的出场人物性格能力乃至喜好,都娴熟记忆到倒背如流的程度,而不是为了打发朋友们的盛情安利,敷衍地去看了个开头和结尾,又随手找了点漫改剧改主角高光剪辑视频糊弄,以至于两眼一抹黑,迟钝到穿越了十八年才幡然发现自己穿进了一本西幻龙傲天爽文……还给反派们兢兢业业打了差不多半辈子工。 思及小前半生,科恩真是悔不当初。 早知道当初就死皮赖脸留下去搁原始森林里跟着妈妈们一起种地挖野菜打打猎当原始人了,再怎么糟糕也比流落到险恶的人类社会,在一群反社会神经病里艰难夹缝求生要强。 漂泊蹉跎了小半辈子,结果归来发现自己还是最乐意干的事情还是种地。 科恩环顾了房间一圈,试图寻找到一些能利用的武器,视线里全是斫繁复花纹的西式实木家具,一件零散的小家具也没有,椅背,沙发上都铺了厚重结实的毯子,可对科恩没什么用,她总不能来人了就掀起毯子捂死对面吧。 水晶吊灯太高了,距离地面足有三四米高,平日她跳起来够到轻轻松松,可现在身上有链子,长度不够。 房间里没有窗子,彻底断绝了她想跳窗逃跑的想法。 离她最远的橱柜上有一只古铜色的烛台,科恩使劲靠过去,忍受了差点被项圈电晕厥过去的痛楚之后,她终于够到了烛台。 烛台砸到厚重的地毯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科恩迅捷地把它捡起,一把塞到了被褥最底下,快速用枕头盖好。 外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有人来了。 科恩急忙躺回床上装睡。 “咚咚咚————”房门被敲响。 侍女 起初门外的人耐心地敲了一会门,见许久没人应答,便直接拿钥匙开了门。 听到进入房间的脚步声只有一道,觉察就一个人进门,科恩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还好,没有别人。 科恩稍稍把蒙在脸上的羽绒被轻轻移开一点,偷偷观察侍女。 站在她床边的只是一个穿着城主府统一制服的侍女,肤色是北地人民当中常见的小麦色,一双眼睛平静无波。 科恩一掀开被褥,目光就与注视着她的侍女对上, “……” 科恩毫不心虚地掀开被褥坐起来。 “他们派你来做什么?” 侍女伸手指指自己的喉咙,又指指身后她推进来的手推车。 “嗓子疼?”科恩看着她的动作试图理解,“不会说话?” “不能说话?” 侍女闻言点点头,她对着科恩张口,淡红色的口腔里原本该是舌头的位置空荡荡,像是一只黑漆漆不见底的口袋。 她的舌头被人为割掉了。 “……”科恩垂眼,她说,“你会手语吗?” 侍女点点头。 “那你用手语吧,我看得懂一些。” 【这是大人们给您准备的衣服。】侍女把手推车往前移,推到床前。 一套厚重用料结实、折迭得很整齐的礼服,绸缎和点缀的珠玉宝石闪闪发光。 纯黑色,像是渡鸦延伸的流光羽翼。 【请您现在换上吧。】侍女继续对她比划手语。 “……” “我想洗澡。”科恩说。 侍女摇摇头,眼色沉默,【大人们吩咐不能让您出去。】 “我现在想洗澡。”科恩盯着她的眼睛重复了一遍。 侍女不为所动,【对不起,但是不能让您出去。】 “我现在很难受,感觉自己像被狗咬了一样,不洗洗伤口我会得狂犬病然后死掉的,你想看我死在你面前吗?” 科恩软下语气,“只要五分钟……冲一下就行,随便找间最近的有浴室的房间就行,可以吗?” “有盥洗室的也行,就一小会,好吗。”科恩努力放缓语气,展现出自己最可怜无害的一面。 【对不起……但是您不能出去,请您原谅。】侍女软硬不吃。 【如果您生气的话,可以打我出气。】 她干脆地跪到科恩面前。 这套动作很熟练,仿佛已经上演过千百次。 见这招行不通,科恩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算了吧,不要为难打工人。 “你站起来,不准跪。” 侍女低头不动作。 科恩又叹了口气。 她讨厌封建社会,贵族不把平民当人,平民自己也不把自己当人。 科恩只得提高音量:“站起来。”侍女微错愕抬头,一双象牙白的手已经先一步按到她肩上,用力地把她扯起来。 这是一双属于战士的手,骨节分明,修长匀称,每一丝肌理都恰到好处,白和触目惊心的红融合到一起。 侍女的视线里,她能看到科恩手腕内侧明显的青色脉络和发力时突出的肌腱。 “我说了,不准跪。” “我不用洗漱了,给我端盆热水和毛巾总行吧?” 【可以,请您稍等一下。】 侍女布满旧疮口的手指在科恩眼前摆动。 侍女出了门,不到五分钟,她就又推了一个手推车进来。 手推车上有热水和柔软洁白的兽毛制品。 【需要我帮您吗?】 “不用,我自己来。” 科恩捧起毛巾,放在热水了浸了一圈提出来。 于是侍女安静地站在旁边。 科恩看着她,刻意放慢动作,“……” 科恩终于慢吞吞地绞干了毛巾,她踌躇地开口,“你能转过去吗?” 室内没什么可以遮挡的地方,连扇屏风也没有。 侍女安静地站在原地,沉默地看着科恩,她存在感很薄弱,像是要与房间内的家具融为一体。 意思就是不行。 她们就这么对峙着,室内静默得落针可闻。 科恩率先妥协。 “……真那么想看?”科恩问。 “那我脱了————” 她只好当着侍女的面剥下身上皱巴巴的亚麻布衣,一层接一层,先是外袍,然后是领口、系带、内衬…… 协调的肌理很快暴露在面前人的视野里。 一片流畅的白占据视线。 侍女面色有些不自在,她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转过身去。 科恩松了口气。 她快速把身体擦了一遍,血渍和干涸的液体被热水消融带走。 身躯有些部位仍旧扯得很不舒服。 科恩只得在心里宽慰自己,先活着吧,至于其他的,之后再想办法…… “我擦完了。”片刻后科恩小声说。 侍女应声转身。 【接下来,我要为您换上这身衣服。】 “可以,”科恩点点头。 “我想把链子解开。”她指着脖子上连着项圈的铁链,“不然怎么穿衣服?” 出她意料的,这次侍女没有和她僵持, 反而很顺从地转身出门去为她取钥匙了。 科恩有些诧异,她坐回松软的床上,伸手握住藏在枕头底下的烛台。 这是她目前唯一能傍身的武器,只有拿在手里的时候,她才会觉得安心一些……从前习惯用暴力解决问题的人,一时没了傍身利器就如同被拔了牙的老虎,浑身不自在。 侍女出门时又把门给锁上了,科恩盯着那扇巨大的双面门,不自觉攥紧了拳头。 外面会有守卫吗? 还是说,这是一个让她放松的陷阱,即便她现在趁机破开束缚闯出去,外面也早就已经布置好了天罗地网等着她,像猫玩弄耗子一样折磨她? 她正思索着,侍女已经拿着钥匙回来了。 没了铁链的拖累,脖颈间轻松了不少。 居然会这么轻易。 科恩有些不可置信。 “不怕我逃走吗?”科恩问。 【如果您有什么闪失的话,我会被大人们处以极刑的。】 【外面看守这栋塔楼的侍卫们也是。】 又是这套血腥的连坐惩罚。 “外面有多少人?” 虽然知道被回答的可能性渺茫,可科恩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抱歉,不能告诉您……】 侍女继续比划。 【我也不知道。】 【反正,很多。】 【今早起就有很多侍卫被调来了塔楼。】 后面两句属实是意外之中的答复,科恩有些惊异地看了侍女一眼。 她对科恩说那么多,被她主人知道了可能会成为她被处死的罪证。 侍女俯身替她把礼服穿上。 “他们要带我去哪里?为什么要换衣服?” 【宴会,另一座城邦的,别的城主……】 侍女手语里传递了很多信息,科恩没有全部看懂,只能从中提取出几个自己知道的词拼在一起。 别的要塞?什么宴会,把她带过去当战利品吗? 礼服是干净的,柔软的,比科恩先前那身亚麻布袍厚实了许多。 这样就行,她知足了,总算没有先前那种几乎穿着单衣在雪地里裸奔的感觉了。 礼服样式很繁琐,科恩一个人根本弄不明白,侍女垂首小心地替她梳理胸前的系带。 她手指粗粝,有许多干粗活时留下的伤痕和茧。 侍女低着头,轻棕色的发丝被整齐地盘在脑后,习惯了伺候上位者,她姿态摆得很低。 这个角度,科恩可以看到侍女脆弱的颈骨,人体最致命的弱点之一。 就这样毫不这样地暴露在她面前。 她以前杀过很多人,知道如何迅速、悄无声息地将人一击毙命。 只要她一伸手,就能瞬间结束这个普通平民女人的性命。 科恩下手很快,不会带给她任何痛苦。 杀人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得多。 换上她的衣服,想办法混出塔楼,然后再出城主府,虽然成功概率渺茫,但也不是不能冒险一试。 ——————————————————— 芝维达 伸向侍女颈骨的手最终抬高了一些,落到她轻棕色发顶,只是轻轻地摸了一下。 科恩心里清楚,即便她只是把侍女打晕了穿走她的衣服,逃走之后,血戮军他们也不会放过这个可怜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女人的。 ……她早已发过誓了,不会再伤害任何无辜的人了。 冰冷,瓷器一样润滑的手掌轻拂到她发顶,低头帮她整理衣物的侍女察觉后抬起脸。 “你叫什么名字?”科恩问。 侍女整理好她侧腰的系带,对科恩比了一个手语当中星星的意思。 “芝维达?”科恩没有完全意会,试探地开口。 侍女有些高兴地点点头。 “星星的寓意吗,是个好听的名字……” 科恩低头,她握住侍女的手腕,芝维达的骨架宽大,手臂上有明显的干粗活留下的肌肉痕迹。 科恩的手指下,侍女汹涌而热烈的脉搏大力地跳动。 “你很有力气。”科恩夸赞她道。 【只是干活练就的力气。】 “想过要从军吗?” 【不敢想,家里太穷了,交不起参军费,还有去世祖父留下的欠债要还。】 “那就好,”科恩轻拍拍侍女的肩,“从军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过多的杀戮会让人性蒙上阴翳,或许比起使用直接的武力,你更适合走另一条道路。” “看你样子不像阿拉宓本地的,你来自哪里?” 【干莫罗多要塞,只是一座名不见经的小城池,几年前就已经在雪灾里覆灭了。】 “那不是挺好,债主都死光了,就不用还债了。” 【不,】小麦肤色的年轻女性轻轻摇摇头,她面容瘦削眼窝凹陷,骨感明显,看起来有些憔悴,【债主还没死。】 …… “能给我穿条裤子吗?”科恩生无可恋地说。 装备齐整的衣服已经穿戴好,芝维达告诉她【大人们】在塔楼下等她,可宽大的裙摆下空荡荡无一物,只有一条松垮的底裤。 虽然被提前催化的来势迅猛的发情期目前不处于最难熬的阶段,但是她还是会有一种隐秘的羞耻感。 明明衣服全套都备齐,小到腕饰戒指,却没给她一条像样的裤子。 止不住的湿漉漉的液体随着站立和行走的动作,源源不断地顺着腿根向下延。 这就很讨厌了。 感觉像毫无下限的黄文里才会出现的情节。 科恩烦躁地按住手指。 她不是故意想和芝维达抱怨,只是实在有些难以忍受。 尽管这种抱怨其实得不到什么有效的解决方式。 果不其然,听她说完下一刻,芝维达比手语道,【我的,可以脱下来给您……穿上。】 “……”科恩太阳穴突突地拒绝了这个提议。 抢别人裤子穿……她还不至于没下限到这种程度。 不过等会她就会后悔,为什么没早点抢条裤子穿上。 原本纯血雌性堕种精灵的发情期是每年一次,时间固定,一年当中也就只有两个星期不到的长度。 可倒霉的是科恩是个人类和暗精灵的混血,她的出生巧妙地把两个种族的缺陷合二为一了。 她的发情期就和普通人类女性会来生理期一样,每个月都会来,而且一次要持续半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科恩的每月发情期和一些人类女性的月经一样,不是很规律,有时长,有时只会更长,最长的记录维持在二十六天!那就相当糟糕了。 这和每天吃春药有什么区别。 刚开始少年时还好,十来岁出头的科恩初次面临身体变化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糟糕反应。非要说,发情期的时候可能就和多吃了兴奋剂一样,人很有精神,很活跃很亢奋,感觉更有力气了,兴奋地把家里地板来来回回拖了叁遍。 刚开始的发情期没有对她的生活造成任何影响,但随着年纪的增长,开始变得不对劲起来。 犹如人类女性初潮时量少,慢慢长大后,发情期变得越来越长,而且反应也严重了一些,每月那两周里,科恩总是感觉下身总是湿漉漉黏糊糊的,犹如觉醒了r18向作品女主的体质,而且她特别想贴在阿卡加纳身上。 看亲哥的眼神逐渐不纯粹起来…… 这个世界还没有现代便利卫生巾的发明,一些有钱的人类女性会使用魔法道具,只是那些是专门针对人类月经的,对时常腿根黏糊糊的半精灵没有任何作用,科恩只好自食其力,买一些干净的棉片垫着———不然小半天不到内裤就会湿透……或者干脆找个什么东西塞着堵着…… 再后来,就靠亲哥缓解了……往事真是不堪回首……穿越至今,她属于现代人的道德观伦理观早就一步步被现实搓磨粉碎了个彻底。 同样,和人类女性一样经期有不能接触否则会加剧反应的物品,堕种精灵发情期的时候也有,不能接触血腥,否则会加剧反应。就,就真跟r18作品里描述得吃几斤春药的反应一样…… 昨夜伽摩罗强硬压着她喂了很多血,红蝎的血本就是兴奋剂,给已经被强行催化发情期的科恩咽下,就是雪上加霜的惨烈反应。 还好,芝维达是个人类女性,科恩面对同性时,发情期表现出的反应还不会那么严重。 芝维达陪着科恩下楼,塔楼的旋转楼梯层层错错,每一层都有戒备森严的士兵站岗,仿佛鹦鹉螺壳内壁,她们一道滑落,坠向不知名的深渊里去。 前方有什么未知正等着她呢?科恩不知道,她只是下意识地握住芝维达的衣袖。 十几层的楼梯她走得如同迈向刑场。 “他们……要带我去哪里?”科恩喃喃自言自语,声音低得微不可察。 漆黑的裙摆拖曳过静默的大理石阶梯,在她身后像是渡鸦盛开的羽翼,流转出浅淡月华的光耀。 楼梯已近底,她们不得不分开。 “芝维达……”这次她提高了点音量,控制在只有她们俩近身才听得到的大小,“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会的,我会作为贴身侍女陪着您一起前往亚尔林要塞,只是我不能与大人们搭乘同一辆马车前往。】 【不过请放心,我会一直陪着您的。】 年轻的侍女安抚着轻拍拍她,搀扶她的手臂轻挽住科恩的腕,粗粝的指腹轻轻划过她小臂内侧,飞快地滑了叁下。 ……第叁颗太阳的背面。 刹那间,科恩浑身仿佛有电流激烈地蹿过,她强作镇定,抑制住砰跳的心脏,暗暗抿紧唇角。 隐晦的欣喜和更多的担忧畏怯涌上心绪。 …… 灰鼠皮毛裘裹住修长的颈子,只露出一点白皙线条明显的下颌,长绸般的黑发从肩头倾泻下,一部分笼罩在了马车华丽的错金丝坐垫上。 迦摩罗轻佻又直白地盯着科恩的脸,如明珠,似璞玉,身形像一盏清泠泠的美人灯。 科恩不想动,也不想察觉有人用这么直勾勾、灼热的眼神地盯着她,可她实在避无可避,毕竟整个车厢空间里一共就他们叁个人。 如果可以,她很想现在就晕过去,而不是在发情期最严重的时候和两名异性同处一个封闭空间,他们之间还是相互下过死手的仇敌关系。 科恩不知道帝国为什么会这么安排她,不应该把俘虏关进地牢吗……实在不知道他们发作了什么样的恶趣味,又想怎么折腾她。 半精灵的头发很长,蜿蜒到他手边,迦摩罗恶意地拈过一簇。 马车内空间很宽敞,几乎能同时容纳十几个人舒适地躺下,不知是哪个帝国贵族发明出的这种穷奢极欲的享乐之物,车厢内空间装潢华丽程度像是皇宫。 座位中央平整摆着一张小茶几,他们正对面,血族公爵手里端着一只浮雕珐琅骨瓷茶杯,红茶热腾腾地在空气里氤氲,他帝王红的眼瞳不屑睨着对面的迦摩罗。 “那么大的地方,你没处坐么,非要贴她身上?” 遗忘咒 “快把你狗见到骨头一样的眼神收一收。”金发红瞳的血族公爵揶揄道。 西索说话时没看科恩,仿佛是要刻意把她的存在忽略掉。 科恩想,或许西索这是在帮她解围? 她立即就被这个恶心的想法激得一身恶寒。 伽摩罗悠悠瞥了他一眼,张口就是挑衅,“老东西话还挺多的。” 西索抿了一口红茶:“怎么,你活不到那个时候吗?” 科恩默默往角落里躲了一点,她想等会他们俩打起来,她或许能趁乱逃走。 也算是个好消息。 意料外的,好斗的红蝎没有继续回嘴,他不再理会西索,而是专心致志地骚扰科恩。 伽摩罗的动作很不老实,他身后的蝎尾一直不怀好意地往她身上贴。 科恩默不作声地躲。 坚硬的暗红蝎尾缠住她的脚踝,强硬地以攻占城池般的姿态往上探。 临行前科恩把找到的那把烛台趁机塞进了裙子里,裙摆很宽大,藏一柄利器绰绰有余,没有武器傍身她实在无法安心。 黄铜烛台就被一根布带缠在她大腿内侧,冰冷的金属触感膈人,走路摩擦到腿肉很不舒服。 蝎尾还在肆无忌惮地往上探,眼见唯一的武器将被发现,科恩忍无可忍地抓住了这条几丁质外骨骼。 她手腕用力,恨恨地想把这根恶心的东西握碎。 “乱动。”伽摩罗扫过她下半身,“真不老实。” 他伸手过来强制性按住她,科恩反抗得很厉害,眼下没有任何束缚她的铁链,半精灵战斗能力强悍得惊人。 车厢内飞快乱作一团。 任何展现出的攻击意图都会被颈上的束缚圈捕捉到,科恩被电了两轮,浑身发麻。 最终半精灵还是被伽摩罗按到了车厢唯一的茶几上。 迦摩罗伸手,“噼里啪啦”一阵乱响,西索摆的茶具被瞬息扫了个干净。 科恩还不罢休,她一手得空,立即抄起随手捡到的东西就往伽摩罗头上砸。 清脆一声,红蝎的额角顺势淌下一条血线。 西索最后仅剩的那只骨瓷茶杯也被科恩砸了个稀巴烂。 “科恩,”伽摩罗盯着她,不怒反笑,“真有活力啊。” 见了血,他看起来更兴奋了。 科恩暗道不好,果不其然,淡淡的血腥气在密闭空间里蔓延,她感觉浑身应激般地一颤。 被束缚环拘束的反噬再度卷席,她被电流击得浑身发抖,身躯无力,往侧一歪,她滚到了地上。 与想象中坚实让人疼痛的地面不同,她落进了一个布料厚实熨贴,有熏香的地方。 科恩反应过来,她几乎一下跪坐在西索膝上。 “起来。”血族大公面色不太好。 非要形容,他此刻脸色像是回家看到房子被拆得只剩四面墙的比格主人。 科恩不想招惹他,光是一个伽摩罗就已经够烦了。 她想直起身,可是被电过几轮的身躯是在绵软无力,她动了一下,下意识伸手抓住手边能碰到的东西,把西索的大衣外套扯下了一点。 西索身上有一种好闻的木质香味,可能跟他喜欢睡在昂贵的木质棺材里有关。 “……”科恩灰溜溜垂首。 在现代社会时从小到大就怕老师,穿越到西幻异世界了还是怕老师,见到了老师就跟耗子见到猫一样浑身不自在,先前面对西索时的硬气都是装出来的,心里不停直犯怵才是真实反应。 她也想松手,可是身体有自己的想法,烫,热,格外焦渴,空虚,很想找人贴着。 理智在叫骂她,可身体却浑浊得一塌糊涂。 “科恩。”伽摩罗的手贴上她的脸,掌心很热,他坐到案几上,居高临下的看她,“需要帮忙吗?” 西索听他的语气心里一阵嫌恶:“够了,胡闹也要有个度,马上就要到亚尔林了。” “那就快点解决呗。” 迦摩罗轻飘飘道:“你还想打持久战吗?” 红蝎的血在空气里弥漫得更重更浓烈,她感觉神智已经全然崩溃,整个人像是被扔进了蘸水的棉花里,沉闷又踹不过气。 “不,不行。”最后一根没崩断的理智的弦还在反抗。 “所以,你不想吗?”迦摩罗手掌托起科恩汗涔涔的脸,拎到西索眼前,语气像展示羔羊的屠夫,伤口的血从他额角垂到眼睫,显得妖异又诡艳。 西索不说话了,他转动了一下食指上的红宝石戒指,一道轻微的光芒从膝上的半精灵后劲钻了进去。 原本还在挣扎的半精灵动作幅度微弱了很多,她抬起雾蒙蒙的眼睛,神志显然不清明,潋红的唇咬住了几根乌黑的发丝,吐词含糊:“老师……老师,大人……主人。” “我热。”她对着西索说,仰着头,瞳孔湿漉漉,有些讨好地看向他。 一身犟骨头的半精灵从未露出这种顺从可爱的模样,迦摩罗觉得很新奇。 “你给她用了什么?”迦摩罗手在科恩眼前挥了挥,发觉她反应很慢。 “短期的遗忘咒,她的记忆会维持在六年前一段时间。” 还有一些顺从,讨好的增益符文,不过这些他不会跟迦摩罗说。 伽摩罗上下打量他,轻佻地笑了一记,说:“下作胚。” 老师(西索、伽摩罗) 记忆停留在六年前的科恩也不是完全变成了傻子,只是被身上各种束阵和迅猛发情期的副作用影响,思绪转动得有些慢。 接着,她很快反应过来车厢里还有第叁个人。 “老师…我。”她有些惶恐地看向伽摩罗,这个陌生的侵略性十足的红发男人,她下意识抓住西索的袖子结结巴巴道:“他是谁?” 对于十六岁的少年科恩来说,叁个人还是有点太超前了。 西索面不改色道:“给你点的牛郎。” “免费的。” 迦摩罗不满瞪了他一眼。 西索继而道:“他还愿意倒贴。” “……”伽摩罗不作声,笑容有些危险地盯着科恩。 伽摩罗的手已经撩起她的裙摆,顺着腿根往上抚摸,科恩被这大胆的举动吓得有些脸红,她一手枕着西索膝,一手想撂开面前男人凶狠又充满侵略性的动作。 科恩被唬得结结巴巴: “他……他卖身啊?” “我不想付钱……”她小声嘀咕。 何况她也没钱。 十六岁的科恩在军中已然身居高位,但仍一穷二白,穷得两袖清风,穷得理直气壮。 “都说了免费的。”西索不耐烦。 “别乱动,”伽摩罗摁住她胡乱挣扎的手。 他看到科恩藏在裙下的烛台,直接伸手解下,随意扔到一边。 “这么喜欢绳子吗?”伽摩罗抓着她绑烛台的系带,恶趣味地拿来捆住她的手腕。 “你———”科恩怒视他。 伽摩罗感觉自己像给怕水又力大无穷的坏猫洗澡。 “我说了,别乱动。”他低声威胁道,掐着她的锁骨啮咬上她的唇。 身后就是西索,科恩躲不开,被迫承受住了这个堪比被按着啃食的亲吻。 伽摩罗额角的血蹭到了她颊上,像是一抹艳丽的蹭开的胭脂。 “呜…”科恩呜咽着,她感觉身下湿的更透了。 她眼睛本就敏感,稍一刺激就变得晶莹濡润。 挣扎推搡当中,科恩肩上的灰鼠皮毛裘掉到了地上,黑鸦色的上衣也被扯下了一些,露出大半象牙白的锁骨和伶仃的肩。 伽摩罗伸手想把她领口扯得更开。 “不准撕她衣服,你是野蛮人吗?”西索不高兴。 “现在都没什么反应,你是阳痿吗?”伽摩罗抬头挑衅地看西索,他唇上还沾着科恩的涎唾,亮晶晶的。 西索只得低头安抚科恩道:“好了别乱动,我保证你不会受伤的,好吗?” 科恩早就听不进旁人在说什么了,她被发情期折磨得浑浑噩噩,更别提空气还有更让人亢奋的血腥味,光是抵制一波接一波灼热的情潮就已经足够消耗她所有精力。 对身兼老师,主人,养父数职的西索,十六岁的科恩还对他保持着信任和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敬重。 德高望重看起来就很靠谱的长辈说什么都是对的,她迟钝地应声,虽然没怎么听进去几个字,但还是在朦朦胧胧之中默认了。 西索把她抱起来,他看到了科恩手腕被捆着,方才挣扎留下了明显的红痕,但是他没有替她解开。 这是一种变相的纵容。 伽摩罗把一切都尽收眼底。 他加入血戮军得晚,位列血戮公时,科恩已经和西索断绝了关系,她成为了另一位血戮公敬柯大法师的嗣子。他不清楚这对过去的师生、养父女之间到底产生了什么龃龉,才会分道扬镳,外界对他们之间发生的矛盾众说纷纭,他听过很多个人云亦云的版本。见他好奇,和他同样好事,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僚文沙莱亚公爵还特地私下塞给他过几本厚厚的书。 “帝都很流行的哦。”文沙莱亚这么兴冲冲地和他说,伽摩罗接过就直接打开,随手翻了几页。 只能说尺度大到向来厚脸皮的他都罕见语塞了半秒。 “科恩腰真有书里写得那么软吗?”品鉴完小半本的伽摩罗发出第一个疑问。 文沙莱亚神神秘秘,“很软,摸起来很舒服,肌肉线条很漂亮,又软又韧,看起来很好吃。” “不过可惜你摸不到啦。”同僚欠揍地说。 虽然背后蛐蛐随便议论同事很不好,不过这在普遍道德水平低下的血戮军里就显得很常见。 伽摩罗说:“我感觉这本书像编的。” 文沙莱亚:“为什么?” “因为那只老蝙蝠一看就阳痿。” 怎么会有书里写得那么龙精虎猛,一夜十几次。 肤色苍白相貌妖异,浑身被华丽洋装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同僚吃吃地笑,“随便你怎么想吧,不过小科恩的腰确实很软哦,嗯……她忍不住哭起来的样子也特别可爱。” 伽摩罗如愿以偿地摸到科恩的腰。 在他把她按着从身后强硬侵入的时候。 他漫不经心地想,确实很软。 “你果然是那种会对学生下手的人渣。” “先前装那么正经。” 西索正揉着科恩腿心的软肉,试图给她做扩张,听到这话手一抖,没想到伽摩罗直接插进去了。 潋红的小口颤巍巍吐着粘液。 这只粗鲁的野狗。 半精灵难受地呜咽一声,西索感受她双腿夹得更紧了,她原本被按着跪坐在他腿上,胸口紧贴着他胸膛,脸蛋无力地依靠她,瑟缩之中她挨他挨得更近了。 为了躲避豺狼逃入虎口。 科恩感觉自己像一叶在大海上飘摇的扁舟,汹涌的波涛裹挟着身躯上下沉浮,意识混沌,滞涩,黏着难分。 伽摩罗捏着她臀瓣,像握一只汁水丰盈的桃,她裙摆被掀起,极致的黑与白形成鲜明夺目的对比,鸦羽下颤巍巍白腻修长的腿显得很是惹人怜爱。 “放松点,”他哑声道,性器被不自在地箍住,“你夹的太紧了。” 伽摩罗搀着她的腰,轻轻拍。 发情期的混血暗精灵会留很多体液,液体在西索手里汇成一泡粘腻的泉,浸染到了他的暗红色魔导戒指上,平日里他肯定会觉得这种行为极端不洁,此刻却无暇顾及。 科恩难受得想从他身上挣脱,她像一条正在被刮鳞的活鱼。 技术很烂的处男。西索蹙着眉,他骨相优越挺拔,不笑时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冽高贵。 索性科恩脸贴着他胸口,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不然肯定会心里直犯怵,想起以前被一晚上二十张高级束阵解析图支配的恐惧,血族是夜行动物,自然不能理解为什么人类晚上会犯困,也不屑于谅解学生,他布置起课后作业来毫不手软。 科恩被缚住的手脱力地相互缠住,留下深深的月牙形指印。 她无力地躬着背,瑟缩成一团,这是一个极其脆弱的姿势。 “不要咬舌头。”西索手指撬开她齿关,此时他已经顾不上什么洁癖了。 科恩以前也是这个习惯,即便做到情浓处,也只会隐忍着咬牙含舌不发出任何喘息。 这真是一个很坏的习惯。 西索想让她抒发出来,而不是一味压抑, 兴许被欺负得太狠了,见有手指探进嘴里,科恩忿忿地咬住他手掌。 “也别乱咬。”西索只得一手按住她发根想要阻止她,却不敢发力扯。 科恩不理会,胡乱发泄似的咬住他虎口,身后的伽摩罗没有任何技巧地抽撞,她蜷缩得更厉害,也咬得更重了。 西索感到针扎般的尖锐疼痛传来,血族的血也是冷的。 她滚烫的眼泪砸在西索手背上。 西索训斥她,“快松开,像狗一样。” 科恩不听,她一意孤行,犬齿狠狠用力,下一刻,更多西索的血挤进了她牙关。 馥郁,甜腻,带着回甘的余韵。 发情期沾上更多的血无异于是饮鸩止渴。 她意识不清醒,身上又有太多的束阵拘缚,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西索突然有些后悔给她用这么多的束阵,他小声咒骂道,“你真是疯了。” 他只能松开她的头,把空余的那只手塞进她腕间,用指节扣住她指节。 黏糊糊的各种体液在他们两人的手里传递。 迷魂药(西索,伽摩罗) 西索和她相互扣住的手指黏腻又潮湿。 科恩不适地想挣脱开,却被扣得更紧。迦摩罗的性器滚烫,挤得她两股战栗。 “难、难受……” 她小声说,唇瓣还擦着西索的手掌。 见状,西索把手指重新塞进她齿关,骨节抵住她森寒的犬齿,“咬吧。” “怎么,刚还不是像狗一样死不肯松嘴吗?”他开口讥讽道。 他苍白、青筋明显的手背上留下了一道潋红的醒目的牙印,如同小兽尖利又毫不留情的噬咬。 科恩不再咬他,她有些讨好地靠在他伸向的手掌上,轻轻地用脸颊蹭了蹭。 她的脸很软,她浑身什么都很软,除了嘴最硬,心也硬。 “你这个……”西索突兀地有些哑然。 “老师,我疼。”科恩软腻的唇蹭到了他指腹,她把被捆住的手腕努力上移,靠在西索胸口,尽量放软语气,“帮我解开,好吗?” “不行。”回答声斩钉截铁。 迦摩罗的手从身后环起她的颈,把她用力地往后扯,“我说了不行。” 红蝎手指玩味地勾住她的脸,“不许向别的男人撒娇,现在是我们在做。” 科恩被扯离了西索怀中,一下有些无措,她脸侧粘着几缕汗湿的碎发,形状饱满的唇肉沾了血渍,潋滟秾稠。 “老师……”她小声说,晶莹的眼瞳看起来像是被抛弃了的动物,她抿着唇,眼眶里的泪珠将落未落。 “……”西索知道她现在神志还不清明,依旧混混沌沌。 “不准哭。”他有些烦躁,愈发后悔方才随手乱加的束阵。 即便是真真切切六年前的少年科恩,也不会对他这么小心翼翼,这么殷切迎合,她就是块天生的犟骨头,难缠的小恶种,因为不满他任临时教授时布置的繁多课业,曾创下在帝政院里连烧他两间办公室的壮举。 他看着她现在这幅可怜兮兮的样子,再联想她以前做过的全部坏事,心里一道无名火烧得更旺。 简直是天生的坏种。 “看来你老师不怎么喜欢你,”迦摩罗勾着她小腹,把她往怀里带,“离我近点呗。” 他撩起她长发,露出光洁白腻的后颈,不紧不慢地用力啮啃上去,留下一记恶意的牙印。 迦摩罗喜欢这种疼痛的见血的痕迹,红蝎一族天生暴虐嗜血,他喜欢折磨别人,以受刑者们的痛苦作为养料,从中哺育出更恶劣的快意。 他们身下还连着,迦摩罗抱着她往自己腿上坐的时候,原本的性器就顶弄得更深,科恩很排斥他,瑟缩当中夹得更紧。 迦摩罗于是想换个姿势,被他清扫过的茶几已经空无一物,他揪下繁复刺绣精美的桌布,胡乱团成一团垫到科恩身下,她湿得厉害,液体化成一团泥泞。 迦摩罗把科恩按到桌上,把她被捆住的手腕摁过头顶。 “老师,老师……”科恩还在可怜巴巴地叫唤西索,她对这个长辈莫名其妙地信任和执拗。 不知道西索刚给她灌了什么迷魂药。 啧啧,真可怜。迦摩罗想,显得他在干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明明西索也有一大半责任。 至于旁边目前岿然不动的老东西,迦摩罗懒得管他,他怀疑西索真的有什么性功能障碍,不然怎么会大半天光是摸摸什么都没动。 西索感觉自己疯了,他居然在去亚尔林要塞商议帝国要事的路上,同意和同僚在马车上上他的前任学生,还是个陛下亲自下令逮捕的帝国的叛徒。 小兽(西索) hu an haor.c om “够了。”西索冷声制止住他粗鲁急躁的动作。 “哦?”迦摩罗饶有兴趣抬眼看他。 这老东西终于要动手了么。 西索看起来做了一番纠结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还是欲念战胜了理智,即便他觉得在马车上发生关系是极为不体面的。 可他还是这么做了。 西索解下身上的风衣,放到了座椅一边。 案几中央的半精灵少女神志仍旧不清明,敞开的长发海藻般披在她因动作幅度剧烈而松开的肩颈和瘦削的锁骨上。 热,渴,身躯像是被缩成了紧致的一个团,灵魂在被烧灼,烤炙得滋滋作响,每一个部分每一处毛孔都在尖叫呐喊。 原本那条毛茸茸的灰鼠皮毛裘披肩被扔到了桌下,半精灵几缕垂地的长发够到了毛裘,像是几根细小的顽劣的黝黑触手。 戴着华丽戒指的手掌扶起科恩的后颈,触感冰冷。西索身为血族,体温本就低,可科恩身上此刻的温度和他差不了多少。 他从身后将半精灵拢住,从地上捡回了灰鼠皮毛裘,重新披回她肩头。 迦摩罗不动声色把他所有动作都尽收眼底,“老师真是贴心啊。” 西索替科恩栓好披肩的搭扣,他基本从没自己动手穿过衣服,平日穿戴都是用术法解决的,此刻的动作显得很是生疏。 “陛下要她健全地回到帝都。”西索扣了几次都还是失败,他只得松开手,换了个姿势重新系。看书请到首发站:jileday.com “嗯嗯,一切都是为了陛下啊……”迦摩罗敷衍回应。 各种束阵加身的科恩失缺了几分勃勃烈烈的生气,濡湿的眼瞳没有聚焦,看起来有些神游在外。 她身躯已经有些难堪重负了,只是欲望还在不知疲倦地席卷她,姣白的脸庞仿佛水中捞出一样,透着淋漓的水光。 “别乱动,放松……”西索只得拿出十足的耐性来对待她,即便血族不是繁殖欲旺盛的种族,他面对科恩的时候仍旧会有一种难抑的渴望,很难说是为什么,只是单单望着她,理智和自持就会慢慢地瓦解,分崩离析。 “轻点,乖孩子。” 半精灵面对另一种侵入的时候同样表现得烦躁和抵触,西索只得继续环住她腰,像哄孩子一样对待她。 科恩咬着唇,被缚住的手腕无力地揪住他领口。 此刻西索已经顾不上衣着的整洁了,他扶住科恩黏腻的腿根,试图让她放松一些,好让他彻底进入,缀有精致袖口的手腕被清液泡得湿漉漉。 迦摩罗握住科恩后腰,她的身躯修长漂亮,因为常年锻炼而匀称美丽,像是充满野性的矫健动物一样。 西索几乎意识到了他要做什么,迦摩罗充满挑衅意味侵入性十足的眼神与他在空气当中对峙。 “不行。”西索率先止住他。 “不试试怎么知道?” 可惜西索目前没手空出来抵住自己烦躁的眉心。 “等一下。”他感觉自己在面对两个巨婴,一个粘人无比,一只净会到处横冲直撞乱咬乱叫。 西索心情郁闷烦躁,性器抽插的动作有些粗鲁。 科恩泪眼涔涔,她以前在发情期也总是不舒服。 西索只知道她发情期遇血会不舒服,可战场上很难避免鲜血,所以她一年有大半时间都在难熬的时光当中度过。 他不清楚到底是怎样的一种不适,只觉她忍耐力惊人,意志力也惊人,竟能在这种反复无休止的折磨竭力维持理智。 “老师,我疼……”科恩呜咽着,唇齿含糊。 兴许是难受很了,她狼狈拽住他衣领,攀附上他的颈,如同出生小兽寻觅母乳一样啮啃住他的下颌,血族象牙白的肌肤上很快多了几道带红痕的牙印,连同湿漉漉的唾液,一并不体面地挂在他无暇的脸上。 西索想,要是他再低一低头,这会是科恩无意识给他送上的一个吻。 第一个吻。 不知道怎么的,科恩的唇齿无意凑近了他唇肉,黏腻,粘连,他嗅到了她身躯清冽的气味,连带着这一枚小小的吻,接着,她轻车熟路,啃住了他脸上这块更柔软的地方。 不像吻,像是小兽找奶吃,不够温柔,重重地黏腻地吮过,液体和她口腔里的血,他之前残留的血融为一体,变得不可分割。 只是一层虚假的柔情。西索在心里默默说。 等她清醒过来就不会这么语态软和,也不会这么姿态亲昵。 此刻更像是他用术法捏造而出的,一个符合自己心意的幻境。 真实与之截然相反。 她曾一再地背叛了他,连同背弃她的胞兄,奔向另一个人的麾下,再到后来彻彻底底的叛逃,她背叛了血戮军,背叛了陛下,背叛了帝国,背叛了他们所有人。 西索动作稍有和缓,却仍旧凶烈。 迦摩罗等待他有些不耐,他“刺啦————”一声大力撕开科恩的胸衣。 随即暴露在西索眼中的是她斑驳伤痕累累的身躯,昭示了她曾经被怎样粗暴毫不怜惜地对待。 白玉般的身躯上红痕与淤青并齐,连同一些兵器留下的狰狞的猩红伤痕。 注意到他的打量,迦摩罗宛然笑道,“怎么,心疼了吗?” 西索漠然:“她应得的。” 背叛的人要承担背叛的代价,任何事情都不能轻易达成,任何事都会代价。 这是她自己选的路。 私事 尽管科恩身上被迦摩罗扯开的衣服裸露了大量肌肤,西索还是有点强迫症地帮她把披肩系得更紧。 科恩不安地往他怀里缩了些。 西索手指摸到了她顺滑的发丝,意识随着车厢里旖旎的气氛恍惚了一瞬。 他们现在在一个不体面的地方苟合,叁个人,他和他厌恶的同僚,还有帝国的叛徒,他鬼迷心窍地同意了这一提议。 被按在两人中间的半精灵看起来就很不舒服,她低垂着头,露出脆弱的颈,光裸的肌肤上布着细密的汗。 他们挨得很近,水乳相融,厮磨耳鬓,西索能听到她忍耐的低微的啜泣声。 这种感觉很奇妙,甚至让他感到荒谬,他以前基本从未见到过科恩掉眼泪,软弱这种秉性好似生来就被从她躯壳里彻底剔除,兴许是种族的缘故,他麾下的嗣子,科恩的胞兄阿卡加纳,也是这幅冷漠的战争机器的模样,西索原以为堕种精灵根本不会有任何感情,长生种大多情感淡漠,他本身作为血族也不是感性又多愁善感的类型,一直对麾下俩兄妹淡漠处之,与他们看似联结紧密,又好像完全不熟悉。 只是,科恩以前到底是什么样的呢?他好像从未了解过她。 她的以前————惯例来强硬自持,冷漠锋利,像一把被磨砺得锋芒很尖锐却没有自我意识的刀,一架为战争应运而生的机器,一个放到陛下面前的出现得很合时宜的礼物,乌迈想要更大的权利,他想掌控更多,于是一个完美的不知疲倦的讨伐工具顺势出现在了他眼前。 她为什么要叛逃帝国?理性分析而言,离开对她没有任何益处,帝国版图收纳统一,迪索拉王室的统治至少还能再延续五百年,留在帝国,她已不用再为战争奔波拼命,财权名利,她会拥有一切,只要科恩想,他随时愿意把阿卡加纳的嗣子位置夺走让给她,西索不在意,俩兄妹谁来做嗣子都一样,早在一开始,他心里更中意的人选是科恩,雌性堕种半精灵,在魔法方面有着卓越天赋的,暗黑种族当中的天之骄子。 不过现在也一样,西索想,就算乌迈压榨干净她的剩余价值后想处死科恩,他也有无数办法暗中神不知鬼不觉地保下科恩。 反正人类寿命很短,乌迈死了之后,科恩又能继续走到阳光下生活了。 车厢里有一些贵族专用的熏香,氤氲着本不算温暖的室内,直至一道利器穿透血肉的声音划破了空气。 先前那柄被迦摩罗扔到角落的烛台,不知怎么又被科恩重新握到了手里,她明显从西索给她施的束阵里强行挣脱了出来,眼色多了几分清明。 束阵解开得太快,她先前的那些软弱顺从像是被蝉蜕的幻影。 西索捂住胸口,对他来说只是道不轻不重的伤口,科恩未恢复全力,仍旧虚弱得很,身上又有束缚能力的项圈,根本对他下不了死手。 只是有些疼痛,他很久没受过这样的伤了。 西索甚至没有生气,这一切的发生对他来说算得上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看来,她清醒得很快啊。”迦摩罗看热闹不嫌事大道。 清醒过来的科恩目光愤懑,恶狠狠地盯着他,她浑身紧绷。 不要命的疯子。 西索蹙着眉,科恩已经被迦摩罗重新钳制住,看起来暂时不会再有顺势捅穿他心脏的力气。 堕种精灵本就有很强的抗魔性,他低估她了,方才实在是太放松警惕了。 西索垂首,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自己的衣物,他动作很优雅,即便是车厢里满是半精灵发情过后的旖旎甜腻的气味,他身上的贵族气息也没有减损半分。 科恩虽暂时不能动,她黝黑的发丝有些凌乱,乱糟糟地遮住秀挺的鼻梁和眉眼,翠瞳从发丝当中显露,仍旧不服地很是倔强地盯着他。 疯子,还是个精力旺盛受了什么伤都恢复得飞快的小疯子。 “别乱动,”西索整理好自己的衣领,确保外表看起来一尘不染之后,把手放到科恩肩头,准备给她施展一个清洁术,“除非你想等会出去以这幅样子见人。” 他视线扫过她蓬乱的裙摆,黏腻的液体,和没怎么遮住苍白腿肉的黑色布料,几乎只有黑与白,两种截然的颜色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 该遮住的什么都没遮住……简直是一览无余,太糟糕了,像是某种下流的情趣。 “龌龊的下贱东西,老流氓,管不住几把的公狗。”科恩小声骂,她被迦摩罗困在案几上,视野有限,只有余光能看到西索打量她的眼神,她感受到了他的沉默和考量。 注视着她的视线,着实叫科恩感觉有些反胃。很难说是这股反胃到底是为什么,总之很久以前,他们之间不是这样的。 至少不是能上床的混乱关系。 这种芜杂的转变,巨大的落差,让她心悸,让她惶恐。 科恩已经顾不上什么了,反正他们俩又不能在马车里直接杀了她再大卸八块,方才这种下作手段实属让她厌恶十足。 想骂就骂吧,呈一时口舌之快,顶多,顶多再受点皮肉之苦。 “继续骂吧,看得出来你还是很有力气。” “没人告诉你,阶下囚应该乖顺一点吗,科恩?”西索抬手捋好她散乱的发丝,轻柔地拢至脑后,他面色不改,叫人看不出他有没有真正生气。 “你要干什么?”迦摩罗已经有了预感,他幸灾乐祸道,“距离亚尔林要塞还有半个小时不到的路程哦————” “没事。”西索的声音冷静克制、隐忍,他的瞳孔冷而透,不带一丝感情地盯着科恩,犹如严霜冻雪,“传讯告诉坎吉赛亚将军他们,雪天道路颠簸,我们晚几个小时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