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轻点罚,宫女她说怀了你的崽》 第1章 [古装迷情] 《陛下轻点罚,宫女她说怀了你的崽》作者:红胜火【完结】 文案 为了活命,我爬上龙床。 皇上不喜我,但念在肌肤之亲,勉强保了我一条性命。 他每回瞧我,都是冷冷淡淡,嘲弄地斥一声:“蠢死了。” 我垂头不语,谨记自己的身份,从不僭越。 因为我知道,我不过是个宫婢。 堂堂九五至尊,又怎会在意低贱的我呢? 第1章 爬了龙床 衡月到底还是爬上了龙床。 “谁?” 小臂被滚烫的手掌忽然握住,男人力气大的仿佛要捏碎她的骨头。 她被这一声暴喝吓的肝胆俱颤,险些就要逃下床去。 但她没有退路。 若是此刻出门,便会被殿外的明亲王逮个正着。 今日值夜时,意外撞见亲王殿下,对方看中了她,想要她的身子。 被这位大人看上的宫女,都会惨死在床上,无一幸免。 衡月慌不择路,被逼的误闯皇上寝殿。 思来想去,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爬了龙床图个护佑。 她颤抖着声音,强迫自己答道:“奴婢,膳房,衡月……愿意、伺候、皇上……” “滚出去!” 楚今安皱紧眉头,怒道,“殿前的人呢?都死了不成?竟让人摸进朕的寝殿——” “轰隆!” 一声炸雷响起,窗外秋雨瑟瑟而下。 而那道明亮的电光,却正好照亮这层层账幔中的龙床。 女子瓷白的小脸上满是惊惶无措,眸中怯怯,咬着的唇瓣上已经渗出些血丝。 此时,她正努力抓着楚今安的手臂,满眼祈求,见他动作顿住,马上求道:“奴婢,求皇上要了奴婢吧……” 话说完,衡月却没等来楚今安的反应。 她畏惧的看过去,恰又一道闪电亮起,将帐子中的两人都照的清清楚楚。 衡月清楚的看到,楚今安的眼神变了。 他在看她,却又仿佛……不是在看她。 衡月正不知所措,抓着楚今安的手也稍稍松了力气,只刚收回一点,却又反而被他一把抓住。 “你是谁?”楚今安沉沉开口。 “奴婢,膳房宫女,衡月……”报出自己名字的瞬间,衡月感觉握着自己的手猛的又是一紧。 她浑身赤裸,早就抱着必死的心爬了这龙床。 如今恍惚瞧着似乎有机会,便也管不了那许多,竭力扑过去抱住楚今安。 只是唇瓣翕动,却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呐呐,笨拙又急切的继续求他:“皇上,要了奴婢吧……” 楚今安却目光一沉,视线落在她锁骨处。 其上一点红痕,带着齿印,明显不是他留下、却是刚刚新鲜的。 “脏。”他面无表情吐出这么一个字。 而注意到他在看什么的衡月一个瑟缩,下意识想遮住,却被他抓住手猛的一下推到在床上。 “皇上,奴婢……不脏……”在男人的目光下,她的身体开始止不住的颤抖。 若是可以,她实在实在想即刻逃离这龙床。 但…… 她不能。 她得活下去。 阿娘,妹妹,都还在等着她。 还有…… 清朗的少年面孔从眼前划过,衡月闭上眼睛,假装自己已经忘记。 当初为了治疗母亲恶疾,才卖身入宫。 如今,还有两年,就能出宫回家照顾母亲了。 不能功亏一篑! 颤巍巍抬手揽住楚今安的脖子,衡月小心的观察,见他没有厌恶的表情,到底还是努力挺起身体,送上自己微颤的唇。 但男人始终不动,只那般俯身沉沉看她。 衡月不知该怎么做,唇瓣摩挲着他的下巴,仿佛暧昧,她却只能感受到冷清。 她颤巍巍的努力将自己送进他的怀抱:“皇上……” “月儿。”楚今安却忽然开口,而且还是这般亲昵的称呼。 衡月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男人大力按在床榻上。 男人的目光如有实质般落在她的脸上,一寸一寸,描摹过她的眉她的眼,到她的鼻她的唇…… “月儿,真的是你。”楚今安莫名其妙又说出这么一句话,甚至还笑了一声。 他的拇指带着凉意擦过衡月的唇角,冰的她一个哆嗦。 下一瞬,她连反应都来不及,带着酒气的唇就猛的袭来,将刚刚的那点冰凉吞没…… 窗外雷声隆隆,掩饰住女子的痛呼和哭泣,却盖不住男人愉悦的低喘。 直到一切结束,楚今安沉沉睡去时,衡月的眼泪还未止住。 她呆呆的看着漆黑的夜,缓缓的,缓缓的将自己蜷缩起来…… 被撕裂的酸疼似乎还在,衡月也不懂自己能做什么,她就这么抱紧自己,试图给出一点安慰。 初秋的夜,竟这般的冷。 “皇上,寅时到了。” 殿前大太监廖忠的声音响在帐幔外,惊的衡月一下子坐了起来。 楚今安沉沉“嗯”了一声,被她的动作带累,睁眼蹙眉看了她半晌,才像是终于想起昨晚的事情。 “叫什么?”楚今安慢条斯理的坐起来,同时拉住衡月的胳膊。 她一个激灵,回头看他的时候,脸颊微红,眼睛略肿,目光中满是怯怯和茫然:“什么?” 第2章 “你叫什么名字?”这副相貌让楚今安眼神又深了几许,也难得多了些耐心。 衡月记得自己昨晚回禀过,但皇上所问,她不敢不答。 她轻轻开口,声音哑的厉害:“奴婢,衡月。” “衡月。”楚今安又重复了一次她的名字,像是想起什么,喊了一声“月儿”。 见衡月点头,楚今安眸光一变,竟像是有几分失落似的。 衡月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才要问,便听楚今安开口说道: “衡月,封为采女,赐住——” 楚今安的话还没说完,衡月便一下子变了脸色。 她猛的跪直了身子,满脸的不敢置信和仓皇无助,哀求道:“皇上,奴婢不想入后宫……” “不想入后宫?”楚今安挑眉,随后嘲弄笑出声,“那你想干什么?嗯?常住大明宫?” 常住大明宫那是皇后的特权,衡月哪里敢? 她吓的慌忙坐直身子,正双手一起使劲摇晃着,寝殿的门却被人猛地推开。 一身酒气的明亲王就这么大咧咧的闯了进来,口中吆喝着:“皇兄快帮臣弟找个人,一个叫衡月的宫女——” 话音戛然而止。 四目相对,明亲王缓缓皱起眉头。 他寻了一夜的女人,此时正抱被坐在他皇兄的床上。 那裸露的肩膀和其上的痕迹,以及眉目间未散尽的春情,实在明明白白昭示这一夜发生了什么。 而衡月则是惊的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明亲王他、他怎就忽然来了! 昨晚若不是因他逼迫,她也不至于做出如今这番选择! 明亲王却敢这般大咧咧的闯进皇上寝殿,还问皇上要她? 几乎是下意识的,衡月抬手捂住了自己锁骨上的痕迹。 明亲王显然看到了她的动作,顿时嗤笑一声,与楚今安说道:“皇兄,这贱婢实在无耻,昨晚勾引臣弟不成,竟爬到了皇兄床上!” 衡月浑身一抖,又连忙去看楚今安。 她摇着头,想说不是,却实在不知该怎么开口,着急的只能去抓楚今安的手。 明亲王却已经连炮竹似的说道:“皇兄可莫要被她楚楚可怜的模样骗了,这贱婢花样多的很。” “哦?是么?”楚今安似笑非笑的回头看了衡月一眼,手上却不着痕迹的稍稍拉了一下账幔,遮挡了些她的身体。 衡月满眼祈求的拉住楚今安,却被他一下子甩开。 一瞬间,她水盈盈的眸就黯淡了下去,脸上无措更甚,颇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被甩掉的手更是不知道能抓到哪里,只能徒劳的捏紧被角,低头听着明亲王对她的污蔑。 明亲王还在说着:“……就仗着自己脸蛋漂亮些而已,皇兄玩过也就算了,不必为这种人费神,倒不如赏赐给臣弟,让臣弟好好调教一番!” 听得这话,再看楚今安表情不变,似乎真的在思索可行性,衡月简直要吓昏过去! 到了明亲王手上,她还能有活着的余地? 再加上昨晚的事情,且看明亲王一早闯门来势汹汹的模样,她只会更惨! 衡月就是不想死,才不得不来勾引了皇上,但……但竟然还是躲不过吗?! 眼看楚今安要开口说什么,衡月实在怕他会答应,连忙不管不顾的往前一扑,拉住他的手腕央求道:“皇上,不是的,不是明亲王说的那样,是、是奴婢被他强迫,逃无可逃,才误闯了皇上的寝殿……” 楚今安扭头看了她一眼,眸带戏谑。 那边明亲王却已经叫喊起来:“呸!本王强迫你?你也配么?” “皇上,奴婢所言为真……” “好了。”楚今安抬手,打断两人的争执。 他甚至还带了几分笑意,先看了衡月一眼,又看向明亲王,点头道,“你年近二十,身边一直没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确实也不合适。” 只这一句话,便让衡月的心重重沉了下去。 第2章 只想做伺候人的奴婢 明亲王却一下子兴奋起来! 他连连点头:“是啊是啊,臣弟身边正缺这样的人呢!皇兄,臣弟不嫌皇兄玩过的——” “朕这里的宫女,也确实都是好的。”楚今安含笑道。 随着两人的这几句对话,衡月忍不住轻轻颤抖起来。 她细白的手指在金黄衾被上抓出绯色,却不敢抬头去看楚今安。 似乎只要她不去看,这件事就不会发生,楚今安就不会将她送出去…… 她、她也就还有到了年龄便可出宫的机会,也可能会和母亲妹妹团聚…… 而不是像个物件一样,被玩死在明亲王床上。 但就算她这般骗自己,眼泪却已经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或许,在皇上眼中,她也不过是个可以随便赏赐人的物件而已。 原以为承了龙恩便能有人护着,便能躲过这一遭,却没想到,结局竟还是这般…… 衡月正无声无息的落泪,却听楚今安慢条斯理继续道:“正好春容也到了年纪,她伺候朕向来精心,虽然近来屡犯小错,但想来也能照顾好三弟。” “啊?”正兴致勃勃看着衡月的明亲王一愣,不可思议的重复道,“春容?谁啊?” “朕原本身边的正五品内侍尚宫,怎么,还不满意?”楚今安眼尾微挑,仿佛真的在征询明亲王的意见。 第3章 而衡月已经惊到有些懵了。 怎么,难道不是,要将她送出去吗…… 她一下抬头,茫然的看着楚今安,脸上的泪珠都还挂着,整个人看起来傻乎乎的。 廖忠很懂眼色的开口说道:“春容姑姑今年已满二十三岁,虽说近来犯了些错险些就要被送去喂马,如今……出宫也使得。” “嗯,去明亲王府上也很不错。到底是朕身边的宫人,三弟也莫要太小气,至少也给个侍妾的名分。”楚今安笑道。 这看似温和,却已经将事情定下的风格明亲王实在熟悉,也知道没有反驳的余地。 只是按廖忠的说法实在有些恶心人,但瞧着楚今安的表情,明亲王也只能行礼应道:“是,臣弟多谢皇兄。” 起身间,他不甘心的看向衡月那边,甚至又问楚今安道:“皇兄果真看上她了?不过普通货色,也就眉眼有些——” “楚今阳。”楚今安淡淡开口,却是恰到好处的打断了明亲王的话。 他抬眸,表情淡然,话却说的稍重了些,“一早便这般闯到朕的寝宫大喊大叫,怎么自小学的礼仪都留在了边关吗?” “是臣弟越矩,但是,皇兄,她……”明亲王看着楚今安的神色,到底咽声低头,“是。” 但终究不甘。 而衡月恰好奇的探出头来,正好看到明亲王看过来的眼神。 那眼神明明白白昭示着他的兴趣,以及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决心。 她吓一跳,连忙又往账幔里藏了藏。 楚今安不着痕迹的扫了他们二人一眼,又看向廖忠。 廖忠马上道:“皇上,该去上朝了。” “那,皇兄,臣弟告退。”明亲王也不是真傻,当即抱拳行礼后便离开了。 衡月这才稍稍放松一些,就听楚今安冷声问道:“昨晚到底怎么回事?” 他语气实在可怕,吓的衡月一下子跪在床上,下意识便答道:“奴婢……” “奴才有罪,昨晚原本是吩咐小路子替皇上值夜的,那狗奴才却在席上贪嘴多喝了几杯,竟也醉倒了……” “奴才已经将他拉下去责打了三十鞭,求皇上治奴才的罪。” 廖忠一眼也未看衡月,打断她的话后,只跪下向楚今安一五一十说道,“昨晚明亲王酒醉宿在侧殿,半夜喧闹了一场,奴才出来时只见到王爷在廊下走来走去,一时竟大意了。” 楚今安微微蹙了下眉,抬手道:“起来吧,雷雨天你膝盖便疼痛难耐,朕是知晓的,也曾特许你不必在这种天气上值。既是小路子的错,罚便罚了,日后还需更谨慎些。” “奴才叩谢皇上。”廖忠说着,深深叩首一拜,这才起身继续服侍楚今安。 衡月茫然无措的坐在那里,实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她不知该不该回禀自己昨晚发生的一切,却又不敢贸然插话,只能求助的看向廖忠。 但廖忠一直没有看她,只低眉垂目的伺候着楚今安起身。 实在尴尬,衡月只能更紧的抱住被子,乖顺又难堪的等待着。 楚今安站起身的时候,像是终于想起她。 他回头看了一眼,忽然嗤笑出声:“刚刚你说,不愿进后宫,还想做宫女?” “是!奴婢……”衡月惊喜的一抬眼,却撞进楚今安嘲讽的视线中。 楚今安轻蔑开口:“你既有胆子爬上龙床,如何还想再做宫女?” “奴婢……奴婢……”衡月不知道该怎么说,眸中又闪烁起水色。 雪白的贝齿轻轻咬住下唇,她祈求的看向楚今安,“皇上……” 楚今安有些兴趣的看着她:“欲擒故纵?不想要采女,想要更高的位份?” “亦或是,还惦记着明亲王?嗯?” 衡月一愣,慌忙摇头:“奴婢不是……” “是与不是,都无所谓了,既然你不想做主子,只想做伺候人的奴婢,便随你。”楚今安冷笑一声。 衡月几次启唇,却呐然不知能说什么。 廖忠只当自己是个聋子瞎子,不抬眼也不张嘴。 直到楚今安叫他的名字,他才微微抬头:“奴才在。” “衡月,以后便是大明宫的宫女了。给她安排一下。” 楚今安唇边含着一丝带了嘲讽的冷意。 不管她是欲擒故纵也好,欲拒还迎也好,一个与故人有几分相似的奴婢而已,得了他的宠幸竟还不知足! 他实在不屑于掩饰情绪,面上将心思表现的明明白白。 衡月自然看清了他的意思,一瞬间原本还有些红润的脸变的惨白,喃喃开口不知道该说什么。 廖忠实在是个人精,弯腰问道:“皇上,既然春容姑姑要出宫去了,衡月姑娘,不如就顶替了她的位置,在内殿伺候皇上吧?” “正五品,她也配?”楚今安鄙夷的看了衡月一眼。 衡月更深的低下头去。 “那,皇上……”廖忠为难开口,只等着他再示下。 楚今安却又轻哼一声:“罢了,也不必为她费心神,就这般吧。” 廖忠松了口气,低头应是,又对着衡月方向道:“衡月姑娘请稍等。” 衡月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徒劳的抱紧自己,呐声应道:“是。” 好在很快,便有个穿着青色衫子的小宫女抱了一身衣服过来寻她。 第4章 “姑姑,奴婢青寻,伺候姑姑起身。” 青寻也是个机灵人,否则大约也不会被廖忠派来在此时伺候衡月起身。 她也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般,笑眯眯的扶着衡月起来,又帮她一起穿好衣服,才继续说道:“从前春容姑姑的住处已经腾出来了,姑姑直接去住下就好。” “多谢你。”衡月低声道。 “姑姑太客气了,奴婢往后就是专门伺候姑姑的。”青寻笑道。 衡月摇头:“我也只是个奴婢,你与我不必这般自称。” 青寻也听话,当即叫了一声“衡月姐姐”。 衡月清浅的笑了一下,却换来小宫女的惊叹:“姐姐笑起来好漂亮!” 她略有些不好意思,只这边刚扶着青寻的手走出皇上的寝殿,却忽的一惊。 迎面而来一个面容秀丽的妃子,满面怒容。 是愉妃。 前段时间皇上选秀,后宫只进了四人,其余三人最高也不过婕妤之位。 而愉妃因父亲的从龙之功得封妃位,如今更是后宫之首。 但在后宫出名的,却是她那骄纵泼辣的性格…… “好好好,本宫原还不敢信!”愉妃看到衡月脖颈上掩饰不住的红痕,哪里还有什么不懂的? 新人选秀入宫才不过两日,因万寿节耽搁,还无一人有荣幸承受雨露恩泽,到头来,却被这么一个贱婢抢了先! 旁人来回禀的时候愉妃还不敢信,急匆匆赶过来却瞧见这一幕! 她愤怒至极的快步上前,高高举起右手直接就给了衡月一巴掌! “狐媚子贱婢,竟敢爬皇上的床,你算什么东西,也配!” 语毕,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衡月已经重重挨了一个耳光。 她连惊呼声都来不及发出,就被打的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第3章 “这般蠢。” “哎哟,主子,哪里需要您自己动手!伤了手可怎么办,吩咐奴婢教训她就是了!” 跟在裕妃身边的宫女连忙说道,她还抽出一片薄薄的木片,正是宫中用来掌嘴的刑具。 衡月也见识过,那个东西几下就能将一个相貌端正的人打的牙齿掉落,面颊肿烂。 她不敢硬碰硬,狼狈的坐在地上往后挪去:“愉妃娘娘,不要……” “本宫面前,你还敢摆出这般狐媚子模样?本宫看你是真不想活了!” 愉妃却越发怒气蓬勃,劈手夺过宫女手中的薄木片就要弯身去抽衡月,“看本宫打烂你这张脸,再瞧你如何去勾引皇上!” 衡月双手撑在身后,腿脚蹬着,努力往后退。 她实在怕极了,在这宫中脸被打烂的后果只有一个,还是死。 偏她实在不想死…… 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衡月一下子蹦了起来,滚了一身的土都来不及多管,连忙就扭身往反方向跑去! “你竟敢逃!”愉妃瞪大眼睛,实在也没想到这小宫女竟有这般胆子! 她怒道,“来人,来人,快给本宫拦下她!” “一早鸡飞狗跳的,又在闹什么?”男子的声音低沉冷淡,却在一瞬间让所有人都止住了动作。 愉妃惊喜回头,在看到楚今安的时候却又瞬间变成委屈的表情:“皇上,那个贱婢欺人太甚!” “贱婢不懂事,按宫规惩罚就是了。”楚今安双手交握,淡然的很,“婉儿何必这般气怒?” “皇上,人家看见她心里不痛快嘛~”愉妃撒娇着上前挽住楚今安的胳膊,“皇上怎没去上朝?” “回来拿个折子,谁知便见到你这般。” 愉妃笑意一僵,忍不住嗔怪道:“皇上这是怨怪臣妾了?哼,难道皇上果真将那奴婢放在心上了不成?” “又胡说。”楚今安无奈摇头,半哄半笑的说道,“朕还想去你那里用午膳呢,传话的人才走。” “真的呀?那臣妾这就回去准备,给皇上做您最喜欢的三宝鸭子!”愉妃顿时惊喜,什么贱婢也都忘记了,松开楚今安的胳膊便告退离去。 目送那道身影拐过长廊,楚今安面上笑意渐淡,逐渐成了一道冷色。 再回头,看到脸颊红肿的衡月远远跟着,楚今安目光沉下。 衡月感觉到他在一直盯着自己,不安的想捂住脸颊又不敢,下意识匆忙抬头看了他一眼。 再低下头时,她心中划过一丝怪异。 又是那般。 楚今安虽然是在看她,却又不像是在看她…… “过来。”楚今安忽然开口,衡月茫然抬头,确定对方在叫自己。 她顿了一下,才走过去,但就这么一段距离楚今安似乎都等不及,上前两步猛的拉住她,转身往寝殿去。 廖忠都懵了,紧跟两步喊了声“皇上”,却听楚今安说道:“早朝暂延。” “皇上,哎呀,皇上——” 廖忠着急的呼喊换不回任何东西。 楚今安拉着衡月的手腕,一路头也不回将她拖进寝殿。 “啊!”衡月完全来不及反应,就被他一下子丢在地上。 她惊疑不定的往后缩了一下:“皇上……” “这般蠢。”楚今安正好站在窗户一旁的地方,半明半暗的光线落在他脸上,将他的神情映照的越发莫测。 衡月觉得有些害怕,她不由自主想往后逃离,却被他猛的弯腰抓住了脚踝! 第5章 “啊!”她惊叫一声,又被他拉着拖了回去! “皇上,皇上……” 但楚今安的力气格外的大,直接把衡月拉起按在御案上。 “哗啦啦”,折子和笔墨被挥落一地,衡月看着他的表情,求饶声都出不了口。 束带被大力扯断,楚今安眼中没有一丝笑意,甚至在看到她锁骨上越发红艳的牙印时候,眸中全是嫌弃:“脏死了。” “奴婢,奴婢……”衡月又慌又乱,不知道楚今安脱她衣服干什么。 青天白日的,他马上就要去上朝,总不能、总不能要做昨晚那样的事情吧? 可被迫分开的双腿实在让她羞耻,只能哀声道,“皇上不要这样……” 但很快,楚今安俯身而下。 目光落在她脸颊上时,他又顿了一下,越发嫌弃:“蠢死了。” 衡月不知所措,抬手抵在他胸前:“皇上……皇上不要——啊?” 纤细的腿被大力掰的更开,衡月毫无准备的便被撞了进来。 原就疼痛的地方更加难忍,她惊呼一声,哭道:“皇上,不要!” “不要?你配说不要吗?”楚今安力气越大,眼中情绪也越发莫名,“旁人打你都不知道要躲的吗?就那么站着被打?蠢死了!” “打完也不知道要跑,还等什么?嗯?朕问你,在等什么?” “若朕救不了你呢?你就要站在那里,被人活活打死么?嗯??” 衡月被他撞的七零八落,磕磕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无助求饶:“饶了……奴婢……” “闭嘴!”楚今安怒道,低头吻住她时的动作,却意外的轻柔。 一场欢爱结束,衡月是哭的眼泪都要干了。 被压在冰冷的桌面上,她后背硌的生疼,更不用提其他地方。 楚今安却已经施施然站起,他将衣摆稍稍整理一下,龙袍竟仿佛丝毫不乱。 而因失去支撑,滑坐在地上的衡月身上只余几丝破布般的衣服。 她眼睛肿的像桃子一样,脸颊也肿,唇瓣也肿,整个人还愣愣的回不过神来。 “真丑。”楚今安没什么感情的吐槽了一句,也不知是不是突然发了好心,随手拉起旁边椅子上的披风盖在她身上。 但便是这般轻柔的触碰,就让衡月忍不住一个哆嗦,失神的双眼颤抖着又流下两行泪来。 青寻进来时,便看到如同坏掉一般的女子。 她忍不住别开眼睛,不忍的弯腰去扶衡月:“姐姐快起来吧,这里……只怕等会还要有人来……” “好。”衡月几乎只能依靠青寻的力气起身。 但这般一动,浑身上下的痛楚实在难耐。 衡月再忍不住,痛哭出声:“为什么……” 为什么被明亲王盯上的是她! 为什么被逼到不得不爬龙床的是她! 为什么被践踏被折磨的还是她! 她做错了什么?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青寻心疼的揽住她的肩膀:“姐姐,先回去休息吧……皇上、皇上待姐姐,是有情谊的。” 衡月却凄惨的带着眼泪笑了起来。 情谊?相处一个日夜,衡月实在没看出楚今安对她有一丝一毫的情谊…… 简单擦洗之后,衡月便疲惫的沉沉睡去。 被叫醒时,她只感觉也不过刚刚闭上眼睛,但看着窗外,竟已是天黑了。 青寻很是急切的催促着:“姐姐快吃些东西垫垫肚子,皇上找姐姐去侍寝呢!” 第4章 “向愉妃请罪。” 找她,侍寝? 衡月惊讶极了:“怎么会……” “紫宸殿传来的口谕是这般的,姐姐一天没吃过东西了,先用一些,去皇上面前后再说。” 青寻也实在体贴,给她带来的全是一口就能吃掉的小巧点心。 衡月也是真的饿了,昨晚折腾一夜,白天里也什么都没吃过。 她快速填了些肚子,青寻在后面帮她把头发整理好,然后便匆匆换好衣服,出门往大明宫前殿去。 也是出来之后,衡月才惊觉天色似乎很晚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姐姐是睡糊涂了,如今已经快子时了。”青寻笑道。 衡月微微蹙了下眉。 皇上竟还未休息? 但这话她没问出口,毕竟皇上要如何,她们这群宫人又哪里配置喙的? 匆匆赶到皇上寝殿,衡月便看到站在门口的廖忠。 她犹豫了一下,走过去行礼:“廖公公……” “愉妃娘娘来寻皇上,姑娘与我一起等会儿吧。”廖忠道。 衡月自然没拒绝,甚至还松了一口气。 愉妃都来了,那可是正经宫妃,皇上应该不会再让她……侍寝了吧? 她站在廖忠身边,正低眸静候,却感觉身边又站了一人。 好奇抬头,见是个有些面熟的宫女,想来应也是大明宫殿前伺候的有头有脸的人,衡月便对着她笑了一笑。 那宫女却没什么笑模样,只拿眼瞥了她一下,又收回目光去。 衡月便也没再说什么,只在心中祈求等会儿皇上就传旨安寝,她便可以回去了—— 正这般想着,门却“嘎吱”一声开了。 衡月下意识循声望去,之后却是怕的连忙低头。 第6章 却也晚了。 一双掺着金丝的绣花鞋停在她面前,伴随着愉妃带了些不悦的声音:“就是你。” 衡月不明所以,只跟着两边的人一起俯身行礼,结果还未等她站起身,一双手便掐住了她的下颌。 她一惊,抬眸却见愉妃目光凶狠又厌恶的看着自己。 “愉妃娘娘,奴婢……”衡月有些慌,这位早上打的她脸颊现在还有些肿。 愉妃却冷笑一声:“这般看,也不怎么样。” 衡月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垂了眼睛没敢说话。 “怎就能惑的皇上连早朝都要推迟,非要再宠幸你一回呢……” 嫉妒已经掩藏不住,从愉妃的话语中徐徐冒出。 衡月听的起了一身冷汗,下意识答道:“奴婢没有……啊!” 长长的指甲竟就抵在她眼睛上! “若你瞎了,丑了,皇上定不会再多看你一眼了……”愉妃定定看着衡月,眼神带了些疯狂,“你与本宫不同,本宫和皇上是有感情的!” “娘娘,愉妃娘娘饶命……”衡月这般说着,才察觉身边的廖忠已经不见了人。 她连忙转动眼珠,想向另一边的宫女求助。 但就在此时,却从那边突然伸出一只手,猛的将衡月往前一推! “啊!!” 若不是愉妃刚好要收手,那长指甲便不是只划伤了衡月眼角一点皮肤,而是怕要将她整个眼睛都戳进去了! 她这一下,怕是连愉妃都没想到。 愉妃惊讶的瞪大双眼,之后气怒的抬手就要去掌掴衡月:“好你个贱婢!竟敢这般陷害本宫!” 衡月正好感觉眼角疼的厉害,才低头抚上,一巴掌便呼在了她头顶发髻。 刚绾好的头发顿时被打散,而衡月看着指尖上的血迹,颇有些不知所措的抬起头来。 愉妃正气冲冲的与她身边人说道:“夏荷你可要为本宫做主,她那脸真不是本宫划的!是她自己撞上来的!” “是,愉妃娘娘莫要生气,奴婢都看见了,是衡月不自量力,妄图自伤来陷害愉妃娘娘。”那叫夏荷的宫女温和应道。 愉妃这才顺了心气,又白了衡月一眼,转身再回了寝殿。 而衡月此时才明白,身边的人,竟是敌非友。 她很是不解,与这位夏荷姑姑从前也未曾见过,对方为何就对她这般大的敌意? “看什么?算你好运,这次保住了眼睛。”夏荷一改刚刚在愉妃面前的温和,对着衡月横眉竖目,“不是很会勾引皇上吗?去告状啊,说是我弄伤了你的脸!” “你……”衡月蹙眉,想问却都不知道问什么。 “呵,爬龙床不说,还挤走了春容姐姐,你算什么东西!”夏荷说着,往地上啐了一口,扭头也进了寝殿。 衡月这才终于明白夏荷的敌意来自何处。 她也没什么力气再去分辨春容出宫是否与自己有关,那边夏荷才进去,楚今安的声音便响起:“衡月。” 衡月连忙走进去,礼才行到一半,便听楚今安道:“向愉妃请罪。” 她一滞,半弯着身子,悄悄抬头看了一眼。 入目的是楚今安没什么表情的脸,和紧紧靠在他身边满是得意的愉妃。 衡月垂下眸子,稍稍改变方向,对着愉妃行礼:“奴婢有罪,求愉妃娘娘责罚。” “哟,大明宫的宫女就是不一样,请罪只需要弯弯腰吗?”愉妃冷哼。 衡月一顿,缓缓跪下去,磕头道:“求愉妃娘娘责罚。” “哼,本宫呢,就不罚了。免得罚了你,皇上还要心疼。”愉妃越发得意,语气都开心几分。 她还假惺惺道,“虽说是你自己撞上来的,但到底是本宫的指甲弄伤了你的脸……无碍吧?” “奴婢无碍,劳愉妃娘娘垂询。”衡月闷声道。 她低着头,看不见一切,却能听到愉妃越发黏糊的声音:“皇上,都快子时了,臣妾这会儿回去路上害怕的很,太黑了呢……” “廖忠,还不多安排些人打灯笼,为愉妃娘娘把路照亮些。”楚今安平静开口。 廖忠马上应是,愉妃却像是被噎到似的,半晌才不甘心的说道:“那臣妾告退了?” “好好休息。”楚今安依旧是那般平静无波。 脚步声从身边掠过,似乎微微停了一下,但衡月低头跪着,也并未去看。 片刻后,门“嘎吱”一声被重新关上,楚今安声音再次响起:“抬起头来。” 衡月抿了下唇,有些无措的抬头,眼眸却始终低垂着。 楚今安一时也没说话,片刻后才嫌弃似的说道:“蠢死了。” 衡月眸子动了动,又想垂下脸去,却被他叫住。 她听到他起身的声响,还有缓缓走动的脚步声。 这殿中只余他二人,外面夜晚漆黑,又寂静的很,也因此,衡月能清楚听到楚今安似乎在翻找着什么。 脚步声再次响起,却是越来越近,片刻后停在她身边。 第5章 “躲都不会?” 衡月下意识抬头,便见楚今安一手捏着一个陶瓷小罐,另一只手从其中挖出些透明膏体。 “别动。”他低声吩咐,抬手往她眼角抹来。 衡月身子立马紧绷起来,也不敢动,只能用眼睛悄悄去看他。 第7章 “蠢死了。”楚今安又这般说。 但他的手指温暖柔软,动作也轻柔得很,就仿佛…… 怕弄疼她一样。 不知为何,衡月只觉得鼻头一酸,被愉妃欺负时不觉得得委屈,此时却莫名涌上心头。 “本来就蠢,哭起来更丑死了。”楚今安凉凉开口。 衡月抬眸看他,又连忙垂下眼睛去,小声应道:“是。” “躲都不会?”楚今安又问道。 衡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又怯怯看他。 楚今安没再说话,替她抹完眼角,又轻轻抚过微肿的脸颊。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到底没说出口。 衡月偷眼瞧着,总感觉他还想再说一句“蠢死了”。 上完药,衡月还跪着,楚今安却已经转身往床上走去。 他头也未回:“退下吧。” “皇上,奴婢……奴婢可以回去了?”衡月有些不敢置信。 楚今安坐在床边,带着讽意看她:“你这般样子实在倒胃口,朕也不是什么都能吃得下的。” 说完,他又扬声唤道,“廖忠!” 殿门应声而开。 衡月却觉得脸上一臊,下意识抬手拢了拢散乱的头发,又匆忙低头行礼后踉跄起身,倒退着出了寝殿。 才关门时候,她却意外听到廖忠低声问道:“愉妃娘娘回去时心情不好,去隔壁玲珑阁闹了一场。” 她一顿,连忙轻手轻脚地关门,却听楚今安冷淡道:“随她,只以后不许她随意进大明宫。” 奇怪。 愉妃那可是皇上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从楚今安是皇子时便扬言要嫁给他。 只是当时愉妃的父亲端亲王还想站队观望,并未同意愉妃的要求,但愉妃对楚今安情深不悔,一直暗中帮他。 如今楚今安登基,便是立愉妃为后也是应有的,但这两日衡月瞧着,楚今安仿佛对愉妃都不甚在意似的…… “姐姐在想什么?路都走错了。”青寻好笑地扶住她的胳膊,把她往另一边拉了拉。 衡月回过神来,原想问问青寻知不知道皇上与愉妃之间的关系。 但想到她是个连御前都到不了的小宫女,知道的事情应是没那般多的。 转念间,衡月倒是又想起了夏荷。 “青寻,你知道夏荷吗?” 青寻马上点头:“知道的,夏荷姑姑算是最早服侍在大明宫的姑姑了。” “她和春容姑姑,感情很好?”衡月小心的问道。 青寻愣了一下,又摇头:“似乎不是……我并没见过他二人一起走,也从未见过她们一起去膳堂用饭。” “倒是夏荷和明玉姑姑很是相熟,我曾见她们一起逛御花园来着。” “明玉姑姑?”衡月并不太熟悉,但青寻说出“御前姑姑”这四个字后,她却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御前姑姑是从一品的管事姑姑,比之前衡月所在膳房的总管姑姑品阶还要高。 除了这宫中唯一一位正一品的主管姑姑之外,这大明宫的宫人都要听从她的安排。 若夏荷和御前姑姑关系这般好,又为何要来为难她呢? 还在她面前装得像是要为春容报仇一般似的。 短短一天,衡月却觉得比从前在膳房的一个月都要累。 她深深吸一口气,还好青寻实在贴心,为她准备了一桶热水泡澡。 “姐姐好好休息一下,明儿一早还要去伺候皇上起身。” 趁着衡月泡澡,青寻简单和她说了一下内侍尚宫的职责。 衡月越听越垂头丧气,简直恨不得缩进水里再也不露面的好。 “……就是这般,等皇上休息,姐姐也能回来休息了。”青寻说完,才察觉衡月一直没有回应。 她连忙越过屏风看了一眼,见衡月整个脸都埋在水里,顿时吓一跳,连忙将她捞了出来。 衡月眼睛失神片刻,才缓缓动了一下,像是终于清醒过来了一般。 “姐姐……是不是太累了?”青寻担心的问道。 衡月呆呆看她,片刻后忽然问道:“还有多久,到过年?” “过年?这才八月初,姐姐,过年还有四个月呢。”青寻拿过浴帕,准备衡月一出来就给她披上。 衡月一边起身一边叹息似的说道:“四个月,也……也很快了。” 青寻有些摸不着头脑,却没多问。 躺在床上的时候,衡月满心都是四个月。 四个月,一百二十天,便到了家人探望的时间。 到时候,她便能见到她的阿娘和妹妹,能与她们说上一刻钟的话。 这是她每年每年,在宫中苦熬的唯一期盼了…… 这一夜,衡月睡得并不安稳,梦中全是一群又一群人的脸。 从楚今安到愉妃,从明亲王到夏荷,一张张脸带着怒含着怨出现在她梦中,最后的还是楚今安。 他就带着那种轻蔑冷笑的眼神,开口吐出一句“蠢死了”,却要俯身压下。 这一下惊得衡月猛然从梦中醒来,坐起时还觉得心跳飞快,吓得厉害。 再看外面天色,一片漆黑,衡月猜不出时辰,细听外面没有任何动静,想来应是还未到上朝的时候。 她躺回床上,平复了片刻杂乱的心跳,继续在心中默念:“一百二十天……” 第8章 如今她也算升职了,能拿到更多的月例银子,便多攒一些好给阿娘她们……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衡月听着外面有脚步声,便也跟着起身。 一出门便碰到了青寻,青寻还吓一跳:“姐姐起了?” “是,睡足了。”衡月笑笑,与她一起往前殿去。 皇上的寝殿已经点起了烛火,衡月进去后便见楚今安已经坐了起来,正就着廖忠的手漱口。 一旁站着的,却是夏荷。 衡月顿了一下,走过去跪在地上服侍楚今安起身。 只是才拿起靴子,便听到楚今安忽然问道:“睡得不错?” 衡月茫然抬头,见他看着自己,连忙应道:“是,劳皇上垂问,奴婢睡得还好。” 楚今安点了点头,又看向廖忠:“昨晚让你寻出来的簪子,可送去后宫了?” “回皇上,那会儿时辰太晚,奴才还未来得及去。” 廖忠弯腰答完,又道,“那奴才这就去。” “不必了,你随朕上朝,让她二人去送吧。”楚今安随意的说道。 衡月愕然抬头,不敢置信地发现,楚今安说的“她二人”,正是她和夏荷。 第5章 毁坏御赐之物! 让她,和夏荷一起,去给后宫妃嫔,一人送一根簪子? 衡月已经完全被楚今安这忽然而至的一个想法震惊住了。 她不由自主的“啊?”了一声,却不想楚今安似乎误会了什么,多看了她几眼,又盯着放簪子的四个盒子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吩咐廖忠道:“差不多的簪子,再找出一只来。” 廖忠应了声是,又忍不住看了衡月一眼,但那位主儿却完全没意识到似的,只盯着盒子在发呆。 夏荷已经走过去抱起两个,又回头拿眼来看衡月。 衡月只得抱起另外两个,向楚今安行礼后告退出了大明宫。 还好青寻机灵,不知哪里得了信儿,已经等在殿门口,眼看是要跟着衡月一起去的。 而看到青寻后,原本还满怀恶意看着衡月的夏荷,却莫名收敛了几分,意外安静起来。 先要去的,自然是愉妃的万福殿。 衡月对路线不太熟悉,走得稍微慢了点,还是被夏荷狠狠剐了几眼:“走快些,耽误时间!” 没搭理她,衡月低头赶路,心中却实在是有些惴惴。 摸一摸眼角没再流血,却还有痕迹的伤处,衡月叹了口气。 “呵,谁不知道愉妃娘娘最是直爽人儿,平日里待宫人大方又亲和。娘娘都那般厌恶你,可见你确实令人讨厌。” 夏荷对衡月的恶意实在忍耐不住,见她摸那伤处便要低声嘲讽,却又仿佛像是怕谁听见,“一个宫女还妄图攀附皇上……哼!不要脸!” 衡月没有反驳她,努力忽略身上的不适之处快走几步,到了夏荷前面。 她的品阶比夏荷高,确实也该她在前头的。 夏荷果然又要发火,但不知道为何,只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 万福殿近在眼前,衡月上前禀明缘由,守门的小太监便连忙进殿回禀去了。 大明宫中,换好朝服的楚今安叮嘱廖忠:“尽快去找簪子。” 廖忠应了一声,却笑着问道:“奴才斗胆,这簪子,可还需要送到后宫?” “贫嘴。”楚今安不咸不淡的开口道。 廖忠便笑了一下,想一想,还是问楚今安道:“奴才愚钝,皇上让两位姑姑将簪子送到后宫,是想让衡月姑娘与愉妃娘娘缓和一下关系?” “确实愚钝得很。”楚今安斜睨他一眼,意思明明白白——不然呢? 衡月已经侍寝,终归是要进后宫的,如今后宫以愉妃为首,他帮她想法子交好愉妃,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廖忠低头隐藏起一抹无奈的笑意。 他自小伺候的这位主儿,实在是天资聪颖,又极会审时度势,在政事上尤其天赋异禀,只在一点上却开窍很晚。 昨日打眼一看那位衡月姑娘的相貌,廖忠便知道,这位姑娘不可得罪。 那眉眼,与记忆中的人已有七分相似,皇上怎么可能不宠爱? 只是廖忠也没想到,楚今安竟将人留在了大明宫,放在自己身边,只做了个宫女。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近水楼台先得月? 为了这月亮,楚今安甚至愿意寻些首饰去哄愉妃开心了,但廖忠实在没想到,楚今安竟就这般放心地让衡月送去…… 楚今安走了几步,却又想起什么,回头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皇上您……高兴就好。”廖忠只能这般回答。 楚今安点点头,上朝时间已到,他也没多想,大踏步离了紫宸殿。 万福殿中,衡月和夏荷已经等了一刻钟的时间。 好在此时的早上也不算冷,只是双手托着盒子站在那里不敢乱动,也实在难熬。 夏荷等在后面,还能悄悄挪一挪,衡月顶着万福殿两个守门太监的目光,却是动也不能动。 又过了约莫一刻钟,里面才传话出来,让她二人进去。 启步之时,夏荷凑近衡月耳边小声说道:“真是被你连累死了。” 衡月不置可否,稳稳拿着盒子进了万福殿。 愉妃明显是被人从睡梦中叫醒的,一身寝衣都未换下。 第9章 也因此,愉妃脸色并不太好。 “皇上让你们来的?”话问得你们,愉妃的眼睛却只盯在衡月一个人身上,“来做什么?” “回愉妃娘娘,皇上给娘娘选了一支新簪子,让奴婢给娘娘送来。” 衡月小心地答道。 “哦?皇上选的?”愉妃懒散挑眉,又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放下吧。” 衡月犹豫了一下,想问愉妃难道不打开看看吗,但愉妃身边的宫女已经走过来伸手要接盒子。 夏荷又在后面撞了她一下,衡月只得将最大的那个盒子双手递上,恭敬道:“那奴婢就告退了。” “嗯。”愉妃却是很痛快地点了点头,似乎并不想如何刁难她。 这般简单? 衡月心有疑虑,才要告退离开,但刚走一步,心中便忽然生出警惕来。 她连忙回身重新跪在地上,叩头道:“还请愉妃娘娘打开瞧瞧,看是否顺心,奴婢回去也好向皇上回禀。”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便是愉妃再如何跋扈,也不敢对御赐之物太过不经心。 可等了片刻,衡月依旧没等来愉妃的回答,她奇怪又小心地才要偷偷瞧一眼,却听愉妃道:“那你帮本宫打开看看吧。” 为何让她打开? 衡月心知有问题,不肯伸手,只道:“奴婢手脚粗笨……” “御前的五品女官,手脚粗笨?”愉妃哼笑一声,“也罢,是本宫使唤不动你,明儿本宫便去问问皇上,本宫这一品妃位,是不是见了大明宫的奴婢也要行礼。” 这话说得实在刻薄,衡月也不敢赌这位会不会真这般做。 愉妃又不耐烦地催促了一句:“怎么?让你开个盒子而已,本宫就这般指使不动你吗?” 衡月被逼得无奈,只能起身弯腰走到愉妃身边,伸手想打开愉妃身边宫女手中的盒子—— 然就在这瞬间,那托着盒子的手就这么一松! 衡月眼睁睁看着木盒就这么掉了下去,她连忙伸手去抓,但指腹只来得及擦过木盒的盖子,再徒劳的用力也已经晚了。 “啪”的一声,盒子就这么摔在了地上! 偏盒子的盖子不知何时被打开了,随着这声响动那红玉簪子从盒中摔出,砸在坚硬的地板上,瞬间断成两截。 “大胆!便你是御前的人,这般毁了皇上赏赐给本宫的东西,本宫也绝不能容忍!” 不等衡月反应过来,愉妃已经暴怒地拍案而起! 第7章 皇上竟这般狠心 “奴婢没碰到那盒子!不是奴婢弄坏的!” 衡月下意识就连忙大声反驳。 愉妃却冷笑一声:“那难道是本宫的人摔坏的吗?” 衡月正在无措,夏荷开口道:“奴婢看见了,是衡月没接住那盒子,不是娘娘身边柳香姑姑的错。” “你!”衡月蓦然回头看夏荷,夏荷却冲她咧嘴一笑,满眼恶意再不肯隐藏。 愉妃却大笑起来:“瞧瞧,同是御前的人,一个这般愚笨,一个却如此聪明!夏荷啊夏荷,你竟屈居在这种蠢人之下,本宫实在替你不值!” 夏荷闻言却是双眼一亮,带着希翼地看向愉妃,几乎是迫不及待道:“奴婢愿为愉妃娘娘做个人证,之后也好在皇上跟前说明!” “这真不是奴婢摔坏的呀!”衡月惊慌地喊道,但又有什么用呢? 这殿中,不是愉妃的人,便是夏荷,无一人对她抱有善意。 衡月颓然地还想辩解什么,却一下子开不了口。 毕竟她在这般四面为敌的地方。 ……皇上难道想不到这一点吗? 从昨日开始,愉妃对她的厌恶便那般明显,皇上却还让她和夏荷来给愉妃送东西。 皇上怎么可能不知道愉妃会借故刁难她?! 不,皇上是知道的,却还是让她来了。 又想起之前皇上若有所思地让廖公公再寻出一个簪子来…… 今日之事,是……皇上和愉妃策划好的? 所以那簪子愉妃看都不想看一眼,若真是皇上费心挑选,她怎会是这般态度? 而她此时的境地……是皇上,早就想到的? 皇上真正送来讨愉妃欢心的,不是什么簪子,而是,她……吗? 让愉妃随心地处置她一顿,好顺了这口气,也揭过了这两日的事情。 至于她…… 擅爬龙床者,本就是要死的。 被愉妃罚一顿,大约还能留下一条命,已是宽宥。 衡月低着头,一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却还是止不住的颤抖。 皇上……竟这般狠心? 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衡月没有注意到,那边愉妃已经和夏荷达成了共识,而夏荷则独自捧着剩下的三个盒子离开了。 愉妃很是愉悦地用指尖点着唇,对宫人吩咐道:“来人,先将衡月给本宫绑起来!” 一声令下,便有拿着绳子的小太监迅速窜了出来,猛地就要往衡月身上捆。 衡月被忽然的碰触吓一跳,转身想跑,却见身后已经站出来四个壮硕的嬷嬷,齐齐挡住了她的生路。 ……果真是早有准备。 衡月顿时心如死灰。 就这片刻功夫,小太监的绳子已经环住了她的脖子,衡月一惊之下用力挣扎,却不想让那绳子勒紧,猛地一下便让她被突如其来的窒息感淹没! 第10章 她连忙往后退了一点,又慌乱将绳子摘了下去,这才给自己缓出些空隙大口喘气。 而此时,面前挡路的四个嬷嬷却忽然齐齐“哎哟”一声。 紧接着,那嬷嬷被两两分开,中间挤过来一个人,二话不说拉起衡月就跑。 衡月被吓一跳,在看清来人的时候更加惊讶:“青寻?” “姐姐,我瞧着只夏荷姑姑自己出去了就觉得不对劲,还好闯进来了。”青寻瘦瘦小小的,还真看不出有这般力气。 衡月还想问什么,但愉妃恼火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大胆!大胆!!快给本宫拦下她们!” “姐姐别怕,咱们先回大明宫!”青寻边说,拉着衡月跑得飞快。 这般走了确实性命无忧,衡月却担心得很——她与愉妃之间的矛盾,似乎越发大了。 不若……就让她罚一顿算了? 她试探地拉了一下青寻,却拉不动,只能边跑边说道:“青寻……要不要和愉妃解释一下,那盒子不是我打破的。” “姐姐还没看明白吗?愉妃娘娘得了个借口发作,弄死一个人可快得很。等皇上下朝时,姐姐……”青寻叹了口气。 她担心地回头看了眼衡月,“姐姐之前一直在膳房,并未接触过多少人,不知这宫中人心何其险恶。” 衡月却是彻底惊呆。 她真心以为愉妃只是想将她绑起来,然后等皇上来了再做发落。 但…… 想起那绳子直接就往她脖子上套,还有那她以为是自己乱跑才招致的窒息感,衡月惊得额头汗都要出来了。 是了,愉妃便是此时弄死了她,之后再怎么和楚今安说,也不过是一张嘴的事情! 就说是她摔坏了簪子,就说是她不敬在前,就说是她自己要乱跑却不小心套住了绳子…… 到时候她反正已经死了,还能作何辩解? 便是皇上,也无谓为了一个死掉的宫女再去计较愉妃。 这般说来……或许,此事并不是皇上提前与愉妃计划好的? 皇上……并不准备将她送给愉妃出气? 想明白这一点,衡月心中先是一松,又是一喜。 她看着速度极快的青寻,忽然福至心灵,几乎是失声问道:“青寻,你……你是皇上的人?” “啊?”青寻回头,却笑起来,“奴婢姓廖。” 只这一句,便算是答了衡月的疑惑。 廖忠那是陪伴皇上一起长大的大太监,身份自然不同,而青寻竟是廖忠的家人? 那么之前时候,夏荷见到青寻后为何会有些收敛,却是已经有了答案。 竟是这般…… 皇上肯将廖忠的人放在自己身边,而且瞧着还是个带武力值的,那、那皇上定不会想要她的性命了! 皇上是肯护着她的! 衡月顿时感觉心头一暖,鼻子甚至都不由自主酸了起来。 前面就到大明宫了。 原本觉得高不可攀的威严宫殿,此时落在衡月眼中,却多了几分温柔。 “站住!站住!” 眼看她们要进大明宫,万福殿的宫人自是不敢跟进去,只徒劳地在后面嘶喊着。 但如今衡月心中底气正足,才不搭理他们,和青寻一起快速进了宫门。 守门的小太监没有拦她二人,却拦住了后面跟过来的人。 对方似乎央求说和半晌,但也无用,只能悻悻离开。 门后,气喘吁吁的衡月和青寻对视一眼,忍不住都笑起来。 但好景不长,很快,夏荷便也回来了。 她一进大明宫,便问人去找衡月,待见到人后,夏荷便一副着急的样子道:“哎呀,这下你可真完了!” 衡月刚回到自己房间,见她进来便满是警惕。 夏荷叹口气道:“哎,我确实很为春容抱不平,倒也不至于非要见你丢了性命。你可知,皇上最厌恶什么样的人?” 衡月只看着她不说话。 “原本你打碎了簪子,若是肯乖乖认错,皇上便是罚你也会护着你。但你竟这般跑了,彻底惹怒了愉妃娘娘不说,皇上也是极其厌恶这般做错事却不肯承认的人!” 夏荷慢慢说完,又对着衡月笑了一笑,“你现在只要能主动承认错误,皇上或许还能饶你一命。” 衡月沉默地看了夏荷片刻,却从她这些哄骗的话中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按夏荷的意思,她甚至要在皇上开口责罚之前抢先承认是她摔坏了簪子才行。 但那般的话,岂不是坐实了她毁坏御赐之物的罪名?! 衡月是胆小,但又不蠢,当即道:“我没有摔坏簪子!” “我看到了,愉妃娘娘也看到,整个万福殿都看到了,那你到底做了什么,真相到底如何,又能怎么样呢?” 夏荷的耐性大约也要被衡月磨没了,刚刚那佯装的温和终于撤下了一些。 她干脆走过来,拉住衡月的手就要将她往外拽:“走,去万福殿,求愉妃娘娘从轻发落你!” “我不——” 衡月话没说完,外面终于响起她期盼已久的通传声:“皇上驾到!” 她心中顿时惊喜,直接甩开夏荷的手,三两步便冲到外面径直往地上一跪,对着走过来的金黄色人影叩头道:“奴婢参见皇上,求皇上为奴婢做主!” 第11章 第8章 送进慎刑司好好审问一番 楚今安顿住脚步。 他看着跪在眼前的女子,便是低垂着头,依旧能看出眼角那未愈合的伤口。 想到宫人的回禀,楚今安眼神沉了些许。 他低声道:“抬起头来。” 衡月心知这是对她说的,没多犹豫,便怯怯抬眼看向楚今安。 这么一动,纤细白皙脖颈上的红痕便明明白白露了出来。 楚今安有些不忍的皱了下眉。 愉妃对衡月的恶意那般明显,他却还妄图想要她们缓和关系。 就像是在前朝,不管他如何向端亲王让步,换来的却是对方更猖狂的逼近。 ……到底是他将这对父女想的太过善良。 “皇上!”在他身后跟来的愉妃急急喊道,“就是她,就是这个贱婢!她摔坏了皇上送给臣妾的簪子!” “不是……” 衡月话没说完,就被疾步出来的夏荷打断:“皇上,衡月也不是故意的!她就是不小心,一下子没接住,求皇上饶恕她吧!” “奴婢没有……” “皇上!不管她是有心还是无意,那御赐之物却是毁在她手中的!”愉妃连忙补充道。 衡月殷切的看向楚今安,她原以为他既能让青寻在那般时候将她救出来,那此时如何也能愿意听听她的话。 但楚今安并没看她,他的目光始似乎一直都落在愉妃身上。 衡月心头忽就漫上一阵酸涩来。 确实,愉妃……才是他明媒正娶纳进宫的女人啊。 他便是偏向,也不会,偏向自己啊…… 想的明白,只心中滋味实在难受,尤其在刚刚还有希望的时候。 衡月垂下眼去,正好也错过楚今安移过目光的瞬间。 “衡月,你说。”楚今安不紧不慢开口,声音淡然。 衡月睫毛轻颤一下,没抬头,只开口道:“那簪子,不是奴婢摔坏的。” “皇上!贱婢自要推脱责任的!”愉妃怒道,“她若是愿意承认,便不会从万福殿逃走了!” “皇上,便她是御前的人,犯了错便躲回大明宫,那以后御前是不是人人都可以免责了?” 愉妃不依不饶,她还在气恼自己竟不能进大明宫了? 她的人进不来,她亲自到了竟还都进不来,非要等楚今安下朝,那守门的狗奴才才肯放她进来! 愉妃多少猜到是楚今安的意思,但她不愿意相信,便一厢情愿的要将这股怒火撒在衡月身上。 她喋喋不休,非要楚今安顺从她的心意,“皇上今日若不罚她,以后这宫中哪里还有规矩可言?以后大明宫岂不人人效仿,这后宫要乱了套了!” “那愉妃觉得,是要如何罚?”楚今安慢条斯理问道。 “她如今不肯认罪,便送进慎刑司好好审问一番,撬开她的嘴才好!”愉妃咬牙切齿道。 衡月浑身一颤,不敢置信抬头看向愉妃。 慎刑司……那是所有宫人的噩梦。 从前在膳房时,有个小太监因为记错了主子的忌讳,错将栗子糕提回去害得那位主子过敏,结果那小太监就被送进了慎刑司…… 为了让他们这些在膳房当值的人更谨慎些,衡月他们还被要求是围观行刑。 当时衡月一进慎刑司,便被那里的血腥之气和满墙满地的刑具吓的肝胆俱裂,做了半年的噩梦才缓过来一些。 这会儿被愉妃提及,她又想起那恐怖的地方,面色瞬间就白了! 楚今安眸光淡淡略过她,又看愉妃:“需要这般?” “不然呢?皇上护着这贱婢不肯罚她,竟要来委屈臣妾么?”愉妃气恼道。 楚今安又沉默了下来。 皇上不发话,在场的众人只能惶惶等着,但愉妃这般急性子哪里能等得了?她胸口还堵着一口气呢! “柳香,夏荷,你们都与皇上说说,今日那簪子到底是如何的!”愉妃吼道。 便是夏荷,也被她的怒吼声惊的打了个哆嗦。 柳香了解自家主子的脾性,到还算淡定,刚要开口说话,却被楚今安打断。 他道:“衡月,你说。” “皇上——” “朕说,让她先说!”楚今安侧目看向愉妃,眸中冷意森然。 愉妃只得狠狠住了口,又去瞪衡月。 衡月顿了一下,抬头时见廖忠正对着她拼命眨眼睛,到底先掩下所有情绪,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她才说完,那名叫柳香的宫女便猛的跪在地上冲着楚今安磕头:“皇上,这位姑姑若非说是奴婢的错,奴婢也无话可说,可若如同这位姑姑所言,奴婢好好的,为何要将皇上赐给主子的簪摔了呢?” “主子满心满眼只有皇上啊,皇上送给主子的东西,每一样主子都好好留着呢,怎么可能任由奴婢打碎了簪子啊!” “朕也想知道,你为何要摔了那簪子?”楚今安没看柳香,目光凝在愉妃身上。 愉妃一惊,还未回答,楚今安又问道,“便是不喜欢,放起来就是,何故看也不看就要摔了它?” “臣妾没有不喜欢!”愉妃下意识反驳道,说完又觉得不对,忙道,“不是臣妾自己摔的啊!” 楚今安不与她明辨这些,只是想起昨晚自己被廖忠劝的竟去专门选了簪子,还存了求和的心思,简直可笑非常。 第12章 “皇上,臣妾真的不是……”愉妃说着,见楚今安别过身去不再看自己。 再看衡月竟已被廖忠扶起,便知今日之事楚今安心中已有了定论,再分辨也是无用。 她狠狠咬唇,转头回去便给了柳香一耳光:“蠢货!” 这声蠢货到底骂的谁,又骂的什么,谁也不知。 只余夏荷猝不及防看着这一幕,像是猜到了什么,马上说道:“难道是柳香递给衡月的时候松手早了?都怪奴婢,当时衡月姐姐身子挡着奴婢也没看清,只听愉妃娘娘所言,还以为是衡月姐姐的错……” 她话说的圆了回来,也飞快的推卸了自己责任,却直接得罪了愉妃。 愉妃恼恨的瞪了她一眼,反手又给柳香一个耳光:“好你个狗奴才,自己拿不住,还乱诬陷人!” “好了,整日里不得消停,无事便回去吧。”楚今安蹙眉道。 愉妃上前一步,还要说什么,到底还是抿唇咽声,只到底不甘的又看了眼衡月。 见她脖子上的痕迹明显,愉妃眼中这才划过一丝得色,之后轻哼一声,敷衍的对着楚今安行了一礼,转身便走了。 楚今安微眯了眯眼睛,手指握成拳又松开,片刻后嗤笑一声。 回头见衡月还傻呆呆的站着,他颇有些怒其不争的呵道:“怎么每日里都能受伤?蠢死了。” 第9章 直接就相信她了? 说完,楚今安又看廖忠。 廖忠马上道:“奴才这就去请太医。” 楚今安轻嗯一声,之后像是又想起什么,叫住廖忠,沉吟道:“请刘院正过来。” 廖忠面色有些疑惑,却还是照做,让小太监去请太医院院正过来。 他又走几步,在殿门前追上楚今安,轻声问道:“皇上,夏荷姑娘还跪在园子里。” “偏听偏信,让她跪半个时辰长长记性。” 楚今安直接给此事下了定论,又回头,见衡月也还站在那里不动,便蹙了眉。 廖忠心中叹一句这位真是姑奶奶,连忙回去叫了衡月一起进殿。 衡月茫茫然跟着进了殿中,她至今还没想明白,怎么楚今安直接就相信她了? 就听她说了一遍,便相信她所言的事情经过,不查也不问,便直接斥责了愉妃? 衡月暂时想不明白这其中的种种,只呆呆的跟在楚今安身后一起进了正殿。 因想的太过入神,一时都没反应的衡月没注意楚今安的动作,在对方停下来的时候还在往前走着。 于是就这么撞进了楚今安的怀里。 而楚今安一转身就迎来温香软玉入怀,也是没反应过来,抬手便揽住了衡月。 站在一旁的廖忠“哎哟”一声,这就准备退出殿去。 还是衡月先回过神来,连忙从他怀里挣出后退几步,行礼道:“皇上赎罪,奴婢失仪……” “在想什么?”楚今安自也看出她不是故意的,纯粹是想事情走神了。 衡月抿了下唇,不知该不该说,楚今安却等不及,冷声道:“说。” “回禀皇上,奴婢……奴婢只是不知,皇上为何会那般、那般轻易的相信奴婢……” 衡月说着,脸上飞起一抹绯色。 她悄悄抬眼去看楚今安,却听对方淡声道:“嗯,万福殿也有朕的人。” 衡月一顿,又慌乱垂下眼去。 所以并不是因为她…… 是啊,怎么可能她一说,皇上就会无条件的相信呢? 而她刚刚说了什么?问皇上为什么会那么轻易相信她? 这、这太丢脸了!皇上根本不是相信她,而是早就知道事实了呀! 衡月一下被自己的话臊的抬不起头来,简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算了。 几句话的功夫,刘院正便已经到了。 院正是专门伺候皇上的,进来后刘院正自然先问皇上请了平安脉,面色温和道:“皇上身子一切都好。” “那便好。”楚今安直接冲衡月招手,又对刘院判道,“刘院判,看看她脖子上的伤。” 堂堂太医院院判,给一个宫女看伤? 而且还只是简单的皮外伤? 但宫中太医也是擅长察言观色之人,刘院判不仅好好给衡月仔细看了伤处,吩咐药童去取了涂抹的药后,还给她把了脉。 “这位姑娘身体略有些小毛病,并不如何严重,稍微调理便好。”刘院判答道。 “嗯,那你给她开个方子。”楚今安道。 刘院判应了一声,正在收拾药箱,而衡月还在发呆。 她也是万万没想到,皇上竟会让院判来给自己诊脉。 这……是不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楚今安又在此时开口:“另外,有没有不伤身的避孕药方?” 衡月猛的抬头看向楚今安。 楚今安却没看她,只眸色淡淡的看着动作顿住的刘院判:“怎么?” “臣明白了,不过……不若做成药丸子,更方便取用。”刘院判低着头说道。 “甚好。”楚今安颔首。 刘院判静候片刻,见没有旁的吩咐,便告退离开。 只剩下浑身如坠寒潭的衡月静立在那里,完全不知道该有如何反应。 避孕之药…… 是了,她被皇上宠幸过,便有怀上龙嗣的可能。 但这一点,衡月自己都未想到,楚今安却已经给出了回答。 第13章 他不希望她怀上孩子。 是她……不配生下孩子吗? 衡月只觉得自己在轻轻颤抖着,却又想自嘲的笑出声来。 是啊,她算什么,她一个爬床的宫女,如何配生皇嗣呢? “衡月!”楚今安忽然提高声音,惊的恍惚中的衡月下意识便屈膝跪在了地上。 见她如此,他眉头马上就皱了起来。 片刻后,他继续说道:“你如今可后悔不要位份?” 衡月不解抬头看他。 “若你进了后宫,便是主子,不管愉妃如何跋扈,总归不能对你随意打骂的。”楚今安道。 衡月却惊的险些直接站起来! 她连声拒绝:“不,皇上,奴婢、奴婢不想做主子……” “好,那便继续留在大明宫吧。”出乎意料的,这次楚今安并未如何嘲讽,反而很容易就答应了,还道,“起来回话。” 衡月惶然站起,便见楚今安的目光移到廖忠身上:“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回皇上,是奴才失职,消息……全是小路子传出去的。”廖忠弯腰答道,“他与万福殿的小平子原是同乡,竟不知何时有了这般情意。” “以后,大明宫的事情,朕不想任何人再知晓。” 楚今安声音平淡的仿佛没有情绪,却吓的殿中两人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继续说道,“之前的事情,也给朕封口,不许再传。” “是,奴才这就去办。”廖忠说着,便要出去,又被楚今安叫住。 他似乎也有些累了的模样,闭着眼睛往后一靠:“你去叫李得胜过来,朕有事吩咐他。” “是。”廖忠才要往外走,却瞥见衡月求助的目光。 他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说道:“皇上,奴才送衡月姑娘回去?” “好,看着她将药吃了。”楚今安说道。 廖忠低头应是,衡月却只觉得心底又是一酸。 还能有什么药,是需要御前大太监盯着她吃的? 无非就是……避孕之药罢了。 她尽量忽略心中滋味,才走出殿门,却见到一个穿着四品太监服的人站在门口。 衡月并未见过,只屈膝向他行了礼。 廖忠却是有些惊讶的模样:“你怎么来了?” “廖公公也莫要责问小的,小的也是无可奈何。”那太监说着,举了举手里的木盘,“这是太后娘娘的旨意。” 他这么一动,衡月才看清,那木盘上放着四个绿头牌子,打头最显眼的那个,上面写的便是“愉妃”二字。 第10章 这些都是假的 是,敬事房的人…… 衡月咬住唇,想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她有些觉得自己不应该站在这里,多少总觉得有些尴尬似的。 但是刚刚楚今安说让廖忠送她回去,还要看着她吃药,衡月也没办法自己走,只能等他一起。 偏那位敬事房的太监似乎有无限苦水要吐,拉着廖忠说个没完:“皇上总不去后宫,廖公公您说,能怪我们么?” “太后娘娘?”廖忠试探的问道。 见敬事房那位惨兮兮的点头,廖忠轻啧一声,拍拍来人的肩膀:“辛苦了,卫公公。” 说完,他就准备走,却又被卫公公拉住。 卫公公央求的看着他:“廖公公陪咱家一起进去吧?” 廖忠原想拒绝的,但却被卫公公不由分手的用力拉着一起往殿内走去。 衡月一愣,但到底掩不住心中的好奇,也跟着走了进去。 而面对举到面前的绿头牌,楚今安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接说道:“出去。” “哎哟,皇上,您再不翻牌子,奴才就要被太后娘娘罚了!”卫公公惨兮兮的说道。 楚今安睨了他一眼:“朕不翻牌子,与你何干。” “哎哟皇上,那太后娘娘不这般想啊!”卫公公叫苦连天。 楚今安不愿多看他,目光掠过时正好瞧见站在门口的衡月。 也不知他怎么想的,竟对着卫公公道:“今晚她侍寝。” 卫公公不知道这个“她”是谁,好奇的回头一看,结果就是一脸“皇上你别逗奴才了”的表情:“这,这……” “滚去记档吧。”楚今安又低下头,继续看着手中的书册。 卫公公简直左右为难,再看廖忠时满是央求的表情。 但此时,比他还惊讶还不敢置信的自就是衡月了。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敢去问刚刚楚今安那句话到底是开玩笑还是随口说说。 但人精似的廖忠已经拉着卫公公出去,还贴心的关上了门。 衡月还站在门口不知所措,却听楚今安道:“过来。” 她犹豫了一下,走过来行礼:“皇上……” “嗯。”楚今安头也未抬,也没说让衡月怎么办。 她正不知所措,门口又响起回禀声:“奴才李得胜,给皇上请安。” 楚今安应了一声,衡月好奇看过去,见一年轻太监推门走了进来。 李得胜头也未抬,恭敬的垂手站在那里。 衡月才想问自己是不是要避开一些,却听楚今安已经淡声吩咐道:“朕不想再听到大明宫的消息传的满宫都是。” 一句话说的李得胜连忙下跪:“奴才失职,求皇上责罚。” 第14章 “你尽可再狠辣一些。”楚今安却这般说道。 李得胜不敢抬头,深深弯腰:“奴才明白,奴才……叩谢皇上不罚。” “再有失职,便不必来见朕了。”楚今安笑了一声,但这笑中,冷意森森,“险些朕就要以为,这皇宫就要改姓林了。” “奴才有罪。” “滚吧。”楚今安将书放下,眼梢扫过李得胜,“你该知道,朕留你一命,是要做什么。” “奴才谨记。”李得胜声音都带了些颤意。 再得了楚今安的允许,他膝行着退了出去。 殿门咔吧一声重新关上,衡月才终于像是回过神来一般,膝盖一软就想跪下去,扶住一旁的柱子才勉强站住。 楚今安却没看她,起身将书放回到架子上,又坐在御案前开始翻起折子来。 过了一会儿,他淡声开口:“过来。” 衡月犹豫了一下,慢慢走过去,听楚今安问道:“会磨墨吗?” “奴婢……不会……”衡月有些尴尬。 她从前在膳房伺候,没碰过这些笔墨纸砚的活儿,此时被这般突然一问,便觉得自己实在不配在大明宫伺候。 楚今安却莫名忽然心情还不错的样子,冲她招手:“过来。” 衡月走过去,按他的要求先往砚台里滴了三滴清水,然后握住墨条,不安的看了楚今安一眼。 楚今安已经拿起另外一份折子,启唇:“磨。” “奴婢……真的不会……”衡月颇有些不知所措。 楚今安好看的眉眼扬起,似乎还带了些笑意的看她一眼,又一挑眉。 衡月以为他要说些什么,却没想到,他一抬手,便握住了她的手。 她浑身一颤,下意识喊了一声“皇上!”,楚今安已经带着她的手动了起来。 “垂直,平整,不急,不缓。”楚今安慢声说道,语气里还带了些难得的散漫。 他又瞥了衡月一眼,“轻重适宜,手臂端起来,墨条不能歪。” 说着,他便松开了手。 衡月连忙用力握住,咬唇学着刚刚楚今安的模样研磨着墨条。 楚今安看了她片刻,便收回目光,继续看折子。 两人都未说话,殿中一时静默,衡月却逐渐感觉混乱的心跳平稳下来。 她悄悄再看楚今安一眼,小心的瞄过他高挺的鼻梁和舒展到鬓间的长眉,又连忙垂下头去,越发卖力的磨起墨来。 “够了,当时手疼。”楚今安才说完这一句,外面又响起敲门声。 这次来的是廖忠,他将刘院正送来的药,给衡月拿过来了。 衡月握着墨条的手指一紧,继而努力不动声色的松开墨条,走过去直接倒出两粒药丸,仰头就吃了下去。 廖忠给她倒水都没来得急,忍不住“哎哟”一声,再看她手指上的磨痕,又是一声“哎呀!” 楚今安好笑的看着她:“急什么?” “奴婢……”衡月也不知道自己急什么,但似乎,她就需要用这样的方法来提醒自己。 刚刚的温情是假的,皇上的疼惜也是假的。 只有这避孕之药,才是真的。 她万不可想的太多…… 微微的苦涩从喉间蔓延到唇舌,衡月抿了下唇,努力笑了一下:“奴婢怕等下忘记了。” “姑娘先去洗洗手吧,皇上这里有我。”廖忠只能这般道。 衡月行礼退下,到侧殿去净手的时候还在想,这药可真苦啊。 指甲盖大小的两粒而已,怎么就能苦到心里去呢。 “你很得意吧。” 衡月正想着,却听身后响起咬牙切齿的声音。 她回头,见夏荷被人扶着,正站在不远处阴恻恻的看着她。 第11章 满宫只有她睡过那龙床 衡月不动声色地将手擦干净,垂眸先收敛了自己情绪,才扭头笑道:“怎么半个时辰这般快。” “你且得意这一回的!”夏荷果然被她激怒,抬手指向她道,“我就看你还能笑几日!” 说完,夏荷与身边宫女对望着哼笑了一声,“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是怎么来大明宫的……呵,等太后娘娘也知晓了,有你好看。” 衡月眸光沉了沉。 太后娘娘知晓会做什么,衡月不清楚。 但从今日卫公公被太后催着午膳前便送来了绿头牌,可见太后娘娘对皇上不进后宫之事是很在意的。 偏皇上今日还当着敬事房的面,点了她侍寝。 虽然很可能只是玩笑之语,但万一传到太后娘娘耳中…… 衡月握紧了手中巾帕,没搭理夏荷,擦净手后便回了紫宸殿。 她得想个办法,最好能劝得皇上今晚进后宫才好。 至少至少,今晚也不能真留她侍寝…… 衡月回去的时候发现楚今安已经在准备用午膳了,她连忙退到一旁静待吩咐,心中却在盘算着自己应该怎么做。 但楚今安为何不愿意翻那绿头牌呢? 后宫四位主子,都是前段时间选秀时皇上与太后亲自选出的,总不能皇上特意选了一些自己不喜欢的吧? 衡月百思不得其解。 她想得实在入神,便也没注意楚今安几次看过来的视线。 廖忠也忍不住跟着看了几次,随后颇有些觉得好笑。 想也知道,楚今安定是知晓衡月早上都没用早膳,被他派去送簪子然后一直到现在,算下来竟是一歇未歇。 第15章 猜着他有心想让衡月回去,但又没什么契机开口,才会这般一眼又一眼地看过去。 好不容易等用完了午膳,楚今安不等桌子撤下,便对廖忠道:“朕歇一会儿,你们都下去吧。” “是。”廖忠忍笑,路过衡月的时候轻轻拽了下她的袖子,与她一起出了紫宸殿。 看着衡月微白憔悴的脸,廖忠有心提点几句,但是想想还是算了。 楚今安在感情上实在不开窍,如今有个人在身边磨炼着,让其能多长进一些也好。 他没说话,但衡月还有事想问他。 踌躇着,衡月轻声开口:“廖公公,奴婢有一事想不明白,还想请公公赐教。” “哎哟,赐教不敢当,姑娘请讲。”廖忠笑道。 衡月又是几番犹豫,才终于开口:“皇上……为何还不进后宫……” 廖忠实在没想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一怔之后,笑得有些勉强:“这,姑娘……” “公公不必答奴婢,只看奴婢想的对不对。”衡月低声道,“愉妃娘娘位分最高,皇上若要进后宫,最先应该宠幸的便是愉妃娘娘。” “但是……因为一些原因,皇上似乎,并不想……” 衡月欲言又止适时地停住话头,小心地朝着廖忠看过去。 见廖忠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衡月松了口气,总算弄明白了这症结所在。 廖忠也很是无奈,只能低声道:“姑娘今日也瞧见了,太后娘娘……哎。” 连敬事房都被那般催促,他身为皇上的贴身大太监,太后娘娘怎么可能放过他呢? 衡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所以,只要能想法子略过愉妃,皇上就能正常翻牌子宠幸后宫了吧? 李昭仪,文美人,许美人。 在膳房伺候的时候,衡月便听小宫人悄悄说起过,皇上初次选秀进宫的几位虽然位份不算太高,却都是个顶个的美人。 尤其李昭仪,原本按家世她在选中的四位中并不起眼,却被皇上破例给了不错的位份。 略过愉妃,让李昭仪侍寝,皇上应会愿意吧。 这般到时候,哪怕太后娘娘知晓她爬龙床之事,也不至于太过生气…… 至少不像如今一般显眼,满宫只有她睡过那龙床。 衡月抿了下唇,屈膝谢过廖忠后,回了自己的住处。 青寻已经准备好了午膳在等她,两人一边吃,一边说起上午的事情。 衡月再次谢过她后,青寻笑道:“姐姐实在太客气了,当时廖公公让我来的时候,便说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姐姐。” “那下次我再多谢廖公公。”衡月也笑起。 她心中压着事,吃得便不多,青寻忍不住劝道:“姐姐早上就什么都没吃,还是多用些吧。” 衡月勉力又用了半碗饭,实在吃不下,便还是算了。 趁着楚今安没叫她,她也睡了一会,临近傍晚时才被叫到前面。 这时伺候在御前的是衡月没见过的一位宫女,她站在上午的地方,依旧是静默等待着。 瞧着与旁的宫人无异。 那宫女应是对她有些好奇,几次目光落在衡月身上又很快移开。 但衡月一觉睡醒还沉浸在侍寝的困扰中,自然没多察觉什么。 直到晚上。 楚今安洗漱之后坐在床边,还在低头看书。 除了廖忠之外的宫人都退了出去,衡月想得脑袋都疼了也未想出什么好办法,这会儿略有些呆呆地跟着众人就要往外走。 却被廖忠惊讶拦住。 他看了眼心神都在书上的楚今安,低声与衡月道:“敬事房已经记下了今日你侍寝,你还要去哪里?” “啊?奴婢……”衡月不敢置信,“敬事房?啊?” 廖忠没时间多解释,将她往里一推,关门就退了出去。 衡月不知所措站在门口,她实在不知道自己侍寝竟然还能被记档。 犹豫着,她小心回头看楚今安,见他还在看书…… 她咬了咬唇,绞着手指很是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犹豫又犹豫,还是不敢开门逃走。 “过来。” 楚今安忽然出声,吓了衡月一跳。 她怯怯转身,眸中全是忐忑:“皇上……” 楚今安看了她一眼,忽然扬声喊道:“廖忠!” 刚出去没多久的廖忠又被叫了回来,楚今安看着书,淡声吩咐道:“与她讲讲侍寝的规矩。” 便是廖忠,都险些忍不住惊讶的“啊?”一声。 但楚今安已经继续看书去了。 廖忠和衡月面面相觑片刻,最终廖忠叹一口气:“那奴才,去请敬事房的魏嬷嬷过来?” 敬事房的魏嬷嬷是专门教导妃嫔初次侍寝规矩的,算是符合楚今安的要求。 但衡月又不是后宫妃嫔…… 好在魏嬷嬷实在是个经验丰富的老人儿,见衡月又踌躇又紧张还有些不好意思,她笑着安慰道: “姑娘不必多想,专门为皇家教导人事的宫女也是有的。” 衡月一怔,不解抬头。 魏嬷嬷一边引着她先去浴室,一边解释道:“皇子大婚之前,会有专门的宫女去伺候引导……咱们皇上当时情况特殊,姑娘如今也不必多想,只当如此便罢了。” 第12章 “皇上,奴婢不要了……” 第16章 衡月喃喃应下,在魏嬷嬷的带领下梳洗干净,然后只被允许披了一件轻薄的寝衣回到紫宸殿。 秋叶风凉,衡月在廊下走了一遭便觉得寒意入骨。 她颤抖着进到皇上寝殿,站在门口行礼时颇有些不知所措:“奴婢,参见皇上。” “来。”楚今安语气淡淡。 衡月用力抿了下唇,小步走到龙床边。 楚今安依旧在看书,不过在她过来之后,他便将书收起,抬眸看她,又微一挑眉:“嗯?” “皇上?”衡月实在不知道楚今安这一个字是什么意思。 她小心的走过去,站在楚今安身前,才喊了一句“皇……”就被楚今安拉住了手腕。 “啊!”她惊呼一声,踉跄一步跌坐在楚今安膝盖上。 楚今安一手环着她的腰,低头看她,眸中印出的全是她无措的脸。 衡月双颊顿时烧了起来,红的似能滴血。 她双手撑在楚今安胸前,结结巴巴说道:“皇、皇上……” “嗯,今日不错。”楚今安似乎是笑了一下,“不脏了。” 衡月浅浅倒吸着气,下意识便往后仰身子,结果就这么一动,便露出了她颈间的红痕。 楚今安眉头微微一皱,稍微放松了些抱着她的力气。 偏此时衡月毫无所觉,还在挣扎,一下便从他怀中站了起来。 “皇上?”衡月有些惊疑不定的瞪大眼睛,楚今安“嗯”了一声:“就寝吧。” 就寝……这样? 刚刚狂乱的心跳逐渐平复下来,变成另外一种不知所措。 衡月抓紧胸前衣襟,想再喊一声皇上,却见楚今安已经放下书躺下,似乎真的这就准备睡觉了。 但衡月心中却如百爪在挠。 “敬事房既已经记档,今晚姑娘是必须侍寝的……” “莫要想着不成事才好,若真不成,明儿也要记在彤史上,日后被人看到……” “……最主要的是讨皇上欢心……” “主动些,不要那般端着……” “别太无趣,主动些,花样也要多一些……” ……魏嬷嬷的话响在脑海,但衡月现在有些茫然。 她原本是不想侍寝的。 但魏嬷嬷说了,皇上召她侍寝,若是不成事,在彤史上还要用红笔标出,敬事房的太监还会来问她为何。 她、她哪里有那个脸去解释为何? 不如就,主动些? 那,皇上似乎已经要睡觉了,她、她还能、多主动? 又想起魏嬷嬷给她看的几幅图,衡月感觉脸上刚消下去的热度又飘了起来。 她扇了扇脸颊,悄悄看一眼楚今安,咬唇下定决心。 下一瞬,楚今安惊讶睁眼,不敢置信问道:“你在做什么?” “皇上,嗯……”衡月从耳朵红到脖颈,坐在楚今安小腹处也不敢坐实了,眼睛亦不敢看他。 她按照魏嬷嬷教导的,一边缓慢动着身体,一边小声道,“皇上,奴婢,想要……” 话未说完,楚今安便突然掐住了她的腰。 衡月倒吸一口冷气,隔着薄薄一层寝衣,她也能感觉到男人手掌的温度。 她轻轻咬了下唇,鼓足勇气抬眼,却见楚今安眸中似是有火苗在跳跃一般。 她被吓到,手指下意识抓住楚今安的手腕。 紧接着整个人却被提了起来! 再坐下的时候,衡月忍不住惊呼出声,挣扎着想要逃离,却被那双手死死按住…… 夜半时,紫宸殿第一次叫了水。 衡月无力的趴在床上,连楚今安亲自给她擦身都没看清。 她纤细的长腿还在细微的轻颤着,眼皮红肿,就算是努力睁也睁不开。 等楚今安再收拾好自己后,回到床上,抬手将她搂进怀里,又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后背。 衡月呜咽一声,双手无力的抵在他肩膀上,求饶的话几乎是无意识的脱口而出:“皇上,奴婢不要了……” “嗯,睡吧。”餍足的男人特别好说话,还亲昵的吻了下她的额头。 衡月却是又抽泣一声,却像是终于得了宽宥一般闭上了眼睛。 * “衡月姐姐,你没事吧?”青寻看着在微微颤抖的衡月,有些担心的问道。 衡月轻轻摇摇头,心中却欲哭无泪。 做宫女练的是久站的功夫,她站着倒是没事,但、但起起落落实在是太累了…… 楚今安还不许她停,不许她逃,更不听她的求饶。 早上穿衣时,衡月看到自己腰间两个红红的指印掐的极深,可见昨晚楚今安用力之大…… 太累了。 她再也不要那般了。 好在楚今安上朝并未让她跟着,还许她回来休息。衡月感觉自己一共睡了也没一个时辰,回到住处便一头扎在了床上。 而得了敬事房确切消息的愉妃哪里还能坐得住? 侍寝宫女?这宫中哪里有这样的职位?! 她如今位份最高,拿了彤史就往慈宁宫哭诉了大半日。 等午膳后,愉妃从慈宁宫出来时脸上笑意盎然,满是期盼的随手将彤史丢给敬事房的人。 楚今安这边忙完政事,看天色已近傍晚,正犹豫是出去转转还是看书,外面就有人来报,说太后娘娘请他过去。 第17章 “也好,许久未给母后请安了。”楚今安这般说着,却看向殿中伺候的衡月。 衡月无知无觉的站在那里,很是恪守本分的模样。 楚今安也未多言,只往外走的时候递给了廖忠一个眼色。 于是,跟着往慈宁宫去的宫人中,便没了衡月的踪迹。 能放松休息一会儿,还可以和青寻一起好好吃顿饭,衡月很是高兴,以为今晚能好好睡一觉了。 她趁机问起御前伺候的众人的名字,以免下次见面打招呼都不能。 青寻果然了解非常,与她细细讲起:“正一品、从一品、正二品、从二品,每个品阶上只有一位姑姑。” “这四位姑姑虽也是御前的人,却是总管,很少伺候在皇上跟前了,平日也很少见到。” “如今在皇上面前伺候多的,就是三品到五品六位姑娘。”青寻道,“虽然这三个品阶上人数并不限制,但皇上似乎不喜人太多,只……” 话没说完,衡月住处的门却被人大力拍响。 衡月和青寻惊的同时站起,而紧接着,门被人一脚踹开。 竟是廖忠架着楚今安跌跌撞撞走了进来! 第13章 放过奴婢吧…… “皇上?”衡月惊讶,青寻也连忙上前去帮忙。 廖忠好不容易把楚今安放在衡月的床上,转身拉着青寻就要出去。 青寻还在犹豫:“廖公公,皇上是喝醉了吗?只姐姐一人可以吗?” 廖忠话都来不及说了,连忙拽着青寻的衣服快速出去,转身关门的瞬间便听到布帛被撕裂的声音。 他“嘶”了一声,忍不住又深深叹了口气。 太后娘娘做的过了。 哪怕是真着急,也不该用这样的法子。 尤其,皇上他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主儿啊…… 屋里,衡月毫无防备的被楚今安大力按在床上。 她一个字都来不及说出,便被男人粗暴的堵住了唇。 束带他都已经没有耐性解开,直接几下将衡月的衣服全都撕碎扔在了地上。 宫女住的床铺何其小,又不甚牢固,被楚今安几下便压出了咯吱声。 衡月听的心焦又害怕,怯怯抬手去推楚今安:“皇上……” 楚今安气喘吁吁抬起身子,双眸深深看着她。 “您、您怎么了……”衡月闻到酒气,有些担心,“可需要奴婢给您准备解酒——啊!” 话没说完,她便被男人毫不留情掰开了腿! 完全没防备的被异物入侵,衡月疼的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 她用尽力气去推楚今安,口中喊着“不要,皇上,不要这般……” “不要,哈哈,不要?!” 楚今安癫狂似的笑起来,身下动作不止不停,反而更加深入。 衡月疼的忍不住惊叫,又哀求:“放过奴婢,皇上,不要,放过奴婢……” “放过你?哈哈哈,放过你?” 楚今安表情狰狞,额上青筋爆出,一双眼睛血丝满布。 他将衡月猛推他的手一把抓起,按在她的头顶,语气怪异地说道:“你想不要便能不要吗?你求放过便能放过吗?” “谁来放过你?谁能放过你?” “哈哈哈哈,好笑得很!” “这宫中,你说了算吗?你配说不要吗?” “那么多那么多的规矩,你想不要便能不要吗?” “哈哈哈哈哈哈!天真,愚蠢!” “谁让你就是这般的,谁让你活在这里呢!哈哈哈哈哈,蠢不可及!” 随着他不屑的咒骂,他动作越快,随后低头狠狠吸吮在衡月的脖颈。 被绳索磨伤的痕迹原本在药物作用下已经淡了很多,但楚今安像是发了疯一般,专挑那伤处用力。 衡月疼得昂起头来,嘴里求饶的话都变了调儿,一双手更是被他死死按在头顶,毫无挣扎的可能。 她哭,她求,她甚至感觉自己下一刻真的就要死去了。 但楚今安就是不肯停一停。 他比之前几次都凶狠,撞得她脑袋磕在床头,又被他掐腰拉回继续。 毫无怜惜。 衡月嗓子都哑了,她都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只知道自己似乎是昏过去了。 等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却还被楚今安搂在怀里,还在继续着。 “皇上……皇上……” “闭嘴!蠢死了!”楚今安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比之前的癫狂好了许多,但他依旧死死勒住衡月的腰,从背后要她。 衡月哭得没了力气,终于彻底昏厥过去。 * 廖忠提心吊胆在门外等了许久,子时都过了,屋里的声响才终于停下。 他连忙小声喊了句“皇上”,听到楚今安淡淡地“嗯”了一声,才彻底放下心来。 片刻后,楚今安披衣而出,面色黑沉得如同这夜色。 廖忠一眼也不敢往屋里看,低头才跟着楚今安走了一步,就听他道:“将青玉膏取来,让青寻给她,涂涂药。” “是。”廖忠心中一惊,将楚今安扶到寝殿后便连忙自己去拿了药寻人。 左右犹豫之后,廖忠还是给青寻透露了一点儿:“太后娘娘有些着急了……给皇上的酒中加了点料,愉妃就等在侧殿……” 青寻瞪大眼睛,又连忙低下头去不敢多问。 第18章 “你与衡月姑娘说一说,皇上……也是有苦衷的,莫要让她心生不满。”廖忠嘴里这样说着,但回想起当时听得的声音,还是觉得心有戚戚。 衡月幽幽转醒时,见到的便是正坐在床边担心看着自己的青寻。 青寻心疼地扶着她坐起,小声问道:“姐姐可还觉得哪里不舒服?昨晚皇上命我拿了青玉膏帮姐姐涂药……” 衡月一顿:“青玉膏?” “是,就是之前吐蕃特地上供的那个,皇上那边也只有一小瓶。” 青寻说完,但见衡月依旧神色淡淡,并无动容,便知廖忠那句话说得有道理。 她也不多犹豫,直接全盘托出:“姐姐,廖公公昨晚与我说……” 衡月听着听着,目光终于动了一下,微带了讶异看向青寻:“太后娘娘……” “姐姐或许不知,先帝时后宫争宠手段颇出,太后娘娘更是其中佼佼者……”青寻到底不敢说主子们的小话,只点到即止。 她又叹道,“廖公公说,愉妃当时就等在侧殿,皇上……却还是坚持回到了大明宫。” 衡月却是心中一动,想起昨晚楚今安的状态确实不对劲。 而且,他与她说的那几句话,似乎也别有深意…… 所以,他身为皇上,竟也会被人逼迫至此吗? 连说“不要”的权利都没有的,不仅是她,还有,楚今安? 衡月垂下眼睛,轻轻挪动了一下身体。 昨晚便是他再发狂,除了动作凶猛些,并没有其他什么。 脖颈被吸的厉害,但每次啃噬他都放的极轻,完全不如被绳子猛的勒那一下来的难受。 至于其他,便只有一处实在疼的厉害了。 不过青玉膏那般金贵的药物涂上,一夜便也好个七七八八。 衡月摸了摸脖子,青寻低声道:“印子都已经下去了,等会儿姐姐洗漱后再涂一次,应就看不出什么了。” “嗯……”衡月应了一声,又叹了口气。 “姐姐……姐姐还是,莫要怨怪皇上呀。”青寻到底还是小声说出了这么一句。 衡月愣了一下,摇了摇头,片刻后,又摇了摇头。 昨晚楚今安除了格外激动凶猛之外,其实并未如何伤到她。 她侍寝次数不多,却也知道,那人在情爱之事时总是有些不知轻重,但之后却也算难得温柔。 只是衡月想不通,太后娘娘,何至于如此逼迫皇上,竟还对龙体用上了那等东西? 难道太后娘娘就不担心皇上会因此损了身子吗? 紫宸殿,刘院判收回请脉的手,轻轻叹了口气。 廖忠急道:“皇上的身子怎么样啊!刘院判,您倒是快点说呀!” 第14章 几乎不能自控 “皇上,哎。” 刘院判又叹一口气,但看楚今安淡然的表情,也知道他应是猜到了。 便也不必再拐弯抹角,刘院判压低了声音,“皇上体内余毒未清,原本再治疗几次也差不多了,但昨晚摄入的东西中,恰有一味……催发了皇上那余毒。” “对龙体可有伤害?”廖忠简直要急死了。 刘院判无奈的看他一眼:“自然是有的……皇上觉得呢?” “有些不妥,但还好。”楚今安闭了闭眼睛,“再治吧。” “是,但那情药只是暂缓……嗯,皇上日后可多宠幸后宫。”刘院判小心的说道。 楚今安目光利箭般的射向刘院判,刘院判也很无奈,强撑着老脸道:“这、这也是排毒的一个方法……” “可会对女体有所损害?”楚今安却这般问道。 刘院判也不敢说完全没有,支支吾吾的暗示:“暂时肯定是不能有孕的……另外若、若能再辅以些药物,便无碍了。” 这下,连廖忠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谁侍寝之后都要喝避孕药物,还得再吃些别的药…… 后宫之人谁不长了颗七窍玲珑心,这般几次之后猜也能猜出不对来。 他下意识去看楚今安:“皇上……” 之后,廖忠又看向刘院判:“你这,哎呀,这!” 楚今安中毒之事,如今只他三人知晓。 之前夺嫡之争实在过于激烈,楚今安不知被哪位兄弟下了慢性毒药,也是被刘院判偶然发现才拉回一条命来。 如今若是被旁人知晓皇上还余毒未清,甚至连子嗣一时都不能有,只怕刚稳固的江山又要动荡起来了。 还有太后…… 廖忠急的团团转,楚今安却依旧很淡然:“将那排毒之药,加在避孕药丸中吧。” “是,臣回去就加急做出来。”刘院判应道。 他才收拾好药箱准备离开,却又被楚今安叫住。 楚今安面上难得露出些不确定的神色:“朕昨晚……有些毒发的感觉,但……” 他不知该怎么形容,只看了眼廖忠。 廖忠马上明白过来,凑过去嘀嘀咕咕与刘院判说了片刻。 刘院判“哎哟”一声,甚至没忍住拍了一下大腿,然后就要与廖忠说。 楚今安直皱眉头,到底还是廖忠懂他,拉着刘院判让其面向楚今安。 刘院判这才反应过来,犹豫之后,期期艾艾说道:“那位姑娘……只怕也会被余毒影响,最好还是泡上三日药浴……” 第19章 “嗯,去开方子吧。”楚今安浅浅吐出一口气。 刘院判连忙应下,急匆匆的便离开了。 廖忠小心的觑着楚今安的神色,开口劝道:“皇上莫要担心,有刘院判在,衡月姑娘定会无碍的。” 楚今安摇了摇头,又冷笑一声:“太后……” 这话廖忠不敢接,但楚今安明显是气怒极了,顿了一下后恢复些理智才继续说道:“母后这是迫不及待,想让朕给她的亲生儿子让位置呢。” 廖忠忍不住跟着叹了口气。 他也听见昨晚衡月屋里的动静了。 若说太后娘娘是好意,用一些助兴的小东西也就算了,但明显昨晚楚今安已经几乎不能自控。 在那般情况下,若他真去宠幸了愉妃,换来的只会是初次承宠后愉妃一身的伤,甚至可能会更糟…… 那之后,心疼女儿的端亲王难道还会感谢楚今安?会觉得真的和楚今安成了一家人? 只怕是离心离德,盼着楚今安早些下台才好! “朕以为,将她尊为太后,她好歹也能顾念几分那母子之情。”楚今安慢慢握紧了拳,又自嘲的笑了一笑,“愚蠢至极!” 廖忠低头,不敢搭话。 楚今安自己平复片刻,又深吸一口气:“让青寻好好伺候着,这几日,便不必她来御前当值了。药浴之事瞒着她些,哄她泡了就好。” “是,奴才这就去告知青寻。” 廖忠离开后,楚今安静坐片刻,忽然起身,将小几上的茶盏重重砸在了地上! 他不是先帝最宠爱的儿子,非嫡非长,亲母妃也去世的极早。 能在一众兄弟中登上这皇位,是他的运气,更是他的精心筹谋。 但至此,依旧不算完。 外有众藩王虎视眈眈,内有太后不怀好意,前有端亲王妄图摄政,后有愉妃好不省心。 还有太后所出的明亲王,对他向来不逊,留宿在宫中时总要住在皇帝才能住的紫宸殿……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四面埋伏,不过如此。 而思及此,一个人影却突兀的闯进楚今安的脑海中。 那是个常常在哭的女子,或委屈或愉悦,她的眼泪都会一滴滴落下来。 她怯懦,惧他,却又无限包容,任他予取予求。 与记忆中、帮助他照顾他的眼睛,实在相似。 而她又毫无背景,在这深宫之中,只能依附于他。 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人选。 楚今安又坐了片刻,到底还是忍耐不住起身,出门往后面宫人住处走去。 他昨晚过于孟浪,不知她……如今怎样了。 行到衡月屋门前,楚今安抬手,还未推门,就听到里面有女子说话的声音。 堂堂帝王听墙角实在不像话,但楚今安自觉听的光明正大,他还将门轻轻推开一条缝。 只是内里的两人正说的起劲,完全没注意而已。 刚来传完话的廖忠原本还有些担心,但在听到对话内容后,却险些忍不住笑起来。 先是青寻喜气洋洋的声音:“姐姐!你可以好好休息几日了,皇上对姐姐真好!” 衡月却听起来似乎并不那么高兴,还有些蔫蔫的:“我这都没什么事儿了,皇上为何还让我几日不许去当值?” 她颇有些担心的模样,“不会是……以后不必我伺候在御前了吧?” “那姐姐不想去后宫做主子吗?”青寻好奇的问道,问完之后自己一拍巴掌,“莫不是姐姐觉得留在御前,能离皇上近一些,见皇上的时间也长一些?” 衡月无法说出内心所盼,只能胡乱点头应付:“是啊,你看后宫,除了愉妃之外三位娘娘都还未见过皇上呢。” “这般说来,姐姐是心悦皇上的?”青寻年纪尚小,有这种事情岂能忍住不打听个清楚。 衡月有些恼羞成怒,嗔怪道:“你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哈哈,姐姐脸红啦!” “你……不许再胡说八道!” 门又被轻轻关上。 楚今安面无表情的启唇,吐出两个字:“回宫。” 廖忠忍笑,假装没看到楚今安耳后冒出的绯色,跟在他身后往紫宸殿走去。 屋里,正在打闹的两人终于停了下来。 完全不知道皇上来过一遭的衡月此时却收敛起笑意,轻轻叹了口气。 “距离过年,还有四个月啊……” 这个时间,怎么就走的这般慢呢? 第15章 直接将人掳走 青寻还以为衡月只是盼着能休息,或者就是喜欢过年,也没多想,安慰了几句后听到敲门声响起,便出去了一趟。 不一会儿,青寻回来笑道:“皇上特地为姐姐准备了药浴,姐姐快来吧。” “药浴?”衡月有些惊讶,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可是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既是皇上的心意,姐姐也别浪费,快来吧!”青寻二话不说拉着衡月便进了浴房。 此时,楚今安也在泡药浴。 与衡月相比,他的药汤颜色要深的多,而他表情也满是痛苦,额头上的汗珠就没断过。 廖忠伺候在一旁,看的心急,却也无计可施。 偏此时,还有人来打扰。 “廖公公,明亲王来了……说是今日无事,想来找皇上喝酒。”来报信的小太监压低了声音,语气全是惴惴。 第20章 廖忠简直想要骂一句,但也无可奈何。 他只能叮嘱:“你在这里看着皇上,我去瞧瞧。” 明亲王楚今阳正站在廊下,吊儿郎当的样子靠在柱子上四下张望着。 见廖忠出来,他便笑道:“哟,廖公公,我皇兄呢?” “不瞒王爷,皇上昨晚没休息好,这会儿已经睡下了。”廖忠揣着笑答道。 楚今阳“啧”了一声,看看日头:“皇兄这般自律的人,也会在大晌午的睡觉?” 廖忠只弯腰笑着,并不答。 谁不知道明亲王此来是做什么的呢。 若这其中没有太后的授意,他廖忠愿意将自己头摘下来给皇上做球踢。 却没想,楚今阳站直身子,饶有兴趣的又往后殿方向看去:“那个衡月呢?让她来陪本王喝酒也行!” 廖忠笑意一僵,险些就要绷不住表情了。 他只能说道:“王爷莫要玩笑了。” “玩笑?你算什么东西,本王有时间和你开玩笑?”楚今阳就是这般脾气,说怒就怒。 他一把推开挡路的廖忠,大摇大摆就往后殿走去。 紫宸殿对楚今阳来说实在熟悉,他大步走在前面,廖忠追在他身后,不敢阻拦,也不敢命人去惊扰楚今安,只能徒劳的央求道:“王爷莫要这般吧……” 楚今阳哪里理会廖忠? 甚至瞧着他都像是专门打听过衡月的住处似的,直奔目标而且,毫不迟疑。 廖忠实在没办法,只能半路拦了个小太监,让他快去回禀皇上。 就明亲王这种一身蛮力的,若真对衡月做出点什么……那他廖忠死都来不及啊! 转眼之间明亲王便要推开衡月住处的门,廖忠不管不顾往前一扑抱住他的腿,无奈道:“王爷,王爷诶!衡月姑娘如今已经是敬事房记档的侍寝宫女了,您不能这般啊!” “侍寝宫女?那不正好,本王正想大婚,需要个来伺候人事的。”明亲王却勾起一抹混不吝的笑,完全不管廖忠,单腿拖着他就进了门。 而就这般恰好,衡月才泡完药浴出来。 她只穿了一件寝衣,细瘦的腰肢纤纤勒着,被青寻扶着往外走来,越发显得弱不禁风。 身后的热气蒸腾,衬得她脸颊白里透红,比往日更多了几分水润和娇俏。 这会儿听到门响,她有些惊讶的看过来,眉眼水盈清透,让明亲王一眼就止住了脚步。 片刻后,他哼笑一声,两步上前推开青寻,抬手便握住了衡月的手腕! 他的动作实在快的很,似乎早就计划好要这般做了。 这让整个屋子里的人都没反应过来,直到他握住衡月便将她往外拉,青寻才惊呼一声,跑过来抱住衡月的另一只胳膊:“王爷您做什么!” “做什么?她原本就该是本王的人!”楚今阳竟这般说道! 衡月刚刚猝不及防看到明亲王,整个人都彻底懵了,这会儿被左右一吼才反应过来,连忙便去推明亲王的手:“奴婢不是、不是王爷的人!” “你原本该是本王的人,是本王先看到你的!”楚今阳执拗的说道。 他力气实在是大,只这片刻便将衡月手腕上握出一道红色印子。 衡月又疼又惊,用力往外挣:“王爷松手,松手!” “公公!”青寻跺脚去喊廖忠,但廖忠已经完全挂在明亲王腿上都拦不住他,他还能有什么办法? 大开的门中吹进的秋风满是冷意,衡月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在颤抖,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怕的。 楚今阳常年征战,一身蛮力又岂是几个宫人能扛得住的? 便是两个拉一个拖,他也不过几息间便将衡月拉出了门。 大约觉得廖忠实在耽误事儿,楚今阳抬脚直接踢向廊下柱子,明显是要将廖忠撞伤好让他松手。 衡月看的心惊,连忙喊道:“廖公公!您快松手,快松手啊!” 廖忠也感觉自己整个儿被抬起来了,他连忙放开楚今阳的腿,落在地上滚了一圈才爬起来。 就这么片刻,衡月已经被楚今阳拖着走出很远。 “哎呀,哎呀!”廖忠急的要命。 他倒是不怕撕破脸直接让大明宫的宫人去拦住明亲王,但到底名不正言不顺,也不知皇上会是如何打算。 毕竟,明亲王身上既有战功又有从龙之功,还是当今太后的亲子、皇上明面上的亲弟弟,哪里能为一个宫女彻底与他翻脸呢? 大约楚今阳打的也是这般主意,就想趁着楚今安睡觉的时候直接将人掳走算完。 再加上太后撑腰,他更没什么好怕的了。 廖忠此时只后悔该早点让人去叫楚今安,眼睁睁看着楚今阳越走越远,他再没办法,大吼一声:“拦住明亲王!” 才喊完,就见明亲王阴恻恻回头看他:“狗奴才,竟敢这般对本王?活腻了不成!” 而便是有廖忠这般豁出去的一喊,大明宫的宫人也并不真的敢上前拦住这位杀神。 只小猫两三只的阻挡,对楚今阳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 他只几下就将人打散,然后对着衡月笑出一口白牙,却也不多废话,直接将人拎起来就要打横抱走。 “楚今阳!” 姗姗来迟的声音终于响起。 廖忠听的险些哭出来,拖着一身的疼快步到紫宸殿门口:“皇上,明亲王他……” 第21章 “楚今阳,朕的大明宫,竟是你这般想闯便闯,想带人走便带人走的地方么?” 楚今安语气淡淡,声音却又沉又缓,满是压迫。 他唇色发白,额头上的汗都还未擦干,也只匆匆穿了寝衣披了披风便出来了。 虽有些狼狈,但一身气势站在那里,便足以让见到他的所有人都想俯首。 趁着楚今阳愣神的机会,衡月在挣扎之中,猛的一口狠狠咬在他钳制她的手臂上! 第15章 改日再问皇兄讨人 楚今阳完全没防备衡月,只觉得手臂猛地一疼,身体自动就猛地将人甩了出去。 衡月一声都来不及发出,便被砸在了地上。 她闷哼一声,就听青寻已经尖叫着扑了过来,却又手足无措地跪在她身边,完全不敢碰她,只带着哭腔问道:“姐姐,姐姐怎么样……” “你这贱婢!竟敢伤我?!”楚今阳万万也没想到竟会伤在这么一个小女子手上。 他看着手臂上已经渗血的牙印,上前一步弯腰就要去掐衡月的脖子。 楚今安沉声呵斥道:“楚今阳!你再动一下试试!” 说话间,大明宫的侍卫终于赶了过来,冲过来团团围住楚今阳。 楚今阳和衡月被迫隔开,他这才懒散抬眸,看着楚今安嗤笑一声:“皇兄也不必这般阵势吧?臣弟只是与皇兄开个玩笑而已。” 衡月歪在地上轻轻咳着,眼神冰冷的看着楚今阳。 楚今阳力气何其大,将她直直摔在地上的那一下,震得她后背剧痛,此时除了咳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现在话都说不出,只能轻轻拍着青寻,示意自己并无大碍,让她不必担心。 但衡月自己都不知道,她这般蜷缩在地上,衣衫单薄轻轻颤抖咳嗽、却还要强撑安慰旁人的模样有多可怜。 楚今安目光略过她时也是一顿,之后懒得和楚今阳理论,一挥手,便有侍卫围着楚今阳要将他挤出大明宫。 “诶,皇兄,没有必要这般吧!臣弟只是来寻皇兄喝个酒……” “没喝酒便敢这般闹大明宫,朕可不敢与你喝酒。”楚今安半开玩笑的说道。 楚今阳马上“哈哈”两声,举起手来:“皇兄皇兄,臣弟真的只是来寻您一起用饭的……” “朕今日身子不爽,朝都未上,哪里有心情与你一起用膳。” 楚今安淡声道,“改日吧,改日再与你好好喝一顿。” 亲耳听到他承认自己身体出了问题,楚今阳眸光闪了闪,又“哈哈”笑了两声。 他又垫脚指了指衡月:“皇兄瞧瞧,这贱婢都给臣弟咬出血了,臣弟实在气不过,皇兄不如就将她赏给臣弟呗?” 楚今安眸光淡淡扫过来,没有说话,却极具压迫感。 “好吧好吧,那臣弟再想想其他法子,改日再问皇兄讨人哈哈!”楚今阳竟这般说! 衡月轻咳着,不敢置信地回头,对上楚今阳兴味越发浓厚的目光。 似乎楚今安越不肯放手,她便越奇货可居,而他就越发要得到一般。 衡月下意识缩了缩肩膀,青寻赶紧弯腰抱住她,怒目瞪向楚今阳。 楚今阳冷笑一声,被侍卫挤着往外走,还在对着楚今安喊道:“那臣弟明日再来寻你饮酒啊皇兄!” “皇上……”廖忠终于到了楚今安身边。 一切发生的太快,楚今阳像是有目的一般,来到大明宫确定了楚今安的情况后,便二话不说的往后殿去寻衡月。 楚今安微微低头,听廖忠说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后便是一声嗤笑。 看来,楚今阳今日是得了太后的意思,确实是要带走衡月的。 至于知道住处,那实在太简单了。 衡月如今住的是从前春容的屋子,楚今阳只要一问便能知道了。 “他的目的便是这些。”楚今安冷声道。 至于为何要带走衡月,大约还是昨晚太后计划之事未成,便将一切怪在一个宫女身上。 目送楚今阳的身影彻底从大明宫门口消失,楚今安再看被青寻半抱半扶拖起来的衡月,什么都没说,转身回了寝殿。 廖忠给青寻使了个眼色,也跟着进去了。 宫人们这才散开,青寻扶着衡月,小心的进了紫宸殿中。 衡月一走动还是忍不住轻咳,她掩着口,在进门后才发现不对,想离开却已经被楚今安叫住。 楚今安情绪实在不好:“你就这般蠢?每日都要受伤一次才开心?” 衡月不知道能说什么,垂头不语。 廖忠忍不住:“明亲王过来的突然,谁也没想到……” “不会躲?不会跑?腿长在你身上,又明知他是什么心思……” 楚今安话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 女子形容实在可怜。 一身雪白寝衣褶皱脏污,滚了一身的尘土,惨兮兮地裹住女子不住颤抖的身体。 她大约都没察觉自己在颤抖,一双眼睛红着眼尾含着眼泪,怯怯地自下而上悄悄看他一眼,又连忙移开目光。 似乎错的是她一般。 那张漂亮的唇咳到嫣红,唇角还带着一点点血迹,趁着雪白面颊的不知所措,让人实在不忍心多看。 楚今安无声叹了口气,甚至不知道还要不要请刘院判过来。 怎就每日都能受伤呢? 第22章 他身为皇帝,就在大明宫里,竟连自己御前一个宫女都护不住吗?! 自责的话说不出口,却让他更加烦躁。 他随手拿起枕边的玉如意砸在地上。 “啪”的一声脆响,殿中三人不顾迸溅起的碎渣全都连忙跪下请罪。 “滚出去。”楚今安淡声道。 廖忠连忙带着两个姑娘就出了紫宸殿的门。 出去后,看着衡月和青寻两张吓白了的脸,廖忠启唇想安抚几句,却又无话可说。 三人相顾无言片刻,还是衡月忍不住的低咳打破了这份寂静。 廖忠犹豫又犹豫,还是道:“姑娘先回去,我这去请个太医来给姑娘瞧瞧。” 衡月却摆手:“只是摔了一下,并不如何严重,公公还是不必辛苦了。” “我扶姐姐回去躺一会。”青寻也道。 廖忠看看她一身的土,再想想楚今安也没吩咐,只能悻悻点头:“那姑娘先好好休息……” 这一日,大明宫似乎格外寂静。 楚今安除了批折子见朝臣哪里也没去,衡月也乖乖在床上躺了一天。 第二日,衡月自觉咳嗽已经好了许多,泡过药浴后更是感觉浑身轻松。 于是傍晚时分,衡月便还是去了前殿伺候。 廖忠一见她进来就哎呀一声,引得正批折子的楚今安抬起头来,见到衡月也是皱起了眉。 “奴婢身体已无大碍……”衡月小心的解释道,见楚今安收回目光,并未说什么,便放心的站在原处。 她实在是怕,总也不做奴婢的活,会不会真的被楚今安塞进后宫啊。 也是她才站定,门又被推开,夏荷走进来对楚今安行礼道:“皇上。” “嗯,送过去了?”楚今安抬眸,目光却又扫过衡月。 夏荷像是没注意到一般,笑道:“是,愉妃娘娘很是喜欢,说明日会准备好一切,等着皇上过去。” 第17章 在哪里都格格不入 这意思是……皇上准备明日翻愉妃的牌子吗? 衡月听着这些,不敢抬头。 她心中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既有些许释然,还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 很快,衡月便调整好了情绪,让自己以欣喜为主,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楚今安点头让夏荷下去,然后想起什么,看向廖忠。 廖忠却没能马上理解他的意思,第一次呆呆地与他对视。 楚今安只能出声:“簪子。” “簪子?”廖忠重复了一次,这才想起! 可不是吗,当时皇上还专门让他再找出一根簪子,就是为了给衡月的! 这几天一件事叠着一件事,倒把这簪子给忘了! 那盒子还在皇上的寝殿放着,廖忠连忙去寻,拿出来之后还犹豫了一下。 但看楚今安没有要接过来的意思,廖忠只好自己给衡月递了过去。 衡月从听到楚今安说“簪子”开始便不明所以,直到廖忠将那盒子给她,她还在迷迷糊糊地问道:“是要奴婢送去给哪位娘娘吗?” 廖忠简直无言以对,只能回头去看楚今安:“皇上?” “蠢死了。”楚今安眼也未抬,开口便是嘲讽,“给你的。” 衡月轻轻“啊?”了一声,又不解地去看廖忠:“给奴婢的?” “皇上给姑娘的,姑娘拿着就好。”廖忠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衡月还是没搞明白,糊里糊涂地揣着那盒子没站一会儿就被楚今安撵回去了。 回到住处,她才终于想出来一点——皇上如今后宫四位主子都送了簪子,那皇上再给她一个…… 是因为她也侍寝过?还是……皇上依旧想让她进后宫的? 衡月惊得不敢细想,越发觉得距离过年的四个月简直遥遥无期。 至于那簪子,她只打开看了一眼,只觉白玉雕花富贵又精致,实在不是她这等身份配戴的,便更害怕了,直接就收进了箱子最里面,再不肯将其拿出,更别说敢戴着了。 虽说楚今安给的休息时间还有,但经此一遭的衡月哪里还能在屋里呆得住? 她第二日一早便去了前殿,楚今安还未起床,她便与廖忠并排等在了门外。 廖忠实在搞不懂她:“昨儿我听着姑娘还有些咳嗽呢,怎今日也不再歇歇了?” 衡月只摇头,不敢说出真正心思。 今日来伺候楚今安起身的是那日衡月见过一次的宫女,如今衡月已经知道她的名字,是从四品殿前尚宫冬宁。 冬宁不仅在大明宫中伺候楚今安,还能跟着到前朝,这便是从四品以上的权利了。 但如今衡月便是无事可做站在门口,也不肯回去歇着。 以至于冬宁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眉间微微隆起几道褶子,大约不明白衡月要做什么。 楚今安去上朝的时候都在她身边停了一下,皱眉道:“回去歇着吧。” “奴婢……奴婢等皇上下朝。”衡月却这般说道。 楚今安的目光掠过她发间,见依旧是最普通素净的银簪子,也没说什么,径直离开了紫宸殿。 目送一行人急匆匆离开后,衡月才松了口气。 只是才出了门,衡月就见到夏荷站在不远处的廊下,正对着她露出一个轻蔑的笑。 “真是撵都撵不走的贱骨头,都不必她上值还要跑到皇上面前待着。” 第23章 夏荷冷笑连连,“秋萍姐姐你说是不是?咱们都还未起呢,她就过去了,倒是显着她了!” 被她叫秋萍的宫女是正四品的御前尚宫,此时她正淡淡的看着衡月,对夏荷的话不置可否,但看衡月的目光也算不上友善。 衡月怕她误会,连忙解释了几句:“躺了好几日了,总也不上值便觉得有些心虚……” “哎哟,你还会心虚啊?你和我们可不一样,便是天天不上值,皇上也不会说你什么的。” 夏荷说话是真的刻薄,“你就负责晚上把腿一张,哎呀,还干什么活呀!” “夏荷!”秋萍都听不下去,低声斥了她一句,“说的什么话!也不怕脏了舌头!” “秋萍姐姐我错了,但也是她太……”夏荷还想解释,但看着秋萍的表情还是止住了话头。 秋萍淡声道:“衡月姑娘原本就与咱们不同,她如今是侍寝宫女,自不需要做那般服侍人的事情。” 衡月被说得面红耳赤,想开口又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秋萍和夏荷很快离开。 她半晌没动,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异类。 宫妃不是宫妃,宫女不是宫女。 在哪里都格格不入,在哪里都惹人讨厌。 可…… 可这一切,也不是她的错啊! 若有的选,她宁愿还是每日在膳房忙碌,哪怕冬日里双手要一直浸泡在冷水中她也认了啊! 她真的想回到从前的生活…… 衡月颓然的靠在殿门上,双手捂住脸来。 或许她应该恨明亲王,或许她应该想办法报复。 但……身份之差犹如云泥,她哪里敢想那些? 衡月只盼着明亲王能忘记她了才好。 至于后宫,她自是万万不肯能进的。 做宫女,满二十三岁便可被放出宫去,哪怕之后她余生再不婚配,能侍奉在母亲膝下已是足够。 但做宫妃,却只能与这红墙红瓦中耗尽一生,到死都不能出。 哪怕明知道期盼小小,衡月依旧盼着那一丝微弱的可能。 她拒绝去想皇上宠幸过的女人是否可以出宫这样的事情,只当自己还是个普通宫女,只盼着年底和二十三岁。 再给自己打打气,衡月终于在紫宸殿门口等到了下朝的楚今安。 楚今安今日似乎有些生气似的,进门时竟是抬脚去踹那殿门。 “咣”的一脚,吓的所有宫人都跪在了地上。 衡月站的久了,刚刚行礼时便险些站不住,这会儿忽然要跪,一下子便歪了过去,整个人猛的往旁边一倒。 就这么压在了楚今安小腿上。 被端亲王惹了一肚子气的楚今安,万没想到忽然有个热乎乎的重量压过来。 他不能地往旁边让了一步,见衡月不受控制地倒下,又挪了回去。 之后蹙着眉看到狼狈抱住自己腿的衡月,楚今安开口声音不喜不悲:“今日这一出,倒是新鲜的紧。” “奴婢,失仪……”衡月撑着门框跪好,脸上已经臊得一片通红。 楚今安眸光沉沉看着她,忽然觉得这小东西也挺有意思的。 他跨进殿门,随口丢下一句:“衡月跟来伺候,其余人先休息吧。” 第85章 “那你劝劝。” 衡月简直是又惊又喜。 哪怕站起身时还身子还有些不稳,她也努力正常走进了殿中。 楚今安已经坐在御案前,眼也没抬的吩咐道:“磨墨。” “是。”衡月连忙去滴了清水,又拿着墨条轻轻转了起来。 时间已经近午时,廖忠进来几次提醒楚今安该用膳了。 但楚今安依旧一直在看折子,偶尔才从鼻间“嗯”上一声,却完全没有放下笔去吃饭的意思。 廖忠只好将求助的目光看向衡月。 衡月不敢置信的悄悄指指自己。 廖忠都劝不动,她说什么能有用? “指什么呢?”却不想,楚今安竟瞧见了她的小动作。 衡月一惊,不敢撒谎,低头答道:“廖公公让奴婢劝皇上去用午膳……” “哦?”也不知是正好,还是楚今安真的听进了她的话,竟放下手中的毛笔,饶有兴味的看着她,“那你劝劝。” 衡月:“啊?” 廖忠便连忙对她使眼色。 衡月反应过来楚今安的意思,难免有些不解,但皇上有命…… 她想了片刻才小声说道:“皇上……午膳时间到了,先、先用膳吧?” 楚今安微微挑眉,依旧那般看着她。 衡月只好再想:“嗯……皇上早起上朝都没用多少东西,这会儿也该饿了——” 话还没说完,殿外便响起通传声:“皇上,愉妃娘娘求见。” 楚今安面色顿时不悦起来。 衡月却松了口气。 这下不用她继续劝了吧。 廖忠有些为难的看着楚今安,小声提醒道:“皇上……” “朕记得。”楚今安深深呼一口气,“让她进来吧。” 话才刚传出去,一身盛装的愉妃便快步走了进来。 她步子虽急,脸上却带着胜券在握的笑意,见到楚今安便迫不及待道:“臣妾听说皇上还未用午膳?那正好,臣妾那里早就准备好了呢。” “哦?朕不是说过去用晚膳吗?怎这般早就准备上了。”楚今安温和说道。 第24章 愉妃展眉一笑,两步走过去站在楚今安身边,娇俏的弯腰双手搭在他肩膀上:“皇上给臣妾送了那般的大礼,还说要来用晚膳,臣妾开心坏了!” “皇上不知,我们主子早早便起来了,一直盼着皇上能快些过去,更是从早上便开始准备起了膳食……”柳香紧跟着说道。 愉妃嗔怪的看她一眼:“真是多嘴。” “哦?这般辛苦。”楚今安露出些淡淡的笑意。 他向来矜贵淡然,平日里总没什么表情的模样,这会儿只这般笑笑便足够不同寻常。 这让愉妃连站在一旁的衡月都没注意到,整个人更是恨不得贴在楚今安身上去。 楚今安柔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朕还未用午膳的?” “臣妾让人盯着御膳房呢!”愉妃眉飞色舞的说道,“原本臣妾那里的菜要晚一些才能做好,没想到皇上一直未传膳!” “皇上你说,这是不是缘分呀!”她撒娇的摇晃着楚今安的胳膊。 楚今安依旧那般淡淡笑着,抬眸看向廖忠的视线却吓的他一哆嗦。 廖忠连忙在心中哀叹,只觉得愉妃实在是祸星,每次来都害的有人受罚。 那边愉妃已经哄的楚今安答应到万福殿用午膳。 而随着楚今安的起身,愉妃高兴的一转头,便看到站在一旁的衡月。 她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不满的看了衡月片刻,之后却眼珠一转,又露出甜蜜蜜的笑来。 “皇上,臣妾之前对衡月姑娘多有误会,这次小厨房专门准备的乳鸽对女子甚好,臣妾想请衡月姑娘尝一尝。” 愉妃拉着楚今安的手臂摇啊摇的央求道。 衡月有些不知所措的抬起头来,正好对上楚今安蹙眉看过来的目光。 她又连忙低下头去,片刻后,只听楚今安沉沉应了一声“好”。 于是衡月便跟在了廖忠身后,与楚今安一起往万福殿而去。 “衡月姐姐,这是我们主子吩咐给您的。”一个相貌很是可爱的小宫女给她端来一个罐子,又笑着叮嘱,“姐姐小心,这个很烫。” “多谢。”衡月将罐子放在地上,又搓了搓烫红的手心。 她看着那冒着浓郁热气的罐子,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愉妃说请她吃饭,但这里连个桌椅也无,她只能蹲在地上啃这乳鸽…… 主子所赐,宫女还不能不吃完,衡月艰难的将鸽子啃了个干净,又把汤都喝完。 她正端着罐子不知所措,给她送饭的小宫女又过来了。 小宫女惊讶的叫了一声“姐姐!”又笑出两个甜蜜蜜的梨涡:“是我来的晚了,没想到姐姐吃完的这般快。” “多谢你。”衡月道。 小宫女摇摇头,对衡月态度极好:“姐姐叫我小湾就行,姐姐好漂亮。” 衡月羞涩的笑笑,想回夸她,却被小湾拉着问来问去:“姐姐,在御前伺候是什么感觉啊?我只远远瞧见皇上两回,皇上好威仪啊!” 衡月自然不敢与她妄议御前的事情,含糊的应了几声后便与她告辞,去到里殿门口寻了廖忠,与他站在一起等着。 廖忠应是闻到了她身上残留的乳鸽汤味道,忍不住笑问:“怎么样,好吃么?” 她还能说不好吃?只能点头:“好吃的。” 又与廖忠小声说了几句,殿里忽然有了动静:“廖忠!” “皇上在叫您呐!”见廖忠竟没第一时间动作,衡月连忙小声催促,廖忠却又叹了口气,进去后片刻便出来了。 这是怎么了? 衡月有些奇怪的看了廖忠几眼,廖忠也对着她比划了一下,但衡月没看太懂。 她只知道,不过片刻,楚今安又喊了一声“廖忠”! 但这次,廖公公出来的却实在不够快了。 衡月静立在门口,听着殿中似有喧哗之声。 她没敢细听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但隐约听到了愉妃的尖叫。 而片刻后,却是楚今安一脸怒气冲冲的走了出来。 廖忠跟在他身后,一脸的垂头丧气。 只是两人刚刚走出,愉妃便只穿了一身寝衣急匆匆追了出来。 她一把抓住楚今安的手腕,忍着怒气质问道:“皇上这是何意?既来了万福殿,又翻了臣妾的牌子,为何不肯宠幸臣妾?” 第19章 这般的狐媚子皇上才喜欢么? 愉妃的质问声就响在衡月耳边,顿时将她惊得一动也不敢动。 但余光扫过窗外日光,衡月心中不解:这不还是白日呢? 楚今安也说出了衡月的疑问:“青天白日的,愉妃在说什么胡话?” “皇上!臣妾已经是您的妃子,是您的女人!管什么白日夜晚,臣妾都可以服侍您啊!” 愉妃抓住他的衣袖不放他走,“还是说,皇上便是翻了臣妾的牌子,也不会降下龙恩?” “你……”楚今安顿了一下,他也实在了解愉妃的脾气。 这就是个胆大包天,毫无女儿羞涩的,从前甚至还说过要与他私奔这样的话。 他只能叹一口气:“如今你是后宫妃嫔,便不可说这般过火的话。” “臣妾想伺候皇上,如何过火了!”愉妃不仅不怕,还越发提高的声音。 见楚今安背对着她不肯吱声,愉妃怒极:“皇上!臣妾是您亲自选中纳进宫的妃子,难道还比不上一个宫女,都不能让皇上愿意宠幸么!” 第25章 说话间,愉妃视线左右一扫,正好看到衡月。 她顿时眸中怒火更甚,伸出另一只手抓住衡月的衣襟将她扯了过来:“就非得这般的狐媚子,皇上便如此喜欢么!” “与她何关?”楚今安被闹得烦,甩开愉妃的拉扯,又看一眼衡月,“有她没她,朕也不可能此时宠幸与你!” “可是您上早朝前都要与她亲昵一番!”愉妃质问道。 她的语气实在不够恭敬,喊得楚今安越发没了耐心。 他回身,冷沉双眸扫过愉妃:“你来管朕的事?” “臣妾……”愉妃理智才回笼一瞬,感觉到衡月想从她手中挣扎出的力道,又恼道,“那臣妾就是不明白为什么!” “非要朕将话说的明白么?”楚今安声音也高了些许。 眼看他嘴型就要说出“恬不知耻”这般的字眼,廖忠连忙“哎哟”一声。 他慌不择路地随手指了个宫女:“你那端的什么啊,快拿过来给杂家瞧瞧,闻着怪香的!” 众人都被廖忠的话吸引了视线,衡月看过去,却惊讶发现廖忠指着的,竟是小湾。 小湾大约是还没有进殿伺候的资格,被廖忠忽然点到还有些惊讶。 她怯怯的端着手中托盘进来,一双眼睛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楚今安,脸颊却不争气的先红了起来。 她嗫嚅道:“这、这是主子给皇上准备的燕窝……” “蠢货!本宫何时说要现在上了!”愉妃一见她脸红那模样便更生气,抬脚便要踹小湾。 楚今安被闹得头疼,什么燕窝也没心思吃。 他抬步要走,衡月却因为不忍,悄悄推了小湾一下,让她稍微错开一些,没被愉妃一下踹翻在地。 盛怒中的愉妃没注意,楚今安却多看了小湾一眼,开口问道:“叫什么名字?” “奴婢,小湾……”小湾不妨皇上竟直接与她说话,连忙答道,只声若蚊呐,众人都没听太清楚。 愉妃身边的柳香却忽然喊道:“大胆!你是哪出拨来的宫女,竟敢起这般的名字!” 小湾茫然抬头,衡月也很是不解看向柳香。 柳香却不给她解惑,直接对愉妃道:“主子,这奴婢名字竟带了个wan字!” “什么?”愉妃尖声喊道。 楚今安实在懒得留下看着一场闹剧,挥手带着廖忠和衡月便离开了万福殿。 只衡月离开前略有些担心地回了回头。 她想起来了,之前楚今安似乎叫过愉妃的本家小名。 似乎是什么,婉儿…… 可此事小湾又不知道,她连进殿伺候的资格都没,大约只是万福殿小厨房的宫女。 愉妃总不能因此罚她吧? 心中压了此事,衡月回到大明宫还在担心。 楚今安一顿午膳用的勉强算舒心,原也是准备在万福殿午歇的,却没想险些被愉妃霸王硬上弓,实在烦躁。 他这会儿心情也不好,挥退众人后便回了紫宸殿休息。 衡月也回了住处,还在犹豫要不要去打听一下小湾如何了,但小湾那到底是万福殿的宫女,便是愉妃真要罚小湾,她也没办法。 青寻给她提来了一直温着的午膳,衡月趁机问道:“这后宫,若奴婢的名姓不小心冲撞了主子会如何?” “也不如何吧,责令改名就是了。”青寻这般说道。 衡月放下些心来,和青寻一起又简单吃了一些。 但谁也没想到,午歇之后,衡月才起床便听说万福殿出事了。 而且还不是小事。 小湾死了。 “……原本主子只是罚她在院子里跪一个时辰的,谁让她名字取得那般不合适。” “但谁知道那宫女是个有病的,才跪了半个多时辰便像是喘不上气来一般歪在了地上……” “等主子叫来太医却已经来不及了……那宫女自己身体不好也不说,呼哧呼哧喘得特别吓人,主子自己都被吓到了,现在躺在床上起不来……” 被派来与楚今安回禀的柳香含着眼泪跪在那里,简单地说道,“太医诊过的,是那宫女自己有病。罚跪而已,难道还能要人命吗?” “也不知提前与主子回禀,这般乱来,倒吓坏了主子……” “皇上,求您去瞧瞧主子吧,她实在可怜,吓得脸都白了!” 衡月赶来前殿的时候,听到的便是柳香这些话。 她有些不敢置信,握着青寻的手也忍不住紧了几分。 那个……笑起来有着两个甜甜的梨涡,说话细声细气的小宫女,忽然就这么没了? 这才多久时间啊! 一条人命,竟消失得这般快?! 而听柳香说的那话,小湾失去一条命,竟还比不上愉妃脸色白一下来的严重吗?! 青寻也有些被吓到,小声问衡月:“有人死了?” “是……万福殿的一个小宫女。”衡月茫然答道。 她看着楚今安,见那人似乎并没有想主持公道的意思,只眸间压着深深的不耐烦,抿紧唇一句话也不想说。 似乎并不是因为一个宫女的死去,只因为愉妃这层出不穷的把戏实在让他不喜。 柳香还在哭诉,半晌却等不来皇上一句话。 她有些不解的抬头,见楚今安越发难看的面色,顿时心中一个咯噔,连忙俯身拜下去。 第26章 “宫女无辜,愉妃确实有些过了。”楚今安沉默半晌,冒出这么一句,“便罚愉妃禁足一个月,好好反省一二,下次遇事不要这般急躁了。” 第20章 她竟然想这般来取悦皇上 一条人命,才换来愉妃禁足一个月这般的处罚。 衡月和青寻都半晌没能说出话来,哪怕是此时在楚今安身边伺候的秋萍,面色也难免带了些戚戚然出来。 柳香却有些惊诧似的,看样子竟还想追问楚今安些什么。 楚今安却已经不耐烦的一摆手,让廖忠将人带出去了。 衡月没敢去打扰楚今安,和青寻一起握着手回到住处,相顾无言半晌,才无奈的承认一件事:宫女的命在后宫就是这般不值钱…… “姐姐有机会,还是做主子的好……”青寻喃喃开口。 衡月却像是一下子被惊醒一般,更紧的握住青寻,唇瓣几经翕合也没能吐出一句话。 “姐姐?”青寻却又疑惑看她,再开口时,多少带了些踌躇:“或者,姐姐若得了皇上的偏心庇佑,便也能高枕无忧了……” 衡月却垂下眼睛,轻轻摇了摇头。 “我说错了?”青寻小心的问道。 看着她略显稚嫩的小脸,衡月笑起来:“你才进宫不久吧?” 见青雪点头,衡月抿了下唇,又笑:“我在膳房已经待了八年……膳房那里,可是最能听到各宫消息的。” 来给主子取膳的小宫女小太监们,聚在一起就忍不住想八卦些什么。 关系好的一起吐槽别宫的人,关系不好的互相打嘴仗。 衡月在后厨连主勺的机会都没有,只负责洗菜备菜,那些小宫人自然不会注意到她,兴致起来了什么都聊,衡月自然也有机会听到很多很多。 昨日还得宠的昭仪今日便可能被废为采女,前几天还怀孕的美人过段时间大约就会一尸两命。 后宫女子来来往往,君王恩宠更是看不到摸不着的东西,如云烟如薄雾,若将一切寄托在这个上面,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衡月觉得,还是早些出宫为好。 这里外人看着富丽堂皇的很,但进来之后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衡月也知道,便是自己将这些都说个清楚,青寻还是理解不了。 她年纪小,进宫时间也短,而且有御前大红人廖忠罩着,平日里也几乎都在大明宫,便是听过一些,也并不以为意。 不过衡月觉得,青寻有句话还是说对了。 在出宫之前的两年时间里,她只能依靠楚今安,才能好好活下去。 * 原本今日楚今安是翻了愉妃的牌子,但谁能料到万福殿竟能出一遭人命官司。 如今愉妃被禁足,万福殿楚今安便不必去了。 他也没召衡月,安心的睡了一晚,第二天刚下朝却又被太后叫了过去。 衡月赶的不巧,上值时恰好遇到楚今安从慈宁宫回来的时候。 都不必仔细去看,距离一丈远便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寒意。 衡月站的更直了些。 但楚今安路过她身边的时候却又顿住脚步,开口时声音都带了冰渣子:“为什么不戴那个簪子?” 哪个簪子? 衡月脑中飞快回忆,在想起后忍不住略有些惊讶的抬眸看了楚今安一眼。 男人目光沉沉,抿紧的唇角透露他彻底的不满。 “奴婢……那根簪子太过贵重了,奴婢不敢戴。”衡月一点儿说谎的胆子都没有,小心翼翼的给出实话。 楚今安却是冷笑一声:“一个死物罢了,你连朕的床铺都敢爬,却连戴个簪子的胆子都没有?” 衡月一愣,继而面上燥红,目光无措慌乱的不知道该落在哪里。 偏楚今安还不肯放过她,继续道:“这般自轻自贱,天天只戴着这种廉价的东西在朕眼前晃来晃去,真是伤眼睛!” 说着,他抬手拔出衡月绾发的银簪,大力摔在地上。 衡月吓坏了,连忙就跪在地上请罪:“奴婢知错。” 她绾好的长发就这般散了下来,从她肩头滑落,略有些狼狈的披在身上。 楚今安沉沉看她片刻,再开口时声音更冷:“出去。” “奴婢……告退。”衡月实在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了这位,连忙就要往后走,却又被楚今安一把握住了肩膀。 她身后,廖忠已经带着宫人退了出去,还很贴心的把紫宸殿的殿门给关了个严实。 衡月心脏顿时漏跳一拍。 她怯怯抬头,小心翼翼的去打量楚今安的脸色,去猜测他的心情。 但那紧绷而黑沉的面色却明明白白的昭示着他非常糟糕的心情。 衡月心底一沉,却在一瞬间想起昨日和青寻的聊天。 要获得皇上的偏心和宠爱,便如同火中取栗一般,或许有时候就需要冒险一把。 皇上此时心情不好,若她、她能让他心情好起来,是不是也算对他有用…… 她颤颤巍巍抬手,轻轻覆在楚今安手背上,颤抖开口:“皇上……” 楚今安沉沉看着她。 她应是不知道,此时的自己有多诱人。 黑色长发如锦缎般披在她削瘦的肩膀上,凌乱的让他想起每次这长发落在明黄色龙床时的场景。 偏她又用这种表情在看他。 第27章 有些怕、却强迫自己勇敢的模样,带着怯懦和一点儿不易察觉的期盼,与记忆中的那人一点儿也不一样。 却莫名让他心动。 实在奇怪。 他缓缓、缓缓反手握住了她。 衡月脸颊飞上一片绯色,眼眸轻抬,如水般看向楚今安。 楚今安却只是将她拉了起来,然后便放开了手,径直走到桌案旁坐下。 “磨墨。”他淡声吩咐道,衡月却半晌回不过神来。 啊?要、磨墨? 衡月脑子都没反应过来,身体却已经自发的走过来拿起了墨条。 研出墨汁之后,衡月忍不住脸上忽然就爆红起来。 所以她、她刚刚在想什么啊! 她竟然想用床笫之事来取悦皇上! 啊,这会儿连午膳都没用呢!她竟想到那处去了! 她她她,这不应该呀! 衡月面红耳赤的再不敢多看楚今安一眼,却忘记了还等在殿外的廖忠等人。 廖忠看看天色,再看看紧闭的殿门,忍不住又吸一口冷气。 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远远的,他便瞧见敬事房卫公公的身影。 廖忠牙疼似的嘶了一声,上前挡在卫公公身前,实在是没忍住说出一句真心话:“卫公公啊,你怎么每次来的都这般是时候呢?” “啊?是、是太后娘娘使人告知,我才这会儿过来的啊。”卫公公茫然答完,才察觉不对。 他看了看紫宸殿的殿门,再看看站在外面的宫人,缓缓瞪大眼睛:“啊?今日不是说好李昭仪——” “廖忠!”楚今安的声音在殿中响起,廖忠连忙应了一声,又给了卫公公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便连忙推门进去了。 卫公公左右为难片刻,小心往殿中看时却瞧见一披散着头发的女子正站在楚今安身边。 他忍不住“哎哟”一声,再低头看看自己手中捧着的托盘,开始思考该怎么在彤史上记一笔了。 第21章 翻了李昭仪的牌子 殿内,楚今安吩咐廖忠再去给衡月找一根簪子。 实在是那素银的簪子不够结实,被他一下子摔在地上又不小心踩了一脚,如今已经彻底变形没法用了。 衡月就这般披头散发的也没办法见人。 其实她很想说,不如让青寻从她住处随便再取一只素簪来,但楚今安显然没有来问她意见的想法。 让廖忠这般一品太监总管去给她寻一根簪子,衡月觉得不甚妥当。 但她也不敢忤逆楚今安的决定,正惴惴等着,就见廖忠往后示意了一下,提醒道:“皇上,卫公公来了。” 卫公公…… 衡月一下反应过来,顿时又尴尬又惊慌。 她单手拢住头发,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只能无措地站在那里,却瞧着像是恨不得找个地缝就钻进去似的。 楚今安自然没错过她这些动作。 只沉吟了片刻,楚今安便吩咐道:“你去屏风后,等廖忠取了簪子再出来伺候。” 衡月连忙应是,迅速躲进屏风后。 廖忠却敏锐地察觉到楚今安心情似乎好了许多。 他小心地瞧了衡月的背影一眼,心道这衣衫也算完整,却不知道怎么哄得皇上开心了。 “叫他进来吧。”楚今安见廖忠半晌不动,只能这般吩咐道。 廖忠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出去取簪子,同时叫卫公公进来。 卫公公带着一张苦瓜脸进殿,又带着一身洋洋喜气出去。 那端着的托盘上,属于李昭仪的绿头牌已经被翻了过去。 衡月在屏风后听到了一切,也不知道自己心里该是什么滋味。 这半日的情绪跌宕,实在是有些超出她的预料了。 她咬了咬唇,努力不让自己的情绪被昨日的事情影响,更不要被今日的事情影响。 等廖忠拿来一根木头簪子后,衡月自己绾好头发走出屏风时,已经恢复了一个宫女应有的模样。 傍晚时,在廖忠的提醒下,楚今安才从折子里抬起头来。 “皇上,该去怡和殿了。”廖忠低声道。 楚今安应了一声,放下手中毛笔,取过一旁的巾帕不紧不慢擦净手上的墨迹。 怡和殿与万福殿相隔不远,众人路过的时候,还能听到愉妃尖利的哭闹。 她应是得知皇上翻了李昭仪的绿头牌,掐着点儿专门站在殿门口喊给楚今安听的。 可惜郎心似铁,楚今安就像是没听到一般,面无表情地直接从万福殿门口走过。 还未走到怡和殿,衡月便瞧见了那门口挂的红灯笼。 说起来也实在是李昭仪的幸运,这后宫第一个正正经经被翻了牌子、并在戌时迎来皇上的竟不是愉妃,而是她怡和殿。 走到殿门口,一身粉色装扮的李昭仪已经等在那里。 见到楚今安,李昭仪便低头屈膝行礼:“嫔妾参见皇上。” “起吧。”楚今安上前扶了一把,面上也带了些轻松之色。 衡月正巧看到这一幕,不由便低下头去。 是了,如她之前猜想的一般,或许皇上对李昭仪这般小巧可爱的女子确实是多喜爱一些的。 算算时间,选秀这都过去近半个月了,或许没有愉妃挡着的话,皇上早就宠幸其余女子了吧。 第28章 如今愉妃禁足,倒正是个好机会。 衡月也说不出自己如今是什么感受。 似乎有些释然,有些觉得事情回到了正轨,有些觉得原就该如此,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底发酵。 一丝丝的酸,一丝丝的涩。 她也不知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不敢探究,却也实在忽略不了。 “……不若,姑娘先回去休息,换秋萍来伺候?”廖忠见衡月一直站在廊下看着月亮,有些呆的模样,不由开口提议道。 衡月回过神来,惊讶又感激地摇了摇头,之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眼廖忠。 廖忠却道:“那也好,日后……这些,姑娘总归要习惯的。” 衡月一顿,垂眸点了点头。 是啊,她不过是个御前宫女,别说跟着皇上往后宫来了,便是伺候皇上叫水擦身,也是应有的。 殿中两人似乎聊的不错,时不时有李昭仪清脆的笑声传出来。 衡月静静站在屋檐下,静待夜晚的到来。 但没想到,先到来的,却是万福殿的消息。 “皇上,皇上!” 一小太监连礼仪规矩都不顾,跌跌撞撞就跑了进来,着急忙慌地喊道,“皇上,不好了,愉妃娘娘她、她悬梁自尽了!” 正在笑着的李昭仪像是被忽然掐住了脖子一样,悦耳笑声戛然而止。 楚今安也皱眉站了起来:“什么?” 廖忠连忙过去踢那小太监:“话都说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快细细说来!” “回、回皇上,愉妃娘娘晚膳也没用,然后宫人去催的时候发现看到愉妃娘娘……挂、挂在上面……” 小太监话没说完,楚今安已经彻底变了脸色。 他狠狠说了句什么,大步便往外面走去。 衡月连忙跟上,心中亦是惴惴。 怎么,愉妃怎么就忽然要自尽了呢? 宫中嫔妃自戕是大罪,要牵连家族的。 端亲王如今在前朝正是风光的时候,若因愉妃此举受到牵连…… 衡月不明白愉妃是怎么想的,在她看来,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只要还活着,就有无限可能,但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一边想着,衡月已经跟着众人急急赶到了万福殿门口。 万福殿原本因愉妃禁足紧闭的宫门此时已经大开,来来往往的宫人大呼小叫的跑来跑去,瞧着便是一片慌乱。 不必楚今安吩咐,廖忠已经谴了小太监去请太医。 这会儿衡月跟着楚今安一起进去,畅通无阻的到了寝殿中,进门便看到一脸苍白躺在床上的愉妃。 原本明艳的美人瞧着格外凄惨,脖子上一道红色的印子不算明显,却也足以让人打眼便能看到。 楚今安皱着眉走过去,才坐在床边,就被愉妃流着眼泪抓住。 她郑重得像是在指天发誓一般,开口却是怨怼:“皇上若偏偏不要宠幸臣妾的话,干脆直接将臣妾赐死好了!” 第22章 朕御前的人,尝起来便很不错 殿中一片寂静。 衡月下意识看向楚今安,想看他会如何回答。 而他却仿佛并不生气,只淡声应道:“这说的什么胡话。” 但显然这回答并不能让愉妃满意,愉妃依旧死死抓着他的袖子,流着眼泪看他。 楚今安只好安抚道:“等你好了,朕便先翻万福殿的牌子。” “那在臣妾之前,皇上能不能先不宠幸旁人!”愉妃竟还不肯满足。 楚今安这次却没马上答应下来。 他细细看着愉妃的模样,用另一只手试探地去碰对方的脖子。 愉妃马上一躲,继而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看着楚今安:“皇上?” “嗯,声音挺响,嗓子没事便好。”楚今安淡淡开口。 周围传来扑哧的忍笑声,愉妃一愣,不依不饶的又使劲抓楚今安的袖子:“皇上又来戏耍臣妾!” “好了,你安心休息。”楚今安拍拍她的手,敷衍之意溢于言表。 愉妃却还想要他一个保证:“皇上今晚不去怡和殿了好不好?” 一起跟来的李昭仪听到这里,再忍耐不住,带着哽咽喊了一声“皇上”。 她又走过去,扑通一下跪在愉妃跟前。 衡月原以为她是要求愉妃给她一条活路,却不想,李昭仪开口说的竟是:“愉妃姐姐今日遭此大难,妹妹得多没心没肺才能继续伺候皇上!” “便是姐姐不说,妹妹今日怕也要跪求皇上……莫要再去怡和殿留宿了吧。” 说着,李昭仪以头叩地,对着愉妃和楚今安深深一拜。 惊讶之余,衡月也注意到了楚今安的表情。 他似乎有些错愕,还有些不敢置信,之后便变成了冷冷淡淡的模样,甚至比以往还要冷漠几分。 衡月几乎以为,这一瞬间,楚今安对李昭仪的喜爱竟仿佛完全消失了一般。 结果自然是李昭仪则凭借这一跪得了愉妃的青眼,还夸她“实在懂事”。 楚今安自然便回了大明宫, 紫宸殿中又重新忙碌起来,坐在床边的楚今安却思索片刻后冷笑一声。 廖忠小心翼翼地看他,楚今安眼皮一掀:“怎么?” “奴才不敢。”廖忠连忙道。 楚今安从鼻间呼出一口气:“连一个昭仪,都知道讨好愉妃比讨好朕来得重要。” 第29章 “呵。”他唇角的弧度越发带了嘲笑意味,“好一个李昭仪。” 廖忠则暗暗嘬了口腮帮子,一个字也不敢说。 选秀时楚今安的态度廖忠看得明明白白,李昭仪确实算得了楚今安的喜欢。 但今日这一遭,李昭仪确实是选错了…… 正想着,衡月已经端了铜盆进来。 她蹲下为楚今安洗脚,只是刚将靴子脱掉放进水中,楚今安却一下子将脚抽了出来。 衡月失力,完全猝不及防的往后倒去,水盆也被带累得“哗啦”洒了一地,打湿了她的裙摆。 “凉。”楚今安蹙眉看着一地的狼藉,那脾气是再也压不住,“你是才伺候朕不成?连这水温都不知晓?” 衡月不敢说自己确实是第一次伺候他洗脚,慌忙起身想跪回去收拾地上的水和铜盆。 却因为太慌乱,起身时她一下子滑倒,就这么砸进楚今安的怀中。 楚今安也是毫无准备被她一下子压在龙床上。 女子温软的身体和幽幽香气袭来,楚今安皱紧的眉不自觉地松开一瞬,手也按在了她的后腰上。 衡月不懂他的心思,只怕得想赶紧站起来。 结果越着急越忙乱,她脚下又是一滑,惊叫一声,竟是一口啃在楚今安下巴上。 “皇上,奴婢不是有意的,皇上恕罪!” 衡月说着,害怕地抬手去摸楚今安的下巴,却被他嫌弃的握住。 这芊芊柔夷虽美,却是刚刚摸过他的靴子他的脚,他自己有些嫌弃的。 那边廖忠已经很有眼色地、重新叫了个小太监去给皇上打水泡脚。 而衡月努力站好之后,就听楚今安吩咐道:“去准备一下,等下来……” 侍寝二字在口中斟酌片刻,楚今安带着嘲弄地换了个词,“给朕值夜。” 衡月不明所以,还以为此值夜是真的值夜,应了一声后回去简单洗漱后便又回到了紫宸殿。 廖忠正在门外等她,见她竟一身宫女打扮、严严实实的过来了还惊了一下。 “姑娘怎么……”廖忠话没说完,衡月不解看他:“怎么了?今晚不是奴婢值夜,公公怎么还在这里?” 廖忠无话可说。 他沉默地目送衡月进殿,又沉默地关好殿门,回身让人叮嘱茶房莫要熄火,热水要一直温着。 而一进屋的衡月便被楚今安叫到了床前。 显然楚今安也没想到她竟这般来了,惊讶一眼之后却又勾起一抹笑意。 他点点头:“好。” 什么好?衡月不太明白,但按照皇上的意思再上前一步后,却被男人一把拽进了怀里。 腰间束带被大力拽断,衡月惊呼一声,就听楚今安冷笑道:“装什么。” 她、她装什么了…… 衡月一下没反应过来,衣襟已经被大力拽开。 “皇上……”他动作粗鲁的很,衡月实在有些怕。 总也看着君子的楚今安,却似乎在脱衣服这种事情上格外喜欢暴力。 宫女衣饰破破烂烂丢在地上,衡月被压在龙床时下意识便想反抗:“皇上,别……” “闭嘴。”楚今安冷声吩咐,手上更是毫不留情剥下她最后一层遮挡。 衡月忍不住缩了一下身子,又在楚今安的目光中战栗哀求:“皇上别这般看着奴婢了……” “朕为何不能看?”楚今安瞧着今日总算没有了各种伤口的白皙肌肤,难得露出几分满意来。 他俯身压下,感觉女子的轻颤,好笑道:“都几次了,怎还会害羞……” 她不止还在羞涩害怕,甚至哭泣时也一如既往。 但她又实在蠢,只会求他“不要了”,而她如此,楚今安却只想要得更多。 一夜莺啼婉转,衡月承恩到天亮,实在扛不住才沉沉睡了过去。 楚今安只觉得餍足愉悦,甚至昨日从见过太后便糟糕了的心情都有些好转。 起身时,他在不屑想着,什么万福殿、怡和殿,不都是女子?不都是这般? 他御前的人,已是很不错。 可惜这般好的心情只持续到下朝。 再次被叫进慈宁宫时,楚今安淡声说起昨晚愉妃的所作所为和要求,一脸无奈道:“端亲王在前朝辛苦,朕也不好寒了他的心。便等愉妃好了再说吧。” 太后姓苏,今年也就刚刚四十,瞧着并不显老。 这会儿她染了红蔻的指甲慢条斯理端起茶盏,听到楚今安的话便笑了:“皇上这意思是,暂时不翻牌子宠幸后宫了?” 见楚今安点头,苏太后眸光微转,转头和身边的嬷嬷笑道:“看看,当时哀家说选个合皇上心意的宫女送去大明宫,果然没选错吧。” 第35章 她是,太后的人? 这话说得楚今安一怔。 随后他若无其事地笑了一笑,并没问什么,也没有什么情绪变化。 苏太后大约也没想到他竟会这般沉住气,等了片刻见他没有话说,将茶盏送到唇边呷了一口。 见状,楚今安起身告退:“那母后先休息,儿臣那边还有要事……” “皇上且去忙。”苏太后轻轻颔首。 出了慈宁宫,楚今安脸色便沉了下来。 廖忠也有些惊疑不定地跟在楚今安身边,忍不住小声问道:“皇上,衡月姑娘……是太后的人?” 第30章 “呵。”楚今安冷笑一声。 苏太后这般说,应是假的,不管是故意挑拨离间让他疑心疑鬼,还是就看不得他舒心,也都正常。 但,万一呢? 帝王多疑,尤其像楚今安这般极不容易才坐上今日这位置的。 他低声吩咐廖忠:“万寿节那晚的事情,再细查一番。” 廖忠低声应是。 楚今安眉眼越沉。 如今想来,一切似乎又太巧了些。 那日万寿节他多饮了几杯酒,而那酒水几乎也都是被明亲王劝着喝下的。 又那般巧合,明亲王也喝多了,就宿在他的侧殿。 那,明亲王又是怎么遇到膳房当值的、理应已经睡下的宫女衡月的呢? 他几年不醉一次,偏就那一次,还让他遇到个如此相像的人,甚至失控到那般地步…… 思绪流转间,楚今安忽然顿住脚步。 他转头看廖忠:“衡月的身子……” “皇上放心,奴才今日已经让青寻给衡月姑娘准备了药浴。”廖忠答道。 “瞒得好些,莫要被她猜到什么。” 楚今安抿了下唇,“让青寻跟紧些,看看有无面生的人与衡月有接触。” “是!”廖忠心中一惊,连忙应下。 “万寿节那日的事情尽快查,这几日少让衡月到御前来。” 楚今安到底是生了疑心。 因为太过了解楚今阳,所以楚今安很轻易就相信了他会强迫一个貌美宫女。 可被苏太后这么一说,确实疑点重重。 衡月的相貌又实在与那人相似,若有心人专门寻来,倒也不是不可能…… “再查衡月在宫中的情况,这些年,见过她的人总归不少,去问一问。”楚今安又吩咐道。 廖忠严肃应下。 他如今也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以至于,这对主仆在回到紫宸殿时,再看衡月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疑。 虽明知若苏太后真安插了自己人到楚今安身边,如何也不可能自爆出来,专门引他怀疑。 可楚今安如何也不能完全放心。 衡月无知无觉为楚今安送上净手的巾帕,之后才要站在御案旁,却听他道:“廖忠,过来。” 桌边就这么大点地方,衡月只好让开,站在门口静候吩咐。 已是午膳时分,趁着楚今安用饭,廖忠找到衡月笑道:“昨晚劳累,下午姑娘便不必上值了,快回去歇歇吧。” 措不及防被提醒了昨晚的事情,衡月脸上爆红,嗫嚅着说不出一句话,只匆匆行礼,道过谢后便回了后面。 廖忠看着她有些慌乱的背影,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 要真是太后安排的,那这人也找的太好了。 不管是样貌还是性情,竟都非常对皇上的胃口。 他们的想法衡月不知,更不知道苏太后一句话就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回到住处后,衡月睡了个昏天黑地,被青寻叫起泡药浴时还没反应过来。 泡到一半,看到外面天色,衡月惊的险些直接从浴桶跳出来:“这个时辰,我该去御前了呀!” “姐姐莫急,刚廖公公过来说,今日姐姐放心歇着便是。”青寻笑着安抚。 衡月愣了一下,却更加无措起来。 她如今就如同那惊弓之鸟一般,只要不去做奴婢的活就怕皇上是不是又变了主意非要给她什么位份了。 只有干活,才能让她安心。 衡月到底是闲不住,泡完药浴后还想换好衣服往前殿去伺候,被青寻好说歹说才拦住。 就这般,第二日寅时不到,楚今安才起身准备上朝时,衡月便又来了。 往日里她殷勤些倒也无妨,如今落在楚今安和廖忠眼中,却似乎总觉得是别有用心一般。 楚今安递给廖忠一个眼色,廖忠低头称是,佯装无意道:“诶,衡月姑娘来得正好,与咱家一起去给皇上端些茶点吧。” 衡月没多想为什么端茶还要她和廖忠一起去,有活干她就放心。 当下连忙跟着廖忠到了隔壁茶房,她也没什么旁的心思,端了托盘上的茶水就要走。 也因此,自然没看到一早特意调到茶房来的、原本在膳房做活的宫女小芸。 也巧,小芸正埋头烧火,瞥见廖忠进来后更不敢抬头,就这般错过了。 廖忠也看出并不是两人互相不认识,只是太过凑巧,都没看到对方。 他连忙喊了一句:“衡月姑娘慢走,杂家看看盘子上的点心合不合适。” 衡月闻言回头,才应了一声,就见到惊讶抬头的小芸。 “小芸?!”衡月瞪大眼睛,又笑起来,“你怎么在这里?” “衡月姐姐!”小芸也一下子站起来,高兴地扑过来抱住衡月的胳膊,“你真的在大明宫了!” 廖忠心放下大半,也适时地提醒道:“衡月姑娘……” 衡月回过神来,对小芸道:“我还有差事,回头再来寻你细聊。文姑姑可好?” “大家都好。”小芸连忙松开她,“那姐姐先去。” 回到紫宸殿,衡月脸上的笑意还未消散。 楚今安一眼便看了出来,再看看廖忠的表情,垂眸没再说什么。 “膳房那边没什么问题,只是万寿节那一晚的事情,到底明亲王如何寻到人了,奴才实在查不清楚。” 第31章 趁着衡月不在,廖忠将所有调查到的事情与楚今安回禀,“只知道,那晚膳房值夜的确实是衡月姑娘,两人如何相遇的,奴才……” “倒也不必因此惊动明亲王。”楚今安点头,思索之后,缓声道,“便先如此吧。” 应还是苏太后用来恶心人的伎俩,就见不得他的舒心。 “那秋猎,还带衡月姑娘一起吗?”廖忠忍不住又问道。 第24章 “皇上救命!皇上救救奴婢!” 十月初的秋猎,是君臣相和的好时机,也是给武官展示自己能力的场所。 大盛重武,这些年边疆还算太平,朝中武官也算后继有人,每年的春猎和秋猎便格外隆重些。 这又是楚今安登基后的第一次秋猎,从半个月前就开始准备。 原本是要带着后宫妃嫔的,但现在愉妃和李昭仪,楚今安都不想带了,只余下两个美人。 至于衡月,一开始自是在随行名单上的,前两日刚被删掉,如今又被重新加了上去。 这一切衡月都不知道,她如其他宫人一般,在出行的前三日才接到通知。 “后宫只有文美人跟着去呀?” 衡月有些疑惑,青寻解释道:“愉妃娘娘还在养伤,李昭仪自请去万福殿照料愉妃娘娘,许美人也病倒了……” “文美人出自武将世家,是可以上马弯弓的女子。”青寻又补充道。 衡月明白了,却不理解:“李昭仪?” “李家虽在京中,家中已经无甚出息子弟,怕是想与端亲王攀上关系……”青寻说着说着忽然住了口,有些尴尬地看着衡月。 衡月片刻后才明白,连忙道:“你放心,这话我不会说给任何人的。” 青寻有些不好意思:“多谢姐姐。” 两人正在收拾着行李,外面响起敲门声,却是小芸来找衡月玩了。 她忽然被调来大明宫,只认识衡月一个,自然就想依赖衡月,几乎每日有空时都会来寻她。 衡月应了一声,小芸进来后看到她们在收拾行李,忍不住目露羡慕:“你们都要去秋猎呀?” “留在宫中才好呢,主子都出门了,正好休息。”青寻笑着接道。 衡月也点头说是呢,小芸不好意思地抿唇笑,上前来帮她们一起收拾起来。 秋猎定在九月底。 九月二十二,众人从京城出发,走了一整日的路才能到西山猎场。 四个御前宫女都坐一辆马车上,衡月要面对的,自然是三张不甚友好的面孔。 秋萍和冬宁还好,对她虽也淡淡的,交流起来却也算正常。 只夏荷,一有机会便要阴阳怪气衡月几句,还要拉拢秋萍和冬宁来故意针对衡月。 说不在意是假的,衡月也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而且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 好在只有一日。 晚上到了住的别院,衡月是和青寻一屋的,而且距离楚今安居住的正殿最近。 夏荷自然又有话说:“哟哟哟,这待遇,就是与咱们不同。” “姐姐别理她,一天天摆出这副模样,专门惹人嫌呢。”青寻拉住衡月,根本不去搭理夏荷。 看着两人相携而去的背影,夏荷忍不住咬牙,又轻哼出声:“你给我等着……” 不就仗着皇上的恩宠,用身子换来的职位吗! 等皇上玩腻了的,到时候还不知道丢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她夏荷,等得起! “对了,冬宁姐姐,文美人住在哪里呀?我想去给文美人请个安。”夏荷转头又问起冬宁。 冬宁是安排后宫住所的,自然知晓,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直接告知了夏荷。 夏荷笑吟吟地谢过她,转头再看衡月离开的方向时满是志得意满。 哼,等文美人得宠了的,到时候新人换旧人,衡月自然就该从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了! 时间已经不早,楚今安也没怎么为难宫人,洗漱之后就休息了。 “秋猎期间不用上朝,姐姐也不用早起,安心睡吧。”青寻盖着被子,与隔壁床的衡月笑道。 衡月被她的情绪感染,也跟着笑了起来。 可惜大约是已经起习惯了,寅时前后衡月便醒了过来,之后实在睡不着,干脆起身。 青寻睡得不错,衡月没惊动她,小心翼翼地出了门。 朝阳还未升起,但山上的空气似乎都透着自由的味道。 衡月舒展了一下身体,才深深呼吸几口气,忽然听到有一阵声响。 似乎是女子在哭的声音。 她有些好奇,却也深知不要多管闲事的道理,便也没往那边找去。 偏那哭声却越走越近,衡月一下没反应过来,便见到两个模糊的人影。 一高大一瘦弱,瞧着便是一男一女。 她马上警惕起来,脚下一动想躲起来,结果不知道踢到了树枝还是什么,“嘎吱”一声却是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那高大的男子身影迅速地来到衡月身边,抬手便快准狠地捏住了她的肩膀。 待借着廊下微弱的灯光看清彼此的相貌,衡月惊声喊道:“明亲王!” “衡月?”楚今阳也没想到竟是她,一愣之后脸上浮起的是惊喜,“好好好,你在这里正好!” 起初衡月还不明白这“正好”是什么意思,在听到脚步声、看到另一道影子跑掉时才恍然大悟! 第32章 明亲王这怕是老毛病又犯了,而刚刚被他钳制住在哭的,应是另一个宫女。 结果自己还恰好撞了上来! 衡月吓得忍不住哆嗦起来,却佯装出不怕的样子吓唬明亲王:“你、你若敢动我,皇上不会放过你的!” “那又如何?到时候你已经死了,皇兄还能因为一个死人不放过本王?”明亲王露出森森白牙,上下打量衡月的目光淫邪又放肆。 衡月实在知道他说的完全没错,嘴上却不能认输:“你、你再这样,我就叫人了!青寻还在屋里呢!” “倒是提醒了本王……”明亲王说着便要来捂衡月的嘴。 衡月一惊,慌忙躲过,才要说什么,就被明亲王一下撕烂了前襟。 她惊叫一声,明亲王却哈哈大笑起来:“本王还怕你叫人?叫啊,把那个小宫女叫出来,本王今日便要了你们两个又如何!” 衡月这次是真怕了。 明亲王确实是能做出这般事情的人! 她确定,所以真的不敢吵醒青寻让他出来! 示弱吧,此时便示弱,或许还能如上次那般逃过一劫。 衡月不再忍耐,任由泪水落下来:“求您放过奴婢吧,奴婢……奴婢真的害怕……” “哈哈哈哈,又想骗本王啊!”明亲王却越发兴奋起来,随后追忆道,“哼,万寿节那晚本王好不容易把你从膳房找了出来,结果尝都没尝到一口。” 衡月不敢说话,只试图要跑。 “若不是有人告知,本王还不晓得膳房那种地方,还藏着你这般绝色……” 明亲王说着,猛地一推,直接让衡月倒在了一旁的落叶堆上。 她吓得连连往后移去,但明亲王已经压了上来,动作之前还戏谑的说了一句:“什么皇兄的人,本王想要你便要了,又能如何?” “不!不!不要,不要!” 衡月已经人事,自然更怕。 但明亲王力气何其之大! 正当衡月以为自己今日就要命丧于此时,一道如同神祗般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三弟。” 楚今安来了! 衡月一瞬间哭出声来,不管不顾地喊道:“皇上救命!皇上救救奴婢!” 明亲王浑身僵硬了片刻,恨恨回头,又转眼变成了阴森笑意:“皇兄怎么这个时候出来了?” “睡不着出来走走,谁知道这般巧。”楚今安说着,走了过来。 他垂眸看一眼还被明亲王压在身上的衡月,没什么表情地开口:“还不快起来,要朕亲自去扶你不成?” 第25章 越想越觉得衡月可疑 衡月连忙应是。 也不知是她有了底气力气大了,还是明亲王故意相让,反正这次衡月一把就将他推开站起来了。 衡月单手拢着衣服,跌跌撞撞跑到楚今安身边站好,才惊魂未定地唤道:“皇上……” “你怎么在这里?”楚今安又问道。 衡月实在不知道他问的是自己还是明亲王,犹豫了一下没开口答,那边楚今阳已经抢先嬉笑地说道:“自是有人相约,臣弟才来的。” 这话说得实在太有歧义了! 衡月马上瞪大眼睛,想解释,就听楚今阳又“啧啧啧”地说道:“皇兄怎连枕边人都看不住?” “莫要胡说。”楚今安淡淡说道。 楚今阳“哈哈”一笑,从地上一跃而起,不甚在意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然后歪头看躲在后面的衡月。 衡月吓得连忙一缩脖子,话更是忘记说了。 楚今阳便道:“行,今日不方便,改天再约吧。皇兄,臣弟先回去了。” “嗯。”楚今安淡淡颔首,到楚今阳影子不见了,他才回头看向衡月。 一身狼狈,头发间还插着枯叶的衡月仓皇无助地对上他的视线,却是心中一惊,连忙解释道:“皇上,奴婢是醒了睡不着,想出来走走,谁知道正好遇到王爷……” “你与他,最初是如何相识的?”楚今安却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衡月也愣了一下,又回想片刻才答道:“那日,奴婢正在膳房值夜,听到外面打雷,怕早起时下雨,便想回住处拿把伞……” 谁知道就那般巧。 她才走在廊下,便遇到醉醺醺的明亲王。 之后的事情衡月连回忆都不再敢。 低着头的她,自也没看到楚今安眸中闪过的一丝暗光。 片刻后,楚今安才淡声开口:“回去吧。” “是,奴婢多谢皇上。”衡月垂头丧气的行了礼,想一想,还是小声解释道,“奴婢真的没想到出来会遇到明亲王,更不会和他约好了……” 楚今安不置可否,等衡月走了,他却又道:“一次两次,都这般巧。” 廖忠不敢吱声。 楚今安还在想着自己刚刚听到的那些话。 楚今阳说,是有人告诉他膳房里藏着一个绝色。 所以那日,楚今阳兴致上来,才会往膳房去寻的? 这般倒也说得过去,但,万一……是他们之前就串通好的说法呢? “皇上?”廖忠看楚今安站着不动,小心提醒道,“山风太凉,皇上还是先回去吧。” “廖忠,你还记得彭云吗。”楚今安却忽然问道。 廖忠顿了一下,才点头:“奴才记得。” 第33章 那彭云也是个人物,最早是大皇子府的太监,后来被楚今安所救便自愿留在他身边伺候。 但因他的过往,楚今安并不相信他,而且大皇子也一次次提醒楚今安说彭云还是自己的人。 后来却是一次,彭云冒死将大皇子与人密谋、准备行刺楚今安的事情告诉他,楚今安起初半信半疑,后来躲过那次刺杀后才相信了彭云。 不过最后事实证明,那一切都是大皇子和彭云做的戏。 目的,就是获取他的信任。 而因为他贸然付出的这份信任,楚今安后来险些丢了性命。 他被逼得亲手杀了彭云,又切了亲兄长一根手指才逃了出来…… 真真假假,在他身边已经围绕太多。 楚今安如今再也不敢轻易信人。 衡月的相貌太过特殊,地位也实在与其他御前宫女不一样,楚今安难免对她也与众不同些。 之前苏太后说的时候,楚今安不过是半信半疑,可今日遇到这一遭,他却是忍不住要彻底疑上衡月了。 廖忠听楚今安提起彭云便差不多猜到了他的心思,犹豫之后,还是小声道:“这……衡月姑娘从前确实只是个膳房宫女,与彭云……也不一样的。” 夺嫡之事何其惨烈,如今已经尘埃落定,应该不会再有那般复杂之事了吧? 楚今安没答他这句话。 走了片刻,在进门之前,楚今安又丢下一句:“让李得胜找个人跟着衡月,不管何时都看着她在哪里、在做什么。” 李得胜那边的人相当于是皇家暗卫,都是见不得光的。 这是要暗中跟踪衡月啊…… 廖忠不敢多言,应下之后回头想想刚看到的事情,还有明亲王那些话…… 啧,他也越想越觉得衡月可疑了呢…… 衡月还不知自己如今在皇上眼中已经换身份。 她才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又将头发重新打理好。 坐在铜镜前,她越想越后悔,早知道应该问一问明亲王住在哪里的。若早知道住处挨着这么近,她才不会大早上的没事乱出门。 “姐姐?你起得这么早啊。”青寻睁开眼睛就看到衡月的背影。 她应是睡得极好,抬手与衡月打过招呼后又嘿嘿笑起来,“这边凉快快的,睡得真舒服。” 衡月轻轻应了一声。 青寻走到她身边时才意外发现,衡月表情不太好看。 “姐姐这是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青寻连忙问道。 衡月不答反问:“青寻知不知道,明亲王住在哪里?” 这话问完,青寻就猜到了。 她急急拉住衡月的手:“姐姐遇到明亲王了?姐姐早上出去了?” 衡月这才敢稍稍落了点眼泪,她实在是吓坏了。 但不管是对着明亲王还是楚今安,她都只能憋住那委屈。 这会儿被青寻一问,她终于哽咽出声:“我寅时起来睡不着出去看了看,就那般巧,遇到他了……” “是我的错,忘记叮嘱姐姐了,明亲王的住处应该距离这里不远,姐姐、姐姐以后想出门还是与我一起吧。”青寻也只能这般说道。 衡月点点头,吸吸鼻子,又叹了口气。 今日是秋猎的第一天,早膳之后,所有准备要去打猎的人都换好了骑装,英姿飒爽地站在一起拜见楚今安。 衡月伺候在楚今安身边,正好瞧见站在最前面的一红衣骑装女子。 女子瞧着冷清,火红的骑装却灿烂得很,但这般穿在她的身上也并不显得突兀,反而衬的女子越发特殊。 能在这种时候,站在最前面这种地方的女子,衡月只能想到一个。 文美人。 据说是武将世家嫡女,擅骑射,身手也极好。 衡月微带些羡慕地看了她一眼,却似乎被她察觉,凌厉凤眸就望了过来。 然后那凤眸中似乎闪过一丝讶异,继而又深深看向衡月。 衡月也被这一眼看得吓了一跳,回过神来的时候文美人已经移开了视线。 那边楚今安已经说完一些鼓励的话,率先骑上马匹。 随着一声令下,万马奔腾,今年的秋猎正式开始。 第25章 听了我的秘密,帮我做一件事 皇上走了,衡月也能休息休息。 早上她跟着出来伺候,寝殿已经由秋萍和夏荷一起收拾好,冬宁则在准备皇上的午膳了。 衡月闲了下来,在青寻的撺掇下悄悄跑到住处后面的山上去玩。 明亲王也跟着进山打猎去了,这里顿时变的安全的很。 衡月在宫中这许多年,一直都只在膳房待着,从没出来玩过。 这秋猎的西山上虽然景色单一,对她来说却已是极好。 两人一边笑闹着一边捡着落在地上的叶子,之后发现一只浅灰色的小兔子特别可爱。 为了追兔子,两人不知不觉走的远了些,结果就听到一阵马蹄声。 “哎呀,姐姐,我们先躲起来!”青寻怕是遇到不该见到的主子,连忙拉着衡月就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 马蹄声杂乱急切,似乎在追逐,衡月不由有些担心,好奇的探头看过去,却见一抹早上刚见过的大红色飘摇而来。 而文美人身后紧紧跟着一个男子,男子眉目端正,面上却全是焦急和担心。 第34章 在看到文美人因为着急,御马时指错了地方导致马儿一脚踩空时,男子忍不住惊呼道:“菁华!小心!” 好在文美人确实有些功夫在身上,当即直接从马上跃起跳下。 但这一片山石凌乱,文美人落下时不小心一脚踩在块小石头上。 石头滚动,文美人痛呼一声便跌倒在地上。 “菁华!菁华你怎么样!”男子见状吓的直接从马背上滚了下来,然后也不顾自己一身尘土,连滚带爬的跑到文美人身边,小心翼翼的去看她脚踝。 文美人面如寒霜的用裙摆盖住脚:“卫将军请自重,还请称呼我一声文美人。” “……菁华……”被称作卫将军的男人一脸苦涩,抬手想去抚文美人迅速肿起的脚踝却又不敢,只能再颤抖唤一声,“菁华。” “当初我爹让我进宫时,我去找你……我一个人骑着马,骑了一天一夜去找你,可你对我避而不见,此时又来寻我做什么?”文美人寒声问道,只这次声音里多少带了丝哽咽。 衡月和青寻下意识对视一眼,都为自己听到这般秘密而感到不安。 卫将军却大惊失色,双手握住文美人的肩膀:“你来寻我……你何时来寻的我?我、我那段时间不在营中,回来便听说你去选秀了……” 文美人亦是一震,抬头泪眼婆娑的看着他:“你……不在?” “我真的不在——那段时间北戎不安,我常驻边境,很少回营,还是听说你进京我才回来……你来寻过我了?你……谁告诉你我不肯见你的?” 卫将军越说越捋顺了期间种种,之后便是大怒,“是卫康告诉你我不见你的?” 文美人也是一脸怔然,片刻后才喃喃道:“他……他是你弟弟,怎会……” “我与卫康……哎呀!”卫将军气的一拳砸在旁边的大树上,震的树杆都颤抖了起来。 文美人下意识去抓他的手,之后又很快松开。她别过脸去,不肯再看卫将军:“你怎会忽然进京?又为何会出现在秋猎中?你……” “我来寻你。我知道,皇上至今还未宠幸过后宫,今日我便去向皇上陈情,这便接你走。”卫将军认真说道。 文美人破涕为笑,却不肯看他,而且半晌之后,只缓慢的摇摇头。 躲在大石之后的两人均都不由自主轻轻叹了口气。 衡月心道这真是造化弄人,好好的一对小情侣,就这般被拆散了。 至于卫将军想的带文美人走……怕是不易。 果然,那边文美人颤声说道:“我不会走的。” “文家……需要一个人在宫中,我既已经来了,便不会走。”文美人低着头,声音极低,“当初父亲问我和二妹谁愿意来,二妹……她读书那般好,我……” “那我呢?我们呢?”卫将军不死心的问道。 文美人却露出一个笑来。 她终于肯回身正眼看这个从边疆追到京中的男人,笑的极美极好看,但眼泪却簌簌而下。 她说:“那我们,就这样吧。” 卫将军明显不能接受这个答案! 之后两人再如何纠缠,衡月和青寻也没再细听。 两人只并肩抱膝坐在大石头后面,听着男人一声声的质问,和女子虽低声却坚定的回答。 衡月只觉得心中戚戚。 原来,这世间的苦命人各有各的命苦,各有各的身不由己。 许久之后,卫将军被部下寻到,只能失魂落魄的离开。 而文美人还留在原地。 她的脚踝扭伤,也不肯跟卫将军一起离开,卫将军只好再去寻她的宫人回来接她…… 衡月和青寻原以为自己躲的很小心,她们也不着急,准备等文美人离开了再走。 结果文美人却只冷淡淡的开口道:“出来吧。” 二人一惊,对视一眼却不肯动,以免文美人是在诈她们。 文美人声音越冷:“躲在石头后面的俩人,出来!” 伴随着她这句话,还有破空声传来,两颗小石子精准的砸在两人脚边。 衡月吓一跳,青寻更不沉稳,当即吱哇乱叫着蹦了起来…… 两人讪讪站在文美人跟前行礼,衡月先开口说道:“求文美人责罚,奴婢等,不是有意的……” “我知晓,我来的时候你们就在那里了。”文美人依旧是那般淡淡的表情,“我这里事无不可对人言,无所谓。” “奴婢等不会与旁人说起此事的。”衡月又连忙说道。 文美人凤眸微抬,扫过衡月的时候却忽然笑了一下。 她说:“我认得你,你是皇上身边的人。” “奴婢不会告诉皇上!” “无所谓,对了,听说你们御前有个侍寝宫女,你认识吗?”文美人却忽然这般问道。 衡月被问的一懵,脸上神色也不由的流露出来了几分。 文美人看的明白,顿时笑开:“原来就是你啊!那便好说了。” 她一把抓住衡月的手腕,快狠准的架势完全不允许衡月逃脱似的。 “你今日偷听了我的秘密,以后便要帮我做一件事。”文美人抬眸看衡月,“我不想侍寝,以后若皇上翻了永琳殿的牌子,你拦下他。” 第27章 都在打她的主意 衡月惊讶之后,到也能想明白文美人的心思。 第35章 文美人既有这般心上之人,不愿意侍寝实在很正常。 只是…… 衡月有些为难地开口:“这个,也不是奴婢不答应,不过皇上要做什么,岂是奴婢能拦住的呢?” “你既答应,我便有办法。”文美人又笑了一下。 她相貌清冷如月,笑起来却意外的明艳。 见衡月怔怔看着自己,文美人也在细细端量她,之后说道:“听说皇上对那位侍寝宫女很是宠爱,我原还想着能是什么样的美人。” “今日一见,果然像是天仙下凡。” 衡月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脸上爆红。 她结结巴巴说:“文美人、文美人您才是真正的美人……” 文美人被她逗笑,之后不拘小节地一挥手:“那我就算你答应了!” 正好文美人的宫人也带着马车找过来了,衡月和青寻连忙退到一边,看着众人将文美人扶上车去了大路,又逐渐驶离视线。 两人对视一眼,青寻吐吐舌头:“那咱们快回去吧?” 衡月也连忙点头。 两人做贼似的往回走去,路上青寻还在叮嘱衡月:“今日的事情,姐姐和我,都莫要与旁人说。” “我知道的。”衡月点头应道。 这边她们才回了住处,那边文美人的马车也从山上下来了。 “太医过去了,文美人应该是崴了脚……”青寻正与衡月说着,便见隔壁夏荷急急出来,四下看了看,往做贼似的匆匆文美人住处的方向去了。 衡月也看到这一幕,有些奇怪:“夏荷与文美人还有旧交?” “没听说过呀。”青寻也不知道。 两人没再多想此事,只怕今日不在房中的事情被人发现徒生事端,急忙便回去了。 * 楚今安身为皇上,自不会去与人争抢那些秋猎的彩头。 他在午膳前便回来了住处,进来后卸下马匹上的几只猎物,只对宫人笑道:“晚上一起烤烤吃。” “皇上打了这么多东西呢!”冬宁惊喜说道。 秋萍麻溜地接住兔子,衡月才要捡起旁边的野鸡,听楚今安问道:“文美人怎么了?” “回皇上的话,文美人从马上跌下崴了脚,已经由太医看过了。”冬宁答道。 楚今安沉吟片刻:“朕去瞧瞧她。” 说着,眼风扫过衡月,总觉得她面上似有些不自然,便随口说道,“衡月随朕一起。” 连忙有小太监上前来接了衡月手中的东西,她呆呆的,被推了一把才反应过来,连忙跟了上去。 廖忠今日一直跟在楚今安身边,但他马术不行,跟着跑了一上午累坏了,这会儿得了楚今安特许回去休息了,换了另外一个名叫陈安的小太监跟着。 衡月倒是成了距离楚今安最近的那个人。 她不敢跟得太紧,更怕离得太远,只能低着头看着那金黄色的袍角,亦步亦趋地跟着。 文美人住处离得并不远,他们到的时候太医已经走了,倒是夏荷还在。 见到楚今安竟来了,夏荷惊惶无措了一瞬。 但等看到衡月时候,她眸中闪过一丝嫉恨,竟又奇迹般地稳住了情绪。 “皇上,奴婢听说文美人受伤,又正好路过这边,便来看看。”夏荷行礼说道。 楚今安并没觉得有问题,轻轻点头。 夏荷连忙站在一旁,缓缓舒了口气。 衡月一直注意着她的行为,见她这般,不免更加疑惑。 毕竟夏荷怎么瞧,都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 那边楚今安已经坐下问起文美人的伤势来,文美人面不改色,完全没提到卫将军一个字。 衡月也一直半低着头,不与文美人对视一眼,就怕自己不小心给她露出点什么。 楚今安也并未多留,只临走时像是才想起什么似的笑道:“明日文将军也要过来了。你们父女也很久未见了吧?” “父亲来了?”文美人一惊,下意识地起身,翕动唇瓣似乎想问更多,却没问出。 楚今安也只点了点头,没再继续说什么,起身离开了。 似乎一切顺利,衡月暗暗松一口气,虽然猜不到楚今安为什么叫了她一起来,但如今看来,并无什么问题。 夏荷与他们一起回到了楚今安在西山的住处,这名叫金华苑的地方因着主人的回归而迅速热闹起来。 跟着到了正殿,衡月自觉的去倒了一杯茶,才递到楚今安手中,就听他淡声问道:“上午去做什么了?” 衡月一愣,悄悄抬眸看楚今安,确定是在问自己,才小声答道:“奴婢与青寻一起,到住处后面的山脚下转了转。” “嗯。”楚今安问得莫名其妙,却应的很是爽快。 衡月不明所以,不确定他是不是知道更多。 思来想去她还是装出一副好奇的模样问道:“皇上为何这般问奴婢呀?” “无事。”楚今安语气越淡,眸中却闪过一丝暗光。 不知道自己越发令人怀疑的衡月,也没敢再说什么,只能在心里祈祷今日的事情不会被人知晓…… 傍晚时分,去打猎的大部队都回来了,猎物上交评比,不出所料的,明亲王成了首日秋猎榜首。 从楚今安手中接过奖赏时,楚今阳笑的肆意张狂:“听说皇兄早早便回来了?只得了些兔子和野鸡?” 第36章 楚今安无所谓的点点头:“朕不如三弟擅长此项。” “皇兄谦虚了,之前父皇在的时候,每一次皇兄都不落下风啊!”楚今阳笑着,眼风扫到衡月,忽然表情变的玩味起来。 楚今安微微眯了眯眼睛,只做不知,继续给其他人颁奖赏。 但楚今阳并未直接离开。 他随着人群,慢慢蹭到衡月身边,见她低头不看自己,便恶劣一笑:“衡月?” 衡月心中一惊,马上行礼:“奴婢参见王爷。” “如今你在御前也算如鱼得水,可别忘了是谁将你带出来的啊。” 他压低声音的开口,却是楚今安恰好能听到的音量,还非要将话说得暧昧不明,“还有我们说好的事情,姑娘也请莫要忘记。” 衡月被这话惊得礼仪规矩都忘了,愣愣抬头看他。 但不等她质问,楚今阳已经对着她一挑眉,然后大笑着扬长而去。 第25章 一看铜镜便羞得“哎呀”一声 衡月回过神来时,楚今阳早不见了踪影,而楚今安则已经恢复了平常。 只余她自己惊疑不定站在原处,几次开口想向楚今安解释什么,却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 楚今安也并未再看她,似乎并不在意一般。 晚上的篝火晚会很是热闹,膳房的人将所有人的猎物处理好,又搬出来直接在平地上烧烤。 所有人围成一圈都在吃肉喝酒,实在热闹非凡,连衡月都被这样的气氛感染,不知不觉加深了笑意。 最后连苏太后都被惊动,出来看了一圈后,还很是和煦的坐下喝了一碗酒。 这还真是衡月第一次见到苏太后。 比她以为的要年轻和善很多,尤其坐在明亲王和皇上中间,举起酒碗与众臣共饮的时候,瞧着实在没什么架子。 但衡月还记得那晚楚今安的狂暴。 这让她一直对苏太后保持着一份谨慎的警惕,便是对方再和蔼可亲,也不敢相信。 篝火燃烧到很晚,楚今安也难得放开多喝了些。 回到金华苑的时候,休息好了的廖忠上前来扶住他,还有些担心:“皇上喝多了?” “无妨。”楚今安摆手,又轻声道,“去问问,看衡月上午做了什么。” 廖忠一愣,继而低头应道:“是。” 文美人的事情在楚今安这里并不是秘密,他只是懒得介意,因此查出具体之后倒觉得颇有些哭笑不得。 酒劲儿上来,楚今安再看正在灯光下弯腰忙碌的衡月倒是多了几分不同的感觉。 他招手唤她:“过来。” 衡月不明所以回头,见楚今安眸中带着醉意,却确实是在叫她的。 她连忙走过去,又被楚今安蹙眉推开:“去洗干净。” 这两句话一说,廖忠便明白了。 他连忙让人喊了青寻过来,又催着衡月去沐浴,然后将守夜的事情安排得明明白白。 衡月也不是傻子,便是楚今安态度有些不清不楚,廖忠的行为她总是能看得明白的。 她一路紧张着,再回到楚今安寝殿的时候,里面灯火已经几乎全熄,只在床边留了一小盏烛火。 楚今安正靠在大引枕上闭目养神,衡月走过去,开口却带了几分颤音:“皇上……” 礼没行完,她就被男人大力拉到了床上。 楚今安看着有些惊慌的衡月,开口淡声道:“真慢。” 衡月连忙请罪:“奴婢有……” “有点眼色就好了,话就不必说了。”楚今安说着,手下已经开始了动作。 衡月惊叫一声,浑身瞬间绷直。 她不敢置信:“皇上、皇上……您怎么能、摸、摸……” “朕说了,闭嘴!” 以吻封唇,逐渐深入。 缠绵水声中,衡月难耐的抬手搂住楚今安的脖子。 她的勇气似乎都被欲望勾了起来,甚至还含糊地催了他一声,让他快些…… 楚今安低低笑了一声,满足了她的要求,却又很快她便反悔,最后又被迫哭了起来…… 这一晚,衡月总算没有因为习惯在寅时前后醒来。 甚至她是被叫醒的,醒来后还迷迷糊糊的,坐在那里半晌不知道要做什么。 楚今安回眸瞧见她这个模样,眸中闪过些笑意,又吩咐廖忠:“叫青寻过来。” 被伺候着起身,出了殿门再让冷风一吹,衡月总算清醒了几分。 青寻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她:“我给姐姐拿来的衣服似乎不太合适……姐姐快回去换一身吧?” 衡月原本还有些不明所以,回去一看铜镜便羞得“哎呀”一声,连忙捂住了脖子。 大约是楚今安昨晚喝了些酒,动作粗重了几分,竟在她脖颈处留下不少红痕。 衡月匆忙换了一件高领子的长衫,哪怕再看铜镜中已经是都挡住了,她还是觉得不自在,总也不自觉想去摸一摸。 正在吃早膳的楚今安瞧见她的动作,顿了一下之后,收回视线时竟带了几分温柔之意。 * 秋猎前三天都有猎物奖励,只是第二日起皇上便不去打猎了。 楚今安便留在了金华苑,见了一些文臣,处理了些折子和政事,半下午便接到消息,说苏太后请他过去。 “端亲王,在太后娘娘那里。”趁着楚今安还未出门,李得胜凑过来轻声说了一句。 第37章 楚今安脚步微顿,轻轻颔首。 但等到了苏太后那里,他却并没见到端亲王的人。 反而正殿里一扇硕大的屏风格外惹眼。 楚今安面无表情地扫过那屏风,向苏太后行礼后便坐在另一边。 才端起茶来,苏太后便状似不经意的开口问道:“对了,愉妃的伤怎么样了?” “应是快养好了,昨日出来之前儿臣还去看过她,已经无碍了。”楚今安答道。 苏太后一怔:“你去看她了?本宫怎么不知道?” “母后日日忙碌,自然不会关心这等小事,万福殿……母后似乎也并未使人去过吧。”楚今安不动声色的抬眸,果见苏太后面色一变。 她去看屏风的动作很快很隐蔽,但也还是被早有准备的楚今安察觉到了。 看来李得胜的消息没有错,端亲王确实在苏太后这里。 不必苏太后再提问,楚今安主动开口道:“愉妃此事,原是儿臣考虑的不够周全。不过儿臣也答应她,在她伤好之前,不会再进后宫的。” “你是没进后宫!那宫女也没少宠幸!”苏太后被气的几乎口不择言。 楚今安无所谓的笑笑:“一个宫女而已,以后愉妃若不喜欢,日后随便打发了便是。” 屏风后似乎有些微小的动静,苏太后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 而楚今安装做什么都没察觉,对着苏太后继续做深情表白,将自己打造成一个对愉妃深情无比的帝王形象。 看着苏太后忍不住抽搐的脸,楚今安往椅背上微微一靠,只觉得心情舒畅。 眼看着苏太后借故去了后殿,屏风后也响起轻微的布匹摩擦声,楚今安心中明白,端亲王怕是要走了。 也不知道苏太后是如何准备这一遭的。 不过苏太后也实在是后宫浸淫多年的人,再回来时表情已经恢复正常,还很和煦地招呼楚今安留下一起用膳。 第29章 “告诉皇兄,人本王带走了!” 此时,楚今安还不知道这顿饭意味着什么。 而金华苑中,却迎来一个不速之客。 明亲王楚今阳如入无人之地一般,一路直接找到衡月的住处。 衡月正在和青寻一起吃饭,门却被人大力踹开。 两人惊慌回头,就见楚今阳带着邪笑的脸出现在门口。 “明亲王!”衡月惊讶之后,马上站起往后退去。 但楚今阳已经大步迈了过来,二话不说就要来抓衡月。 青寻也反应过来,马上扑过来拦楚今阳,同时大喊道:“来人啊!快来人,救命啊!” 就在这狭小的房间里,衡月四处转圈,不想真的被楚今阳抓住。 但是她顾及多,楚今阳却无所畏惧,轻啧一声便踩到了床上,飞扑过去伸手按住了衡月。 衡月惊呼一声,青寻也是阻拦不及,只能大喊道:“明亲王!这是皇上的住处,您怎可这般放肆!” “你放开……皇上马上就回来了!”衡月也挣扎道。 楚今阳却哈哈大笑:“皇兄至少也要等用完晚膳才回来,你也不必担心了,今日本王定能带走你!” 衡月心惊极了:“你怎可如此放肆!” “本王向来放肆!”楚今阳是真的开心,动作也越发肆意,“衡月啊衡月,本王是不是告诉过你,总有一日你会落在本王手里!” “你放开、放开……” 衡月挣得太厉害,“撕拉”一声袖子被撕掉半截。 楚今阳笑了一声:“本王倒是不怕把你扒光了再抱出去,就怕你没脸见人。” 衡月又惊又羞,确实不敢再动。 “哈哈,告诉皇兄,人本王带走了!这本来就是本王发现的猎物!” 完全没反应过来的衡月只觉得天旋地转,然后就是头朝下的晕眩感忽的袭来。 她听到楚今阳兴致勃勃的声音,想要抗拒,开口却只能发出惊呼。 再挣扎都毫无用处,却已经被桎梏住腰身和双腿,再动弹不得,只能随着楚今阳的动作微微摇摆。 楚今阳已经这般扛着她大步往外走去,衡月自知万一真被他带走,等着她的便只有一个死字。 而且这次是真的再无生路,楚今安不可能要一个被掳走过的女人。 就像明亲王之前说的,他玩死一个宫女而已,难道皇上还会因为一个死人与他计较? 皇上……皇上要等饭后才回来,衡月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她听到青寻奔走和叫人的声音,知道对方应该是去寻求帮忙了。 但此时在金华苑的有头有脸的宫人,似乎只有夏荷了。 夏荷怎么会帮她? 更不可能是为了她和明亲王对上。 其余宫人也是一样,谁会为了她和明亲王对上呀…… 衡月越想越绝望,眼看已经被扛出一段路,她知道若出了金华苑恐怕活着的机会更加渺茫。 不能死。 她的活着。 衡月咬唇,如今只能自救。 虽然很怕,或许会很狼狈,很丢脸,但能活着,总比死了强。 明亲王的霸道让她心惊,以后该怎么办她也不知道,但当下,她不能被明亲王这般掳走,绝对不能! 打定主意,衡月狠狠咬了下唇瓣,让自己打起精神来。 她的脑袋正对着楚今阳的后背,他今日穿的是方便动作的骑装,并不如何厚重。 第38章 而衡月的武器只有手和牙齿。 她克服头朝下的眩晕感,摇摇晃晃中努力保持平衡,努力用指甲去划他后脖颈处的衣服。 这般是很不要脸,但衡月不管了。 明亲王穿的骑装主要是锦缎,因是皇宫贵族,上衣轻薄透气,并不如何耐磨。 她努力扣了片刻,终于勾破一点线头。 松了口气,衡月不管不顾,双手抓住那点破的地方,努力往两边一扯—— 随着布帛撕裂声,楚今阳的后脖颈便露了出来。 不等他如何惊讶,衡月前后晃了下身子,将里衣猛地往下一拽,然后努力弯腰对着那块皮肉就用力啃了上去! 鲜血的味道顿时弥漫在口腔,她的牙齿亦因为大力而非常疼痛。 但衡月相信,楚今阳只会更疼。 因为他忽然就跳了起来,手更是下意识地将衡月往地上一丢,然后去捂后脖颈。 被甩在地上的衡月摔的比上次还重,几乎已经不能起身。 嘴里的血腥味更重,应是她自己也咳出了血。 而摸了摸后脖子,摸到一手血的楚今阳已然暴怒,正怒目圆瞪的看着衡月。 片刻后,他却怒极反笑,笑起来的样子格外吓人。 “好好好,倒是第一次有人能连续伤本王两次。”楚今阳笑道,“本王今日带不走你,岂不是丢尽了颜面?!” 衡月咬着唇,在楚今阳又弯腰下来的时候,抬手扔出一把尘土。 那土就对着他的眼睛扔过去的,瞬间就让楚今阳大叫一声。 衡月又抓紧时机往他嘴里扔了另外一把土,然后便猛地爬起来就往后跑去。 住处不能回了,衡月准备自己往后山上跑。 那地方她昨天去过,肯定比楚今阳要熟悉,而且那边怪石嶙峋,说不定她能跑掉—— 身后楚今阳的怒吼声已经变调,伴随着“呸呸呸”吐土的声音。 衡月后背剧痛,却不敢耽误,用尽力气跑去。 可还没到住处,一个人便从她耳边越过,对着她身后的楚今阳行礼道:“明亲王怎么这会儿过来了?皇上还未回呢。” 而衡月则被迎面碰上的青寻扶住了胳膊。 见衡月又滚了一身土,唇边还溢着鲜血,青寻担心的上下打量她:“姐姐是哪里受伤了?” 衡月见到她便松了口气,原想问问身后那人是谁,但一张嘴,便吐出一口血来。 青寻吓的声音都尖锐起来:“姐姐!” “无事……”衡月一边咳一边挥手。 身后,那人依旧牢牢地挡着暴怒的明亲王,不卑不亢道:“皇上不在,明亲王还是莫要这般胡乱闯了吧。” 楚今阳一只眼睛完全挣不开了,嘴里也全是土的味道,怎么都吐不干净。 他快要气死了,指着男人身后大喊道:“李得胜!把衡月交出来!她要行刺本王,本王今日必须要一个交代!” “李得胜?”衡月想起,她见过对方一眼,难怪刚刚错身而过时有些眼熟。 李得胜却只笑着说道:“明亲王说的这是什么,奴才听不懂。” “听不懂就滚!”楚今阳哪里还有心思和他叨叨,伸手就要扒开他往前走去。 李得胜却站的笔直,一下也未让,只笑的温和谦恭。 也是此时,有一个面生的宫女忽然跑了出来,见到衡月就是一喜:“衡月姑娘在这里就好了!快快,请姑娘快随我来!” 第30章 替人侍寝 衡月不认得此人,有些犹豫的看着她,没敢轻易应声。 那宫女却是仔细瞧过后,看到衡月一脸的血迹,有些惊讶道:“衡月姑娘这是怎么了?” “你是哪里来的狗东西,竟敢和本王抢人?!”楚今阳推不动李得胜已经是暴怒到了巅峰,这会儿见一个宫女竟敢来要衡月? 他直接一胳膊抡过去,眼看着那宫女就要结结实实挨一耳光—— 衡月的提醒还未叫出口,那宫女便已经轻巧地躲过。 她还很守规矩地对着楚今阳一行礼:“参见明亲王殿下,好叫明亲王知晓,奴婢是文美人的陪嫁。” “文……陪嫁?”楚今阳几乎是马上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他甚至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又佯装镇定地伸脖子道:“文美人,找衡月做什么?” “主子的事情,奴婢不敢过问,还请明亲王行个方便。” 那宫女笑得很是得体,之后又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不过明亲王应该不会来寻一个宫女,那王爷先忙,奴婢先带这位姑娘回去了。” 明亲王竟憋了个脸通红,愣的一个字没说出来。 衡月又不傻!这个时候不走还等什么! 李得胜便是能拦住明亲王一时,只怕也不可能一直护住她。 而这宫女虽然没什么动作,但只那躲开楚今阳巴掌的一下也能看出是有功夫在身上的。 而且,楚今阳似乎很是忌惮文家! 衡月不顾身上的疼痛,拉着青寻快步朝着那宫女走去:“不知文美人叫奴婢有何事,别让美人久等,我们快去吧。” “你没事吧?”那宫女见衡月唇边血迹,还有些担心。 衡月摇摇头,伸手拉住她的袖子:“快走。” 那宫女便猜到些许。 她看了眼面黑如铁的明亲王,低声与衡月道了句“别怕”,就和青寻一边一个扶着衡月快步走了。 第39章 走在路上,衡月才知道,那宫女名叫燕菲,是跟着文美人从边疆到京城的婢女。 “我从小与我家主子一起长大,也学了些拳脚功夫,而且明亲王之前上战场时便在我们将军麾下,他每次还都打不过主子……” 燕菲轻咳一声,不再说这些,转而担心地看着衡月。 衡月被她看得莫名其妙,小声问道:“那文美人叫我去是……” “皇上……要过来,我们主子不想侍寝,说已经与姑娘约好了。”燕菲有些不忍,又看了衡月几眼。 衡月一愣,继而略有些羞臊。 她轻轻点了点头,又咳了几声,然后看着燕菲和青寻都担忧的眼神,笑道:“无妨的。” 楚今安一直都算是温柔的,而且昨晚他们刚……今日便是侍寝,应该也不会太久太难熬。 这般面见主子实在不雅,衡月便先去洗漱,又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才去给文美人请安。 文美人见她来了便松了口气:“太后娘娘使人传话,说会想法子劝皇上今日过来……我也是实在无法了,只能麻烦姑娘你。” 衡月连忙摇头:“美人言重了,奴婢答应过美人的。” “还是要多谢你。”文美人又叹一口气,之后蹙眉道,“对了,那个夏荷是不是也是御前的人?” 衡月一愣,点头:“是啊。” “她简直莫名其妙,还来与我说了很多你的事情……”文美人皱眉,“还好我认识你在先,不然光听她说的,还以为你是个多么善妒恶毒的人。” 衡月瞪大眼睛,之后反应过来。 昨天夏荷专门来找文美人,是为了说她的坏话? 衡月想不明白,文美人也不懂,两人面面相觑片刻,文美人一挥手:“管她呢!对了,你先住侧殿可以?” “奴婢都可以的。”衡月点头。 苏太后那边的动作也不慢,衡月才到侧殿坐在床边,就听到外面凌乱的脚步声。 早得了文美人吩咐的宫人将皇上引着进了侧殿。 廖忠也没细想为什么要来侧殿,他费力扶着楚今安进来,打眼瞧见衡月,先惊又喜:“哎呀!你在这里就好了!” 连问衡月为什么会在这里都没时间,廖忠连忙招手:“刚皇上还要找你呢,快快,过来!” 这会儿衡月却是有些害怕了。 她瞧着,楚今安的状态实在是不对,又难免想到上次楚今安从太后回来后那种疯狂的状态…… “皇上、皇上他……”衡月吓得话都说不清楚,但楚今安似乎认出了她是谁。 他抬手握住她的肩膀不许她躲,眯着眼睛看了片刻:“月儿?” “奴婢在……”衡月小心翼翼答道,然后就见楚今安闭了闭眼睛,似乎在忍耐什么。 她想往后退,但是还未开始动,刚刚受伤的后背因紧绷而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别动。”楚今安沉沉说的。 他说着还晃了晃脑袋,然后扭头看廖忠:“去取药。” “好,好,奴才这就去,衡月,伺候好皇上!”廖忠满脸担心。 衡月不明白什么药还得廖忠亲自去去,但也没有置喙的权利。 她用力撑住楚今安的身子,扶着他坐在床上,又跪在地上去脱他的靴子。 只是后背一抽疼,她又忍不住低低咳嗽起来。 楚今安听到她的咳嗽,却轻轻笑了。 衡月不解的看他,楚今安闭着眼睛道:“真是蠢啊。” “一次又一次,竟然还会上当。”楚今安轻嗤出声,“怎么会觉得已经发生过的就不会发生呢……” “皇上?”衡月疑惑出声,却被楚今安一下捏住了下颌。 他突然睁开眼睛,定定看着她:“你是太后的人吗?” “什么?”衡月一下没明白,反应过来后猝然瞪大眼睛,有些无助地连忙解释道,“奴婢不是,皇上不要、不要听明亲王胡说……” “无所谓了,便是她的人,足够好用也不错。” 楚今安冷笑连连,“想挑拨……呵,朕偏不遂了她的意。” 衡月还跪在地上,只仰头看着他,并不明白其中意思。 楚今安微微弯腰,低头对上她的眼睛,忽然展颜一笑。 他说道:“自己把衣服都脱了。” 第31章 “脱给朕看。” 看衡月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楚今安哼笑一声。 他道:“怎么,第一次爬上龙床的时候不是会脱吗?现在又忘了?” 衡月手指颤抖,迎着楚今安戏谑的目光,轻轻解开一颗襟扣。 “继续。”楚今安调整了一下姿势,仿佛在欣赏歌舞伎的表演一般。 衡月羞耻的几乎抬不起头来,手指颤抖的连第二颗扣子都解不开。 她无助的轻轻抬眸,求饶地看向楚今安:“皇上……” “脱。” 清清淡淡一个字,从楚今安口中不带任何感情的吐出。 衡月羞愤欲死,眼圈都通红起来。 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只是这般不涉及生命的“小事”。 好不容易解开所有襟扣,衡月的手带着颤放在束带上,却又抱着一点点希翼,求饶地看向楚今安:“皇上……” “朕的话,已经不管用了?”楚今安勾出一抹嘲讽的笑,对于自己身体的反应却只做没有。 第40章 衡月眼中泪水积攒,低着头,手一下一下抠着束带却实在没有力气解开。 终于眼泪滴落,她轻轻哽咽一声,再看楚今安却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 眼睛一闭,衡月不管不顾地用力一扯,直接将断掉的束带扔在了一边。 外裳直接滑落,衡月流着眼泪,止不住抖的手指又搭在了里衣的衣襟上。 “皇上,皇上,奴才——” 廖忠推门就见到这一幕,一惊之后不知道该不该推出去。 衡月更是连忙抓紧了衣襟,别过脸不想被人看到自己脸上的泪。 楚今安微微颔首:“放那里吧。” 廖忠将带来的药瓶放在床头小几上,又连忙退了出去。 经这一遭,哪怕知道太监不能算真正的男人,衡月依旧觉得羞臊极了。 她紧抿唇,眼泪却不受控制的簌簌而下,尽管身上还有一层寝衣,依旧让她有种像是被人看光了一般的尴尬。 “矫情。”楚今安一边往外倒药,一边淡声说道。 衡月觉得或许也是。 但、但这种感觉,她实在是难以忍受。 楚今安也没强制她继续,吃完药后,他闭目休息了一会儿,又沉沉吐出一口气。 衡月一直在小心翼翼地等着他。 山间风大,她的身体在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也不知是因为只着一件里衣确实有些冷,还是在怕。 后背的疼痛还在继续,偶尔衡月会忍不住轻咳出声。 每次她都怕打扰到楚今安,连忙用手捂住唇。 也不知是哭的还是憋的,那一双漂亮的杏眸中湿润无比,瞧着委屈极了。 楚今安睁眼时,就瞧见这么一幕。 女子单薄的身形裹在白色里衣中,微不可查的轻轻颤抖着; 一只白的几乎要透明的手捂住口鼻,偶尔眼睛轻轻抬起小心的看着他,带着水蒙蒙的雾色。 真是可怜呢。 可怜的……想让人继续欺负。 再想到她与苏太后或许存在的关系,楚今安心中的恶劣因子冒出头来。 他笑了一下:“装得不错。” 衡月不解看他,楚今安却道,“继续。” 还、还要脱…… 衡月绝望地闭上眼睛,纤细的手指拉住衣襟,原想一鼓作气脱完的,但男人带着侵略性的目光实在太难忽略…… 她再忍耐不住,终于哭出声来:“皇上,奴婢……奴婢……” 楚今安这才对她招手:“过来。” 他也实在是等不及了。 在苏太后那里被下的药量并不多,他早有防备,却没想到对方这次竟将药物燃在香炉中。 便是这会儿用了刘院判专门配备的解毒丸,药效也实在压制不住。 衡月怯怯地走过来,手还抓着衣襟,一双眼睛闪着泪光看他:“皇上……” 楚今安没什么表情地拉住她的手腕,带着人翻身上了床…… 直到她的衣服全都落下,又被他按着趴跪在床上时候,楚今安才看到她后背一大片的淤伤。 他目光一厉,身下却更大力的进出,让她呜咽出声,求饶的话都语不成调。 “这是怎么回事?”手指拂过那片紫红,楚今安声音几乎能冷的掉出冰渣。 衡月被这突如其来的疼痛从迷蒙中拉出几分,又愣了片刻,在楚今安彻底不动之后才低声道:“皇上去苏太后那里时,明亲王闯进了金华苑……” “呵呵,废物。”楚今安嘴里这般说着,手却避过那一片伤,按在她白皙的肩膀上,“白长两条腿,每次朕都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 衡月还想解释,却被他勒令:“闭嘴!” 更大的浪潮将她带入刚刚未彻底脱离的情欲中,很快衡月便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好在那解毒丸效果还算不错,纾解两次之后楚今安便觉得差不多了。 再看看哭得满脸通红的女子,他自觉还算温柔,并未因对方是苏太后的人而太过分。 才叫了一声“廖忠”,楚今安却没等来对方送水的声音。 只一瞬间,楚今安就察觉到不对劲! 他连忙将昏昏欲睡的衡月拍醒,二话不说低声道:“穿衣服!” 这里不是他住的地方,他又中了药,廖忠不可能擅离职守,叫而不应的。 衡月迷迷糊糊去抓自己的衣服,才套上里衣就又被楚今安催促:“快!” 但说完,他自己也疑惑起来。 这里虽然不是金华苑,却住着文美人。 按照文美人和其陪嫁的警惕性,若真出了什么事情,应该不会这般静悄悄的。 他动作又慢了下来,恰在此时,外面响起廖忠的声音:“皇上。” “进来!”楚今安有些不满,门一响便问道,“刚刚去哪里了?” 但却依旧是无人回应。 楚今安马上确定真的出了情况,二话不说拉起被子将衡月一包,然后抱着她从床上一跃而下。 也不必等看清进来的是什么玩意儿来,楚今安直接从窗户跳了出去。 出去后,他才惊觉刚刚的静悄悄不是假的,这处名为碧水苑的院子,从正殿到侧殿全都没有任何声音。 楚今安便想起迷香来。 若文美人是在睡梦中无声无息吸入迷香,倒是可以解释为何没有察觉不对了。 第41章 来不及想更多,楚今安将衡月放在地上,蹙眉看她:“回金华苑,用你最快的速度跑回去!” 衡月不是来人的目标,应该不会分散火力去追她。 楚今安如今身边一个护驾的都没有,只能自己逃,带着一个受伤的女子可太麻烦了。 只是他才刚准备走,袖子便被人拉住。 衡月包着棉被,露出的一双眼中全是茫然和惊慌:“皇上这是何意?奴婢不能和皇上在一起吗?” 第32章 一起躲进山洞 “蠢货!”楚今安哪里还有时间与衡月解释这许多? 他将人往前一推,口中说着“快去”,扭头便往碧水苑后方跑去。 与之前衡月逃跑时的思路一致,这处行宫不大,不知对方来了多少人,躲藏起来也不方便,还不如往山上去试试。 只是楚今安万万也没想到,衡月竟会跟了上来。 明明才受了伤,又在床上险些昏厥过去,可这会儿跑起来她竟然还能追得上他。 楚今安怒目回望,衡月被他看得一缩脖子,却还是解释道:“奴婢怕您冷……” 刚刚太过匆忙,楚今安也只穿了一件里衣。 楚今安一怔,继而又无可奈何地一咬牙,伸手抓住衡月:“那快一些!” 距离他们不远的身后,已经有掩饰不住的急切脚步追了上来。 楚今安一边跑一边在心中思索着,到底是谁这般突然的动手。 其实很好猜,动手的人大概率就是太后和明亲王。 不是第一次被这对母子伏击了,只是这一环套一环的,楚今安实在有些没想到。 但很快,他又明白过来。 让他亲口说出愉妃的不好、当场与端亲王翻脸;然后没了衡月,中药的他被迫食言宠幸了文美人。 这两件事,不管苏太后今晚做成了哪一件,这场追杀想来都不会有。 但都被他一一躲过。 碧水苑的侧殿躺着谁,想来那对母子也能查到,他这般既不算宠幸后宫,愉妃也不会闹起来。 就因为这般的事。 就因为他没顺着他们的心意。 如今,那对母子却恼羞成怒,想要他的命。 不过,楚今安却想起一事。 若这般的话,此场追杀,怕是设计的比他想象的匆忙。匆忙便会出错,便有漏洞可寻。 “皇上……”衡月忽然出声,沉浸在思绪中的楚今安被吓得一惊,继而低斥道:“跑不动了朕也没办法!” 衡月却摇头,她四下看了看,依靠月光分辨出方向后,大胆地拉着楚今安:“皇上随奴婢往这边走。” 见楚今安似乎不愿,衡月连忙解释道:“这里距离金华苑不远,奴婢瞧着,往那边便是前日奴婢与青寻去过的地方。” “当时奴婢凝神瞧见那边有个山洞,洞口也算隐秘……皇上可愿相信奴婢?” 衡月说着才察觉出不对,连忙急急表白,“奴婢真的不是太后娘娘的人,皇上也看到了,白日里明亲王为了掳走奴婢无所不用其极,若奴婢是太后的人,何须如此!” 时间紧急,她也只能解释到这份儿上。 楚今安看看四下黑漆漆的一片,并不能分清哪里是哪里。 他一咬牙:“走!” 若她真的与苏太后一起设下圈套给他……那他便是要死,也先杀了她! 打定主意,两人便变成了衡月在前。 她仔细分辨着方向,虽然速度不如之前的快了,但因为有了目标,倒是莫名安心了许多。 终于,被衡月找到那块她们躲藏过的大石头。 赶在糟杂人声追上来之前,衡月拉着楚今安,三两下穿过一片藤蔓,然后她道:“皇上稍弯弯腰。” 楚今安冷着脸依言,下一瞬,便感觉自己被她轻轻推了一下,之后眼前更黑了。 片刻后,跟进来的衡月却松了口气:“还好,这个山洞不算太小。” 听她这般说,楚今安沉默地抬手摸了摸山洞壁。 在伸出的两只手都摸到石头后,楚今安很是无语:“……就这么宽,还不算小?” “皇上大约进来的着急,没看清楚,那洞口也仅允许一个人进来……” 衡月有些不好意思,“奴婢原还以为,这山洞也只有一个人那般大呢。” 楚今安一愣,很快便明白了她的意思,继而皱起眉来。 她拉着他往这边跑,定不是为了给自己找藏身之地。 若这山洞只能容下一人,最有可能的便是衡月将他推进来,然后自己逃走,引开来人的注意…… 楚今安有些不痛快起来。 他冷声道:“何须如此。” 他堂堂帝王,哪里需要一个小女子这般来救? 衡月不知道他脑中瞬间便将她的打算想了明白,只用心听着外面的脚步声。 脚步离近时,她便格外紧张,连抓着他手腕的指尖都在用力。 而脚步声渐远时,她便又轻轻松一口气。 楚今安难得有些无措起来。 其实,他自从中毒之后,晚上便不太能看清东西了。 这一点,他连廖忠也没告诉。 此次被迫逃出来,他已经做好在几乎全盲的情况下跌落山崖的准备,想着能留一条命便好。 这也是他愿意跟着衡月往这边所谓的山洞,过来的原因。 第42章 原以为必死之局,竟因为带上一个累赘,意外变得轻松起来。 而此时因为眼前一片漆黑,楚今安的听力便变的格外好了。 他其实比衡月更早更清楚的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也能听到那脚步声远离时衡月小小的松口气的声音。 他还听到她憋着咳嗽所以变化了的呼吸声,以及偶尔忍不住倒吸一口气的声音。 外面安静许久,楚今安忽然开口问道:“你……还疼吗?” 正凝神听外面动静的衡月被吓一跳,没反应过来楚今安问的什么,下意识答道:“奴婢不疼。” 不疼? 背上那般的伤又未处理,还在床笫之事上劳累这许久,不疼? 不疼老抽什么气呢? 楚今安冷笑一声。 真是个爱撒谎的小骗子。 不过…… 想想这个小骗子,与苏太后和明亲王大概率是没有什么关系的,楚今安又觉得高兴起来。 这种高兴的情绪来的莫名其妙,但楚今安很快说服了自己——毕竟衡月长着那样的眉眼,又是他的女人,不是敌人对他来说自然是好事。 此时的他几乎什么都看不清,能听到的唯一声音便是身边女子清浅呼吸的声音。 她离他很近,触手可及。 楚今安低声开口:“过来。” 衡月实在听话,闻言便往他这边靠了靠。 察觉到他身上的凉意后,衡月才惊醒自己跟来的原因。 她连忙将身上披着的被子展开来,努力踮着脚往楚今安身上披:“夜黑风凉,皇上保重龙体。” 热烘烘的暖意,夹杂着女子身上的清香,含着一丝暧昧的味道裹住了楚今安的身子。 他愣了一下,蹙眉斥道:“胡闹,那你怎么办?!” “奴婢不冷。” 但楚今安清楚听到她上下牙轻轻磕碰在一起的声音。 无奈的叹了口气,他长开双臂,将她抱进怀里,又用被子将两人一起裹住。 他低声道:“这般就不冷了。” 第33章 奴婢只想活着而已 刚刚才远离衡月的温暖又重新袭来,带着还微凉的龙涎香味一起将她包围。 衡月有些惊讶,下意识想推拒:“奴婢不必了,皇上顾好自己……” “闭嘴。”楚今安淡声说道,搂着她的手却更紧了几分。 他的态度一直这般,衡月觉得自己也应该习惯了。 但莫名的,在这秋风萧瑟的夜晚,在经历一场生死逃杀之后,衡月忽然觉得…… 若楚今安能对她更温柔一点儿就好了。 就像他刚刚用被子包住她的动作一般,强势却也温柔,让她心中的暗喜再无法欺瞒自己。 她眨了眨眼睛,原想挪动一些,却因为牵扯到后背的伤口而忍不住轻咳出来。 “蠢死了。”楚今安又说道。 衡月连忙捂嘴,想忍住,却换来更难忍耐的咳意。 她怕极了,两只手一起上捂住口鼻,简直连喘息的机会都不给自己,就想将那咳嗽声忍住,免得再被人听到找过来。 还是楚今安实在怕她憋死在这里,握住她的手腕往下一拉,蹙眉道:“他们搜完这一片没有发现,应该会往别的地方找。你咳就咳,捂自己做什么。” “奴婢……拖累皇上了。”衡月一边轻咳,一边抱歉的说道。 楚今安轻哼一声:“知道就好。” 衡月便又低下头去。 随着她的咳嗽声,那单薄的肩膀也在轻轻抖动着,一下一下蹭在楚今安的胸口。 他心中划过一丝奇怪的情绪,却不明白那是什么,片刻后只问道:“这么难受?” 衡月边咳边摇了摇头:“奴婢,无事。” “最好是无事。”楚今安这般说道。 两人一时无话,等衡月好不容易过去这一阵咳意,山洞中便彻底安静下来。 月光融融,却照不进这一方天地。 黑暗中,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只他二人彼此相拥,是真实存在的。 楚今安下意识又将怀里的女子搂紧了一些。 现在他的世界被迫剥离了视觉,耳朵里能听到的除了不知是不是幻想的虫鸣声,便只有衡月的呼吸声。 甚至令人忍不住怀疑,如今是真是幻,还是只是一场梦? 为了缓解这种不安,楚今安主动开口:“以后朕去哪里,你都跟着。” “啊?”衡月没反应过来,也不知楚今安这是什么意思。 楚今安哼了一声:“稍一落单便要受伤,朕那里的好药都要被你浪费完了!” 衡月闻言,呆呆仰头看他。 黑暗中,男子的轮廓不甚清晰,但那微微低下的下颌,是不是也昭示着,他正在看她。 听起来像是埋怨的话,却……似乎是在为她着想? 衡月忽然有些面红耳赤,她慌乱低下头,不敢再去看楚今安。 半晌后,她才想起,自己似乎还未回应对方,便又连忙应了一声:“是,奴婢记住了。” “记住就好,这般蠢。” “蠢”似乎已经成了他对她的口头禅,衡月有些难堪的垂眸,记忆中并没有他说旁人蠢的画面。 ……所以,真的是她蠢,是吗? “讲讲下午明亲王去时的场景吧。”楚今安又开口说道。 第43章 没等衡月回答,他又道,“说的详细些,看能不能说到天亮,等廖忠带人来救朕。” 衡月欲张开的口又是一顿,知道这大约是楚今安无聊,拿她打发时间,并不是真的关心她的经历。 但说起来,她其实真的很困了。 受了惊吓,又受了伤,还是侍寝之后便跑了这般久。 如今她就在楚今安怀里,心安之余,周遭是暖融融的熟悉的龙涎香。 若不是楚今安与她说话,衡月感觉自己下一刻就要睡着过去。 她强迫自己清醒过来,再细细斟酌了语言,终于开始讲起:“当时奴婢正和青寻一起用饭,明亲王忽然就踹门闯了进来……” 她说得很细,很慢,但是因为视角受限,其实能讲的也并没有很多。 好在后来燕菲出现后,衡月觉得还算有趣,与楚今安多说了一些。 楚今安察觉到她的情绪,低头看时虽然入眼的依旧是满目的黑,却仿佛能想到她眉眼生动顾盼生辉的模样。 再开口,他声音中带了几分笑意:“怎么,你也想练武?” “奴婢……都这般大了,哪里还有那样机会。”衡月低声道。 楚今安想一想,确实,廖忠查过,衡月今年已经二十有一,确实不算小了。 他耿直地点点头:“你说得极对,这般年纪,便不要想这些没有用的了。” 衡月停了片刻,才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应他。 又等了一会儿,楚今安没等到衡月继续开口,便再主动问道:“当时害怕吗?” “……奴婢无用,自小便没什么胆量,当时实在是怕极了。”衡月轻声答道。 楚今安却有些不赞同起来:“刚刚你拉住朕,让朕跟你走的时候,胆子可不算小。” “啊,那、那会儿,奴婢,奴婢没想那么多……”衡月被他说得结巴起来,甚至有想跪下请罪的冲动,“求皇上赎罪。” “无妨。”楚今安心知能脱险也全靠她的胆大和机智,从未想过要怪罪她。 只是女子又不说话了,楚今安等的烦躁,只好又问道:“你既那般怕他,为什么还有勇气反抗他?” 撕开布帛,再咬破皮肉,被扔在地上摔得生疼犹记得抓起尘土来反击。 哪怕略有些不雅和狼狈,这一系列自救的行为也可以说是很漂亮了。 再说了,让衡月这么一个瘦弱的女子去对抗战场上磨炼过的明亲王,别说不雅和狼狈了,能保住半条命都算她厉害。 但一次次,一次次,衡月似乎都能从明亲王手下逃过。 之前楚今安也是因为这些,才怀疑或许衡月真的和楚今阳有不为人知的关系…… 好在今日这场刺杀,让他算是看清楚了些——衡月应该不是太后那边的人。 衡月被他问得有些不好意思,许久之后才讷讷道:“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当时就是想着,要活着。” “要活着?”楚今安没想到答案竟会这般简单,他忍不住又重复了一遍,“要活着?” “是,奴婢就只是,想活下去……” 大约是黑暗容易让人敞开心扉,也大约是楚今安今日说了格外多的话,又总是主动地来问她。 衡月难的得也敢多说一些了。 她道:“万寿节那晚,奴婢误闯紫宸殿……之后所为,也不过是为了,能活下去。” 第35章 一夜温情 话说完,衡月心中微定,自觉应是把事情都解释清楚了。 她不是蓄意勾引,更不是故意要爬上龙床来用恩宠换取什么。 只是被逼到那份儿上,若不爬龙床,就是一个死。 她不想死,便只有一搏。 但等了许久,都未等到楚今安的回应。 衡月的心逐渐提了起来,她又细细回想了一遍自己说过的话,自觉应该没什么问题—— 总不能在这宫中,求生,也是要死的吧? 而且楚今安也没出言嘲讽,或者说一些难听的话,衡月觉得,应该没事了。 这么紧绷之后又放松,刚刚被压制住的困意便如排山倒海般袭来。 夜风萧瑟中,衡月周身却是越来越暖烘烘的,她不知不觉便闭上了眼睛,片刻后,头一歪枕在楚今安肩膀上,就这么站在睡着了过去。 深陷回忆中的楚今安被肩膀上突来的重量惊醒,收拢思绪之后,他缓缓开口:“想活着,很好。” 无人回应,但莫名的,楚今安已经不觉得不安或者烦躁,他继续说道:“既然想活着,便好好活着,不许轻易死掉。” “不,没有朕的允许,你便不许死掉。” 说完这一句,楚今安自己莫名其妙的笑了一笑。 男人低低的笑声转眼而逝,很快散落在夜风中。 已经睡着的衡月并未听到这声笑,她实在是困倦极了,便是站着,竟也陷入深眠之中。 听着她逐渐均匀的呼吸声,伴着微微的风动,楚今安微微往后靠在山壁上,抱着衡月也闭目休息起来。 似睡非睡间,他也不知是与衡月说,还是自言自语,又说了一遍:“想活着,很好。” 天亮之前,急得一头大汗的廖忠终于在这逼仄的山洞中找到两人。 彼时,一座不大的西山上满满全是羽林军,几乎三步便站着一个。 第44章 这般大密度的搜索才找到山洞和他们,足可见这个山洞确实隐蔽。 连廖忠都说:“若不是奴才恰好瞧见这一片藤蔓,想着过来扒开看看,还不知道这里有个山洞呢。” “嗯。”楚今安将被子全留给了衡月。 他先走出去,四下看看,问廖忠:“还有什么痕迹吗?” “回皇上,已经被李得胜带人全都留下了。”廖忠低声道。 楚今安轻轻抬起眼皮,廖忠便细说道:“来人很是机敏,进来便燃了一路的迷香,将守夜的侍卫都放倒了。” “碧水苑的主仆都遭了殃,文美人到现在还未醒来。”廖忠说完,小心的觑了眼楚今安的神色。 见他表情淡淡,便继续说道,“来的很快,走的时候也不恋战。他们没找到皇上,到时间了便果断退出去,还是李得胜那小子机警,带人留了几个。” “跑了几个?”楚今安问道。 廖忠摇头:“剩下的都死了。” “算他得用。”楚今安淡声道,“好了,让羽林军都先回去吧。” 衡月衣冠不整,头发散乱,以她那小性儿,怕是不好意思在这般多人面前走出来。 让她再等一会儿,等他们都走了之后她再独自回去也可以。 但莫名的,此时楚今安并不想这般做。 廖忠大约也没想到衡月和楚今安在一起,他只带了一件皇上的常服过来。 这会儿楚今安并未穿,反而拿着衣服去了山洞。 衡月自然也醒了,这会儿裹着被子靠在山壁上,一张小脸懵懵懂懂的,眼尾还含着湿润,大约困得厉害。 楚今安将衣服丢给她,让她先穿上,至于那被子,便交给廖忠去烧掉。 廖忠接过来后还有些懵,继而恍然大悟:“这般就没人知道,昨晚是衡月姑娘和皇上一起避险的了!” 虽然他也不太明白为什么不能被人知道衡月也在,但楚今安要这么做,肯定就有他的道理! 廖忠想的明明白白,却唯独没想到楚今安只是心血来潮。 等人都或走了或背过身去了,楚今安才带着衡月走了出来。 她穿着楚今安的衣服,宽大的只能挽好几层。 但看着楚今安依旧只一身寝衣,衡月有些惊讶,随后便要脱—— “这里不是离你住处很近?先回去再说。” 楚今安捏住她的手指,忍不住又低声说了句,“昨儿让你脱的时候你可没这么痛快。” 衡月的脸腾的就红了! 她嗫嚅着说不出一句话,任由楚今安牵着她往金华苑的方向而去。 有了光亮,楚今安便很轻易能找到方向了。 他一边往下走着,一边低声与廖忠吩咐着后续的种种布置,最后特别加了一句:“莫要惊动太后。” “奴才谨记皇上吩咐。”廖忠应道。 说话间,众人很快到了金华苑的后院。 衡月的住处离得近,与楚今安告退后便先回去了。 彼时青寻还未起,朦朦胧胧听到衡月回来的声音,也只打了个招呼。 倒是衡月,对着那一身衣服犯了难。 便是皇上的常服,也不是她这种人可以随意处理的,不管是收起来还是私自清洗都是犯了规矩。 衡月几经犹豫,还是叹着气先将衣服叠好放了起来,准备明日当值时问问廖忠再说。 等她洗完澡换好衣服出来,青寻也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发呆。 见到衡月,她一下子挑起:“姐姐何时回来的?” “刚回来。”之前穿的一身里衣已经不能要了,衡月直接将其撕碎扔掉。 她和廖忠一样,察觉到楚今安似乎不愿被人察觉昨晚她也在,还以为对方是有什么计划,便也未与任何人提起昨晚的事情。 两人简单吃过早饭,便有小太监过来叫衡月,说是皇上今日想进山打猎,让她跟着一起去。 “怎还让姐姐跟着?”青寻不解,“姐姐又不会骑马。” 衡月心知是因为昨晚的承诺。 她心中漫过一丝不自觉的甜,又有些慌乱无措地连忙挥手,想将这不该有的想法打散掉。 怎么可能呢。 皇上无非是嫌她又蠢又麻烦而已。 她实在不该想这般多,更不该…… 不该对皇上,生出其余的念头来…… 强迫自己稳定好情绪,衡月才到了御前,却见廖忠也站在门外。 她便一起等了等。 期间问起她穿回去的那件常服,廖忠笑道:“姑娘未免太过谨慎了……罢了,姑娘拿回来给咱家吧。” 衡月点头谢过。 话才说到这里,殿门打开,却是昨日才见过李得胜从内走了出来。 衡月想起救命之恩,对他点了点头,却没想那李得胜却是蹙眉看了她一眼,并未回她,只对着廖忠行了一礼便先走了。 挥开心中那一丝奇怪,衡月进门,才行礼,就听楚今安用一种极冷的声音说道:“衡月先回去吧,今日不必跟着了。” 第35章 他怎么,好像,不需要她了…… 衡月愣了一下。 她有些无措的“啊?”了一声,下意识想求助,但看身边的廖忠似乎惊讶程度与她不相上下。 明明昨晚还在说,让她要一直跟着他,早上也使人去叫了她过来,怎么此时……忽然就又变卦了? 第45章 衡月一颗心被揪得忽上忽下,抿紧唇,却也只能低头应道:“是。” “走吧。”楚今安直接从她身边走了过去,叫了廖忠一声。 廖忠只来得及轻轻拍了衡月一下,像是安慰,却也转瞬即逝。 门外脚步声整齐地响起,由近而远,逐渐消失离开。 衡月也不好一直待在皇上的寝殿,连忙便走了出去,却又四下环顾,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昨晚的温柔和情谊,还有那仿佛情话的呢喃,就像是只限定存在在那一晚的雾气,天亮了,一切便都变了。 ……无所谓,从前也是这样的。 衡月想着,慢慢踱步到廊下,遥遥看着楚今安离开的背影。 她单手捂住胸口,脸上划过一丝迷茫。 此时她还不懂,有些事情一旦发生,经历过,便是再也回不去了。 回到住处,青寻还有些惊讶,但看衡月情绪低落便也什么都没问,只笑道:“姐姐回来也好,多休息一会儿,等皇上回来估计还要召姐姐到御前。” 衡月勉强笑了笑。 但是躺在床上,明明很困,她却怎么都睡不着。 闭上眼睛,一片黑暗中,她仿佛又回到昨晚的那个山洞。 只是再没有身后那个暖融融的怀抱,和若有似无的龙涎香了…… * 楚今安面无表情地骑在马上,哪怕对上明亲王时不时探究看过来的目光也没有回应。 廖忠骑着一匹矮马跟在他身侧,因为那一身冰寒的气势实在不敢离得太近。 “也不知李得胜到底与皇上回禀了什么……” 刚这般想着,廖忠就见楚今安一夹马腹,手中缰绳一甩,“驾”的一声便迅速跑出好远。 “哎哟,皇上,皇上!”廖忠手忙脚乱连忙跟上,再次确定楚今安就是心情不好。 狠狠唾骂了一句李得胜,廖忠却距离楚今安越来越远,他只能催着擅骑术的侍卫快点跟上保护…… 楚今阳却在此时慢悠悠来到他身边,笑道:“皇兄精神矍铄啊。” “奴才参见明亲王。”廖忠作势要下马行礼,果然被楚今阳叫住。 正好廖忠趁机装傻,将楚今阳刚刚的话给略了过去,偏楚今阳还要问:“皇兄昨晚睡得好吗?” “挺好的吧。”廖忠装傻,嘿笑说道,“反正奴才睡得挺好。” 楚今阳笑睨他一眼:“本王怎么听说,早上羽林军大规模巡山?” “哎,有个不知好歹的小贼惊扰了文美人罢了。”廖忠张嘴就是胡扯,“皇上大怒,才让人去查个清楚,毕竟还有太后娘娘和王爷在呢,万一出事就麻烦了。” 他这般滑不留手的态度,楚今阳也知道问不出什么,只狐疑的又看了眼楚今安的背影,微微蹙起眉来。 廖忠连忙趁机告退,骑着矮马跑出去很久才舒了口气。 他如今对昨晚的事情也一知半解,便更怕露出什么端倪被明亲王发现。 “回去问问李得胜,也不知道那小子会不会与咱家说……”他自言自语了一句,又连忙驱马去追楚今安。 楚今安也无甚猎物要打,只是纵马奔驰了一段距离,觉得心中憋闷好些了才停下来。 巧的是,他停下的地方正在一个山崖上,骑在马上远望,还能看到崖壁上的嶙峋山洞。 不是他们昨晚躲过的那个山洞,却实在是让楚今安想起了昨晚。 ……这次蠢的人,竟换成了他。 竟会心软。 简直愚蠢至极。 楚今安冷笑一声,勒紧马缰,转身往回奔去。 早上羽林军刚在山上仔细地搜索了一遍,西山上安全得很,楚今安难得可以不管不顾的跑一圈。 身后侍卫追得艰难,楚今安却已经发泄完,准备回金华苑了。 也是巧,廖忠没头苍蝇似的转了一圈,竟与楚今安同时回来了。 一见到楚今安,廖忠“哎哟”一声,连滚带爬从矮马上下来,跑过来行礼:“皇上。” “嗯,回吧。”楚今安淡声道。 廖忠连忙跟上,再小心地察言观色:“皇上……” “嗯。”楚今安一边走着,一边低声道,“安王不安分了。” 廖忠一怔,楚今安已经继续说道:“老三也是个蠢的,费尽心思险些帮旁人做了嫁衣。” 安王便是大皇子,当初封王时,楚今安给了他这么一个带着嘲笑意味的封号,自也早就想到他不会安分太久。 却没想到,这还不到一年,他就能重振旗鼓卷土重来。 “与安王比,老三实在蠢极。”楚今安勾起唇角,给出一个嘲讽的笑。 廖忠似乎有些捋明白了:“昨晚那些刺客,是安王的人?” “嗯。”楚今安淡声道。 廖忠嘶了一声,不由道:“明亲王从来都玩不过安王……” 楚今安没再说什么。 安王排行一,又能文善武智谋超绝,若不是出身实在让先帝不喜,估计这皇位也没楚今安什么事儿了。 廖忠见他神色淡淡,连忙又说道:“但安王那般,还是不如皇上。” “不必贫嘴。”楚今安自知这一路走得多难,当然不会自得。 他对安王的戒心,比对苏太后和明亲王尤甚,今日忽然得知昨晚明亲王找来的刺客不知不觉间全被安王调换了,竟不觉得意外。 第46章 唯一意外的,便是…… 他脚步一顿,瞧着面上竟有些挣扎之色,片刻后,喊道:“廖忠。” “奴才在。” “衡月……”楚今安又沉吟片刻,到底还是道,“算了,朕与李得胜说吧。” 廖忠委屈地应了一声,心中对李得胜更是不喜。 “皇上,文将军到了。”有小太监上前回禀,楚今安应了一声,思索之后让人将文美人也请来金华苑。 * 衡月感觉自己才刚刚睡着,就被外面的噪杂声吵醒。 她懵然坐起,愣了片刻才明白过来——皇上回来了。 “姐姐,别急,冬宁姐姐和秋萍姐姐都去前面伺候了。” 青寻进来就见衡月在急急忙忙穿鞋,襟扣都扣错了,连忙拉住她说道,“姐姐慢慢来。” 衡月却是愣在了原地。 她看了看青寻,再看看自己穿了一半的鞋子,心中漫上一阵莫名其妙的委屈。 他怎么,好像,不需要她了…… 第35章 既是送来给朕用的,朕为何不用? 之前没活干的时候,衡月是觉得惊慌,只怕自己失去御前宫女这个身份。 如今却是除了惊慌外,还有失落和委屈。 她理不清自己的心情,垂头丧气地坐在那里,手指一下一下抠着袖子的花纹,心中百味杂陈。 青寻见她这般,开口劝道:“前面文将军来了,还有文美人也在……冬宁姐姐和秋萍姐姐到底伺候皇上久一些……” 她这话劝完,衡月却只觉得更加羞臊。 连青寻都能看出她的情绪…… “我不是……”衡月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只连连摆手,“我没有……” “姐姐再睡一会儿?或者我陪姐姐出去走走?”青寻连忙转移了话题。 衡月左右都不想,轻轻摇头之后,只在床上枯坐着。 她似乎无事可做,除了等待楚今安的召唤,也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 青寻想了几个闲话逗她开心,衡月勉强笑了几声,心中却始终压着一块石头。 她只是想不通,怎么昨晚还好好,忽然就又都变了样呢。 * 前殿,文美人刚从屋里走出来。 她左右看看,找了个小太监问道:“衡月姑娘住处在哪儿?” 那小太监一愣,连忙为她带路,文美人跟着走了不远,便见到一排小屋。 她忍不住轻啧一声,实在想不通楚今安对自己的女人为何还没什么优待,竟就让其和别的宫人一样住在一起。 还没等文美人去敲门,那门便嘎吱一声打开。 “咦,是你。”文美人认出青寻,开口问道,“衡月呢?在睡觉吗?” “奴婢参见文美人,衡月姐姐醒着呢,文美人找她吗?”青寻一愣之后,反应也很快,马上引着文美人往屋里走。 衡月听到门口的动静,也起身相迎。 只是她才要行礼,便被文美人按住了肩膀。 文美人诚恳道:“我今日过来,就是来谢谢你的。” “谢奴婢?”衡月不解。 文美人点头:“昨晚的事情,谢谢你。” 看衡月有些惊讶,文美人继续说道:“今日与父亲一说,我才知晓,这件事不仅是我愿不愿意侍寝,还牵扯到端亲王……” 青寻听她似乎要说什么,连忙乖觉地跑出去关上门,又自己坐在门口守着。 屋里,文美人叹道:“……我倒是没想到,还会有这般多的弯弯绕绕。愉妃以自尽威胁不肯让皇上临幸李昭仪,我竟也没多想。” “许美人也称病未来……”衡月弱弱提醒。 她也是没想到,这位文美人竟心思这般直接…… 文美人以拳击掌,痛心疾首:“哎呀!真是!她们竟无人与我知会一声!” 衡月不由觉得她实在有意思,抿唇笑出一个浅浅的梨涡来。 原本瞧着冷冷淡淡文美人,没想到熟悉之后经是这般脾性。 文美人又凑近了衡月几分,眼带好奇的忽然伸手戳了下她的脸颊。 衡月一愣,文美人笑道:“我妹妹也有一个这样的梨涡。” “不过她这次没来,只有我父亲来了……” 文美人又有些落寞的模样,继而大方对衡月表示,“反正此次就是多谢你了,回宫后我也不必怕被愉妃刁难。” “美人真的不必这般。”衡月也有些无奈。 文美人却笑起来,继续赞赏:“你真可爱。” 衡月颇有些不好意思,连文美人的目光都不敢对上,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了。 她越这般,文美人越想逗她玩,逗的衡月越发无措,直到青寻进来,说前殿来人请文美人回去了,衡月才松了口气。 文美人却笑眯眯的看着这般的衡月:“那我下次再来找你玩。” 衡月欲言又止,却惹得文美人又是一阵大笑。 不过这般一来,衡月郁郁了一上午的心情竟然好了许多。 她一边摇头一边止不住地笑,只觉得文美人实在有些有趣。 但一起玩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她就这般连午觉都没敢睡,又巴巴地等了一整个下午,始终没等来楚今安叫她。 “姐姐,皇上今日前面有些忙,大约是没时间想其他……”青寻干巴巴地解释道。 第47章 衡月点点头,眸中的落寞却实在掩藏不住。 她轻轻吸了口气,露出一个浅浅的笑:“那我们休息吧,正好今日早点睡。” “好好……对了,昨晚……姐姐的药是不是还没吃?”青寻有些不好意思的提醒。 衡月一愣,手下意识地放在小腹上,眸中闪过一丝什么,之后又转为决然。 她确实是不能有孕的,她还要……还要出宫回家。 仰头将药丸吃下,衡月什么表情的喝了口半凉的茶,又深深吐出一口气。 夹杂着苦涩气息的气体在鼻间环绕,衡月只觉得心里的苦像是也跟着吐出来一些似的。 真是蠢啊。 她自嘲的笑笑,与青寻互道了晚安后便躺在了床上。 只是实在也还是睡不着,但衡月怕影响青寻,努力让自己躺着不要动。 她不知,此时的楚今安也并不好过。 就着烛光,他翻看着李得胜送来的口供。 廖忠伺候在一旁,偶尔窥得一两个字都觉得惊愕不已。 也不知安王是准备孤注一掷了,还是有什么他们尚且不知道的后续计划,这次派出来的头领竟知道那么多的事情。 而衡月,也是安王的人早早发现,察觉到她相貌与人实在相似,便将其收买,准备送到楚今安面前。 谁知道中间出了差错,衡月被楚今阳看上,险些便要失了这一步棋子。 还好苍天有眼,衡月机智地爬上了楚今安的床,甚至还得了他的青眼…… “呵。”楚今安将口供纸重重拍在桌子上,冷笑一声,“真是蠢。” 廖忠一个字不敢吱声。 “既是送来给朕用的,朕为何不用?”楚今安喃喃,又冷笑一声,“廖忠,去叫衡月过来。” 第37章 挺好用的 已经躺下了的衡月被叫起来的时候是既惊又喜。 尤其已经是这个时候,楚今安叫她去伺候,伺候什么,不言而喻。 她有些紧张,还有些羞涩,更多的却是一种随之而来的心安。 惶惶了一整个白日的心总算安稳下来,衡月也未更衣,披了个薄披风就往前殿去了。 只是这次衡月万万没想到,楚今安竟会这般粗暴! 被狠狠贯穿的时候,衡月抑制不住的哭喊出声。 她连声喊着疼,却换不来身后男人的一点怜惜。 翻来覆去来来回回,衡月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徒劳地去推楚今安的胸膛:”皇上,奴婢不要了……奴婢不行了……” “不许用这样的眼神说这样的话。”楚今安却似乎生起气来,他狠狠掐住衡月的下颌,强迫道,“笑。” 衡月哪里还能笑得出来? 但楚今安手上力气越大,捏着她的下颌强迫她抬头:“笑!” 衡月努力挤出一个笑来。 这笑实在难看得很,却莫名与楚今安印象中的一幕几乎重合。 他愣了一下,嗤笑一声:“好的很。” 竟真被安王找到这般相似的人! 而他竟真的那般蠢,竟真信了! 衡月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只含糊地喊道:“皇上……” “温言。”楚今安打断她的话,强势道,“叫我温言。” 衡月已经几乎神智不清,含糊地叫了一声“温言”…… 楚今安便忽然俯身吻住了她的唇。 不,这不是一个吻,反而像是小兽的撕咬啃食,却又矛盾的带着小心翼翼和一点儿怀念,稍微留情,却依旧让人很疼。 衡月连痛呼声都被他吞吃入腹,迷迷糊糊中,只听到楚今安含糊说道:“这还是你当年胡乱给我取的字……” 她已经听不分明,情欲将她抛上云端,偶尔轻微的疼痛又让她坠落到海底。 伴随着轻微的窒息,她启唇,迷迷糊糊间叫的依旧是“温言”…… * 天色微亮时,殿内的动静终于小了下去。 廖忠在门口守了一夜未敢离开,生怕一眼看不见就要迎来给衡月收尸的消息。 实在是被刺激过了的男人太可怕了,廖忠犹还记得当时楚今安看到衡月时的眼神……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哪怕衡月还活着,也是丢了半条命去。 而楚今安则自知不对,被廖忠扶着坐下的时候吩咐道:“去给她准备药浴,要朕泡的那种。” “皇上!”廖忠大惊。 楚今安闭目轻轻点头:“朕觉得略有失控。” 那毒药的作用,就是让人变成失控的疯子,楚今安如今情绪不敢起伏太过,便是因太过激动就会引发毒性。 廖忠顿时眼圈都红了,他扶着楚今安小心翼翼的让他坐下,低声道:“奴才这就去请刘院正。” “莫要被旁人发现。”楚今安叮嘱道。 廖忠连忙应下,犹豫之后换了一身小太监的衣服,悄悄地沿着墙边到了太医们的住处去了。 青寻得了廖忠传来的信儿,早早准备好了药浴。 只是她也没想到,听到敲门声后走过去一开始,却是接到冲着她迎面便倒下的衡月。 “姐姐!”青寻大惊失色,连忙扶住衡月,“姐姐,姐姐你怎么样了!” “扶我……进去……”衡月腿又酸又软,根本站不住。 她一路扶着栏杆墙根,努力走到住处,实在是坚持不住了。 第48章 身体还在余韵中轻颤,但楚今安对她毫无怜惜,开口便是让她滚。 衡月支撑着穿好衣服,不敢多言,对着楚今安行礼时都险些栽倒地上。 当时楚今安的脚步稍稍挪动了一下,但衡月抬头去看的时候,却见他是背对着自己的。 大约是看错了。 衡月微带踉跄出了皇上寝殿,一路硬撑,如今却是再撑不住了。 她将身体大部分重量压在青寻身上,轻颤地求道:“扶我上床。” “姐姐……”青寻有些不忍,却还是硬下心肠说道,“我准备了温水,姐姐先去泡澡吧。” 衡月反对的力气都没有,她被要的太狠了,这会儿身体被碰到都难受得紧。 青寻也不等她再说什么,小心地帮她褪去衣衫。 看到那一身的青紫痕迹,青寻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皇上……” 衡月有些羞耻和不好意思,下意识背过身去不想被青寻看到。 但她自己大约不知,后背上的痕迹更加明显骇人。 青寻手指微抖,掩饰住脸上的不忍,别开眼扶着衡月跨进浴桶。 前殿,匆匆赶来的刘院正却轻轻“咦”了一声。 “皇上的身子并无大碍。”刘院正踌躇道。 楚今安闭着眼睛说道:“朕自觉昨晚有些失控,情绪也很激动,有毒发之兆。” “这……不瞒皇上,臣瞧着,皇上体内的残毒,似乎还有所减少了。”刘院正小心翼翼说道。 这话说得楚今安和廖忠都是一愣。 甚至廖忠下意识地问出一句:“还有这种好事儿?” “确实是好事,只是不知昨晚何事引得皇上情绪激动?或许可以再试一次。” 刘院正的小心建议,换来了楚今安的沉默。 廖忠猜想皇上大约是不太好说,便拉着刘院正这般那般说了一番。 刘院正听完沉默片刻,倒是建议:“好好疏解一番,未必不是坏事。” 想起从前几次为这位衡月姑娘请脉,刘院正主动道:“衡月姑娘呢?臣为她再把把脉?” 却不想,这次楚今安却未允许。 他沉默片刻,冷笑一声:“不必了。” 刘院正惊讶地抬头,再看廖忠,却是和他一般的表情。 楚今安却笑着靠在椅背上,带了些懒散道:“既如此好用,以后朕便多用用。” 反正是死是活,总归对方已经送到他身边来,那便是被他用死了,也不能怪他。 相比较一头雾水的刘院正,廖忠还多少能猜到些楚今安的心思。 等人都走后,廖忠小心地问道:“皇上,衡月姑娘……” “以后不必让她白日过来了,只晚上来伺候就行。”楚今安无所谓的说道。 廖忠愣了一下,又连忙应下。 睡了一整日依旧浑浑噩噩的衡月被叫到御前的时候,还以为今晚要自己当值。 但出门时她便察觉时辰似乎不太对,到了前殿后,看到已经换了寝衣坐在床边的楚今安,她已经是不可置信了。 怎么……还来啊? 但她哪里有反对的权利呢? 楚今安似乎从此事中得了乐趣,虽然今晚只要了她一次,却将她磨得死去活来,求了他许久许久,却依旧无用。 从秋猎回宫时,衡月才后知后觉想明白一件事——她对楚今安来说,似乎只是一个纯粹的侍寝宫女了。 第38章 她什么也不是 在回去的马车上,衡月静默半晌,才低头接受了这个事实。 侍寝宫女,也是宫女。 是宫女,就有过年时见到家人的资格,就……就有出宫的机会。 她以后也不打算嫁人了,侍寝也无所谓,楚今安也不会让她有机会孕育皇嗣,两年后她年纪也大了,皇上应该不会留她—— 想到这里,衡月愣了一下,继而苦笑起来。 皇上怎么可能会留她呢? 她能侍寝,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等这次回宫之后,愉妃伤势好了,皇上开始宠幸后宫,自然也没她什么事了。 这一瞬间,衡月又有些解脱,又有些失落。 实在是楚今安这几日都要的太狠了些,衡月感觉自己的腰腿一日都没有好的时候。 这会儿在车上,衡月都得靠着点什么才能坐稳。 同乘一车的冬宁等人如今对她的态度越发不屑,只当衡月不存在,连多看一眼似乎都懒得。 却是夏荷,几次嘲笑的看过来,眸中明明白白都是讽刺。 衡月只做不知,一路沉默。 不过夏荷还是那般憋不住的性子,在进大明宫前忍不住还是凑到衡月面前嘲讽了她一顿:“还以为你能混成个主子,没想到却是个娼妓样的东西。每夜叫成那般勾引谁呢,真不要脸,呸!” 衡月一愣,继而脸上爆红! 她,她…… 怎么连夏荷都能听到吗? 可楚今安如今实在恶劣的很,总要她大声叫出来才算完,怎,怎么连那么远都能听到吗? 衡月简直羞耻得恨不得地上有个缝儿能钻进去! 她都不敢抬脸去看其他人,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所有人都听到了,都知道她……那般的……不要脸…… “姐姐?怎么了?”青寻来找衡月的时候就发现她脸色惨白得很,不由担心,“姐姐可上晕车了?还是身上哪里不舒服?” 第49章 衡月连连摇头,却在看到青寻到时候想到一件事。 青寻和她的住处,比夏荷的还要靠近皇上的寝殿。 那,那青寻是不是也听到了? 衡月不敢再想,连和青寻对视的勇气都没有,只恨不得马上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但青寻也不是傻的,夏荷嘲讽衡月的时候也没有压低声音,听到的人不少,青寻稍微一打听便知道了。 她专门与衡月提起此事:“夏荷定是在胡说八道,我离得更近都没听到什么声音,她就是嫉妒姐姐,才专门来那般说的!” “当真?”衡月惊喜,“你没听到什么声音?” “没有,旁人也都没有……那是皇上呀!便是廖公公守在门口,也断断不敢去听……”青寻没说完,但意思很明白了。 衡月长舒一口气。 但晚上的时候,衡月还是记着此事,咬住了唇不肯让自己发出声音。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都回宫了,楚今安竟还是召她来侍寝。 “嗯?”楚今安也察觉到她的不对,手指抚过她咬紧的唇,哼笑一声,“这是在做什么。” 衡月闭着眼睛摇摇头,承受着他的索取,唇瓣咬出血丝都不肯松开。 楚今安却忽然发怒起来。 他用了掰着她的唇,怒道:“给朕叫出声来!不许这般!” “皇上……”衡月睁眼看他,泪眼迷蒙地央求道,“奴婢不想……” “你想与不想,又能如何?”楚今安冷笑,用力更甚,“叫!” 到底还是被他得逞。 第二日,衡月睡到下午醒来,却听说夏荷被罚了。 “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而已,皇上却大发雷霆,说她御前失仪,不仅罚了月例银子,还掌嘴十下,让她以后管住自己的口舌……” 青寻喜气洋洋地来与衡月说,“皇上定是也知晓了昨日她说姐姐的话,哼,活该,谁让她什么话都敢往外说的!” 衡月简直以为自己睡懵了,不敢置信地张嘴:“……啊?” 皇上……难道是在帮她出气吗? 不不,应该还是夏荷犯了忌讳,皇上怎么可能为了她呢…… 但心中遐思难消,尤其晚上,紫宸殿传话来让她去侍寝的时候,衡月难免还是想多了。 到了紫宸殿,楚今安照旧已经换了寝衣坐在床上看书。 衡月走过去,小心翼翼抬眸看他,又很快别开目光。 但是心中涌动的情谊让她主动了很多,她第一次敢在他说出口之前靠近他。 “皇上……”她坐在他身边,低声婉转,开口如莺啼。 楚今安却蹙眉瞥了她一眼,只没说什么,只继续看书。 衡月鼓了鼓气,抬手抱住他的胳膊,继续唤道:“皇上。” “滚。”楚今安头也不抬,淡声呵斥道。 衡月一愣,马上不知所措的站起身来:“奴婢,奴婢……” 楚今安不再搭理她,继续看书,不顾衡月复杂的情绪,自顾自的该做什么做什么。 被压在床上时,衡月再忍耐不住,颤抖着问道:“皇上这是何意?” “什么?”楚今安漫不经心的解开腰间束带,俯身就要进入。 衡月却鼓足勇气轻轻推了他一下,颤声道:“奴婢不懂……” “你不懂?”楚今安挑眉,“那便不必懂了,无所谓。” 他连她不懂什么都懒得问一句,至于更多解释,完全没有。 衡月心中难免不舒服,挣扎得也更厉害了些:“皇上,等一下……” 他完全不顾她的抵抗,大力将她摆成自己想要的姿势,长驱直入。 疼痛中,衡月终于清醒了几分。 夜夜同榻而眠的亲密到底还是给了她一些错觉,以为自己……多少有些与众不同,或者……在楚今安心中至少还有一些位置。 回宫后他也不翻牌子宠幸后宫,依旧是找她,而且今日还罚了夏荷…… 是这些一切,给了她不该有的错觉。 这次的眼泪流出,不是因疼痛或欢乐,而是自嘲的难过。 是啊,是啊,她算什么,她的想法感受又算什么呢…… 夜半时分,衡月跌跌撞撞从紫宸殿走了出来。 之前都是夜夜笙歌,每次楚今安结束的时候天就几乎亮了,衡月每次离开的时候也未有其他感觉。 但今日,楚今安结束了一次,便将她赶了出来。 是的,赶了出来。 他语气淡淡,话也说得很简单:“你回去吧。” 如此,衡月哪里还有颜面要求留下? 她只感觉无地自容,匆忙就穿了衣服,捂着小腹用最快的速度跑出了紫宸殿。 自也没看到层层金黄色帐幔中,神情复杂的楚今安望过来的目光。 第39章 皇上这是不满了 廖忠进来的时候,却见楚今安正披着寝衣坐在床边,眉目压抑,面色阴沉。 他吓了一激灵,连忙上前小心问道:“皇上可有什么吩咐?” “衡月最近在做什么。”楚今安低声问道。 却将廖忠问的有些不不解:“衡月姑娘,在做什么?” 楚今安不满的视线直直看过来,廖忠被盯得回过神,连忙答道:“白日里便是补觉,用饭,然后就是等着……晚上……” 他察言观色,见楚今安皱了皱眉,知道皇上这是不满了。 第50章 可为什么不满呢? 廖忠想不通,就听楚今安说道:“跟着她的人呢,怎么说。” “就说这般,每日里见的人,除了皇上和奴才,就是青寻。”廖忠有些猜到楚今安的心意,“那边的人也说了,并未见她与外人接触过。” 楚今安却似乎更加不悦起来。 他手指在床边轻敲几下,抬眸说道:“莫要松懈,如今回了宫,她才有机会开始做什么,盯仔细些。” “是。”廖忠应道。 楚今安像是做什么都不得劲一样,敲完床边又盘腿坐在那里,仿佛在生闷气,片刻后才道:“叫李得胜来。” 廖忠一头雾水的出去,换一头雾水的李得胜进来。 李得胜应该是已经睡下了,瞧着衣服和头发都有些散乱的模样,大约来得着急。 但听楚今安问起衡月最近做了什么之后,李得胜的表情懵了片刻,似乎许久才想起谁是衡月。 他连忙弯腰应答,说得和廖忠说的一模一样。 楚今安停了片刻,又道:“将之前刺客的口供拿来朕再看看。” 李得胜匆匆而来,自然没带口供,忙又回去翻找。 再回来时,楚今安却又变了主意:“朕不看了。” 李得胜自然不敢质疑皇上,只好又带着厚厚一摞纸回去了。 到殿门口,见到廖忠时,李得胜忍不住问了一句:“廖公公,皇上这是?” “怎么,皇上的事情,你我也配猜测?”廖忠阴阳怪气地反讽道。 李得胜无奈,拿着纸拱手告饶,之后离开。 廖忠眼多利啊,一眼就看出那摞纸上的只言片语,再联系今晚,猜测楚今安如今这般情绪应是因为衡月。 可是为什么? 廖忠还未想明白,便听楚今安在殿内唤他:“廖忠!” 一刻钟后,被人从家中请来的刘院正提着药箱,一边擦着额头的汗往前走,一边问廖忠:“还求廖公公给个准信儿,皇上这意思是……” 廖忠哪里知道? 大半夜的,皇上忽然让他去把刘院判叫来,还是叫来给衡月请脉,这……他哪里知道皇上怎么想的? 只能还是那一套:“刘院正莫要问了,皇上的心思,岂是你我能猜测的?” 刘院正连连点头,竟觉得廖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他们到的时候,衡月已经睡了。 被叫醒后,衡月见到是廖忠,竟还有些惊喜:“廖公公!可是御前需要奴婢伺候?” “额,皇上担心姑娘身子,不用姑娘去伺候,还特地让人来看看姑娘。”廖忠连忙说道。 衡月脸上划过一丝暗淡,又对着刘院正行了一礼:“劳烦您。” 刘院判把过脉后面色便有些讪讪,与衡月说的自然是:“姑娘只是太过劳累,多多休息就好。” 但出了门,与廖忠说起便是唉声叹气:“衡月姑娘,哎,身上已经有了轻微中毒之症啊!” 廖忠简直大惊失色! 他拉着刘院判连忙到了楚今安跟前,将情况细细说明。 楚今安半晌无话,许久才问道:“她中毒多深?可有法子根除?” “这……”刘院正似乎很是踌躇,应是有话不知该如何说。 楚今安不耐烦地一拍桌子:“说!” “是,是……臣把着衡月姑娘的脉象,中毒不深,但时间已长……臣推测,或许是皇上初次宠幸之后,衡月姑娘便已经……” 楚今安看着一头冷汗,不敢抬眼看自己的刘院正,淡声道:“所以,与朕行房事,便会有中毒的可能?” “那毒……极其阴险,作用于皇上的情绪,还想彻底毁了皇上的……子嗣……”刘院正磕磕绊绊才说完。 说得不甚清楚,却也够了。 楚今安闭了闭眼睛。 刘院正又连忙道:“不过皇上如今身上余毒已经影响不大,再有个一二年,便能彻底清除,再无后碍。” 楚今安淡淡抬眸,刘院正紧张了一下,连忙道:“这几日皇上身体恢复速度越发快了,或许不需要一年……” “出去。”楚今安冷道。 刘院正也是嘴快了一下,他自然知道为何皇上这几日解毒速度更快的,再联想衡月的脉象,恨不得自己打自己嘴巴。 连忙退出去后,刘院正擦了擦额角的汗,看了看这漆黑的天色,决定还是回去再给衡月重新开一副药浴的方子。 的皇上如此看重,他还是仔细一二的好。 殿中,廖忠被楚今安身上的冷气吓的头都不敢抬。他见楚今安始终面色郁郁,到底忍不住劝道:“皇上也莫要太过担心,衡月姑娘应是无碍的。” “担心?她是安王的人,便是死了,朕也不会担心。” 楚今安说完,又抿了下唇,“这几日先对外说朕病了,风寒,朕要休息。” 廖忠愣了一下,连忙应下:“是,奴才记住了。” “敬事房便不许过来了。”楚今安最主要的目的在这里。 廖忠一惊,马上应下:“是,是,奴才记住了。” 楚今安眼眸沉沉,片刻后轻哧一声:“四面楚歌。” “皇上都已经登基,天下大安,偏还有那不安分的……” 廖忠也叹气,不过又劝慰道,“好在如今皇上身子无碍,还很快就能大好,等日后生下小皇子便更是一切都好了。” 第51章 楚今安应了一声,又闭目叹了口气。 第二日,皇上得了风寒还坚持上朝的消息便传遍了后宫。 原本刘院正漏夜进宫就引起众人的猜忌,如今这个消息一出,倒是令人解了疑惑。 但有人早就等不及了。 楚今安才下朝,便有宫人来报,说愉妃和李昭仪求见。 到底躲不过,楚今安点头让人进来,廖忠则忍不住轻轻啧了一声。 李昭仪这是铁了心要扒着愉妃了啊…… 两个宫妃相携而来,均都装扮的十分美丽。 李昭仪还好,进门还算守规矩的站在一边。 愉妃则是直接就趴在了楚今安的后背上,不管不顾地撒娇道:“皇上,臣妾等了你好久好久啊,怎么又不要敬事房伺候了?臣妾什么时候才能侍寝啊?” 第40章 自然是关心皇上的 楚今安单手掩口咳嗽了两声,抬头再看愉妃时虽表情竭力温和,但眸中全的冷意。 他道:“朕生病了。” “那皇上翻了臣妾的牌子,去臣妾宫中,臣妾照顾你嘛~”愉妃继续撒娇。 楚今安面色越沉,不理愉妃。 愉妃却还在不依不饶:“臣妾看着皇上精神还好嘛,都还能批折子。” “朕。”初见闭了闭眼睛,“朕必须要批折子。” “为什么啊?皇上应该多陪陪臣妾啊。”愉妃轻轻蹙眉,“皇上不喜欢臣妾吗?臣妾父亲说,若喜欢一个人就会想宠幸她的呀。” 楚今安没有吱声,愉妃便似乎也有些恼了:“皇上从西山回来两日了!臣妾很是守规矩,都未来打扰皇上!” “可皇上呢!那贱婢便那般好,配得皇上的连续宠幸?皇上不是说了,许臣妾随意处置那贱婢?臣妾现在就要处死她!” 愉妃越说声音拔的越高,楚今安“啪”的一声放下手中的笔,怒目看向愉妃:“朕说,朕病了!” “你对朕的病没有一句关心,这就是你对朕好?倾慕朕?”楚今安实在受不了,“无事你便先回去,朕还要早些休息。” “臣妾自然是关心皇上的!但皇上——” 愉妃话还没说完,就被壮着胆子冲过来的李昭仪拉住了袖子。 她顿了一下,不情不愿道,“那臣妾先回去,就不打扰皇上休息了。” 楚今安从鼻子里应了一声,待二人真的行礼要离开时,他却又抬起头来,这次目光却落在了李昭仪身上。 这是个有脑子的。 楚今安很快下了判断,之后更是不由蹙了蹙眉。 “皇上……”廖忠小心的看着楚今安的神色,却不得不开口打断,“衡月姑娘……还在外面?” “她来干什么?”楚今安惊了一下,瞧着像是险些起身。 但很快又重新坐好,面无表情道,“自寻没趣。” 廖忠低声道:“衡月姑娘……听说皇上染了风寒,午膳也没用好,便做了些姜糖糕给皇上送来……” 楚今安一愣,又皱起眉来:“不愧是膳房出身,这些小把戏倒是做得利索。” 其实廖忠是有些担心,衡月和愉妃对上会不会出什么事儿。 但既然楚今安无所谓,那他也做不了什么。 殿门外,果然不出廖忠所料的,愉妃正在训斥衡月。 “什么垃圾,也敢送到御前来!” 愉妃一手将衡月小心抱着的纸袋打落。 在隐约看到其中被包裹严实的糕点时,愉妃眼神闪了闪,继而大怒,抬手就要去抽衡月的脸:“贱婢!净做出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勾引皇上!” 这次便是李昭仪在后面拽的她衣服都要被扯破了,愉妃也不管不顾,非要将这种情绪发泄出去才好。 而衡月则只想快去捡起来掉在地上的糕点…… 那是她专门去膳房要了东西,又借了炉灶,大半日才做好的呀。 听说皇上得了风寒又食欲不振,衡月便想做些什么。 她人微言轻,却实在是因为楚今安的一点儿庇佑才得以活下来的。 愉妃可以不尊重她的辛苦,但皇上据说午膳都没用好,晚膳到现在了也没叫…… 衡月只想求皇上尝尝她做的糕点,若是可以入口,至少也能垫饥一二。 她蹲下去捡糕点,便正好错过愉妃那一巴掌。 气急了的愉妃一下打空,自然更为愤怒,干脆地抬脚对着衡月的后背踹了过去。 衡月“哎呀”一声,因为手里才捡起糕点袋子,她不舍得松开,便也没什么可去撑住的的。 便这么硬生生地、直接一头栽在了地上。 “嘶”,额头的疼痛清晰传来,衡月努力坐起身,一手摸着额头,一边含泪回眸:“愉妃娘娘这是做什么?何故要对奴婢这般?” “贱货!对着本宫还这般狐媚子模样!”愉妃却更加暴跳如雷,“你等着,本宫早晚收拾了你!” 衡月低头不敢说话,殿门也终于“吱呀”一声打开,廖忠表情复杂的脸出现在门口。 他低声道:“愉妃娘娘还请小点声音,皇上才要睡着。” “……知道了。”愉妃深吸几口气,终于忍耐不住一下甩掉李昭仪的手,低声斥道,“本宫是让你提醒一二,也没让你一直拽本宫!衣服都给本宫拽坏了!” 李昭仪面上一红,不敢去看旁人,只能低头应是。 第52章 愉妃拢了拢袖子,不善地白了衡月一眼,到底没再说什么,气冲冲的便离开了。 衡月无措地抱着那包糕点,小心地抬眸去看廖忠:“皇上……已经睡下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抿了抿唇,却还是问道,“可需要奴婢伺候?” 廖忠却看着她额头上肿起来的包,实在不知道能说什么。 片刻后只能叹一声气:“是,皇上……已经睡了,姑娘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这个……劳烦公公,交给皇上。”衡月到底还是将自己的心意送了出去,她又连忙解释,“被愉妃娘娘打掉在地上了,但奴婢包得仔细,里面还有一层,没有弄脏。” “……好。”廖忠心情实在万分复杂。 明知不该,回去看到坐在桌前批折子的楚今安时,廖忠还是没忍住叹了口气:“皇上诶……” “嗯。”却不知,楚今安在心中对自己也实在不齿。 明明不该去管她的,却还是让廖忠出面赶走了愉妃,实在是…… “衡月姑娘给您做的糕点。”廖忠往前递了递。 楚今安手中毛笔一顿,不屑开口:“脏死了,拿远点。” 再一下,又道,“朕还缺她这一口吃的?还值当你巴巴拿进来。” 廖忠无奈,只能将那纸包拿去远点的地方放下,结果才放好,那边楚今安忽然不咸不淡道了两个字:“饿了。” 廖忠:“……” 他实在没忍住,将那点心装盘送到楚今安身边的时候,绘声绘色讲了一下衡月的凄惨:“……就为了护着这点心,直接用头去磕在了地上,那肿起来的大包,啧啧啧,奴才都不忍心看。” 楚今安沉默无言地咬了一口那糕点。 糕点松软,带着微微辣的姜味,更多的是清新的甜。 他沉默吃了几颗,忽然道:“里面架子第二排那个绿色的瓶子。” 廖忠装傻:“啊?” “拿去给衡月。”楚今安又捻起一颗,到底吃人嘴软,“御前伺候,破了相岂不是影响朕的心情?” 廖忠低头偷笑一声,又轻咳:“是,奴才遵命,定会将皇上的话转达给衡月姑娘的。” 楚今安无言地翻了个白眼,又吃一颗点心,继续批折子。 回到住处的衡月没想到自己还能被人惦记,她现在已经几乎接受了自己就是个侍寝宫女的身份。 便是白天见不得光,总归……也是她求仁得仁。 刚这般想着准备休息,衡月便听到有人敲门:“谁?” “衡月姐姐,是我,小芸呀。”小芸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衡月应了一声,毫无防备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第41章 皇上定会帮她的! 但外面站着的不止是小芸一个人。 衡月看了眼那几个面生的小太监,一时还没多想,只看着表情有些惴惴的小芸奇怪道:“怎么了?” “对不起,衡月姐姐,对不起……” 小芸却忽然一边说着一边往后退,眼圈微红地摇着头,“我也没办法,你别怪我,你别怪我……” 衡月这才察觉不对劲,连忙去关门,但已经有个小太监挤了进来。 “你们是谁!这是在大明宫,你们敢!” 衡月色厉内荏地喊着,心中却实在怕地厉害。 小太监笑得客气又敷衍:“姑娘怕什么,只不过是太后娘娘请姑娘过去说说话。” “太后娘娘?”衡月一愣。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若是太后娘娘寻我,大可以直接宣道懿旨,何必这般!” “懿旨?姑娘也配么?”那小太监嘲讽的笑笑,一挥手,“带走!” 衡月心知不对劲,自然不可能跟他们走。 她往屋里退了半步,又觉得这样不妥,完全就是要被瓮中捉鳖的预兆! 来的小太监人数不少,衡月往屋里引了几步,趁着有个空隙连忙就往外跑。 去御前! 去紫宸殿,皇上定会帮她的! 有个小太监想伸手拦她,衡月一下避过,却险些被另外一个小太监拉住。 原本躲在一旁的小芸却在此时忽然伸出脚,绊了那小太监一下。 那小太监一个踉跄,伸向衡月的手便抓空了去,再回身也已经来不及。 衡月一边跑,一边心情复杂的看向小芸,到底还是转身对着她点点头,然后连忙跑走。 没几步,衡月却迎面撞上走过来的廖忠。 她大喜过望,连忙抓住廖忠的袖子:“廖公公!有几个小太监过来要强带我去见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廖忠一惊,“不可能啊。” 只来得及说了这么两句话,身后的人已经追了上来。 原本还在叫嚷着小太监在看到和衡月站在一起的人后,全都齐齐顿住了脚步。 廖忠则一眼就认出来人:“小武子?你们几个干什么呢?” “廖、廖公公……” 这群小太监也是听说,今日皇上身体不舒服,早早就睡下了,而廖忠守在紫宸殿不会离开,这才敢在此时来寻的衡月。 廖忠一个个扫过去,熟稔的念出每个小太监的名字,之后笑道:“好好好,原来你们是太后的人,咱家记下了,好的很。” “不是啊,廖公公听小的解释!是、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大姑姑灵芝来寻的奴才,奴才、奴才肯定不能不听太后娘娘的呀!” 第53章 廖忠才不听这些人的叨叨,问了衡月前因后果后,冷笑一声,开口叫道:“来人啊,把这几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给咱家抓起来!” 小武子几人此时却已经不敢再逃,只跪在地上不住求饶,却也晚了。 “还有一个叫小芸的呢?是你们威胁的她?”廖忠又厉声问道。 衡月也在一旁看着这几人,有些纠结的等着这个答案。 为首的小武子愣了一下,却是摇头:“没有啊,灵芝姑姑直接说的便是让奴才去寻小芸姑娘一起。” “她说,有小芸敲门,这位衡月姑娘一定会开门的。” 这话答的廖忠和衡月都愣住了,衡月忍不住追问:“你们去找了小芸,她就带你们来了?” “不,是小芸姑娘来找的奴才……” 越问越离奇,衡月和廖忠对视一眼,廖忠挥手道:“先将这几人关起来,再去将小芸带来,咱家亲自来审!” 审是要审的,但正经事也不能忘了。 处理完小武子等人,廖忠从怀里掏出被小心护着的瓷瓶,一边递给衡月一边笑道:“这是皇上让咱家拿给姑娘的,消淤除肿十分之有效。” “皇上?”衡月又惊又喜,忍不住追问道,“皇上让公公给我的?” “是,是,皇上吃了姑娘做的糕点,又得知姑娘摔了额头,便让咱家送了这个过来。”廖忠看着衡月这般,心中喟叹一声。 皇上明明也是在意的,偏要装的冷淡。 不过……万一衡月真的是安王的探子,那再冷淡也是该有的。 廖忠轻咳一声:“那咱家和姑娘先问问小芸是怎么回事,回头让青寻跟着过去给姑娘上药?” “好,多谢廖公公。”衡月应道。 廖忠摆摆手,心中却实在叫苦。 刚刚愉妃离开之后,皇上已经训过他一顿——在西山与太后说的话,竟就已经传到了愉妃耳朵里。 便是当时有端亲王在场,宫外的话也不应该传到宫内。 这会儿,竟又有太后身边的宫女到了大明宫收买人心的事情出现,他却依旧未知…… 嗯,或许可以嫁祸到李得胜那小子身上? 廖忠心中的算盘还未打完,小芸已经被人带了过来。 那去寻小芸的宫女对着廖忠行了一礼,低声说道:“奴婢找到小芸的时候,她正站在桌子上,意欲自尽。” 衡月一惊,再看小芸满脸泪痕,眸中竟是一片灰烬,显然是存了死志。 她上前两步,拉住小芸的手摇了摇,才将她的视线摇了过来:“你是怎么了?” “姐姐……”小芸见到衡月,终于哭出声来,“我、我被人污了清白,竟、竟还信了他的鬼话,险些害了姐姐……” “什么?”衡月和廖忠异口同声的惊讶问道。 实在是竟有人能对大明宫的宫女下手,简直闻所未闻。 衡月连忙再上前半步,她环住小芸的肩膀晃了晃,蹙眉问道:“是谁?是哪个侍卫?还是太医?” 可小芸只哭着摇头,不肯回答。 廖忠也跟着问了几句,小芸还是只摇头不说话。 衡月有些着急了,下意识去猜,却心中一动:“是明亲王?” 小芸猛地抬头看她,又连忙低头下去。 神色慌张难掩,实在让人一眼就看出真相如何。 看她又落下眼泪,衡月心疼地揽紧她的肩膀,小声问道:“所以是……他强迫了你?然后要你配合小武子他们?” 都被衡月猜到了,小芸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只稍稍点了点头。 廖忠才哎呀一声,众人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哼道:“将朕这大明宫当什么地方了!让她细说,明亲王是何时的事情?” 顿一下,楚今安继续说道,“廖忠,叫上李得胜一起到紫宸殿来!” 廖忠吓得连忙站直了身子,大声应道:“是!” “……你们两个也来。”走了两步,楚今安又回头,像是才想起似的对衡月说道。 第42章 一双水盈盈的眸子里全是信任和依赖 衡月愣了一下才明白,楚今安说的“你们两个”是她和小芸。 她连忙应了一声,拉着小芸跟在了廖忠身后。 已经有人快速去寻了李得胜,他来得也快,几人回到紫宸殿的时候,便见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只是进门后,李得胜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 楚今安看了他一眼,多少猜了出来:“回禀明亲王的事情?” 李得胜点点头,见楚今安神色淡淡地一颔首,他也不再犹豫,直接说道:“奴才也是刚刚才知,今早皇上上朝时,明亲王竟偷溜来了大明宫……” “偷溜。”楚今安这两个字说得很是玩味。 李得胜低头道:“是……从后面翻墙进来的。” “翻墙。”楚今安怒极反笑,“大明宫的墙,这般好翻?” 他这般一笑,从李得胜到廖忠全都跪下了。 衡月连忙也拉着小芸跪下,心中却在打鼓。 明亲王竟这般没有规矩?连皇上住处的墙都敢翻? 楚今安笑了几声忽然停住,抬手重重拍在桌子上:“来人,传明亲王进宫!” 一而再再而三的,楚今安能任由楚今阳这般挑衅? 无人敢提醒楚今安此时已晚,再说了,皇上要见人,还需要顾及时辰? 第54章 他又看向衡月:“问她,什么时候。” 衡月连忙应是,只是低头时候,被头发遮住的额头的伤便露了出来。 正在气怒中的楚今安顿时更加火大,他猛地一拍桌子,所有人便更噤若寒蝉。 而不必衡月再问,第一次直接面圣的小芸被吓得连忙说道:“是、就是早上……奴婢今日是下午当值,那会儿还在睡着,明亲王便忽然出现在奴婢床前……” 说着,她眼圈还是忍不住地红了。 衡月心疼地握住她的手,小芸继续说道:“他威胁奴婢,若、若奴婢得了信号不去帮小武子他们敲门,便、便将奴婢送给老太监做对食……” 她说到最后泣不成声,又对着衡月想道歉,开口却只剩哽咽。 衡月知道她想说什么,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了,有皇上为我们主持公道。” 说着,衡月抬眸看向楚今安。 一双水盈盈的眸子里全是信任和依赖,便是心肠再硬的人也要被打动了去。 楚今安看了她片刻,别过眼去,又问廖忠:“小武子几人怎么说的?” 廖忠也不知楚今安何时过去的,便从头将事情说了一遍。 “……只是时辰等细节还未来得及详说,奴才再使人详细问一问。”廖忠道。 楚今安低低应了一声,眉目冷淡,已然看不出怒意。 他目光扫了一圈,在听到外面传来“明亲王求见”的通报声时开口:“李得胜和衡月先回去。” 衡月一惊,低头看看小芸,想问什么,却在看到廖忠递过来的眼色时明白过来。 她有些担心,却也无法,只能告退离开。 心神不宁地离开紫宸殿时,衡月只顾匆匆走着,没注意身后跟上来的李得胜。 李得胜倒是难得近距离看了几眼这位衡月姑娘,再思极皇上那晚的言行,倒是心存了几分讨好之意。 他笑道:“怎衡月姑娘受伤了?咱家那里有些管用的药,姑娘可需要?” 被李得胜这么一提醒,衡月才想起来。 她抬手摸了摸额头,摸到伤处还疼得“嘶”了一声。 “多谢李公公好意。”衡月想起自己刚刚就是顶着这副样子面圣的,难免有些不好意思,“奴婢那里还有药,先回去了。” 她半掩着额头,走得甚是着急。 这让想与她交好的李得胜难免有些失望,不过此时也不好叫住她。 只能暂且记下,体会再说。 衡月捏着袖中的小瓷瓶,回到住处后便急急奔向铜镜。 其实在小芸敲门之前,衡月是准备给自己上药的,那铜镜前还放着一罐小小的药膏。 “所以……我是用这副样子,面圣了……” 衡月有些羞恼的抬手按住额头。 因为要上药,眉间的头发全被她捋到了一旁,露出一片紫色淤青的突出,难看得紧。 之后又奔跑拉扯,发型散乱也就算了,脸上瞧着也灰扑扑的。 “哎呀……”她捂住脸,觉得实在是无颜再去前面伺候了。 难怪皇上要她先回来,大约是怕她这副样子见到外人太丢脸了吧。 洗漱干净,衡月拿出楚今安让廖忠送给她的小瓷瓶,轻轻到出一点药膏。 药膏涂在伤处,微微的凉意抚平了疼痛,衡月一边轻轻吸着气,一边将药涂好。 敲门声又响起,衡月心中一紧,还未来得及问是谁,就听到青寻的声音响起:“姐姐别怕,是我。” 衡月走过去,便是开门也先小心地拉开了一条缝。 见只有青寻自己,她才放心下来:“这么晚,你怎么又过来了?” “廖公公使人寻了我,让我来与姐姐说一声。”青寻言笑晏晏,很是高兴的样子,“皇上重罚了明亲王,不仅罚了月俸银子,还责打了板子,又让他禁足一个月!” “当真?”衡月惊讶。 青寻点头,又补充道:“皇上还特意给大明宫的巡逻又多加了侍卫呢,以后便是皇上不在宫中,姐姐也不必再害怕了!” 衡月露出些笑意来,又问起小芸的情况。 “小芸姑娘无事的,皇上已经问过她的意思,她不愿意到明亲王府伺候。” “但因为今日的事情,她也不合适在宫中待着,皇上让廖公公给她准备一笔银子,这便放出宫去了。” 青寻说完,却见衡月脸色一变。 她还以为衡月是因与小芸关系好不舍得,便笑着劝道,“这不是还有我陪着姐姐呢。” 衡月却白着脸,慢慢摇了摇头。 原来,被明亲王侵犯过……便可以出宫了吗? 那她这些时间的坚持,又算什么? 看她脸色实在不好,青寻有些不解:“姐姐?” 转念一想,青寻笑道,“姐姐可是在担心,皇上罚明亲王太重了,太后娘娘会不悦?” 衡月呆呆看着她,虽然耳朵里听到了青寻的话,但其实满脑子都还在想着之前的事情。 青寻继续说道:“虽然太后和明亲王是亲母子,但对外,也是要将皇上当成亲子的,想来便是为明亲王找皇上麻烦,也不会太过分。” 又想了想,青寻继续说道,“毕竟明亲王此次实在过分,竟然敢翻墙擅闯大明宫。” 衡月后知后觉才听到青寻说了什么。 第55章 她轻轻“啊”了一声,又忽然瞪大眼睛:“啊?” 皇上,不是太后娘娘的亲子,不是明亲王的亲兄长吗?! 第43章 他为何反反复复,变来变去 皇上的生母,对外所言,一直都是苏太后。 连衡月这种在宫中膳房伺候的宫女都不知道其中内情,可想而知此事隐瞒得多么彻底。 这会儿却被青寻随口捅破真相,衡月有些无所适从,惶然问道:“我从前都不知道,此事说与我听无碍吗?” 被她一说,青寻也懵了,片刻后才嗫嚅道:“那、那姐姐先莫要与旁人说起……” 衡月连忙应下。 她自然不会去与旁人说的。 两人面面相觑片刻,率先决定略过这个话题。 而被这么一打岔,衡月也从刚刚的失落中回过神来。 她也一下想明白了。 从前在膳房的时候小芸也说过想回家之类的话,如今好歹也算得偿心愿,她总该为她高兴的。 至于她自己,只能说世事难料,若她没躲进紫宸殿,或许坟头草都长出来了,也没有小芸这般的结局。 “小芸什么时候出宫?我这里还有些积攒的银子,如今在宫中也无甚用处,拿去给她傍身也好。”衡月叹道。 青寻说最快也得明日了,又劝着衡月先休息,明儿一早再去给小芸送行也来得急。 果如青寻所猜测,小芸是第二日一早走的。 她脸色还有些惨白,却多了些真心的笑容。 见到衡月的时候,她笑得更开心,还上前抱了衡月一下:“还好姐姐没有出事,不然我要后悔死了。” 衡月抚了抚她消瘦的肩胛骨,将一个荷包悄悄塞进她的包袱里:“我记得你说起过,家中都还在等你。” “是啊,今日我竟就可以见到他们了!”小芸笑意扩大,继而又担心地看向衡月,“姐姐的母亲……” “等过年,我也能见到她的。”衡月低声,也不知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小芸听。 小芸用力点点头,又笑出一口小白牙。 门口负责送她出宫的小太监催促了一声,小芸只好依依不舍与衡月道别。 目送小芸的身影消失在大明宫,衡月忍不住追了两步,又驻足,片刻后只能垂眸暗暗叹一口气。 这一番落在青寻眼中,她多少也猜到些什么。 但这宫中的宫女,能被卖进来做奴婢,谁又没有个凄惨身世。 青寻没问衡月什么,只扶住她劝道:“离了这里也好,出去后天大地大,也更自由些。” 衡月点点头,很是认可青寻这句话。 皇上上朝未归,她们也不着急回去。 衡月惦记着楚今安的风寒,不知现在是否痊愈,便想着再去做些吃食。 青寻自是陪她去的。 衡月想了一道养身的药膳,正适合风寒期间食用。 一步步的,她全是自己做,一点也不假手他人,看的青寻啧啧称奇:“太香了,闻的我都饿了。” 衡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她一眼,将做好的药膳放进食篮里。 “也差不多是皇上用午膳的时辰了,姐姐这道菜送进去,正好呢。”青寻笑着说道,“这般香,皇上一定会喜欢。” 一个“喜欢”说得衡月脸上绯红,她嗔怪地看了青寻一眼,小声道:“我只是担心皇上的病……” “是是是,皇上吃了姐姐的药膳呀,病一定会很快就好的。”青寻戏谑地将衡月逗得满脸通红,这才哈哈大笑起来。 也是巧,回到大明宫二人便听说皇上回来了,而且正准备用午膳。 衡月觉得大约真是老天相助,急急提着食蓝便往紫宸殿去了。 青寻没有在御前伺候的身份,只能在不远处等着。 她看着衡月进了殿中,心中还惦记着刚刚膳房里、衡月没盛干净的那一碗汤。 太香了,青寻甚至认真犹豫要不要回去喝掉,忽就听到紫宸殿中响起一声巨大的瓷器摔在地上碎裂的声音。 青寻心中一紧,担心是衡月出了什么事,忍不住上前一步,却见衡月弯着腰从紫宸殿走了出来。 “姐姐!”青寻连忙去迎,衡月听到她的声音却抬头对她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靠近。 也是这么一摆手,青寻才看到,衡月手上被烫红了一块。 她惊愕道:“怎么回事?” 衡月见她实在不肯住嘴,又怕被皇上听到,只好快走两步,拉住青寻:“先回去。” 离近了,青寻闻到那股熟悉的、让她刚刚一直在惦记的味道,惊道:“皇上打碎了姐姐做的药膳?” “原就是我的错,皇上生病在用药,我……”衡月抿了下唇,到底还是委屈的红了眼圈,“我实在不该……” “可……那是姐姐的心意,而且都是中正滋补的药材,不会……有药性冲突的……”青寻小声说道。 衡月低眸,没再说什么。 她用力忍住眼睛的酸涩,不想让自己就这般哭出来——那也实在太丢脸了。 不过只是一碗汤而已。 一碗汤而已。 但进殿后的一幕幕反复在衡月眼前出现。 她现在似乎还能看到楚今安那不耐烦皱起的眉,嫌弃的眼,抬手打翻药膳时不悦的表情。 坛子碎裂,其中的汤汁贱到她裙摆上鞋子上,她吓一跳,只记得要跪地请罪,不管不顾也按在了一大片流出来的药膳上。 第56章 手心被烫得通红,又疼的厉害,衡月却动也不敢动。 直到楚今安不耐道:“以后莫要做这些有的没的,下去吧。” 她才敢起身,小心地退出殿中。 ……确实也是她越矩了。 皇上的膳食,自有御膳房准备的。 她便是在膳房做了几年,也都是给后妃们准备膳食,哪里配做御膳呢。 想得明明白白,衡月却还是觉得痛。 掌心的痛绵延而上,沿着手臂直到心脏。 昨晚……明明昨晚,廖公公说皇上很喜欢吃她做的糕点的。 可今日又变了。 为何会这般? 难道是她昨晚面圣时实在太丑,让皇上起了厌恶,今日态度才变得这般多? 或者皇上不喜欢喝汤?还是药膳确实不合适? 也可能……就是皇上今日心情不好,所以才打翻了那药膳? 不,那药膳原本就不该进给皇上吃的,毕竟是要入口的东西,确实谨慎些好。 思来想去,衡月还是只能长叹一声,找不到那答案。 唯一知道的,便是皇上对她……实在没有什么怜惜可言吧。 衡月眼前忽就起了一层水雾,朦朦胧胧地让她看不清眼前的路。 总是这般。 为何总是这般! 每次她以为皇上不喜她时,便总有那么一点温情透了出来,让她欣喜,让她向往,让她以为自己可以做更多。 但又很快,皇上再以实际行动让她知晓,一切都是她想多了而已。 一次次,反反复复,都是这般,衡月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回到住处,衡月坐在铜镜前,呆呆看着镜中的自己。 若……皇上能这般轻易放小芸离宫,她…… 是不是也有可能? 第44章 手下意识抚过小腹 紫宸殿。 楚今安闭目靠在椅背上,听着宫人收拾打扫地面的声音。 鼻间充斥的是浓的化不开的香味,这味道确实符合他的胃口,但…… 打了便打了。 “皇上……清扫干净了,但这味儿怕一时半会挥不去,皇上不若移步侧殿?”廖忠小心的问道。 楚今安沉沉吐出一口气,起身直接回了寝殿。 廖忠心里也颇不是滋味。 他跟上去,轻声劝道:“皇上罚了明亲王,太后娘娘心中自会不爽利,难免便要这般那般,让皇上也不舒心……” “嗯。”楚今安应了一声,又冷笑一声,“不过小惩大戒,她便坐不住了。” 廖忠叹了口气,又劝道:“皇上身子要紧,万不可动怒,保重龙体啊皇上。” 楚今安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但是苏太后那些话直指他亲生母亲,他如何能忍?! 到底还是发了回脾气,却又带累了衡月。 他如今似乎还能闻到那股香味,激怒之中并不在乎,这会儿回过神来又觉得可惜。 “倒是难得有个这般对朕的。”楚今安自言自语说完,又自嘲地一笑。 有什么用? 巴心巴肺的,却也是为了获取他的信任,以后好为她那主子做事。 但凡他心软一丝,便已是落败。 楚今安不再去想那些,看了本书稳了心神后便午休了。 时至傍晚,却是卫公公又端着绿头牌来了。 在楚今安能杀人的目光中,卫公公战战兢兢,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皇上……太后娘娘说、说皇上正值壮年,一点风寒也、也不能影响子嗣繁衍的大事……” 楚今安冷笑一声,卫公公继续说道:“愉妃、愉妃娘娘也派人来寻了奴才……” “看来除了朕说的话无用,旁人谁说的你都肯听?”楚今安淡声道。 卫公公吓得只哆嗦,只能哭丧着脸道:“求皇上,莫要为难奴才吧……” “滚。”楚今安薄唇轻启,就吐出这么一个字。 “但太后娘娘说,若皇上今日不翻牌子,便要奴才好看……” “你再不滚,朕现在就可以让你很好看。”楚今安被气笑了。 他将手中笔往桌子上重重一放,直接问廖忠:“敬事房副总管是谁?” 卫公公还没反应过来,廖忠已经答道:“是李丰年。” “朕有印象,传朕旨意,以后敬事房便由李丰年当家。”楚今安说完,又拿起笔来继续批折子,完全不顾忽然脸色惨白的卫公公。 卫公公回过神来后还要哭喊求饶,却被已有准备的廖忠命人捂住嘴拉了出去。 人出去了,卫公公显然魂还没回过来。 他被丢在紫宸殿外的院子里,手中托盘和四个绿头牌都砸在地上,半晌才想起来哭一声:“皇上——” 刚命人去传旨回来的廖忠“啧”了一声,用手放在唇边比划了一下:“劝你还是莫要聒噪,扰了皇上心情,只怕敬事房你也呆不了了。” “廖公公啊,廖公公您说说,我这,哎呀,真是倒霉啊!”卫公公果然不敢再大声喊,却依旧觉得委屈极了。 廖忠冷笑一声:“皇上都说了,敬事房暂时不伺候,你还非得端盘子过来,不是上杆子找不自在?” “可是……” “依咱家看,罚的一点不怨。”廖忠一甩袖子,懒得搭理这榆木疙瘩,进殿伺候去了。 卫公公坐在地上唉声叹气半晌,才将托盘和绿头牌重新收好,悻悻离开大明宫。 第57章 敬事房的主事被皇上换掉的消息,很快便在宫中传播开来。 众人各有心思,万福殿更是砸了不少摆设茶盏。 但前有罚明亲王之事,后有敬事房被惩处,一时间,楚今安的威仪倒是达到一个新的高度。 “朕从前就是太过姑息他们了。”楚今安哼笑一声。 他之前就是顾忌太多,担心这般那般如何,对明亲王是能纵容便纵容,结果便将那对母子养的越发心大。 如今,也该让所有人知道谁才是这皇城唯一的主子了。 心情一舒畅,楚今安的“病”总算好了。 但是敬事房经之前换人之后,没有皇上的吩咐,断不敢贸然去送牌子。 苏太后也安分了许多,后宫暂时也无人再闹。 倒是衡月,大约因着多日晚上没去伺候皇上,偶尔也会在白日当值,到御前伺候。 这日她刚端了茶水去送进延英殿,才走到殿门外,便听到隐隐约约的声音在说“愉妃娘娘”。 时间已近冬月,新人选秀入宫快四个月了,至今无人受宠。 估计朝臣也觉得不妥,竟在议事时提及此事。 衡月只做没听见,进去奉了茶便等在一边。 那是位白胡子的大人,正忧虑地看着楚今安道:“如今明亲王府上传出喜讯,皇上……” “朕也不过刚及冠,便是暂无皇嗣,想来也不必着急。”楚今安神色淡淡。 竟是在说皇嗣的事情。 衡月不由想起自己柜子里放着的好几个小瓷瓶,手下意识抚过小腹,又垂下眼去。 那老大人叹了口气:“臣也不是催促皇上,只是……明亲王始终不去就藩,留在京中,总归不妥。” “母后爱子心切,不舍得三弟去那般远的地方。”楚今安神色虽然淡,却也跟着叹了口气。 搬出苏太后,那老大人似乎也无话可说了,只能跟着应了两声,最后还是道:“皇上如今身子既已大好,还是……多多考虑子嗣之事。” “邱首辅有心,朕知晓了。”楚今安总算没拂了他的面子。 只是待大臣都走后,楚今安情绪明显不好起来。 延英殿是君臣议事的地方,这会儿时间也不早,楚今安便蹙着眉起身,准备回紫宸殿去。 只是路过衡月的时候,他似乎脚步顿了一下,头也微微偏过来一点,像是看了她一眼,也像是没有。 衡月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倒是莫名觉得有些心慌。 当晚,楚今安果然又宣她侍寝。 久违的躺在龙床上,衡月竟觉得陌生又紧张。 见楚今安坐过来,她小声喊了一句“皇上”,声音却带了些哑意,紧绷的厉害。 楚今安却一反常态,没有马上压过来,却问她道:“你觉得李昭仪如何?” 第45章 独宠,她是万万不敢 李昭仪? 衡月既不了解李昭仪,也不知道皇上问这个干什么,便很诚实地答道:“奴婢不知道。” “你也见过她几次了,感觉她如何?” 也不知楚今安今天的聊兴怎么这么浓,非要衡月说出个一二三来。 衡月犹豫几息,还是答道:“奴婢倒是觉得,昭仪娘娘很是聪慧。” “聪慧。”楚今安意味不明的笑了一笑,“还有呢?” “旁的,奴婢就不知道了,只觉得昭仪娘娘相貌也好看的紧。”衡月小声道。 提起相貌,楚今安便又多看了几眼她的眉眼,对这话倒是不置可否。 他只道:“好了,就寝吧。” 衡月脸上一红,低头呐呐应了一声。 这一晚倒是中规中矩,楚今安仿佛回到了最初的时候,并未如何为难衡月。 只是结束后,衡月依旧要离开紫宸殿。 楚今安懒散的躺在那里,寝衣敞着,看着衡月微微颤抖着双腿给自己系好衣服,又对着自己行礼,不知道为何忽然笑一声。 衡月被他笑得有些不自在,后退出去的时候不知是因为腿软,还是碰到了什么东西,一下子踉跄着坐在了地上。 无法言说的部位原就还在疼着,再摔这一下,衡月忍不住重重“哼”了一声。 楚今安被“哼”地看了过来,蹙了蹙眉,到底起身下床,弯腰去扶她:“怎这般蠢。” “奴婢……”衡月红着脸低着头,借着楚今安的力量才站起来。 可楚今安一松手,她就又要往地上滑,这让楚今安忍不住轻啧一声,干脆掐住她的腰又回到床上:“不想走便别走了。” “奴婢没有……”衡月红着脸想挣扎,又被楚今安按住。 楚今安眼眸黑沉,看着她绯红的脸,忽然抬手捏了一把。 衡月一惊,还没来得急说什么,刚刚穿好的衣服又被楚今安抬手剥落…… 这一晚,衡月到底没能离开紫宸殿。 寅时,廖忠进来伺候楚今安起身,衡月迷迷糊糊坐起来,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唤道:“皇上……” 她声音娇娇的,带着不自知的哑和媚,听得楚今安轻咳一声,低声道:“你继续睡。” “奴婢,伺候,皇上……”衡月还想努力挣扎着清醒一下,却被楚今安一手按在床上。 “睡醒再回去。”楚今安留下这么一句,便转身出去了。 衡月到底是一夜劳累,努力了几次也没坐起来,又因身处熟悉的龙涎香中,倒也真的又睡着过去。 第58章 再醒来时,窗外已是大亮。 衡月惊的一下子坐起,抱着被子不敢置信的看了眼天色。 这……皇上估计都快要下朝了! 她怎如此惫懒,竟睡到这个时候! 衡月连忙穿衣起身,转头瞧见龙床上的痕迹,顿时又闹了个脸红。 这这这,从前她也未见过事后的床铺在白日里的模样,此时一看…… 衡月连忙又想去换衾被床单,但她还未在寝殿伺候过,也不知这些新的在哪里。 大约是听到她的动静,有两个面生的宫女走了进来,对着她行礼道:“姑娘,皇上说姑娘醒来后回去住处就好。” 衡月也知道皇上的寝殿不是谁都能单独待在这里的,只能离开。 因着昨晚那莫名其妙的问题,衡月还以为这一晚楚今安会翻李昭仪的牌子,却不想,竟还是她。 大约也因着昨晚和今早的温柔,衡月这回胆子大了些,还敢主动去搂楚今安的脖子。 楚今安似笑非笑看她一眼,一次结束后拥着她问道:“怎么了?” 衡月有些迷糊的“嗯?”了一声,楚今安道:“用那般眼神看朕,做什么?” “皇上……为什么还是奴婢?”衡月想不通。 正好这会儿她整个人松弛的很,被楚今安一问,竟怎么想的,就怎么问出口了。 楚今安也没准备回答她的问题,只道:“朕想如何便如何,还要与你解释?” “奴婢还以为……会是李昭仪。”衡月继续说道。 她说话的时候有些呆呆的,却是平时见不到的傻气。 楚今安闷笑一声,捏着她的下颌亲了亲:“这么会想,不如多想想。” 衡月还没明白,就又被他按着翻了过去—— 动作间,她似乎听到他说了句什么“整个后宫朕都不想宠幸”,但她又疑心是自己的幻听。 不过情欲阵阵袭来,将她原本就不甚清醒的大脑彻底卷入混沌之中。 直到再次醒来,衡月拥着被子坐了片刻,之后缓缓皱起眉来。 楚今安似乎,真的说了那句话。 而且这些日子来,他的所作所为,也都证明了那句话。 整个后宫,他都不想宠幸? 衡月倒是知道,楚今安是不喜愉妃的,大约这其中还有前朝的关系,她不太懂。 而李昭仪…… 想起皇上那几句莫名其妙的问话,衡月有些猜测。 或许从前皇上还愿意喜欢李昭仪几分,但到了如今不知李昭仪做了什么,也惹了皇上的厌烦。 对,上次见到李昭仪还是她与愉妃一起来大明宫的时候,她似乎……与愉妃很是交好? 衡月有些不解的皱皱眉头,不太明白李昭仪的作法。 这宫中最大的主子,难道不应该是皇上吗? 李昭仪要讨好,也应该讨好皇上啊? 至于剩下的两个美人,衡月只认识文美人,也知道她是不愿意侍寝的,便是皇上翻了她的牌子,估计她也要使人将自己叫去。 又因那般家世,文美人是不怕得罪皇上的。 而另外一个美人,衡月却是一直没见过,似乎皇上也从未提起过。 算来算去,衡月倒是真有些相信了楚今安那句话。 只是……这般算来,对她实在不算有利。 衡月只是想在这后宫活着,想见到家人,想有能出宫的那天而已。 但独宠,她是万万不敢的。 忽略心底杂乱的情绪,和那些不敢存在的感情,衡月深知自己只能依靠楚今安。 楚今安的皇位稳固,她才能真的性命无忧…… 而开枝散叶,子嗣繁盛,也是皇位稳固的基础呀。 “姐姐在想什么?一直在出神。”青寻轻轻推了衡月一把,提醒道,“吃饭呀。” 衡月回过神来,应了一声,又夹一筷子之后停下,反而试探着问青寻:“我总感觉,皇上似乎……并不喜欢愉妃?” “皇上自然是不喜欢的她的,她那般跋扈,从前还将皇上害的不轻!” 果如衡月所料,作为廖忠的亲侄女,青寻知道的比她想象的还要多。 而且,青寻如今与她关系非常好,对她也没设防,很好套话。 衡月放下筷子,蹙眉说道:“所以皇上如今仍不愿意进后宫……该怎么办呢?” 第45章 被揉得喘息有点急,却还在做说客 “不愿进后宫便不进呗。”青寻无所谓地答道。 衡月却摇摇头,还未说什么,就听青寻继续说道:“皇上如今这般看重姐姐,几乎每日都要姐姐伺候,难道不是好事?” “姐姐没见,夏荷这几天都避着姐姐走么?”青寻说着笑了一声,“她也算是学乖了,知道皇上看重姐姐,自然不敢再多做什么。” 这话说得衡月简直忍不住心动。 圣心看重,谁不想要? 可……君恩到头来是什么,在宫中待了八年的衡月却已经看得清清楚楚。 她轻轻摇头,掩饰住心中微微激荡的情绪:“可是这般,实在太显眼了。” “怎会?自古后妃不都想要君王独宠,怎么姐姐还不想要?”青寻不解极了。 衡月顿了一下,无奈与她解释:“可我又不是后妃。” 她只是一个宫女,也只想做一个宫女。 第59章 但一个宫女,却占了主子才能有的恩宠,夜夜在龙床上睡到天明。 德不配位,必遭祸端,衡月才不想这般。 而且,就算是后妃,独占帝王宠爱难道就是好事情了? 青寻逐渐也明白了衡月的意思,跟着想一想,也着急起来:“也是,姐姐独宠,实在招了太多人的眼……” 衡月无声点头。 青寻再看她:“姐姐也不想进后宫。” 衡月继续点头。 “那……”青寻思索片刻,“许美人。” 与衡月想的一样。 愉妃,李昭仪,文美人,似乎暂时都不行,如今只能从许美人身上下手。 衡月掩住心中微微泛起的酸涩,轻轻点了点头。 那才是皇上的正经后妃,便是得宠,也无人能置喙什么。 说也巧,正好文美人闲着无聊,让人来寻衡月过去聊天。 衡月与冬宁说了一声,带着青寻,很快到了文美人所在的含象殿。 含象殿占地颇大,如今是两位美人一起居住的地方,衡月进门先到了东侧殿拜见文美人。 原本的清冷美人在见到衡月的瞬间便笑开来,她赶在衡月行礼之前便拦住她,嗔怪地说道:“与我还这般客气,我之前就说过,当你是亲妹妹一般。” “奴婢不敢。”衡月有些不好意思。 文美人轻哼:“这有何不敢,你帮我那般大忙,又不必我如何谢你,那我们就是自己人了。” 衡月忍不住笑起来。 每次和文美人聊天都实在让人开心,衡月从起初的无所适从到如今的喜欢,倒是真欣赏她这般爽利的性子。 没说几句话,外面便响起敲门声。 燕菲去看了看,回来低声道:“许美人求见。” “她来做什么?不见。”文美人直接道。 衡月却正好想见见许美人,便有些犹豫道:“那奴婢先告退?” “不是说好在我这里用午膳?”文美人说着,见衡月一脸纠结又自责的模样,“我不见她又不是因为你。” 衡月低头不语,文美人只好道:“罢了,请许美人进来说话吧。” 原本衡月被赐了座,还就坐在文美人身边,当即便连忙起身站在一旁。 许美人身量小巧,瞧着有些怯怯的模样,进门竟还要对文美人行礼。 文美人轻啧:“你快站着吧,咱俩都是美人,你行了什么礼啊。” 就这么一句话,就说得许美人脸红起来。 她喃喃几句,又悄悄偷眼来看衡月。 衡月也正在打量她,视线对上,许美人吓一跳,比衡月还快地垂了眸子,又结结巴巴道:“我、我不知文姐姐在见客,那、那我先回去了……” 说完,也不等文美人说什么,连忙就急匆匆离开了。 文美人轻啧:“胆子比老鼠还小,也不知道选进宫来能做什么。” 衡月也看出来了,许美人的胆小并不是假装,而是她确实如此。 甚至,瞧着比她这个做宫女的都还要怯懦几分。 许美人慌不择路地走了,文美人见衡月似乎有些惊讶,摆摆手:“她呀,就是这般性子。” “也不知是倒霉还是幸运,当日被皇上随手一指,凑了个数,进来做了这个美人。” 文美人摇摇头,“她家中自是高兴疯了,只是她这个性子,啧啧,那不,去西山秋猎之前给自己都吓病了。” 衡月听着,却觉得像是看到些希望。 许美人这般性子,或许皇上是会喜欢的吧…… 当晚,楚今安又叫衡月去伺候的时候,她便小心翼翼提到了许美人。 “今日文美人叫奴婢过去说话,奴婢倒是意外见到了许美人了。” 衡月说着,观察着楚今安的表情。 楚今安淡淡应了一声,手上动作不停。 衡月被他揉得喘息有点急,却还在努力说着:“许美人……模样……挺好看……” 楚今安不理,衡月挣扎着继续,但因为她此时脑子已经有些不清楚,话也说得直接了点,“小巧可爱……皇上,会喜欢……” “哦?你这是替她来做说客了。”楚今安笑了一声,俯身下来。 衡月闷哼一声,脖子仰起时还在说着:“没有……奴婢就是觉得……皇上会喜欢的……” “你感觉的不一定对。”楚今安配合着答着她,身下动作却与他平淡的语气实在不同。 衡月被一下顶出去,连忙抬手揽住他的脖子,哼哼唧唧还想说什么,又被楚今安堵住了唇:“这般煞风景,还是闭嘴得好。” 再在龙床上睡到天亮,衡月已经有些习惯了。 她晃晃脑袋,有些记不清自己到底有没有把许美人推荐出去。 不过再如何,她一个侍寝宫女,难道还能独占皇上不成? 总归有翻牌子的那一天的。 忽略心中一丝不自在,衡月起身穿好衣服,才要离开,便听到外面响起脚步声。 竟是楚今安这个时辰回来了。 衡月连忙出去,低头行礼:“奴婢参见皇上。” 楚今安似乎也有些惊讶此时见到她,犹豫之后却道:“正好,刘院正先看看她吧。” 他这话说完,衡月才注意到跟在后面而来的正是刘院正。 刘院正应了一声,让衡月坐下后给她把脉,之后笑道:“姑娘一切都好。” 第60章 “嗯。”楚今安点了点头。 衡月有些无措地站起,看到廖忠对她使眼色,连忙道:“那奴婢先回去了?” “嗯。”楚今安依旧是只点了点头。 衡月不知,她刚离开,刘院正脸上的笑就消失了些。 他低声道:“臣给衡月姑娘换了药浴方子,如今看来,也只能暂时延缓毒发,并不能彻底清除。” “与朕身上的毒素一样?”楚今安道。 刘院正想了想,道:“是,但若好好治疗,与以后生活无碍,应该也不会影响子嗣生育。” 楚今安轻轻点了点头,又在刘院正的示意下伸出手来。 刘院正这次又露出些笑容:“皇上身子好多了,再有一年便再无碍了。” “那便好,那便好。”廖忠总算放下心来。 但楚今安却淡然开口:“所以朕如今若是宠幸旁人,那人大约也有可能中毒了?” 第47章 “皇上说奴婢伺候的好” 这问题问的刘院正又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却不敢隐瞒,只能小声道:“应当会如此的。” 楚今安倒没什么失望的模样,只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刘院正不好多问皇上的私事,改了药方便离开了。 倒是廖忠略有些急躁的模样,忍不住为皇上担心:“这可如何是好……明亲王府上已经传出喜讯,皇上也不能总不进后宫,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可若要宠幸妃子,自然是要从愉妃开始。 但以楚今安如今的身体情况,愉妃侍寝后会否更跋扈、或者好命怀上龙裔倒是成了其次。 只怕她中毒后被端亲王发现些端倪,推断出楚今安的身体情况…… 朝堂不稳,端亲王的忠心,楚今安亦不敢相信。 “无妨。”楚今安半阖着眼睛,“找个借口,与愉妃闹一顿就是了。” 廖忠叹气:“早知道当日便先不选秀了。” “太后和端亲王催的那般紧,哪里有时间让朕守一守孝道。”楚今安勾起一抹冷笑。 原本应该等他登基三年后,先帝孝期过了再选秀的。 但苏太后说他从前没能成亲,又和端亲王等人一起找出古规,说帝王守孝可以日代月,他只守了二十七日的先帝孝期,便被迫开始筹备选秀之事。 最可恶的是,后来苏太后在人前人后,隐晦提起此事,都说是他自己迫不及待想要选秀,竟是想让他背上一个贪色不孝的名声。 这般母亲,实如蛇蝎。 楚今安沉沉吐出一口气:“寻个理由,暂不宠幸后宫也好。” 廖忠弯腰称是。 但如此,始终无法堵住悠悠众口。 哪怕如今有衡月这个侍寝宫女存在,只怕楚今安长时间不进后宫,也会无端引来旁的猜测。 不过记起昨晚衡月的提醒,楚今安也想到了许美人。 那实在是个胆怯的女子,楚今安见过几面,却至今都没记住她的相貌。 愉妃跋扈,李昭仪精明,文美人又仿佛烈女,倒是这个许美人,确实可用。 楚今安觉得,便是自己去了许美人那里,和衣睡上一夜,她也不敢往外透露什么。 倒是个好选择。 楚今安在心中琢磨着此事,殊不知,衡月正好与他想到一起去了。 “若愉妃又被罚禁足之类的,那皇上便可以名正言顺地越过她,去宠幸许美人了。”衡月小声与青寻盘算着。 青寻点头:“确实如此,而且李昭仪如今以愉妃马首是瞻,想来会借机推宠。” 衡月有些好奇,当日在西山,楚今安明明应该宠幸文美人,但人换成了她,之后又遇刺的事情,似乎并未传出去。 至少,愉妃应是不知道的。 否则,那次皇上才要宠幸李昭仪她便要以死相逼,若知道皇上险些宠幸了文美人,岂不又要死一次? 只是,如何才能让愉妃犯错呢? 衡月抬手轻轻抚上自己脖颈,眸光闪过一丝复杂。 这一晚楚今安并未叫衡月去前殿伺候,正好,衡月养精蓄锐,准备以身为饵,好好诱愉妃一诱。 第二日,衡月与大明宫的小宫女换了差事,提着食盒去膳房为宫人取午膳。 她原就是膳房的人,说自己想念过去的朋友,今日无事想去看看。 小宫女也乐得清闲,当即就将差事交了出去。 膳房距离大明宫不远,尤其还有一条小道可以直接绕过去。 但衡月并不准备走小路。 出来前她便着意打听过,今日是冬日里难得的晴天,阳光这般好,愉妃和李昭仪一起正在御花园看鱼。 稍微绕一绕,她便能碰到她们。 衡月深吸一口气,这计划她谁也没告诉,青寻也不知晓。 只盼着一切顺利吧。 抬手抚了下鬓发,看着那边的两道人影,衡月坚定了目光,抬步走了过去。 果然都不需要她说什么,正在喂鱼的愉妃打眼瞧见她,马上直起身子喊道:“你!过来!” 衡月做出吓一跳的模样,小心翼翼地指了指自己。 愉妃却已经笑开:“哟,今儿就你自己?这般巧。” 说着,竟不必衡月过去,愉妃自己便往这边走来。 衡月弯腰行礼,头上白玉的簪子在阳光下流动着绚丽的光彩,其上雕刻的花朵亦是精致华美。 第61章 愉妃皱起眉来。 虽一眼没看出那是什么花,但这般东西,明显便不该是衡月此等身份有的。 “好啊!你敢行盗窃之事!”愉妃二话不说,便给衡月定了罪责。 衡月不解抬眸,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见愉妃已经伸手过来。 被打过的记忆实在太深刻,衡月连忙一躲,愉妃也抓了个空,却已经将她头发打乱。 感觉到绾好的发髻摇摇欲坠,衡月连忙抬手扶住。 就这么一瞬间,她头上的白玉簪子便被愉妃一把攥住,随后握在手中。 衡月之前认真看过这簪子,其上并没有内宫御赐的标识,不知是楚今安的意思还是巧合,但此时格外好用。 愉妃也是细看了那簪子片刻,随后轻蔑一笑:“这是你从哪里偷的?” “不是奴婢偷的,是皇上赏赐给奴婢的……”衡月气弱的解释。 “皇上赏赐?御赐的标识都没有!”愉妃眼睛一转,“是不是从含象殿偷的?” “不、不是!奴婢怎么可能偷东西,求愉妃娘娘把簪子还给奴婢吧,真的是皇上赏赐给奴婢的……” 衡月期期艾艾,“皇上说奴婢伺候得好,一时龙心大悦就赏了这簪子,愉妃娘娘……” 她这话说的就是故意,果然见愉妃变了脸色。 “瞧你那狐媚劲儿,到了本宫面前,还敢做出这般模样!”愉妃怒道,“皇上说你伺候得好?贱婢,这种话也说得出口!” 衡月做出一副委屈的模样:“奴婢只是转述皇上的话,愉妃娘娘何必这般说……” “贱婢!你也配提皇上!”愉妃越发恼道。 衡月就是为了刺激她,当即装哭道:“那皇上就是喜欢奴婢的伺候,说以后还会赏赐给奴婢更多东西……求娘娘把簪子还给奴婢吧,皇上喜欢看奴婢戴——啊!” 话没说完,愉妃便一耳光打在了衡月脸上! 衡月惊呼一声,随之而来响起的便是一声炸裂的脆响! “不要!”衡月已经猜到会是什么,也预设过这个结果。 但此时真正发生,她依旧感觉到了些心疼。 她松开捂着脸的手,连忙就扑了过去。 只是捡起掉在地上的断成两半的簪子时,眼眶便已经红了起来。 “贱婢!”愉妃依旧不解气,抬脚就要去踹衡月。 衡月正捧着簪子心疼,完全没有要避开的意思。 眼看那一脚就要揣在衡月的肩膀上,一道男声呵斥道:“够了!” 第48章 似乎真的心有灵犀了 这声音实在熟悉,衡月惊喜的抬头去看,好容易忍住的眼泪却伴随着话语奔涌而出:“皇上……” “皇上!”愉妃则是又惊又疑,“皇上什么时候来的?竟无人通报?” 她有些恼,大约是被楚今安看到她欺负人总归是有些难堪,便回头怒斥众人,“你们都是死人不成?竟连皇上来了都不知道!” 愉妃身后的宫人“哗啦啦”跪了一地,却不敢开口请罪。 楚今安慢慢踱步过来,蹙眉对愉妃道:“朕也是刚过来,便见到你在打人……宫女犯了何错,要被你这般殴打?” “我、臣妾就打了她一下,如何就算殴打了?”愉妃连忙分辨。 衡月泪眼婆娑地抬头,将断掉的簪子给楚今安看:“皇上,奴婢有罪,没能护好御赐之物……” “朕都看到了。”楚今安沉声道,“愉妃。” 愉妃猛地一抬头,连忙分辨:“臣妾检查过了!那簪子上没有御赐的标!” “但衡月已经与你说过,这是朕赏赐的。”楚今安看向一旁的廖忠,“朕没听错吧?” “皇上没听错,奴才也听到了,衡月姑娘说了至少两遍。”廖忠连忙应道。 衡月也跟着哭道:“奴婢真的与愉妃娘娘说过,可愉妃娘娘不仅无缘无故打了奴婢,还将皇上赏赐给奴婢的簪子摔了……” “愉妃。”楚今安的目光始终没有看向衡月,只盯的愉妃越发紧张。 她几次张口,却似乎是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喃喃道:“臣妾不是无缘无故。” “皇上,嫔妾瞧着,倒像是衡月姑娘故意激怒愉妃娘娘呢。”李昭仪这时候站了出来说道。 衡月哭声未改,哽咽着问道:“奴婢说的都是实话,如何就激怒愉妃娘娘了?” “昭仪娘娘这般说,意思便是,这都是奴婢的错了?” 衡月流着眼泪看着李昭仪,“那娘娘倒是说说,奴婢说的哪句不是实话,哪句激怒了愉妃娘娘?” 李昭仪到底也还是闺阁女儿,便是明知愉妃的那些心思,也无法真的说出什么,只能含糊道:“但确实是你故意激怒了愉妃。” “对!她就故意气臣妾的!”愉妃得了提示,连忙说道,“她就是让臣妾生气,好让摔了那簪子!” “那奴婢若存了这般心思,一早便不该告知愉妃娘娘这是皇上的赏赐。”衡月也对着楚今安辩白道。 见楚今安不吱声,衡月藏在袖中的手紧握了一下,低声道,“愉妃娘娘不相信这是皇上的赏赐,奴婢……奴婢便说,是皇上因为奴婢伺候得好,才赏赐给奴婢的。” 这话说得也没毛病,但衡月自己却是知道自己是何意的。 那个伺候,实在是有很多意思,在愉妃面前说起来她倒是无妨,但如今被迫在楚今安面前承认,衡月多少觉得有些臊得慌。 第62章 楚今安也确实将意味深长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片刻,开口时还带了几分玩味:“确实如此。” 衡月耳后发红,强撑着让自己不要太臊得慌。 但他这般说,在场的谁听不出来?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众人明前,他与她却这般暗自说着暧昧的话,实在羞人极了。 愉妃当即又恼道:“皇上!这贱婢——” “愉妃,破坏御赐之物,口无遮拦御前失仪,无辜殴打宫女,你怎么说?” 楚今安不紧不缓打断了愉妃的话,又看向似乎要开口的李昭仪,从鼻子里发出一个疑问,“嗯?” 被他眼神压迫,李昭仪一下没敢说话,原就在盛怒的愉妃马上蹦了起来:“皇上糊涂了不成!怎可听这贱婢一面之词便信了,如今还要罚臣妾?” 李昭仪脸上一白,不顾楚今安的目光,下意识便想伸手去拽愉妃的衣服。 但偏偏,愉妃又往前走了一步,用一种咄咄逼人的架势质问楚今安:“皇上难道还要罚臣妾?要为了那么一个贱婢,罚臣妾?” “宫规不可无视,另外,愉妃,在朕面前你该是这般态度吗?”楚今安微微抬起下颌,逼视愉妃。 衡月察觉到楚今安的意思,暗暗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他来的实在及时。 她也已经尽力,希望楚今安可以压得住愉妃。 此时衡月已经几乎忘记了自己的初衷,只记得要让愉妃受罚。 而巧的是,楚今安似乎也是这般意思。 愉妃却是在楚今安说完后一怔,有些不敢置信:“皇上……怎这般与臣妾说话?” “朕如何与你说话?现在说的规矩,是体统!愉妃!” 楚今安越说越严重,“先帝曾有旨意晓谕六宫,不许随意打骂宫女,你进宫前,难道没学过规矩?” “臣妾学过的,臣妾就是……就轻轻,拍了她一下……”愉妃举起手比画了一下,又讪讪收回。 “还有毁坏御赐之物……”楚今安又软和下来,叹一口气,“最近礼部才上书,要肃正风气,重制宫规,朕也不好太过包庇与你。” 愉妃实在是吃软不吃硬,当即表情更不好意思。 她走上前,拉住楚今安的袖子晃了晃:“臣妾真是气急了才这般,皇上饶了臣妾这一回吧。” 衡月轻轻抬眸,正巧看到李昭仪的表情。 那是一种无奈又恨其不争的表情,显然,她也看出了皇上的打算。 果然,楚今安拍了拍愉妃的手,叹气道:“朕自然不想罚你,但……” “那皇上扣臣妾月例银子吧。”愉妃道,“几个月的都行。” 楚今安却笑起来:“马上就是年底,再扣你银子,你怎么给宫人发红包?” “臣妾可以问家中要钱。”愉妃撒娇道。 楚今安的笑意微冷,却还是说道:“那岂不是让端亲王以为朕亏待了你?” 不等愉妃再说什么,他连忙道,“不如便禁足两个月?” “皇上!” 愉妃一愣,楚今安像是才反应过来:“那不好,那太久了,除夕都耽误了。” “就是呀,皇上不要禁足臣妾这般久。”愉妃道。 楚今安点点头:“那便只禁足一个半月……一个月吧,好不好?朕总要做出个样子给旁人看。” 他原就生得英俊无匹,为人又冷淡矜贵,笑意都少见。 如今愿意这般含笑软声哄人,自然很快将愉妃哄的晕头转向,糊里糊涂就点头答应禁足一个月了。 再抬眸时,楚今安眼中带了些冷厉:“李昭仪,不能劝阻愉妃胡闹,罚同样禁足一个月。” 李昭仪一愣,又低头行礼:“是,嫔妾知错。” 愉妃听得越发熨帖,还感觉楚今安在照顾她呢,竟要罚人一起陪她禁足。 她高兴的抱着楚今安的胳膊晃了晃,那边,楚今安却抬头对上衡月的视线。 与刚刚的假意笑容不同,这会儿楚今安眸中流露出的,是货真价实的暖意。 衡月眼泪还未擦净,长发凌乱,乱七八糟的一张小脸也对着他笑了笑,又连忙低下头去。 似乎真的有些,心有灵犀了…… 而此时的楚今安,亦是是在这般想着。 第49章 假意宠幸 回到大明宫时,廖忠还在笑着和楚今安道:“奴才恭喜皇上,心想事成呢。” “确实恰好。”楚今安点头,面上表情亦是满意的很。 廖忠眼珠一转,又道:“只是可惜了衡月姑娘,只那么一根好簪子。” “那便再补给她两根就是了,你去寻出来拿给她。”楚今安自来就大方,心情好的时候尤很。 廖忠应下,又叹了一句巧。 可不就是巧的很,他们才说起寻个由头罚了愉妃,那边愉妃便摔了衡月的御赐之物。 就是这种说大不大的错处,又实在凑巧,才不会引起苏太后和端亲王等人的注意。 如今后宫之事暂定,楚今安也不着急,一个月呢,只要寻个机会“不得不去”后宫就好了。 衡月没和楚今安一起回大明宫。 在愉妃和李昭仪走后,她捡起落在一旁的食蓝,还是先去了膳房一趟。 倒是也没更多的时间叙旧,她急匆匆取了膳食,便赶紧回去。 原本应该是领饭的小宫女无知无觉,笑盈盈接过食蓝,只是在注意到衡月身上的狼狈后有些惊讶:“姐姐摔倒了?” 第63章 “遇到些事,还好没耽误你们吃饭。” 衡月笑着与她说了几句,回到住处才长舒一口气。 事情进展的比她想象的还要顺利。 实在是皇上像是知晓她的心意一般,一唱一和间,将她想做却做不到的事情都接手做完了。 甚至连这结局,都与衡月期盼的几乎一致。 只是从怀中掏出那断成两节的簪子,衡月还是忍不住心疼。 她小心的收好断簪,又将头上临时充做簪子的小木棍抽出来。 才用平常的银簪绾起发髻,却听到有人敲门,伴随着熟悉的声音:“衡月姑娘可回来了?” “廖公公?”衡月有些惊讶,走过去开门,见廖忠捧着两个金色的锦盒。 廖忠笑眯眯的将锦盒往前递了递:“姑娘簪子断的可惜,皇上特地叮嘱咱家,又寻了两个簪子补给姑娘。” 补给她? 衡月吓一跳,连忙摆手:“不不,这、这我如何能要……” “皇上赏赐,姑娘如何还能推拒?快拿着吧。”廖忠直接塞进了衡月手里。 衡月还没反应过来,廖忠已经要走:“好了,咱家还要回皇上跟前候着,姑娘先休息吧,晚点再来上值。” “……是。”衡月只得应下。 端着两个锦盒,衡月手上用力也不是放松也不是,连忙回屋放下。 她小心的关好门,回身打开锦盒时竟有些紧张。 一个血玉簪子,一个红玉簪子。 不知是楚今安尤其喜欢玉簪,还是只是恰巧,两只玉簪精致小巧,只簪头雕刻了不同的物什,瞧着栩栩如生的紧。 衡月觉得比摔坏的那只白玉簪子还让她喜欢。 她爱不释手的把玩片刻,到底没舍得往头上戴,只小心的重新收好起来。 * 几日之后,由邱首辅带头,又几位大臣进言,求皇上尽早宠幸后宫。 彼时端亲王也在殿上,楚今安为难的看了他两眼,委婉道:“也不急在这一时。” “皇上啊!”邱首辅痛心疾首,“明亲王比皇上还小两岁,如今便已有了子嗣,还求皇上为了国之稳定,早日开枝散叶,莫要再拖了啊!” “可……”楚今安又去看端亲王。 这次他的动作稍微明显了些,邱首辅也跟着看了过来。 端亲王不能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只能跟着拱手道:“求皇上临幸后宫,早日开枝散叶。” 邱首辅和一众臣子亦是跟随行礼:“求皇上临幸后宫,早日开枝散叶。” 当晚,楚今安便翻了许美人的牌子。 敬事房终于有了正式的活计要做,含象殿也忙碌起来。 文美人在自家殿门口看了片刻,忽然一笑:“原来她是这般意思。” “什么?谁?”燕菲不解的追问道。 “你以为为何皇上会翻许美人的牌子?”文美人下巴往对面点了点,又笑了一下,“哼,险些连我都骗过了,真有趣。” 燕菲还是一头雾水,文美人已经转身回屋去了,同时吩咐道:“明儿再请衡月姑娘过来聊天,我喜欢和她说话。” “是。”燕菲虽然不解,却还是马上答应下来。 * 大明宫中,青寻小心的觑着衡月的表情:“姐姐,今晚我陪姐姐睡吧?” 衡月不解看她:“为何?” 青寻不好直接说原因,只含糊道:“我那里有些冷……” “他们竟敢克扣你的炭火?明儿咱们便与廖公公说,你先在我这里睡。”衡月马上说道。 青寻见她实在一切如常,知道皇上宠幸旁人的事情并未对衡月造成影响,便放下些心来,言语间也恢复了正常。 而见她这般,衡月也不由勾起一抹笑来。 说完全不在意……那是假的,但楚今安毕竟是皇上,三宫六院实在正常。 她一个小小宫女,能保住自己就不错了,哪里还有心力计较那许多。 不如就这般吧,少想一些不该想的,还能更痛快些。 这一晚衡月有青寻的陪伴,过的还算舒畅。 含象殿,许美人在羞怯中终于等来楚今安。 她脸红的像是涂了胭脂一般,眼睛都不敢抬,行礼喊一声“皇上”,声音细如蚊呐,颤抖的几乎让人听不清她说了什么。 许美人的贴身宫女碧蓝有些着急,恨不得催这位主子再多说几句,好讨皇上欢心。 楚今安淡淡应了一句,抬手示意了一下。 时辰确实也不早了,廖忠连忙便带着人退了下去。 碧蓝自然也不能留下,只能反复对着许美人使眼色,让她一定要努力多开口,不要太害羞。 但明显许美人羞的快要着火了。 她还记得敬事房嬷嬷的教导,结结巴巴开口:“嫔、嫔妾伺候皇上……宽衣……” “不必,你去美人榻上睡,不用管朕。”楚今安淡声开口。 许美人一愣,疑惑的歪歪头,之后明白过来楚今安的意思,顿时脸上红霞齐齐消失,只余满脸的惨白。 她不敢置信:“皇上……不是翻了嫔妾的牌子吗?” “朕今日身体忽然不舒服,只是不想与你失约才过来的。”楚今安放柔了声音,“你不会告诉旁人吧?” “嫔妾……”许美人有些失望,却又不好明说,一双眼睛含着泪意看着楚今安,“嫔妾不明白……” 第64章 “朕今日确实翻了你的牌子,但下午的时候却又感觉有些头疼。怕过了病气给你,只能暂时分开睡一晚,可好?” 楚今安终于正眼看向许美人,“而且,朕看你也怕的很,便也不必勉强。” 许美人总算得了几分安抚,低头应了一声,听话的去美人榻上坐着了。 楚今安又温声道:“这般吧,未免旁人胡说,等会儿朕叫次水,可好?” 见她又点头,楚今安心中满意,不由又柔和了几分,“委屈你了,朕那里有个稀罕的和田玉做的如意,明日拿给你玩。” 第50章 “坐上来。” “嫔妾多谢皇上。”绯色重新爬上许美人的脸颊,她悄悄看了眼坐在烛火下、显得格外英武的男人,眸光似水。 楚今安也有些觉得对不住她,便连续在许美人这里歇了两晚。 第二夜的时候,不知许美人是听到了什么或者怎样,虽还是羞涩的,却敢和楚今安说:“皇上,嫔妾……不怎么怕了。” “那朕下次翻你牌子。”楚今安四两拨千斤的答了一句。 许美人也只能笑着应“是”,这一晚依旧睡在美人榻上。 第三日,楚今安没来,却大张旗鼓的将那枚难得的金色玉如意送到了许美人这里。 * “姐姐,我听说许美人这几日可得意了。”青寻实在也忍耐不住,和衡月吐槽道,“宫中各方都上赶着巴结,现在她那膳食份例,完全不是美人应有的了。” “膳房向来如此。”衡月笑道。 先帝时更是这般,不管哪位娘娘得了圣眷,膳房总是第一个去巴结的。 毕竟一点儿吃食,也不费什么事儿。 青寻却轻哼:“不仅如此,她从前还总去找文美人聊天,如今却是让宫女去将文美人叫到她那边……” “却是将自己当成含象殿的主子了,怕是还想住进正殿呢。”青寻嘀咕着。 衡月却在心中猜测,以楚今安这般行为,或许真有可能给许美人晋位。 便是不太懂,衡月也隐约猜到,楚今安需要有他的人在后宫。 若许美人得用,楚今安自然是愿意提拔她,方便以后与愉妃对上。 文美人明摆着是只将自己当成一个家族的摆设,李昭仪又以愉妃马首是瞻,许美人只要不那么笨,日后定会青云直升。 没两日,楚今安却是叫了衡月晚上过去伺候。 这几天衡月都如同一个普通的御前宫女那般,按照时辰好好当值,忽然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愣了许久。 她只是觉得,皇上都有正经后妃伺候了,怎么还会需要她呢? 不过皇命不可违,圣心亦不可测,衡月还是去了。 楚今安如从前一般,坐在床边就着烛光看一本书。 衡月走过去行了礼,然后也如从前那般,就站在一旁静候着。 看着看着书,楚今安的目光便移到了衡月身上。 他总还记得,初次侍寝的时候,衡月也是怕的。 但她又怕,又强迫自己不要怕,那般神情实在动人极了。 那双眉眼,就该是倔强又温婉的。 安王真是寻到了一个好工具,送到他手中。 想起李得胜回禀的,衡月近日往膳房去了好几次,楚今安不由眯了眯眼睛。 他之前善心大发,怕她体内毒素积累过多而少召她来伺候,如今看来实没必要。 “过来。”楚今安对着衡月招了招手。 衡月顿了一下,慢慢走过去,才要行礼便被他拉住了手腕。 他慢条斯理开口:“最近几日很少见你,在忙什么?” 衡月被问得有些懵,也是实在没想到还有睡前聊天这一回事。 她回想了一下:“奴婢没忙什么。” “听说你总不在大明宫。”楚今安干脆挑明了。 他凤眼上挑,一眨不眨地看着衡月的反应,就想从她脸上看到心虚或者害怕之类的情绪。 可衡月只是有些迷茫地眨眨眼:“啊?奴婢不在大明宫的话,便是去膳房了。” 说起这个,她露出些不好意思的神色来,“最近御前不忙,奴婢与膳房旧友便见的多了些。” 解释完,她又急急道,“若不合规矩,以后奴婢便不去了。” “无妨。”楚今安自不会限制她这个,他还想通过她,抓出幕后之人呢,“宫规没有这般要求,别耽误了差事便是。” “是。”衡月应着,心中却泛起一股说不清的感觉。 皇上竟连她是不是在大明宫都知晓么…… 所以,皇上,其实也有在关注她? 皇上,竟然会,关注她? 得了这种猜测,今晚的衡月便大胆了些。 楚今安察觉到她的放松和配合,不知想起什么,低低笑了一声,忽说起:“那次你也实在大胆。” 衡月一手被他按着,眼神迷蒙地看着他:“奴婢……大胆?” “竟敢坐在朕身上。”想起来,楚今安依旧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敬事房的嬷嬷会教你这些?” 衡月眨了眨眼睛,努力想了片刻,想起来了:“是魏嬷嬷给奴婢看的画册上……” “画册?”楚今安失笑,大约敬事房也没想到,真的会有人在伺候皇上的时候学那般行为吧。 不过如今想来,她在上,倒确实有几分意趣。 第65章 楚今安忽然抽身而出,惊的衡月不知所措的唤他:“皇上……” “自己来。”楚今安躺在一边,双手枕在脑袋下面,微泛红的眼尾上挑着,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看她。 衡月还在突来的冷意中没回过神来,呆呆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楚今安:“皇上……” “坐上来。” 衡月终于明白他的意思,脸一下子红了个透。 她嗫嚅着不敢动,被楚今安又催促一次,加上自己体内的叫嚣,这才缓缓起身。 玲珑的身体在昏暗烛火中实在好看的诱人,楚今安眯了眯眼睛,有些等不及她慢吞吞的动作,抬手掐住她的腰,将她往下一按。 衡月惊叫一声,又被他拍了一下,自觉的便动了起来。 她又觉得十分羞臊,双手捂住眼睛:“皇上不要看奴婢了……” “乖,再快些。”楚今安难道的温言软语,眸光却随着她上上下下。 他唇边笑意越深,却到底还是没忍住,因她实在不够快而动了手…… 衡月哭着趴在他身上,第一次这般有胆子对他撒娇拒绝他的要求:“皇上,奴婢好累,奴婢不要了……” 又被翻身压下。 夜,还很长…… 第二日衡月醒来,便听说许美人请她过去说话。 她茫然的拥着被子在床上坐了片刻,才像是反应过来一般“啊?”了一声,不解的问来传话的宫女:“许美人叫我做什么?” “含象殿的传话,我也不知,姑娘还是先起来吧。” 衡月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囫囵套上衣服回了自己住处。 天越发冷了,她披着宫女不该有的厚披风走在廊下,被寒风一吹,脑子才清醒了几分。 许美人寻她,难道是因为昨晚之事? 衡月不由皱了皱眉,结果一转弯,竟又遇到了夏荷。 第51章 只是单纯的,睡觉? 夏荷正抱着一摞厚衣服,不知道准备去哪里。 她大约没想到会遇到衡月,愣了片刻之后轻哼一声,转身避过衡月往另一边去了。 衡月也没想和夏荷起冲突,抓紧披风低着头准备离开。 只是夏荷这性子,大约实在是什么也憋不住,错身而过的时候都要嘲讽她几句:“穿成这个样子,真是不要脸!” 大约说的不尽兴,夏荷停住脚,轻嗤道,“皇上如今宠爱许美人,众人皆知,你还非要巴巴凑上去,真是贱骨头!” 衡月顿了一下,并未说什么,略过夏荷继续往前走去。 夏荷似乎还想跟上来,跺跺脚之后到底忍住,抱着衣服离开了。 回到住处,关好屋门,衡月才感觉自己刚刚一直吊着的一口气松懈下来。 但想想,许美人还在等她去说话,衡月便忍不住又叹一口气,起身洗漱换衣。 含象殿。 许美人在袅袅香气中,斜依靠坐在上首,眼皮轻轻垂着去看坐在下面的衡月。 衡月行完礼后被赐座,此时也只做了一个凳子边边,略有些不适的努力忽略许美人的目光。 “你……”许美人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停住,转而问了衡月一个奇怪的问,“皇上昨晚叫了几次水?” 这…… 衡月脸上一下子红了起来,她嗫嚅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却听许美人又问道:“是真的叫水吗?” 真的叫水? 衡月听不明白,但实在理解叫水是什么意思。 她不想答,便只低头沉默不说话。 许美人摆了摆手,让身边伺候的宫女都下去,然后才沉沉叹一口气:“我明白,这种事情确实难以启齿。” 衡月却不明白,许美人好好的,与她做这种推心置腹的模样做什么。 难道后宫的众位娘娘坐在一起,还要讨论昨晚皇上叫了几次水? 似乎不太对劲。 许美人却也不看她,只喃喃自语道:“也不知皇上在我这里,什么时候才能真的叫一次水。” 又是这句,真的叫一次水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有假的—— 电光火石间,衡月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诧异地看向许美人,险些就要问出口,又急急咽下话语,低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许美人又说了一些自怜自艾的话,话里话外,似乎将衡月当成了和自己一样的人。 她说理解皇上,也明白皇上,还会维护皇上,这些事情都不会往外透露云云…… 原本衡月还有些不解,但一旦有了那个猜测,却是越听越心惊。 所以,楚今安在许美人这里,只是单纯的,睡觉? 还让许美人,帮他隐藏真相? 衡月有些想不明白楚今安为何这样做,但此时她也只能保持沉默。 只逐渐地,许美人话说得越来越奇怪。 那意思便是,皇上只相信她,所以才会翻她的牌子。 什么愉妃什么李昭仪,什么武将之后,便是家世显赫又如何,还不如她在皇上心中重要。 衡月微微蹙了下眉。 或许皇上对许美人是有些信任的,毕竟翻了许美人的牌子又连宿两夜已经说明了一些。 但许美人这个嘴,似乎有些不够严啊? 被许美人左一句皇上,右一句皇上灌了一耳朵,离开含象殿的时候,衡月还被迫塞了两只橘子。 第66章 许美人娇羞又得意地说道:“这是皇上特地赏给我的,旁人都没有呢。” 衡月知道自己该附和地赞扬几句,但看着手中那还没有大明宫宫人分到的水灵的橘子,衡月实在夸不出口。 她只能扯了个笑,道:“皇上对许美人,自是不同的。” “那是当然。”眼看许美人又要开口,衡月连忙说自己回去还有差使,急急告退离开。 “真是个闷葫芦,无趣极了,难怪皇上就算宠幸了也没什么特别的赏赐,更不必提喜爱了。” 许美人卷着头发,觉得衡月实在不会跟着夸自己,再加上对方的身份,似乎是与自己有些旗鼓相当的。 实在不如她能在旁人面前炫耀得爽。 她有些不够尽兴,手一挥让人去请文美人过来。 那边衡月回到大明宫,遇到上次帮忙的小宫女。见对方直勾勾盯着自己的手,便将那俩橘子都送给了对方。 青寻好奇地迎上来,问衡月许美人寻她做什么。 衡月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这会儿思绪还有些混乱,想不明白为什么楚今安没有真的宠幸许美人。 偏许美人还以为这般是正常的,甚至以为衡月侍寝的晚上也是这般…… 她晃了晃脑袋,掩饰住心底不该冒出的那点儿喜悦和羞涩,摇摇头,并未与青寻说什么。 “哎,姐姐还不知道吧?愉妃在自己宫中要气坏了。” 青寻又不知从哪里打听的小道消息,与衡月分享道,“不知是谁告诉了她许美人侍寝的消息,愉妃可真是气坏了。” 衡月无话可说。 她如今实在弄不清这一群人了。 不过对她的好处却是真的,如今所有人的目光都从她身上转到许美人身上。 陷害愉妃那一次,实在是值。 衡月觉得自己可以暂时先松口气了。 只是…… 她是不是该与楚今安说一下这件事情? 毕竟许美人似乎有些太过……忘形了,她担心对方会坏了楚今安的计划。 刚这么想着,第二日,文美人竟直接跑到大明宫来寻衡月玩了。 因为皇上的要求,文美人进不来大明宫,便使人叫了衡月出来。 “陪我走走,含象殿真是不能待了。”文美人眉眼都带了些气怒。 衡月不明所以,但还是与青寻说了一声,跟着文美人出去走走。 冬日的御花园也没什么好逛的,文美人烦心的揪着一根枯枝拧了十八圈,与衡月吐槽道:“她明知我与你关系还不错,还那般与我说你……” 衡月不明所以:“谁?” “还能有谁?”文美人翻了个白眼,“含象殿的主子。” 衡月被她促狭的语气逗得险些笑出来,文美人却叹了口气:“日日寻我去说话,我哪儿有那么多话与她说?” “还不许我走,非说要聊个尽兴……”文美人烦死了,“聊什么聊,说来说去都是皇上如何偏宠她,可我听着,总感觉像是她自己想象出来的。” 衡月不解:“啊?” “皇上一共就在她那里住了两晚,除了那玉如意外,旁的赏赐也都属平常。” “偏那些平常,落到她眼里,便是偏宠了。” 文美人也不是喜欢背后说人的,只是实在是被许美人恶心着了,“那不昨儿她寻你去说话,你走后,她便与我说……” 顿一下,文美人叹气,“我也不是挑拨离间,实在是,我搞不懂她在想什么。” “皇上宠谁又能如何呢?何必为这一点儿偏宠便沾沾自喜,还要与这个比较与那个比较,然后不管比得过比不过都要嘲讽旁人一顿。” 衡月明白文美人的意思了。 这是她走后,许美人不知怎么想的,找文美人说话时,大约说了什么衡月的坏话。 她只是不懂:“从前看许美人还是个小心谨慎的,如今怎变得这般了?” 第52章 怎么皇上也会看这般不正经的书 文美人摇摇头:“我怎么知道?只觉得她一日比一日讨厌。” 顿一下,她又低声道,“还是你能稳得住,她不过是得了两日的宠,被恭维了几句便成了这般模样,竟还敢在宫中当众辱骂嘲笑愉妃……” 衡月大惊:“什么?” “嗯,都传到我耳朵里了……她竟站在院子里说起这些,听到的人太多,怕是瞒不了几日。” 文美人叹气,“实在也是眼界不够,愉妃凭的,又哪里只是一个妃位?” 这么一说,衡月倒是忍不住又有些担心起来:“算算愉妃禁足的日子也快到了,若出来了……” 彼时,也不过还是个美人、又没有真正皇宠的许美人又如何能对得上愉妃? 文美人却翻了个白眼:“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你还替她担心,知不知道她说你是——” 话说得太快,文美人险些说吐露嘴。 但看衡月有些不解又惊讶的目光,再想想她刚刚竟然还在帮许美人担心,文美人叹一口气,到底还是说道:“你莫要觉得人人都是好人……小人得势君子危,她……总归你小心着点。” 衡月谢过她的好意,只是转念想到后宫复杂的种种,还有楚今安…… 当晚再被叫到紫宸殿侍寝的时候,衡月到底还是提到了许美人。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楚今安的态度,感觉对方并不反感她提及此事,便猜到楚今安应该是已有安排,不再多提。 第67章 而这一晚,楚今安却又递给衡月一本册子。 她不解翻开,才看了一眼便红着脸“啪”地合上。 “看。”楚今安正在看一份折子,却还是注意到衡月这边的情况,开口极淡地说了这么一个字。 衡月不知他是怎么做到,一边说着这般……淫靡的东西,一边那么云淡风轻的。 但她实在做不到。 她连重新打开那册子的勇气都没有。 “皇上……”衡月嗫嚅着求情,“奴婢……不想看……” “看。”楚今安还是这么一个字。 他凤眸挑起,带着一些似笑非笑的模样看向衡月,“待会朕要考你。” 衡月听得这话,只觉得脸上都要烧着了! 怎么、怎么皇上也会看这般不正经的书么? 嘴、嘴巴、怎么可能! 衡月别说看了,如今想都不敢想起那册子里的画。 她脸颊烧得通红,拿着册子的手都感觉像是在捏着一块烧红的炭,说什么也不愿意打开。 楚今安便笑了起来。 他如今也没有别的消遣,只这么一个旁人送的工具,倒是还算有趣。 上次听衡月说了是从画册中学的事情之后,楚今安便留了心,结果还真被他找到好东西。 想试试。 也只有找她试。 楚今安终于看完折子,放下后便去逗衡月。 见她僵硬地捏着册子站在那里,楚今安露出些意味深长的笑意:“实在不愿看便罢了,朕教你。” 衡月疑惑抬头,下一刻,就被他拉着上了龙床…… 第二天,衡月遇到人都是半避着身子。 她嘴唇微有些肿,唇角也有些裂了,自觉非常没脸见人。 便是楚今安怜惜,让她今日休息不必伺候,衡月也……实在休息不了。 一闭上眼睛,便是昨晚的种种…… 衡月翻过身去趴在床上,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嘴里哼唧一声都觉得难堪。 傍晚时,前殿传来皇上翻了许美人牌子的消息。 衡月正拿着汤羹的手一顿,继而垂眸继续喝粥,心中思绪却被她逐渐压下。 没什么好想的。 便是假的……在皇上心里,或许也只是为了雨露均沾罢。 这一次,皇上又连续在许美人处歇了两日,到了第三天,一道圣旨,许美人成了许昭仪。 衡月听闻此事倒也不觉得奇怪,这才只晋了一阶,若许昭仪聪明些,继续晋位也是有的。 但偏偏她实在不是个聪明人。 晋位昭仪之后,许昭仪自觉比文美人位份高,竟要求对方每日都要来给自己早晚请安。 文美人才不理她,扭头对衡月吐槽道:“我从前听闻所谓恃宠而骄,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今日见了她才知道。” 衡月也很是无奈。 她甚至想让文美人劝劝许昭仪,文美人很是嫌弃:“理她干什么,脑子坏掉了,早晚出事。” 而事实证明,文美人这话没错。 许昭仪的操作,简直让衡月看了个目瞪口呆。 就像是穷人乍富,许昭仪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来做这个昭仪了。 含象殿中文美人不理她,她喊着要找皇上做主,却也不敢真的问楚今安做什么。 而愉妃和李昭仪还在禁足中,许昭仪也见不到她们,便日日都要来找衡月。 衡月简直满心疑惑,实在不知道许昭仪天天寻她做什么。 楚今安变来变去,如今衡月除了偶尔晚上侍寝,每日里还要轮值御前宫女的事务,几乎连膳房都没什么时间去,哪里还有空听许昭仪说那些漫无边际的话? 还要附和还要夸赞,衡月真心心累,应过两次之后,许昭仪再来寻她她也不肯去了。 倒是楚今安还问过她一次。 两人如今床笫之间越发和谐,偶尔还能在事前聊聊天。 那日楚今安问的便是许昭仪:“怎么听说她这两日总来找你?” “奴婢也不知,大约许昭仪是想皇上了,寻个借口来大明宫吧。”衡月答道。 她也觉得,许昭仪确实是有这方面的原因。 却不想,楚今安直接表情便不太好看起来,甚至带了些嫌弃和鄙夷。 衡月不好多问什么,之后却听廖忠偶然提起,说上次皇上翻许昭仪牌子时,便不甚愉快。 晋位不是因为许昭仪多么的圣心,不过是皇上需要她晋位罢了。 衡月越发明白这一点,也看着许昭仪如今的模样,反复提醒自己—— 君恩是最虚无缥缈的东西,不要沉浸其中,尤其不要当真。 她也尝试提起,想说许昭仪似乎越发浮躁,恐会影响楚今安的计划。 但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楚今安按在了床上…… 时间进了腊月,将要迎来楚今安登基后的第一个新年,整个皇宫都逐渐开始热闹起来。 而被禁足一个月的愉妃终于也可以正常出来了。 大明宫事务越发多,衡月虽不如冬宁和秋萍品阶高,却也忙得厉害。 只每日里听青寻说一说,愉妃又怎么了,许昭仪又怎么了,只觉得后宫热闹的厉害。 她倒是忽然想起:“明亲王的禁足是不是也快能出来了?” “算算时间,应该还在月底。皇上是有分寸的,总不能真让明亲王进宫过除夕都不能。”青寻叹气,“明亲王此番禁足,倒是折腾出个孩子,可让太后娘娘开心坏了。” 第68章 第53章 竟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的? 衡月也跟着点了点头,思索道:“算起来,春容的身孕也有两个月了。” “是,虽说只是个侍妾,但到底是明亲王府的第一个孩子,春容也算求仁得仁,当日还不想出宫,甚至想勾引皇上,只求荣华富贵……” 青寻又嘟囔了一阵子,一边说着,一边手脚麻利收拾好了碗碟。 衡月却是顿了一下。 她记得当时初来时,便听廖忠说什么要送春容去喂马,难道就是因为这个? 不过衡月也只是在脑海中过了一下,便很快继续忙活手中的活。 她擦干净桌椅,将其摆好,嘴里与青寻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心中却只惦记着腊月二十八的日子。 不是什么节气,唯一就是允许宫女到通明门见一眼家人罢了。 一刻钟的叙旧时间,却是衡月每年最期盼最期盼的时候。 原来四个月过起来其实也不慢,衡月掰着手指,算出还有二十三天来,便忍不住露出一个笑。 “姐姐在算过年吗?廖公公悄悄与我说,今年的赏钱应该是不少。”青寻见衡月这般,也跟着笑起来。 衡月对着她笑意盈盈:“嗯!” 今年在大明宫做宫女,她也攒下不少银钱,等到二十八那日,便可一并给了母亲,让她带回家去。 果然,人只有活着,才会有期待,才能有好事发生。 衡月此时倒是无比庆幸,自己那日壮了胆子,爬上了楚今安的龙床。 “衡月姑娘是住在这里吗?” 忽然一道陌生的声音响在门口,引起屋里两人的注意。 衡月点头:“我是。” “愉妃娘娘明日在玉露亭办赏梅宴,宴上伺候的宫女不够,已经问过皇上,想借姑娘一用。”那宫女态度很是客气,话却说得直接极了。 衡月也是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应下:“好。” “午时二刻开始,姑娘莫要晚了。”那宫女说完便走了。 青寻正好走过来,蹙眉道:“愉妃娘娘办宴,为何要姐姐过去伺候?” “大约还惦记着之前的事,寻我出出气吧。”衡月倒是不怎么在意。 她原本就是宫女,伺候皇上应该,伺候后妃也是可以的。 “玉露亭?那地方临着湖可冷得很,姐姐明日穿得厚一些……万一愉妃刁难姐姐要跪就麻烦了,姐姐将最厚的裤子穿上。” 青寻倒是很为衡月着想,团团转地帮她准备明日要穿的衣服。 也因来传话的人说,愉妃已经问过皇上,而皇上也应允了,衡月和青寻便也都没多想,自也没去和楚今安或者廖忠说一声。 也是巧,这一日前殿几乎没什么事情需要人伺候。 衡月临睡前还在想,看来皇上是专门给她留出时间休息,好准备明日去那赏梅宴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第二日,衡月到得比预定时间还早了一刻钟。 彼时玉露亭已经准备起来,四面厚厚的布帘一挡,湖上的风几乎就吹不进来,六个火盆一起点燃,衡月感觉便是穿着春装也不会冷了。 她穿得厚了些,难免便有些热,而且来准备宴的宫女明显早就做好了安排,她也插不上手,便只能先站在一旁等着。 最先来的,是位份最低的文美人。 见到衡月时她还惊讶了一下:“你怎么在这里?” 想一想,却又猜到,“是愉妃喊你来伺候的?” 见衡月点头,文美人直接翻了个白眼,“她真的是……罢了,你也不必担心,今日这宴,定是冲着许昭仪来的。” 见衡月还有些不解,文美人干脆将话说得更明白些:“之前许昭仪说的那些话,应该是都传到愉妃耳朵里的……不然好好的,这大冬天,搞什么赏梅宴。” 衡月恍然大悟,文美人又拉着她:“你待会就站在我身后,咱们今儿就只负责看着就好。” 第二个来的便是许昭仪,而很快,愉妃和李昭仪也一起到了。 衡月与其余宫女一起俯身行礼,余光却瞧见许昭仪昂着头坐在那里,与愉妃请安的姿势都带着桀骜不驯。 ……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光,在她身上,衡月竟再找不到起初那个怯懦小心的女子模样。 莫名的,衡月想起从前听过的一个词——捧杀。 欲先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这一刻,衡月有些不确定楚今安对许昭仪的心思了。 若他真想用此人在后宫抗衡愉妃,难道不应该教导一二,竟就由着她的性子来么? 百般思绪间,那边已经觥筹交错,略显热闹起来。 但仔细听,陪着笑脸打圆场的几乎全是李昭仪,声音略有些尖细的急切的想表达自己的是许昭仪,不紧不慢高声说话的愉妃。 而文美人,似乎很嫌弃这三人,很少搭腔。 听着热闹,但其实都快要吵起来了。 还是李昭仪又打了圆场,换好话题让宫人将一侧帘子掀起,邀请大家一起赏梅。 御花园的梅花林就在这一片,白梅红梅交织,确实好看得紧。 愉妃道:“若是下了雪,这梅林可就更好看了。” “好好的看什么梅花,掀起帘子要冻死人了!”许昭仪不满地喊道。 李昭仪连忙解释:“冬日里唯有梅花开得正好,今日又天晴,咱们姐妹出来玩一玩也不错。” 第69章 “皇上便不喜欢这白梅,上次皇上到我屋里,还让人将梅花撤下去,说是熏得慌。”许昭仪说着说着,忽然掩口笑了一下,“不过皇上觉得我身上很香呢。” ……这话竟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的? 衡月都听的有些不好意思了,更不用提愉当即便翻了脸。 李昭仪又连忙转移了话题,瞧着实在累的紧。 文美人则含笑不住对着衡月递眼色,意思是让她看这场戏是不是有趣的很。 “诶,那湖里是结了冰吧。”李昭仪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愉妃状似懒洋洋地看了一眼,嗤笑道:“冬日里,结冰有什么奇怪的。” 文美人也没太在意,拿了一壶清淡的果酒自斟自饮着。 衡月看了两眼,知道李昭仪说的是赏梅的那一侧,亭子旁边临近的便是湖。 冬日里确实结了冰,只是那冰层实在薄得很。 前几日一个小太监还不小心踩滑了脚险些掉进去,那冰面稍微一碰便会碎掉。 她原还想开口提醒两句,但转念一想,在座的都是主子,手下宫人无数,自有那贴心提醒的,哪里需要她多嘴? 倒是许昭仪看了一眼,娇滴滴地说了句:“结冰多正常呀,咱们殿里都暖和,上次皇上还说我那里那般热,都可以吃个冰碗呢。” 说完,她又掩口笑了一下。 衡月实在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这般多的与皇上相处的事情,却也只当自己是个聋子,安静地侍立在一旁。 此之前一切都还好好的,但忽然之间,愉妃便发难起来。 起初衡月还不明白,但随着亭子里越发混乱,吵闹声里哭泣声,脚步声推搡声。 而她自己,也不知被谁猛地推了一把,几下踉跄后退后,才扶着柱子站稳,就感觉身边掠过一道人影—— 伴随着尖叫声,许昭仪从亭子里栽了下去,直接砸破冰面,落入湖水中,再不见人影。 第54章 是衡月那贱婢将许昭仪推到水里 衡月惊呆了。 等她回过神想去救人的时候,文美人已经将外裳脱了,直接就跳了下去。 但是文美人长在西北边疆,便是一腔救人的英勇,水性也实在不好。 衡月之后连忙回身叫人,喊了熟悉水性的宫女和嬷嬷过来,去将抱着冰块勉强没沉下去的文美人捞出来。 而许昭仪,竟是一时怎么都寻不到。 宫中消息传的飞快,又涉及后妃落水之事,楚今安很快便过来了。 而他才到,许昭仪终于也被人找到。 昏迷不醒的许昭仪被拖上岸时,衡月才知道,她竟是那般倒霉,竟被挡在一大块浮冰的下面,探头都不得,硬生生憋过气去了。 混乱到此时的思绪,衡月都还没来得急去想这一切到底是意外还是阴谋,便猝不及防听到被急急叫来的太医宣布,许昭仪已经不行了。 “什么叫不行了?”问话的是文美人。 她披着极厚的毯子,瑟瑟发抖的靠在燕菲身上,听到这话的时候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她才落水多久,怎么就不行了?” “回美人的话,许昭仪落水前似乎已经呛咳,堵塞了呼吸,落水后更是没能及时上岸……”那太医回禀着。 衡月也是万万没想到,竟就这般出了人命。 她看着躺在地上脸色惨白,一动不动的许昭仪,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这不是她第一次见到死人。 但……刚刚还在身边的,明明那么鲜活的一直在说话,又闹腾又热乎乎的人,忽然就失去了生机…… 她不敢往那边多看,才躲了一步,就听到愉妃尖声道:“皇上!求皇上做主,都是衡月那贱婢将许昭仪推到水里,才出了这种事情!” 衡月浑身一震,不敢置信的看向愉妃。 愉妃满脸愤慨:“皇上这次可万万不能包庇她了!许昭仪就是被她从亭子里推出去的,臣妾亲眼看到!” “奴婢没有!不是奴婢!”衡月想也没想,便连忙大声辩驳道。 怎么可能! 好好的,她怎么会去推许昭仪下水! 但偏偏,愉妃和李昭仪一起,编造了一个听起来竟格外真实的事情。 李昭仪跟着柔声细气的说道:“嫔妾也看到了,当时许昭仪就站在亭子的栏杆旁边,正在和愉妃姐姐吵架。” “那会儿亭子里比较乱,嫔妾也没注意衡月姑娘什么走过去的,但嫔妾确确实实看到,就是衡月姑娘伸手去推了许昭仪……” “至于为什么……谁知道呢,或许是许昭仪晋位,被人看不过眼了吧,毕竟有人伺候皇上许久,到头来依旧是个宫女。” 衡月越听越觉得惊慌,连忙跪地喊道:“皇上!真的不是奴婢,奴婢与许昭仪无冤无仇,怎么可能去推她!” “但是许昭仪落水的时候,那栏杆旁边站着的唯一一个人,就是衡月姑娘。”也有宫女站出来指道。 另外一个宫女也道:“文美人当时站在亭子的另一边,着急的过去救人,但衡月姑娘离得最近,却丝毫没有要救人的意思……” “奴婢也没看到衡月姑娘推人,但她确实没有救人。”有小太监这般说道。 一时间,衡月竟成了众矢之的,所有人都在作证就是她推的许昭仪。 而唯一能帮她辩白的,便是文美人。 第70章 但文美人的话,也很快被李昭仪驳了去:“文美人当时距离最远,之后又着急救人,难免可能没看清。嫔妾与愉妃姐姐当时正与她吵架呢,一直看着许昭仪,自是看的真真的。” 衡月简直百口莫辩,唯一能说的只有“奴婢没有推许昭仪”。 被李昭仪那么一分析,不管是动机还是行凶可能,衡月似乎都有了。 “至于落水前呛咳,大约就是许昭仪刚要说话就被衡月一下推了下去,那么一口气没上来,再加上运气不好,被浮冰盖脸……”李昭仪又软声说道。 她瞧着不紧不缓的,话说的又慢条斯理,莫名就很容易让人相信。 再加上一个高声喊着“没错,就是这样,本宫作证”的愉妃。 一时间,便是衡月自己都起了疑心——难道她真的在混乱中,不自知的推了许昭仪一把? 楚今安则一直没做声,不管是太医宣布许昭仪的死讯,还是愉妃和李昭仪将一切赖在衡月头上,他都没说话。 直到此时,一切辩驳停下,所有人都看向楚今安。 愉妃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李昭仪又拉了下袖子。 她们该说的能说的已经够多,再继续说下去,倒显得有些欲盖弥彰了。 楚今安手指轻轻在扶手上敲着,一句话没说,但在场的所有人,不知不觉都安静下来。 半晌,他才道:“许昭仪的身后事,好好操办。” 说这话的时候,他是看着廖忠的。 廖忠愣了一下,弯腰应是。 愉妃似乎又想说话,但再次忍住,咬着牙看了衡月一眼,没再说什么。 现在,众人的目光多多少少,都有些隐晦的落在衡月身上。 衡月自也在等着楚今安的决断。 她在努力回想着,总觉得自己应该是没碰到许昭仪的——但当时,似乎站在那侧栏杆边的,真的只有她自己。 许昭仪是怎么翻下去的呢? 衡月想不起来,她有些难受的按了按额角,就听愉妃终于忍耐不住的喊道:“皇上!许昭仪的身后事好说,那害人者还在逍遥法外,许昭仪怕是会死不瞑目吧!” 衡月浑身一抖,咬住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楚今安这才终于才开口:“此事便先交由内务省彻查,今日在亭子伺候的宫人,暂时都先关押起来。” “皇上!”愉妃不敢置信的又拔高了声音,“臣妾都看见了!皇上难道不相信臣妾么!” “还有李昭仪,李昭仪也看到了啊皇上!”愉妃似乎想不明白为什么楚今安不肯直接罚衡月,竟还要内务省再查? 楚今安淡声道:“到底是人命大事,查清楚些好。” 这话说的没问题,愉妃便是再气怒,也没办法继续要求什么。 还是李昭仪开口慢慢说道:“那到底是有些嫌疑,总不好放着不管。亭子里今日伺候的宫人,不如都先关进慎刑司,改日若查出谁是凶手也好直接上刑了。” “对!对!都先关进慎刑司好了!”愉妃眼睛一亮,赶紧应道。 第55章 死,还是逃? 慎刑司…… 衡月吓的险些腿软,抬眸求助的看向楚今安。 但对方神色淡淡,竟随意的一点头:“可。” “等一下!”在衡月彻底绝望之前,文美人开口道,“此事不对。” 所有人都看向文美人,衡月尤其期待的看着她。 但不等文美人说什么,楚今安已经拍板定论:“先这般吧,将人都押下去,许昭仪的后事好好办,其他的,等内务省查清楚再说。” 到底涉及一条性命,也无人敢提出置喙。 文美人几次开口,又无话可说,只能担心的看向衡月。 衡月站在一旁,弯腰送走楚今安后,半晌没站起来。 已经有小太监过来,站在两边等着带她去慎刑司。 衡月却实在不知道,今日的事情,怎么忽然就变成了这样…… “等什么呢?她不动,你们也没有手吗?”愉妃抱臂冷哼,“其余人都被押走了,只她这般矫情?” 那些小太监便是不清楚衡月和皇上的关系,也知道这是御前的正五品的姑姑,自然要客气些,暂时还不敢如何上手推搡。 衡月被愉妃的声音提醒,像是才回过神来,终于往前走了一步,又顿足,下意识回头去看文美人。 文美人正在皱眉沉思,没注意到她的目光,衡月只好继续往前走着。 “进了慎刑司,怎么也得脱了半条命去……” “这一地的血啊,早就不知道铺了几层……” “这慎刑司,每日里抬出去的尸体都能堆满一车。” “若是不招,便用刑就是了,这满墙的东西难道纯摆设?” …… 在衡月印象中的,关于慎刑司的一切,都与痛苦、鲜血、刑具、死亡画上等号的。 从未听说有哪个宫人进了慎刑司,还能好好的出来。 衡月心中惴惴,脚下亦是沉重的很。 她脑海中反复回想着刚刚在玉露亭中的一切,似乎……从愉妃忽然开始发难,一切就都不正常了。 她们争吵,吵的太厉害,甚至都站起来互相推推搡搡…… 衡月忽然站住。 她想起来了! 是有人推了她一把!她才一下子跌到亭子那一侧的栏杆边的! 第71章 那一刻,她自己都没站稳,许昭仪已经从她身边一下子跌进了湖里,她怎么可能去推人! 推她的是谁,衡月并没看清楚,但思来想去,也不过就是那几个宫女。 衡月回身,想与文美人说,甚至想求人去请皇上。 但跟着她的小太监已经不耐烦,开口催促道:“衡月姑姑还是快走吧,咱们比前面的人慢太多了!” “你……”衡月思来想去,还是找了个小太监大约应是最好接触到的,“你能不能帮我找一些大明宫的青寻?我有事情与她说。” “御前的人,咱们可找不到,姑姑还是莫要为难咱们了。”那小太监嘟囔着说道。 衡月心中一哽,也知道如今的大明宫守卫多么严格。 但她若不将自己记得的事情说出去,只怕明日便要死在慎刑司了! 是有人要害她!是……是愉妃! 推她的人无冤无仇,定是旁人指使的,而这旁人…… 若真的愉妃,那她进慎刑司,便绝不可能活着出来! 衡月又回头,跟着她的小太监彻底不耐烦,抬手推了她一下:“快走!” 一个踉跄,衡月往前一扑,好玄才又站住脚。 有了这个开头,那小太监也逐渐放肆起来,催着衡月跟上其他人,硬是没再给她一丝时间去回头找人帮忙。 眼看路过膳房,再拐个弯就要往西华巷走去。 距离慎刑司所在越来越近,衡月闭了闭眼睛,才要放弃,心中的不甘却又升起。 凭什么! 她什么都没做啊!为什么总是追着她不放!为什么总是要置她于死地! 真要进了慎刑司…… 眼看就只有二十天便是见到家人的日子,她却被关进这慎刑司,别说见到母亲了,连能不能活着出去都是问题! 她怎么甘心! 她怎么甘心!! 衡月一咬牙,忽然回身跑了起来。 膳房这一片衡月最为熟悉,又知道往大明宫过去的小巷。 她现在满心只有一个想法:不能进慎刑司。 进去了,就是一个死,但她必须活着! 要活着见到家人,要活着到出宫的那一天…… 不能死!她也不该死! 死,还是逃? 这实在不是一个好选的问题,衡月向来循规蹈矩,只偶尔被逼到份儿上才会放手一搏。 正如此刻。 那两个押送她的小太监大约也没想到,她竟会忽然跑掉,愣了片刻才想起来要追:“你站住!别跑!” 衡月才不管他们! 熟悉的绕过小巷,衡月心中戚戚——上次这般奔逃,还是因为明亲王。 一次又一次,衡月这会儿却是越发愤怒。 这让她速度更快,更不管不顾,只想着先回到大明宫再说。 那两个小太监也追了上来,但大约没想到衡月是往大明宫跑的。 他二人有些犹豫,衡月却更快了些。 大明宫守门的小太监自是认识衡月的,大约也没听到皇上的什么口谕,竟拦也没拦她,让她一头撞了进去。 负责将衡月押送到慎刑司的两个小太监却是愣在了原地,也不知该不该跟进去,更不知道这般丢了烦人又该怎么交代…… 向谁交代?廖忠?但……衡月似乎是回去了廖忠的地盘? 他们在踌躇,衡月却是已经直直往大明宫去了。 她身上衣服还算整齐,便是走的速度快了些,似乎也并不算什么很出格的事情。 到了紫宸殿,衡月等不及敲门,直接便推门进去,迎接她的却是一室空空。 ……皇上还没回来? 也是,毕竟出了人命,还是最近传言中颇得皇宠的后妃,楚今安大约真的要再处理一些事情才能回来。 那先去找青寻! 哪怕她很快就要被抓回去了,至少有一个人知道真相,还可以帮她告知廖忠和皇上! 衡月定下心来,连忙往后殿跑去。 谁知道,才拐过走廊,她就险些与人撞了个满怀。 “谁!在大明宫内竟还敢这般……衡月?”廖忠惊讶极了,“你怎么在这里?” 衡月却惊喜极了的拉住楚今安的袖子:“皇上!奴婢真的是被冤枉的!是愉妃娘娘要害奴婢!” 第55章 “不行。” 楚今安停住脚步,看着跪在面前的女子。 事情的来龙去脉虽然至今还未查清,但他也知道,害人的应该不会是衡月。 “你怎么在这里。”楚今安淡声问道,却见衡月抖了一下。 她抬眸,眼中全是委屈:“皇上,不是奴婢推的昭仪娘娘……” “待内务省查清,自会还你一个公道,你这般擅自逃跑,岂不是罪加一等?”楚今安微微蹙了眉。 衡月也明白这个道理,但…… 她一咬牙,往地上猛的磕了个头:“皇上,奴婢是被愉妃娘娘叫去伺候的,当时一片混乱,是有人将奴婢直接推到了栏杆边。” “伺候的宫人几乎全是万福殿的人,指责是奴婢推了许昭仪的也是愉妃。” “而提议将奴婢等先关进慎刑司的,也是李昭仪和愉妃!” “奴婢就是怕……若今日进了慎刑司,便再无机会活着出来,再也不能伺候皇上了!” 衡月说完,不敢去看楚今安的神色,只又“砰砰砰”磕了几个头。 第72章 楚今安确实也没什么表情变化。 他早就猜到,许昭仪死在愉妃攒的宴上,自然不会平白无故。 只是没料到,愉妃还打着这般一石二鸟的主意。 廖忠有些着急的“哎哟”一声,又连连去看楚今安,似乎很是担心衡月的样子。 衡月也是磕完头却没等来楚今安的回应,心中自然有些惴惴。 她又回忆了一遍自己说过的话,自觉应该是无甚差错,便颤巍巍抬起头来看着楚今安:“皇上……可是不信奴婢?” “信与不信,都要查个清楚再议。”楚今安垂眸看她,“你是不想去慎刑司?” “……是!”衡月坚定说道。 她语气强硬的很,但说话间还是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瞧着便是怕的。 楚今安没想到她会这般惧怕,险些便要直接让她留在大明宫。 但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反而忽然警惕起来——他对衡月,竟如此心软。 两人定定看着对方,一时都没说话。 还是廖忠实在着急,小声提醒楚今安:“皇上……” “嗯。”楚今安只是一时还是没想好该怎么处理衡月。 他知道,自己应该硬下心肠,直接让人送衡月去慎刑司。 但看对方那副假装不怕的模样,便又实在……硬不下心肠。 不应该啊。 这不过是安王的一枚棋子,一个工具,他瞧着还算顺眼,拿来用几下,怎么竟然会因她的恐惧而软了心肠? 廖忠眼看楚今安“嗯”了一声之后又开始盯着衡月愣神,忍不住又想哎呀。 纠结什么? 退一万步讲,就算衡月真的有错,皇上要力保一个人,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尤其是,皇上和他都心知肚明,此事确实不是衡月的过错。 衡月也在惴惴中再次抬头看向楚今安。 她再等不及,到底还是主动开口问道:“皇上,奴婢能……不去慎刑司吗?” 怕楚今安误会,她连忙解释道,“等内务省的大人查清楚,若奴婢果真有错,奴婢自会去领罚……” “不行。”楚今安沉沉开口,只两个字便彻底打破了衡月的幻象。 她身体轻轻摇晃了一下,要说出口的话也再吐不出一个字,片刻后才低头道:“……是。” “廖忠,派个人守着她,直到内务省查出所有。”楚今安却又这般说道。 这话让廖忠刚刚被提起的心又放了下来,他还对着衡月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别怕。 皇上这意思,是变相派个人保护衡月呢。 反正不管愉妃想在慎刑司动什么手脚,有专门的人守着衡月,定不会出差错的。 可惜衡月却没能明白楚今安的心意。 她只听到,楚今安让人将她送回慎刑司。 慎刑司……她还是要去。 衡月颓然跌坐在地上,连楚今安又说了什么都没听见。 直到一个面生的小太监恭敬站在她身边,请她起身时,衡月才凄惨的笑了一声。 是啊,她凭什么以为,楚今安会帮她…… 凭什么,会待她不同呢…… 这次再去慎刑司,衡月已经平静了许多。 她也是个能随遇而安的性子,如今事情已经这般,到了最坏的地方,那她只需要想好该如何能活下去就好了。 便是押送她来的小太监没有离开,衡月也没太过注意。 别的宫女都关在一起,只她自己单独一间牢房住着。 慎刑司的牢房都差不多布局,不见天日的阴暗,一堆稻草充作的床已经潮的发霉。 衡月因在膳房待了多年,最不喜的便是这般脏乱的环境。 她走到另外一个角落,自己动手收拾出一小片地方来。 只能说,大明宫给她的待遇实在是好,她这会儿还穿着个薄棉披风,至少能放在身下垫一垫。 而被青寻提醒,她穿的裤子也够厚,这般坐着也不会太过难熬。 衡月只能望好的方向去劝自己,逐渐心平气和起来。 “皇上既然说内务省会查个清楚,那肯定能查清楚吧……等查清楚之后也就能知道我是被冤枉的,肯定便将我放出去了。” 衡月抱住膝,自言自语的喃喃说着。 “而我要做的,就是在皇上查清真相之前,不要死……” 说到这里,衡月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进来的时候故意没敢往刑具那边去看,但从前见过的一幕幕却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加上鼻尖总算能闻到那血腥的味道,衡月便是努力让自己忽略,可一旦往那边想…… “没事的,没事的……只要能活到皇上查清真相时就够了。” 衡月抱紧自己,努力打气,“便是受刑,只要能撑过去——” “衡月?是哪个!”忽然一道雄壮声音传来,吓的衡月简直肝胆俱裂。 这慎刑司里,最可怕的就是拥有这般声音的嬷嬷了…… 一个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的老嬷嬷走近来,看到单独关押着的衡月便是冷笑一声:“衡月姑娘?出来吧,我奉命提审姑娘,还请姑娘莫要为难咱们!” 衡月动都未动,便先被按上了一个为难慎刑司的名头。 她深深吸一口气,决定还是好好配合。 只是她才站起身,护送她来慎刑司的小太监便不知从何处闪身出来,站在牢房门前,对着那老嬷嬷一抱拳:“这位可是晶辉嬷嬷?” 第73章 “你怎么知道?”那被称为晶辉嬷嬷的斜眼打量他片刻,小太监笑道:“来之前我师父特地交代过,这几年慎刑司全靠晶辉嬷嬷支撑着,让小的见到嬷嬷,要行礼呢。” 说着,他麻利的打了个千儿,顺手将一个厚厚的红包塞进了晶辉嬷嬷手里。 站在牢房门口的衡月看到这一幕,心中紧攒着的一口气顿时放松下来。 如果还能回去,她一定要好好的感谢廖忠! 延英殿中,楚今安正巧在问廖忠:“都安排好了?” 第57章 皇上不曾偏袒她 廖忠弯腰答道:“皇上放心,小段子机灵的很,定能护得衡月姑娘安全。” “哼。”楚今安冷嗤一声。 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楚今安低声道,“谁管她安全不安全,不过是看不惯愉妃这般跋扈罢了!” “是,到底是皇上御前的人,如何也不能死在愉妃这般阴谋之下。”廖忠连忙附和道。 楚今安点点头,表示就是这般。 “而且,事情没查清楚之前,慎刑司的人一个都不能出事!”楚今安又这般说道。 廖忠连忙应下,想一想,又专门使了个小太监去慎刑司传话。 只护着衡月,确实有些显眼了。 还是将事情做成皇上看重许昭仪的好。 楚今安看了一会儿折子,先问道:“邱首辅什么时候过来?” “马上就到了。”有小太监答道。 楚今安点点头,又问廖忠:“内务省查的怎么样了?” “奴才再使人去问问。”廖忠连忙说道。 他转身吩咐了两个小太监,一个去寻邱首辅,一个去催内务省。 但莫名的,廖忠觉得其实第二个才是楚今安真正想问的。 * 衡月在慎刑司提心吊胆的待了半个上午,便听说皇上下旨,不许任何人提审玉露亭中的嫌疑人。 “太好了……”衡月下意识松了口气,就听到站在牢门口的小段子笑道:“姑娘总算可以放心了。” “你还没走?”衡月有些惊讶,她还以为对方劝走晶辉嬷嬷就回大明宫了。 小段子“噗”的一下笑出来:“姑娘这说的什么话,师父让小的守着姑娘,小的怎么可能会先走?” “……多谢廖公公,若我还能回去,定给你们师徒重谢。”衡月有些不好意思。 小段子却摆摆手:“姑娘何必这般客气,咱们也都是听皇上的。” 衡月这次顿了一下,应了声“是”,心中却并不觉得这会是楚今安的旨意。 这会儿皇上口谕下来,不许人提审,怕是内务省已经查出了什么。 若皇上真要护她,押送她来慎刑司时,递过来一道口谕便是了。 但是没有。 没有将她留在大明宫,没有帮她,没有任何口谕。 秉公处置,不偏不倚。 这确实也是皇上的作风。 衡月浅淡的笑了笑,回身坐在刚刚收拾干净的角落,什么也不想说。 明知不该有期待的…… 明知……她对他而言,就是最平常的。 与旁的宫女,又有什么不同呢? 是她奢望太多…… 不过谁也没想到这次内务省动作这般快,中午左右发生的事情,傍晚前后便查清楚了。 许昭仪的灵柩还停在宫内,她的死因便已经被盖棺定论: 意外。 没错,就是意外。 “有小太监远远瞧着,说是看到许昭仪是自己翻过栏杆掉在水里的。”内务省话回的很慢,显然谨慎的很。 楚今安半阖着眼睛,没有说话。 不请自来的愉妃当即大怒:“怎么可能!衡月当时就站在旁边——” “回愉妃娘娘,那小太监说,确实有过粉色衫子的宫女站在栏杆旁,但是与许昭仪之间还有一段距离。” 内务省的总管徐清一字一顿缓缓道,“许昭仪确实是意外落水,不是旁人动的手。” 愉妃怒极,拍案而起,扭头对坐在旁边的楚今安道:“皇上!这人信口开河,胡说八道,查都没查就敢这般下结论,皇上也不管管吗!” “臣妾当时就在亭子里,难道看的还不如远远一个小太监清楚?还是说,皇上觉得臣妾是在胡说八道,宁愿相信旁人也不相信臣妾?” 她越说越气,几乎要逼近楚今安,“皇上如此识人不清——” “愉妃。”楚今安淡淡开口,“你失仪了。” 愉妃此时已经的暴怒的状态,当即吼道:“那皇上再罚我禁足好了!实在不行,直接将我休弃回家!父亲说的没错,皇上确实不是良人!” “愉妃!”当着一屋子宫人,楚今安也绷不住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跟在愉妃身后宫女连忙去拉她,她也在楚今安这一声质问中回过神来,顿了一下,到底还是低头下跪:“皇上……原谅臣妾,臣妾太过着急了,言不由衷,并、并不是这般意思……” 楚今安冷着脸坐在原地,半晌重重哼了一声,起身直接离开。 愉妃还跪在地上,抬手张口欲言,又闭上嘴,轻轻蹙起了眉。 她身后那生面孔的宫女跪在她身边,小心喊道:“主子……” “蠢货!为何不早点提醒我!”愉妃怒道。 那宫女低头不敢吱声,愉妃道:“与李昭仪一样,都是不中用的东西!” 第74章 想了一会儿,她又忽然起身:“不行!今日皇上说什么,都必须要罚那衡月!” “主子,若内务省真的找到了目击者,那……” “那又如何?皇上总归要更信我一点的!”愉妃一跺脚,到底还是冲着楚今安的背影急急追了上去。 那边楚今安走的很快,心中怒火却止不住的升腾。 端亲王…… 愉妃! 他们,岂敢! 蔑视皇权,他们岂敢! 但他们真的敢。 只因楚今安,便是他们一手扶起的皇帝…… “好,好,好,端亲王的心思简直昭然若揭!”楚今安一脚踹翻紫宸殿的小几,犹觉得不解气,“连一届后妃,都敢对着朕大呼小叫!” “皇上您息怒呀!您可千万不能生气,要保重龙体啊!”廖忠连忙的劝道。 楚今安胸口起伏不停,因情绪太过激动引起轻微的口干和头疼却在提醒他,他连生气的资格都没有。 “他们欺人太甚!”楚今安实在忍耐不住,抬手将一套茶壶重重砸在地上。 紫宸殿的宫人跪了一地,廖忠更是急的眼泪都要出来了,不住哀求:“皇上砸东西便也罢了,可万万不能生气啊……” “皇上!”偏此时,愉妃的声音又响在门外。 楚今安阴沉回眸看过去,瞧着那表情,竟是恨不得拔出一把刀来直接砍了愉妃。 廖忠慌的连忙扑过去抱住楚今安的腿:“皇上,皇上……” “皇上不能就这般掀过此事!那可是一条人命啊皇上!皇上为何不肯相信臣妾!为何就不肯罚衡月!” 愉妃进不来,竟直接在外面大喊大叫。 楚今安气的双眼泛红,唇瓣更是红的像是能滴出血来一般,偏一张脸惨白惨白的,瞧着格外吓人。 廖忠简直肝胆俱裂,又怕旁人看出不对,连忙道:“都出去拦着点愉妃!不许她进来!在大明宫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快将她赶出去!赶出去!” 好不容易把人都指使出去了,廖忠连忙又去抱楚今安的腿:“皇上诶,求您,奴才求求您,别生气了!” 两人正说着,却听到外面闹的更大声。 竟是衡月回来了。 第58章 “朕已经重罚她了!” 原是内务省查出真相后,楚今安便直接使人去通知慎刑司,先放了衡月出来。 至于其他宫女,还是暂时关押,甚至他还准备审一审,查出衡月说的、推了她一把的人是谁。 楚今安自然知道许昭仪不可能是意外翻落的,但事情也只能查到这里了。 再查下去,查到愉妃头上,他也很难处置…… 但偏偏,愉妃竟还不肯罢休! 这皇宫,这大盛,难道要跟着这对父女姓林不成?! 外面叫嚷的越发厉害,廖忠急的回头看看,再扭回来看看努力平复情绪的楚今安。 思来想去,他到底忍耐不住,快步走出去,将被愉妃揪着打的衡月拉了回来。 衡月也实在是倒霉。 因小段子还有差事要做,衡月从慎刑司出来后便自己先回来了大明宫。 她原本就怕慎刑司那种地方,能赶紧远离自然要赶紧远离。 一路上,衡月都在想着要寻个柚子皮洗洗澡去去晦气什么的,结果才到大明宫跟前,就被正在跳脚的愉妃抓了个正着。 而见到衡月全须全尾的出现在自己眼前,愉妃简直不敢置信。 于是便闹的更厉害。 廖忠出来的时候,衡月正被愉妃抓着头发怒斥,眼看一耳光就要甩在她脸上。 而衡月也是想着豁出去了,正准备不管不顾的挣扎开来,便听到熟悉的声音喊道:“哎呀,衡月姑娘怎么还在这里?皇上有事寻你呢!” 愉妃一怔,衡月连忙就从她手中逃脱,飞快站到廖忠身后去。 廖忠对着愉妃强笑着行了一礼,连忙拉住衡月便急匆匆进了紫宸殿。 “皇上——”愉妃也想见皇上啊! 但前有楚今安的命令,她想进也进不去! 衡月还没反应过来,便头发凌乱,衣衫乱七八糟的被带到了楚今安面前。 此时楚今安面色比刚刚好看了许多,只一双唇带着猩红,双眼朦胧的看了过来。 在看到衡月后,楚今安神色一顿,开口哑声唤道:“月儿。” “……皇上。”衡月有些惊疑不定,她看向廖忠,小声问道,“皇上怎么了?” 廖忠此时什么想法都没有。 算他卑鄙也好,但此时实在不宜宣刘院正来,那、那用衡月来给楚今安解解毒也可以吧? 总比看着楚今安情绪起伏太大导致毒发的好吧! 他咬着牙把衡月往楚今安方向推了推,又背过身去,低声道:“衡月,你……陪陪皇上。” 衡月还没明白要发生什么,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就感觉被人抱在了怀里。 楚今安低头深深看她眉眼,又闭了闭眼睛。 再开口时,他声音更哑:“衡月。” “奴婢——”衡月话没说完,就被忽然打横抱起! 她吓的惊呼一声,在意识到楚今安要干什么时连忙挣扎:“皇上!皇上!奴婢刚从慎刑司出来,身上脏的很!” 眼看楚今安不管不顾,还是依旧往寝殿走去,衡月都快哭出来了:“慎刑司脏、脏的很,奴婢不能上龙床,皇上,皇上……” 第75章 看她实在介意,楚今安脚步一转,往旁边浴房走去。 他这里的池子随时可以放出温水,正好一起洗洗也好。 廖忠守在紫宸殿殿门口,听着浴房响起的一阵阵水声和女子的泣声,只能背过身去,假装自己是个聋子。 今日之事还未结束。 天已经黑了,愉妃却倔强的不肯走。 尤其是楚今安将衡月叫进去后,愉妃越发恼怒,不依不饶就要等到皇上出来,等到皇上给她一个说法! 李昭仪都来劝,愉妃却不管:“你我二人都看到了,都作证了,皇上偏还要包庇她!凭什么,她算什么东西!” “一个宫女而已,便是本宫气头上来,打死也就打死了,有什么矜贵的!” 李昭仪小声劝道:“不是这般……先帝有明旨,宫中的宫女都不许随意打骂的……” 话没说完,愉妃已经利索的抬手,给了身边宫女一个响亮的耳光。 打完,她便不屑的看了李昭仪一眼,又翻了个白眼,回头继续看向大明宫内。 那一耳光明明只是打在宫女脸上,却让李昭仪同样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她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站在愉妃身后,沉默等待。 最后连太后都惊动,派了身边的宫女云萍来大明宫看个究竟。 见到太后的人,愉妃也来精神了:“好觉太后娘娘知晓,那宫女衡月实在狐媚子的紧,明明犯了重罪,却得了皇上包庇!” 却不想,那云萍听完只微微蹙眉,很是不悦道:“愉妃娘娘还请慎言,皇上向来公正无私,怎么可能会包庇一个犯了重罪的宫女。” 愉妃这次是实打实的愣了一下,只是还未来得及说什么,那道她千等万等的门,终于“吱呀”一声打开。 面色如常的楚今安站在门内,略带不满的看向愉妃:“闹什么?” “皇上!那衡月……” “朕已经重罚过。”楚今安淡淡开口。 愉妃愣了一下,她身边的云萍却一行礼,细声细气道:“皇上英明,既然无事,那奴婢这便回去向太后娘娘回禀了。” “让母后担心了,劳烦云萍姑娘。”楚今安温和点头。 云萍竟是脸上一红,又行一礼,声音越发小:“奴婢不敢。” 也是心烦意乱的愉妃没注意到,只忙着追问楚今安:“皇上是如何罚的衡月?为何不能有明旨下来?既皇上也相信她牵扯到许昭仪的事情中来,为何只是暗自罚了?” “那你要朕如何?杀了她吗?”楚今安忽然抬眼,凌厉的凤眸直直看向愉妃。 愉妃惊了一下,说话竟有些结巴:“那、那皇上、是罚了她什么?” “朕做事,还要一一说给你听?”楚今安略有些不耐烦,“好了,不要再闹了,回去吧。” “皇上……”愉妃还想纠缠,楚今安深吸一口气,软了语气:“好了,明儿朕去你那里用膳,先回去吧。” 愉妃这才不情不愿的抿了抿唇,矮身行礼应了一声。 李昭仪一句话未说,像个宫人似的跟在愉妃身后,一起离开了。 好不容易憋住表情的廖忠这才舒一口气。 皇上也真敢说,罚了衡月姑娘了…… 嗯,确实是罚了,罚的衡月姑娘三天下不了床…… 廖忠又翻着眼睛看天,好歹将自己情绪压下去,就听楚今安沉声道:“将刘院正请来,小心着些,莫要被人知道。” “是。”廖忠心底一紧,连忙就去了。 第59章 “不过是个工具而已。” “皇上这般带着情绪宣泄一番,到成了好事……” 扮做小太监的刘院判摸着楚今安的脉,小心翼翼的说道。 楚今安点了点头:“朕也是觉得舒坦许多。” “是,大约是这般刚刚挑起毒素,便又排遣了出去,却是因祸得福了。”刘院正叹道。 廖忠也跟着松了口气,但很快下意识往龙床上看了一眼。 楚今安也看过去一眼,却没说什么。 刘院正也没想着衡月一个宫女还能睡在龙床上,话便不经大脑的直接说了出来:“嗯,皇上日后倒是可以常常用用这般法子,衡月姑娘那边只要按时药浴,也无生命危险。” 见楚今安沉默不语,刘院正怕是自己说的太过火了,犹豫着道:“皇上可是担心衡月姑娘的身子?” 在床上悠悠转醒的衡月,才恢复意识就听到这句话。 想到刚刚浴室中的温情,再加上皇上状似默认的态度,衡月心中一暖,脸上红霞才起,却听楚今安道:“不过是个工具而已。” 一瞬间,衡月甚至疑心自己听错了。 但她实在已经清清楚楚听到了楚今安的话。 一个工具而已。 应该是说的……她吧…… 这般薄情的话让刘院正都不知道怎么接了,片刻后只能道:“那臣再改善一下避孕之药的方子。” 楚今安点头:“好。” 他们说的自然是解毒之方,但落在衡月耳中,却是皇上已经嫌弃她嫌弃到要用强效避孕药物了。 是呢,她一个工具,如何配怀上龙嗣呢? 衡月不敢动弹,怕被外面三人察觉自己是清醒着的。但眼泪实在忍耐不住,一滴滴落下来,打湿了金黄色的衾被。 她哭的无声无息,却险些将自己哭的厥过去。 第76章 等楚今安发现她的时候,见她面色发白,唇瓣也无甚血色,只眼睛红肿的厉害,还以为是自己刚刚要的太过,并未多想。 他捏住衡月的下颌,不管是她睡着还是醒着,直接灌了两枚药丸进去。 廖忠看的都有些心疼。 实在是这药丸乃刘院正专门为楚今安身上的毒素所调配的,用的全是难得一见的药材。 如今总共也只剩了这么一瓶,平时楚今安都不舍得吃…… 他叹了口气,到底没说出制止的话。 只是这声叹息落在衡月耳中,似乎是在哀叹她的命运。 无所谓了。 一个……工具而已。 衡月顺从的咽下药丸,睁开眼睛柔声唤道:“皇上。” “嗯。”楚今安的淡漠一如从前。 衡月又低下头去:“那奴婢先回去了。” “嗯。”依旧只有冷冷的一个字。 衡月掩住眸中的失落,撑着坐起身来。 她拢了拢身上胡乱披好的寝衣,局促的从龙床上起来。 只是才站住,她又要往地上滑。 楚今安下意识伸手过来扶她,衡月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的往旁边一躲,避开了楚今安的手。 她撑着床站起身来,低头不去看他,只行礼道:“奴婢告退。” 楚今安慢慢收回手,又握了握拳。 他微有些不悦,却也只以为是因为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 衡月不肯看他,他也不再看她,别过眼去,只听着那一步一拖拉的脚步声逐渐远离。 廖忠有些看不懂,忍不住上前一步:“皇上……” 楚今安掀起眼皮看他。 “那药丸那般珍贵,奴才觉得,该让衡月姑娘知晓知晓。”廖忠嘟囔着。 就那么一粒药丸,其价值都抵得上京中一套四进的宅子了。 楚今安没什么表情的收回视线:“没必要。” “皇上是关心衡月姑娘的,总该让她——” “朕说了,她只是个工具而已。还是安王好心寻着,送到朕手上的工具。”楚今安勾起一个凉薄的笑,“朕只是不想让她太早死掉。” 廖忠无话可说,只能低头应了一声。 只是很快,他又拍了拍自己脑袋:“糟糕,忘记与衡月姑娘说了!那药用完,可是会腹痛的!” “痛便痛,又能如何?”楚今安不甚在意,“按刘院正所言,她中毒又不深,能有多痛?” 廖忠一想也是。 再想起从前,楚今安为了解毒,次次都要忍受刮骨般的痛意,便也觉得应该也没什么了。 可这些,衡月并不知晓。 她强撑着回到住处后,双腿已经抖的实在站不住了。 楚今安今日要的太狠,动作又狂烈的紧,衡月的央求甚至都说不出口,能吐出的只有一个一个被顶出来的单字。 ……但与她做过那般亲密之事的男子,却只将她当成一个工具。 衡月关好房门,瞬间卸了力气。 她跌坐在地上,眼泪又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 闭上眼睛,脑中闪过的是他将她拥在怀中时的温柔和霸道,耳边响起的却是那句“不过是个工具”。 为何他要心狠至此? 衡月这次终于敢哭出声音,只一双眼睛早就因流泪生疼,这会儿越哭越疼,她逐渐蜷缩起身子,慢慢抱住自己。 冷热交替中,衡月忽然感受到一种从未尝试过的痛意。 从她小腹中升起的、难以忽视的疼痛的感觉。 像是一只手在她腹中拧着搅着,要将她的血肉都翻搅一遍才好。 衡月疼的喊出声来,伸手与抓,却什么也抓不到。 这一刻,她唯一能想起的只有母亲。 “阿娘……”衡月轻轻喊了一声,潸然泪下,却又无尽释然。 没关系的。 她想。 至少她还活着。 就算她是工具,是被弃之若履的东西,但她还活着。 她还能见到她母亲,还能有与母亲团聚的一天。 心中的难过被逐渐压下,腹中的绞痛也慢慢平复。 衡月肿着眼睛躺在地上,无神的看着天空。 她能猜得到,这大约就是那新的避孕之药的效果。 这种疼痛大约会伴随她很久很久,一次次提醒她,她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也好吧,也挺好。 免得她胡思乱想,免得她……去妄想那些不该是她的东西。 含着眼泪,衡月又笑了起来。 青寻找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蜷缩在地上睡着了的衡月。 她惊呼一声,连忙伸手去扶:“姐姐怎么睡在地上了?这多冷啊?” 但才碰到衡月,青寻就大吃一惊:“不好!姐姐发高热了!” 片刻后,才离开的刘院正又被请了回来。 他把着衡月的脉象,嘴里一直嘶嘶的吸着冷气,又忍不住去看冷脸坐在一旁的楚今安:“皇上……” 楚今安没有说话,刘院正只好又去看廖忠,小声问:“皇上给衡月姑娘吃了几粒阳气丹?” 廖忠小心偷觑着楚今安的神色,悄悄对着刘院正比划了一个二。 刘院正深吸一口气,回身对楚今安无奈道:“皇上……那阳气丹药力太猛,衡月姑娘的身子实在承受不住啊!” 第77章 第50章 这一晚过的实在漫长 楚今安目光沉沉,还是没有说话。 刘院正说出那句自觉已是大不敬,连忙住了嘴,只又灌药又扎针的折腾许久,才让衡月降下了体温。 看衡月在昏迷中依旧双手紧紧按在小腹上,眉头也皱的很紧,楚今安也不由抿了下唇。 他不想再待下去,只盯住刘院正和青寻好好照顾衡月,便疾步离开了。 廖忠连忙跟上,只是看着楚今安冷峻的脸,他只能劝道:“皇上也是好意……” 楚今安冷脸大步往前走,并未回答。 廖忠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再回头看一眼那还在黑夜中点着莹莹烛火的小屋,再叹一口气。 这一晚过的实在漫长。 至少衡月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睡了好久好久。 睡的身体都有些不对劲了,头还有些昏沉。 她扶着额头坐起来,看一眼外面的还有些朦胧的天色,自以为是凌晨。 青寻听到动静,走过来时很是惊喜:“姐姐总算醒了!” “总算醒了?”衡月重复了一下她的话,有些不解,“我怎么了?” “姐姐都睡了一天一夜了,我刚还在想,要不要把姐姐叫起来吃些东西。”青寻道。 看衡月怔愣,青寻继续,“不是我不关心姐姐啊,是刘院正说的,姐姐大约要多睡一会儿,醒来便好了。” “刘院正……”衡月还有些不敢置信,“你去请了刘院正,来看,我?” “不是我请的,我进来时见姐姐发了高热,便去找了廖公公……” 听着青寻的讲述,衡月眼睛越来越大。 她有些不敢相信。 只因为她发了高热,皇上便来她住处看她了? 还专门又去请了刘院正回来给她诊脉? 衡月觉得自己大约是在做梦,尤其青寻说,皇上看到她昏迷中还很难受时候满眼心疼,衡月确定了。 要么就是自己在做梦,要么就是青寻在胡说八道。 悄悄掐一把手心,是有些痛的。 那就是不是梦。 是青寻在哄她呢。 衡月配合的露出一个笑来,轻轻点头:“嗯。” 青寻完全没察觉她不信,只道:“刘院正说只是药性太猛,姐姐一时没承受住才起了高热,如今已经没事了。” 见衡月怔在那里,青寻好奇问道,“姐姐是用了什么药?” 小腹处猛烈的痛感仿佛重新袭来,衡月低吟一声,又笑起来。 她说:“没什么,是我吃错了。” 青寻有些不解,却也没再多问,端了一碗粥过来给衡月吃:“一直在炉子上温着,姐姐先用些吧。” “多谢你,青寻。”衡月是真的感动。 以青寻和廖忠的关系,在这大明宫横着走是没问题的,但廖忠让她来照顾自己,这个孩子就一心一意的对自己好。 这是衡月在大明宫里感受到的,为数不多的温暖。 她真的很喜欢青寻。 青寻笑的两颊红扑扑的,又去给衡月拿了一碟点心,让她尽量吃一些。 待到再晚些,衡月看青雪一个接一个的打哈欠,便让她先回去休息了。 “昨晚照顾我,实在辛苦你了。”衡月笑道。 青寻摆摆手,打着哈欠回去睡觉了。 万籁俱寂,衡月撑起身来,将床边小几上的烛火轻轻熄的暗了些。 她睡了一天一夜,此时也无甚困意,便抱膝坐在床边,无意识的盯着烛火发呆。 身上一阵一阵的发冷,衡月不知道是不是那药的后遗症,却也不管了。 她也没什么办法避开这些,索性不想,只放空着发呆。 门却在此时忽然嘎吱响了一声。 衡月回过神来,却依旧慢了半拍的往门口看。 结果这么一看,却让她吓一跳:“皇上?” “嗯。”楚今安也是看到她屋里还亮着灯,才过来看看的。 廖忠低着头进来,关上门后便站在门口,假装自己不在。 楚今安却精致走到她床边,低头看了她片刻,眉头越发紧皱:“怎么还是这般样子。” 这般样子? 衡月愣了一下,慌乱抬手去摸自己的脸。 她睡了一日夜,都未来得及好好梳洗,如今模样是不是很丑,很邋遢? “皇上……奴婢都未梳头,无颜面圣,求皇上……不要看奴婢了。”衡月连忙跪在床上,低头请罪。 她动作实在是快,起身下跪一气呵成。 便是楚今安伸出了手想拉住她,也没来得急。 看她一手还按在小腹上,却实实在在将头“咣”的磕在床帮上,楚今安觉得自己额角青筋都在跳。 她……难道不明白,都这般时候了,他专门来她这里看她,难道是为了那几分颜色? “病的像鬼一样,梳了头能好看的到哪里去?”楚今安冲口而出。 却在看到女子身姿摇摇欲坠的晃了一下后,又自觉失言,气恼道:“给朕起来!” “皇上……”衡月强忍泪意,“求皇上回去吧。” “你以为朕愿意来看你?”楚今安恼道。 衡月低头不语,楚今安顿了片刻,给自己找理由:“朕就是睡不着出来走走,见你这里还亮着灯才过来的!” 第78章 “是……那奴婢马上熄了灯,不会再扰到旁人。”衡月小声道。 楚今安瞪大眼睛,又不敢置信——他什么时候说她扰到旁人了?! 而被这两人一句一句对话搞的哭笑不得的廖忠,实在忍不住插了一嘴:“皇上明明是专门来看衡月姑娘的。” 衡月有些惊讶,一双犹带着泪痕的水眸不可置信的看向楚今安。 楚今安却是面上一沉,没有多说什么,只冷冷的嗤笑了一声。 只这一声,不必多说,衡月便又仓皇低下头去。 她真是蠢,竟然会信这样的话…… 廖忠的无奈便不必说了,楚今安此时也觉得有些不对。 他明明就是好心,来看看被自己两颗药喂倒了的小宫女怎么样了,为何到现在搞得像是要来吵架一般? 他冷冰冰开口:“你怎么样了?” 话说的硬邦邦,好歹问了出来。 衡月却只以为他在圆廖忠的话,轻声道:“劳皇上垂询,奴婢好多了。” “好多了?”楚今安看着她单薄的肩背,还有那惨白的下颌,心中无名火越发升起,“那明日便来上值!” “是。”衡月不等他后悔,已经利索的应道。 这般却让楚今安更加不悦,他沉声开口:“一整日,都由你来伺候,你可想好了?” 廖忠急的想拦,衡月却又已经快速影响:“是,奴婢想好了。” 有活干总是好的,至少……做宫女,比做一个工具要好的多。 那边楚今安被她的冥顽不灵气的甩袖子走人,衡月也终于能稍稍放松身体。 她跪坐在床上,看着跳跃的烛火,半晌叹出一口气。 这一晚,衡月到底没睡着。 但寅时未到,她还是强撑着起身,等候在了紫宸殿门口。 第51章 “那想法子,让愉妃私通。” 廖忠见到衡月的时候实在是欲言又止,尤其趁着灯光看清她苍白的脸色后,更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待到该叫起的时辰,廖忠进去唤了一声“皇上”,到底没忍住,低声道:“衡月姑娘来了。” 刚坐起的楚今安动作微顿,之后蹙眉:“来便来了,有甚特殊?” 廖忠低头应是,跟在他身后的衡月自然也听到这两句话。 她低垂的睫毛轻轻颤抖两下,却只当什么都没听到,随着廖忠一起伺候楚今安起身。 待到他要往宣政殿去时,衡月便停住了脚步,恭敬地等在一旁。 楚今安却回头觑了她一眼:“跟上。” 衡月一顿,只能继续跟上。 廖忠忍不住在心中又想叹气。 衡月的品阶明明也不够到宣政殿伺候,按理来说,楚今安去上朝,她便能回去休息了。 但如今,她只能一直站在龙椅后面,没什么事情做,却要站到早朝结束…… 昨日还在高热的身子自然比平常更加疲惫,衡月又一夜未睡,站在后面听着前朝的唇枪舌战只觉得越发困倦。 直到一道趾高气扬的声音反复响起,衡月才感觉被惊得清醒了几分。 她微微抬起头来,细听片刻,听到旁人对那声音的称呼,才恍然大悟——是端亲王。 她竟不觉得意外,甚至觉得身为愉妃的父亲,端亲王自然要比愉妃更跋扈才好。 此时正在议的是过完年后接见外邦使臣的事情,原本条条框框已经定得差不多。 但这事议到结尾,端亲王非要跳出来,再将刚刚楚今安已经拍板了的事情一件件挑剔着拿出来重新驳回。 从衡月的角度看过去,能清清楚楚看到龙椅上楚今安紧握到发白的手指。 这一刻,衡月有些明白了。 或许从前早朝上端亲王也并不是这般。 但今日,他很明显就是要让楚今安不痛快,就是要将楚今安的皇权拿出来踩在地上。 想来,应是在为愉妃报仇…… 他就是想告诉楚今安,你让我女儿在后宫不如意,我便也要让你在前朝不如意。 偏偏他这般做法,楚今安还没办法,只能任由他胡闹。 原本就漫长的早朝,硬生生被端亲王白白又拖延了一个时辰。 从宣政殿回去的时候,时间几乎已要到了中午。 衡月又累又困又饿,却还是不能休息——她还要伺候楚今安用午膳。 可今日楚今安心情实在不好。 一桌子的菜,他也没用几口,任由廖忠苦劝依旧吃不下。 衡月想着他也没用早饭,便小心地又盛了一碗汤给他。 结果楚今安接过来,反手便砸在了地上:“怎么!朕的话便这般不好使了么?朕说不吃了不吃了,怎么你们还来做了朕的主?” 这话说得实在是重,衡月利索地便跪了下来。 只是实在不巧,她就那么一手撑在了碎掉的瓷片上,顿时疼得“嘶”了一声,却又不敢太过表现出来,又连忙深深低下头去。 瞧见这一幕的楚今安更是不悦:“蠢死了!你怎会这般蠢!” 说着,他怒而起身,一甩袖摆直接便进了里殿。 衡月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跟过去伺候,还是廖忠拉住她,低声道:“皇上应是要午歇了,你也先回去休息,下午我再使人去叫你过来。” “多谢廖公公。”衡月想着楚今安睡觉,那她待着确实也无用。 第79章 廖忠又叫住她,指了指手:“擦些药。” “是。”衡月应道。 那手心的伤也不深,等她走回住处时便已经止了血。 青寻给她留了午饭,还在炭盆上温着,但衡月实在没有力气去吃了。 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倒在床上,眼睛一闭便陷入了梦中…… 但心中揣着事儿,衡月只睡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自己醒来了。 还没有人来叫她去当值,衡月抓紧时间收拾了一下自己,连忙给手心上药包扎,又吃了半个馒头。 但还是无人来叫她。 衡月不由有些惴惴,看看外面的天色,估摸着时间应也已经差不多了。 实在不行,她到紫宸殿殿外再等一会儿也好。 毕竟皇上昨日说要她今天当值一整日,还带了她去早朝,明显就是要说到做到的模样。 衡月左右思量,到底还是动身往前殿去了。 只是没想到,紫宸殿殿门竟开着,外面也无人守着。 衡月犹豫了一下,小心地走了进去,轻轻唤了一声“皇上?”,却无人回应。 她犹豫着是不是关上殿门,先等在外面,却听到内殿似乎有些动静。 是廖忠的声音? 衡月心中微定,想着或许是皇上才起身。 她回身关好门,准备走进去和廖忠一起伺候楚今安午歇起来,结果隔着蹭蹭幔帐,衡月便听到楚今安微冷的声音:“那想法子,让愉妃私通。” 衡月心中一惊,下意识后退一步,却忘了手上还抓着帐幔,这般随着她的动作一拉,虽然没声音,忽然晃动的帐幔还是引起了里面人的注意。 楚今安顿了一下,冷声呵斥:“是谁?” 廖忠已经匆匆走了出来,见到衡月就倒吸一口冷气:“你怎么在这里?” “奴婢……奴婢来伺候皇上……”衡月有些手足无措,“奴婢见殿门开着,便直接进来了,皇上……奴婢不知道皇上在和廖公公商量事情……” “滚进来!”楚今安怒道。 衡月求助地看了眼廖忠,廖忠也实在无奈——怎么就被她听到最重要的那句? “廖忠!”楚今安又吼道。 廖忠只能引着衡月往里走,忍不住又叹一口气。 衡月战战巍巍的走进去,二话不说便跪在楚今安面前:“奴婢……奴婢想来伺候皇上起身……” “衡月,你可知无诏擅闯朕的寝殿,是什么罪责?”楚今安说着,手中拿着一把玉如意,沉沉压在衡月肩颈处。 冰凉的触感传来,衡月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下意识问道:“是……什么罪责?” “斩首示众。” 楚今安薄唇轻启,吐出毫无感情的四个字。 同时他手中玉如意往下一压,吓得衡月直接就着这股力道,委顿在了地上:“皇上……” 反应过来之后,她连忙跪好了求饶:“皇上,奴婢真的不是有心的……求皇上饶恕奴婢这一回吧!” 楚今安没有说话,只沉沉看着她。 衡月心惊肉跳,努力解释:“奴婢,奴婢只是想来伺候皇上起身……奴婢不是、不知……” “你听到了什么?”楚今安打断她的话,直接问道。 第52章 “皇上……要杀了奴婢吗?” 这话问完,楚今安便见衡月硬生生打了个哆嗦。 想起帐幔晃动之前自己刚说过的那句话,楚今安面色更黑。 感觉到那放在自己颈边的玉如意似乎更沉了几分,衡月不敢隐瞒,眼睛一闭便道:“奴婢……奴婢听到皇上在说,让愉妃……私通……” 伴随着廖忠一声倒吸的冷气,这一片空间中的气氛彻底凝固下来。 衡月动也不敢动,只觉得颈边玉如意散发的冷气几乎要将人冻僵了去。 她的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又想求饶,又不敢。 但,但今日这实在是无妄之灾呀! 衡月不想死,她也不能死! 眼看着便是宫女能见家人的日子,她、她绝对不能死! 凭着一股勇气,衡月抬头,直直对上楚今安的眼睛。 楚今安向来情绪极淡,此时便是垂眸看着她,似乎也并无什么生气的意思。 他甚至还慢慢开口问道:“你应知,在这宫中,听到了不该听的话,会是什么下场?” 衡月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再看楚今安时,实在怕得厉害。 她怯怯的,却又勇敢地颤声开口:“皇上……要杀了奴婢吗?” 楚今安一时没答,衡月咬了咬唇,再看了一眼廖忠,眼泪已经摇摇欲坠,却还在努力坚持着:“奴婢……奴婢……” 她不想死! 她不能死! 楚今安慢条斯理开口:“你如何?一个宫女而已,难道还能帮朕?” 衡月的脑子飞快地转着,开口说出的却是:“奴婢愿意帮皇上!” “朕需要你帮?”楚今安开口,只手上依旧没什么动作。 那玉如意便是真切做出要割喉的动作,却因为那钝而滑的触感,并不如何可怕。 衡月心中打着鼓,却也慢慢生出一些勇气来。 她尽量让自己不要闪避,真诚地看着楚今安:“皇上与廖公公自然是足智多谋的,但……但有些事情,或许需要一个女子来完成呢?” “奴婢今日机缘巧合听到皇上的话,或许便是老天给的机会,让奴婢来帮皇上的!” 第80章 “求皇上相信奴婢,愉妃娘娘每次见到奴婢都非打即骂,若、若皇上有此心意,对奴婢而言是最有利的!” “奴婢……奴婢愿意倾尽一切,帮皇上完成此事!” 她话一开始说的还磕磕巴巴,后面便越来越顺。 可楚今安的眼神和动作都未变,只那般看着她,半晌才轻笑一声。 他道:“朕不相信你。” 短短几个字,却让衡月一下子怔在了原地。 是了,她不过……是个工具而已。 又不是皇上的心腹,凭何让皇上信她? 正为难间,接收到楚今安眼神信号的廖忠马上说道:“诶,皇上,若衡月姑娘真能不往外说,倒也能帮得上忙。” “皇上,奴婢定不会告知任何人,一定不会往外说的!”衡月连忙急急说道。 楚今安垂眸看着她,没说信或者不信。 衡月只能继续央求:“皇上,奴婢说到做到——” “那此事若传出去一丝风声,便是你的原因,朕,杀无赦。”楚今安打断她的话,忽然这般说道。 话虽然说得严酷,却已经足够让衡月喜极而泣。 她连忙叩首又磕头,嘴上应着“是”,竟连一句辩驳的话也说不出。 廖忠看得唏嘘,心道还好此事确实隐秘,否则不小心被旁人传扬出去,皇上非要赖在衡月身上怎么办? 楚今安又看衡月一眼:“起来吧,站在一旁听着,若不懂,回去问廖忠。” “是,是,奴婢叩谢皇上。”衡月擦了擦眼睛,感觉又在鬼门关走了一圈,简直吓都快要吓死了。 楚今安又看了她两眼,收回目光后,继续与廖忠说起刚刚未尽的话题:“若能将其抓个正着,便是端亲王,也无法保住她。” “皇上所言有理,只是此事……却是有些难办。”廖忠皱着眉头说道。 楚今安淡淡“嗯”了一声,忽扭头看衡月:“你怎么看?” 衡月心跳都还未平复,前因后果尚不明白,能怎么看? 她犹豫了一下,试探着说道:“皇上,是想除掉愉妃吗?” “再问这般愚蠢的问题,便滚出去。”楚今安淡声道。 话已经说到这地步,衡月也不再掩藏,直接道:“奴婢从前在膳房也曾听说过后妃被赐死的先例,先帝时的宸妃,似乎就是因私通外男?” “朕不清楚。”楚今安道。 衡月顿了一下,与他细细说起此事。 虽然她了解得也不太清楚,只知道那位宸妃刚升了妃位,便迫不及待要见家人,结果想见的竟是家中的一个小厮。 后来那小厮莫名其妙留在后宫做了假太监,最终被人揭发,宸妃也被赐了一道白绫。 “假太监。”楚今安蹙眉,“有些难办。” 那衡月所知的也只有这么一幢,但为了显示自己不那么没用,她壮着胆子又道:“那、那云嫔之事皇上可知晓?” “意图谋反,是诛九族的罪责,愉妃不至于蠢到这般。”楚今安答的利索,显然已经想过这种可能。 那衡月也觉得很是为难。 就看愉妃设局弄死许昭仪,还能全身而退,便知道普通手法是无法除掉她的。 若让衡月想,大约也只有谋反和私通这两件事了。 至于让人在愉妃饮食中下毒这种方法,衡月觉得楚今安不可能想不到。 而他不用,反而选择了困难的,就说明这种方法不可取。 果然,廖忠低声说道:“今日午膳后,端亲王妃还进宫了一趟,带了端亲王府的府医。” 楚今安冷笑一声,衡月却瞬间明白,原来竟是这般。 难怪皇上费尽心思,哪怕事情做的不好看,也只能让愉妃私通一把。 衡月咬唇想了想,试探的小心翼翼的问道:“皇上是准备,从太医那边下手吗?” “想过。”楚今安点头答应。 能进后宫的男子实在是少,除了侍卫便是太医。 衡月点点头,又思索着说道:“那便制造机会,让愉妃娘娘,多瞧几次太医吧……” 这次楚今安多看了她一眼,又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嗯,见面三分情。” 衡月莫名的脸上一热,楚今安已经扭头与廖忠道:“去告诉端亲王,朕同意他们的要求了,让他们寻个医术好的太医送进宫中太医院吧。” 廖忠笑着应了声是,衡月这才明白,原来已经有了这般前情。 想来,端亲王大约是担心愉妃在宫中不小心就着了道,费尽心思地安排个大夫进来。 但楚今安也恰好能抓住这点,将那新进来的大夫收为自己人? 衡月原还以为楚今安要收买人心,却不知他做得更绝。 进来的是个中年的大夫,而到万福殿给愉妃请安,自称是端亲王寻来的太医,却实在是个年轻俊俏的青年。 第53章 他吃醋了 “你就是父亲为本宫安排的太医?”愉妃微微抬着下颚,略带些挑剔地看着面前的男子。 见他点头,愉妃轻轻蹙起眉:“瞧着未免过分年轻了些。” “还请愉妃娘娘放心,臣家中世代行医,家兄在王府伺候多年,臣也不差的。”男子含笑拱手。 愉妃又打量他片刻,见他始终笑的不卑不亢,气质淡雅悠然。 到底是外男,她微微挪开目光:“还不知道太医怎么称呼?” 第81章 “鄙姓季,字为新。”季为新目光微闪,又拱手道,“那臣以后,每日都会来请愉妃娘娘的平安脉。” 愉妃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又像是想起什么,叮嘱道:“给本宫准备一副上好的坐胎药!” “是,臣回去便斟酌药方,定不会损害娘娘凤体。”季为新应道。 他又犹豫了一下,试探问道,“不若臣今日先给娘娘请个脉?这般开药方,也好更有针对性。” 本就是应有之理,愉妃并未拒绝。 但偏偏,那季为新在愉妃伸出手来时非得赞了一句:“娘娘肌肤雪白。” 愉妃一愣,继而红着脸瞪起眼睛,季为新这才慢悠悠继续说道,“瞧着便是健康之兆。” 这话说得像是个太医,愉妃无言以对,只能别过头去,一时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 * “十三那边一切顺利。”李得胜跪在地上,低头向楚今安回禀道。 楚今安淡淡应了一声。 李得胜小心翼翼地抬头,悄悄打量了楚今安一眼,又连忙低头,踌躇地说道:“只是……十三有些害怕,总不敢太过分……” “朕知道他的意思,待日后事情办妥了,朕会给他一个新身份,送他去南方生活。日后他再不回京,也无碍了。” 楚今安头也未抬,“让他放手去做,朕不在意这些。” 李得胜松了口气,应了一声,便低着头退出去了。 廖忠站在一旁,还是没忍住往李得胜的背影瞪了一眼。 哼,要不是他手底下没有年龄相貌合宜的小太监,轮得到李得胜这狗东西在皇上面上露脸? 没错,季为新那看起来是个伟岸男子,其实也是个太监,还有些功夫在身上。 “想什么呢?”楚今安大约心情不错,还主动问起廖忠来。 廖忠应了一声,笑道:“奴才想着,皇上……大约是不忍心杀了衡月姑娘的。” “你又知道?”楚今安好笑地看了他一眼。 廖忠笑着指指脑袋:“奴才不甚聪明,想了这几日才明白,皇上那天呀,是主动给衡月递的台阶,才不是衡月姑娘求着要帮皇上呢。” 楚今安只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并未接这话,只往门口瞧去:“说起来,人呢?” “刚去给皇上煮茶了呢。”廖忠自然知道楚今安问的是谁。 衡月因知道得多些,近来总被楚今安点在御前伺候,瞧着颇得圣心的模样。 最近几次遇到夏荷,对方也都是那般阴阳怪气满脸不屑的模样,开口便说得很难听。 衡月只当作什么都没听到。 她现在也察觉到了,夏荷不过是个纸老虎,除了说点难听的话、做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其余也并不能威胁她什么。 而且,夏荷在皇上面前似乎也只是平平,远不如冬宁和秋萍那般得皇上信任。 在大明宫待的时间越长,衡月也越发熟悉,对其余事情也不像是起初那般战战兢兢。 她与冬宁和秋萍相处得不算特别好,但也能算是点头之交,自觉并无龃龉。 大明宫的事情算是捋顺了,衡月缓缓抬眸,看向万福殿的方向。 愉妃。 * 愉妃拿到坐胎药方子的时候,明亲王的禁足时间也到了。 这日,衡月又一次被楚今安带去宣政殿上朝,毫无准备地直接便撞见了明亲王。 那会儿她正去端了一壶热茶回来,在宣政殿外廊下,突然听到那个梦魇般的声音,整个人一下子就愣住了。 明亲王被禁足三个月,衡月近百日未见他,几乎已经要将他忘却,怎么也没想到会忽然听到他的声音。 一时间,衡月简直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但她还来不及反应便被楚今阳看到,对方眸光闪过一道暗光,几步迈过来便站在了她的身前。 衡月只能连忙说道:“奴婢参见明亲王,还请明亲王让一让,奴婢正要去给皇上上茶。” “呵,拿皇兄吓本王?”楚今阳弯腰,与衡月平视,“大庭广众的,本王还能在此处掳了你不成?” 他的表情和他说出的话实在不是一个意思,衡月被吓的后退一步,手中茶壶跟着晃悠了一下。 楚今阳皮笑肉不笑地抬手按住茶壶:“洒了又要怨怪本王了。” 衡月垂眸,才要再行礼请他让开,却听楚今阳道:“皇兄也不行啊,本王府上的喜事你听说了吧?春容已经有孕,你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 衡月瞪大眼睛,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看这模样,受到的滋润也不少……”楚今阳又凑近她一些,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皇兄不行啊。” 衡月不太理解他话中的意思,但直觉不是什么好话。 可事涉床笫,衡月也不知该怎么辩驳,只蹙眉想直接绕过明亲王走过去。 只是她才退一步,楚今阳便跟上前一步。 他戏谑道:“怎么样,后悔了吧?若你跟了本王,今日有孕的定就是你了!” “不若你央求几句,本王便是拼着惹皇兄不喜,也讨了你去,如何?做本王的女人,定让你更加滋润,嗯?” 衡月不看他,继续闷头绕路,结果才走一步,就感觉面前又站了一人。 便是不抬头,从那明黄色的袍角,衡月也认出了来人。 第82章 她大惊失色,连忙就屈膝行礼:“皇上……” “哟,皇兄何时出来了?”楚今阳吊儿郎当地行了个礼。 楚今安面色如常地点点头:“听说你进宫了,出来看看。” “皇兄也想我了?那以后就莫要将我关那般久了吧。”楚今阳嬉笑道。 楚今安露出些无奈的表情,隔空点了点楚今阳,话说得极像一个好兄长:“可去给母后请过安了?” “起晚了,准备散朝再去的。”楚今阳笑道,“皇兄可要和我一起过去?” “好。”楚今安温和点头,似乎真的刚刚什么都没听到。 兄弟俩你来我往的聊着天,一旁的衡月却已经累到身体不由自主颤抖起来。 她手中的托盘里满满一壶的茶,见到楚今安后又连忙行礼,但楚今安并未叫起…… 这会儿她只觉得手中的托盘有千斤重,马上就要往下掉去。 甚至她已经想到,在皇上面前失仪……会受到怎样的责罚…… “好了,先上朝。”楚今安忽然说了这么一句,打断了还想喋喋不休与他明嘲暗讽的楚今阳。 转身之际,他看了廖忠一眼,又给了衡月手中托盘一个视线。 “衡月姑娘,皇上的茶先给咱家吧。”廖忠心领神会,走过去,一手结果托盘一手扶起衡月,同时低声道,“你先回大明宫。” “多谢廖公公。”衡月松了口气,起身时看到楚今安头也不回迈进宣政殿的背影,眸中闪过一丝失落。 她不知道楚今安听到多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想法。 大约是不高兴了的,不然也不会就任她屈膝行着礼,明显已经是惩罚了。 而这一日,楚今安再未叫衡月去前面伺候。 已是傍晚,闲了一整天的衡月推开面前的膳食,实在是胡思乱想的吃不下。 也是此时,前面来了人,说皇上命她晚上去紫宸殿伺候。 第54章 已经是他的女人了,还想如何? 这个时间,叫她去紫宸殿伺候是做什么的,衡月已经很是明白。 她低着头洗漱好自己,依旧是穿着一身宫女衣服到了紫宸殿。 原以为楚今安怎么也得如以往那般,先看书或者批折子到夜深了再叫她过去。 谁知道今日,衡月到紫宸殿的时候,楚今安已经换了一身寝衣,闭目靠在床头休息了。 她微有些惊讶,看一眼等在旁边的廖忠。 廖忠都没敢看她,弯着腰放下层层帐幔,让自己也退到了外面。 衡月略有些无措——窗外的天色甚至还有晚霞,并未如何黑。 这让她有一种青天白日便要做什么的错觉,心跳的有些乱了节奏。 “来。”楚今安依旧只是这句话。 衡月抿抿唇,走过去,刚靠近床边就被楚今安拉住了手腕。 他明知故问道:“今儿明亲王和你说什么了?” 衡月冷不防被他忽然凑近,脑子便有些混沌,努力思索片刻后还有些茫然:“似乎是说了,他府中侍妾怀孕之事。” “还有呢?”楚今安非要问道。 衡月记不太清了。 当时遇到楚今阳她已经怕的厉害,对方说话的语气她又极其不喜,当时只勉强听了几句。 如今再让她复述,确实是有些困难。 楚今安却忽然问道:“你也想要个孩子?” 衡月心中大惊,想说“不想”,但……她心中渴望却似乎是背道而驰的,而且直接与皇上说不想生他的孩子…… 是不是也很不敬? 她还在踌躇着该怎么回答,楚今安却已经眼眸深了下去。 他掩饰住心中情绪,嗤笑一声:“就你,还想孕育龙嗣?” 这话其实不必他说,衡月自己也知道的。 但…… 她第一次感受到,哪怕是已经知道的事情,被人当面说出来也是这般难堪又伤心。 “奴婢不敢。”衡月只能这般答。 楚今安却莫名多了几分恼怒。 他现在因种种原因限制,只她一个女人,她却还说不想生下他的孩子? 那她想生谁的孩子? 楚今阳的吗? 明知自己这种情绪来的莫名其妙又没有道理,而且衡月明显是不喜楚今阳的。 但今日廊下,楚今阳用那般戏谑的语气与衡月说起若她跟了他会如何,实在是让楚今安想起一次便不爽一次。 已经是他的女人了,还想如何? 还央求楚今阳带她走?当他是死的吗?! 他闭了闭眼睛,握住衡月手腕的力道却越发紧了。 衡月颇有些不知所措,看着他,小声喊道:“皇上……” “伺候好朕。”楚今安喉结滚动,嗓音微哑,“说不定朕愿意赏给你一个孩子。” 衡月顿了一下,垂下的长睫微微颤抖,片刻后只小声应了一声“是”。 勉勉强强,略带敷衍! 她竟这般不热络! 楚今安又有些恼怒,还有些在生气自己为什么会恼怒。 她原就不配生下他的孩子! 宫女出身不说,无甚家世也就罢了,她竟还是安王的人! 虽然现在还不知安王将她送到自己身边是为了什么,但她的来处这般不清白,怎么可能做皇子之母? 她就是不配! 第83章 但止不住的恼意让楚今安冷笑一声,他倨傲的睁开眼睛看着衡月:“你要搞清楚,便是去了明亲王府,就以你的床上功夫,也拢不住三弟。” 这话说的衡月实在是一头雾水,下意识道:“奴婢为什么要去明亲王府?” “怎么?你不想去?”楚今安依旧是那副表情的看着她,想问那楚今阳说那些话的时候衡月为什么不反驳,为什么不大声骂回去? 他还想问,衡月难道看不出楚今阳瞧她时那目光中的邪念吗? 为什么还不赶紧跑,离开楚今阳的视线才对! 但半晌,他也只冷冷吐出一句:“蠢死了,没长脑子还没长腿。” 衡月越发莫名其妙。 她轻轻蹙着眉,唇瓣微张,片刻后才问道:“奴婢不懂……” “不懂便闭嘴!”楚今安却越想越生气。 他用力一拉衡月,在她站不住扑到自己身上后还冷笑道:“怎么,后悔了?可惜后悔也晚了?” ……衡月实在不知道自己该后悔什么,又什么也晚了。 她只知道,这一夜实在漫长,楚今安将她翻来覆去的折腾,有时候还故意趁她迷迷糊糊时问她,他是谁。 他还能是谁? 是、是皇上呀…… 是她冒死也想求一丝庇护的皇上…… 然而她的哭泣求饶换不来他一丝疼惜,那力道之大,将坚固的龙床都摇出了声音。 衡月感觉自己险些都要被钉在床上了,她哭着去推他,求他不要,却不知为何似乎让他更加用力…… “奴婢不行了,皇上,皇上求您,放过奴婢……” 这般的话却只换来他冷笑一声,将她翻过身来,从背后狠狠侵入了她。 衡月不知,此时楚今安脑海中只一个念头。 放过她,好让她去明亲王府吗? 想都不要想。 便是个工具,也只能老老实实呆在他大明宫,等他什么时候腻了烦了不需要了,再说放不放过的问题。 将那具馨香温软的身体拢在怀中,楚今安心头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他无暇去探寻那种感觉,只抱着衡月细细密密的吻着,吻到她泣不成声语不成调,却还记得抬起皓白手臂搂紧他,才觉得满足。 一夜无眠。 寅时,楚今安直接起身去上朝。 廖忠小心瞧他,见他精神还不算不错就放了心。 大约连楚今安自己都没察觉,他那唇边,始终带了一抹难掩的笑意。 凌乱的龙床上,女子雪白肌肤遍布被疼爱过的痕迹,整个人不知是昏过去还是依旧睡着,只瞧着双颊红的有些不像话。 而那一身难掩春情,却是让见识过多次的宫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们遵嘱皇命,没敢多打扰衡月,只简单整理了一下寝殿便轻手轻脚推了出去。 * 御前伺候的人如今还算嘴严,被廖忠和李得胜一遍遍清洗过之后更是如此。 但即便这般,愉妃还是得了消息,知道楚今安昨晚又召衡月去伺候了。 实在忍不住,她在季为新来请脉时与对方抱怨道:“本宫真想不通那么一个宫女到底有什么好的?为何皇上一直不肯翻牌子,却只让一个宫女伺候?” 第85章 “这是什么脏东西!” 季为新手指一顿,收回手的时候面上已经带了和煦的笑意。 他一边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药箱,一边笑道:“那宫女,自然无法与娘娘相比。” 见愉妃还不太高兴的模样,季为新继续劝道:“或许是皇上太过看重娘娘,不想随意就……” “哼,那确实是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意儿。”愉妃嘟起唇来,“但本宫心里就是不舒坦。” “娘娘这般尊贵的人,与一个玩意儿计较什么。”季为新依旧耐心哄着,“皇上今日不是还要来陪娘娘用午膳?” “哼,午膳而已。”话这么说着,愉妃脸上却挂起了笑来。 季为新垂眸将药箱合上,就听愉妃又道:“对了,明日本宫母亲过来,大约会带府医一起,或许是你兄长呢。” “……臣兄长进来染了风寒,几日未去王府了。”季为新心中狂跳,面上依旧温和,“那明日臣便不来打扰愉妃娘娘了。” 愉妃闻言倒是没再说什么,只面上瞧着似有些不悦。 季为新正准备走,眼风一扫,看到小几的一边放着两个草编的蚱蜢。 只是那蚱蜢瞧着很是老旧,颜色已经完全枯黄不说,整体也松散的摇摇欲坠,感觉随时都能彻底散开。 但其不染灰尘,又摆在愉妃寝殿内最常坐的小几旁,应是很重要的东西。 季为新记下这草编,若有所思的离开了去。 * 衡月一觉睡醒已是下午。 她揉着眼睛坐起来,看到坐在床边的楚今安,一时不知今夕是何夕,只呐声唤道:“皇上……” 话一出口,衡月自己都惊呆了。 实在是这嗓子哑的惊人,若不是衡月自己说出口,她也听不懂自己说的是什么。 偏楚今安竟还明白了,扭头看她,轻轻“嗯?”了一声。 应完之后,楚今安又叫了廖忠进来,吩咐道:“将药端过来。” 廖忠退了出去,片刻后一碗黑漆漆的药汤便送到了衡月手上。 第84章 她愣了一下,抬眼看楚今安,嗫嚅片刻,才问道:“那……奴婢回去还吃药丸吗?” “吃。”楚今安不假思索道。 衡月低头:“是。” 不必再多想了,昨晚关于什么孩子的讨论实在是没有必要再记在心里。 她原就不配。 衡月端起药碗一饮而尽,抬头时颈间的红痕一览无余,连锁骨上的春情都若隐若现。 楚今安余光瞧见,喉结上下动了动,到底在衡月离开时莫名加了一句:“好好休息。” “奴婢遵命。”衡月有些艰难的行了一礼,脚步艰涩的慢慢走出了门。 被外面的阳光一晒,衡月才恍惚睁开眼睛,意识到此时并不是清晨。 竟然是,下午了。 所以皇上刚刚是已经准备午歇了吗? 可那床铺…… 衡月面上微红,不敢多想,低头快走了几步。 结果一拐弯,就碰到了夏荷。 夏荷手中不知拿着什么,正满脸笑意的翻来覆去看着,在察觉到迎面来人后她将手连忙往身后一藏。 在看清是衡月时,夏荷眼睛一眯,冷笑一声:“别人光明正大的走路,偏你就躲躲藏藏见不得人,险些就撞到我了,真是晦气!” “你见得了人,手上藏什么呢?”衡月反唇相讥。 夏荷不妨她直击重点,面色一下没崩住,变了神情。 而衡月刚也不过是随口一说,但看到夏荷的反应,便知道肯定有问题。 她凑近一步,微微侧目看向夏荷:“藏了什么?” “……关你屁事!管好你自己吧!”夏荷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甚至腾出一只手要来推衡月。 衡月原就勉力站着,真被她推一下肯定就要倒了。 她如今也学聪明了些,稍稍往后让了一步,等夏荷推过来之后便顺势拉了对方一把。 这下换夏荷站不稳,跌跌撞撞就往前扑去,衡月也便看到了她手里拿着的东西。 只是衡月没看明白,瞧着不过是盒子普通的香粉胭脂,有什么好藏的? 夏荷却急慌慌的将那盒胭脂藏进了怀里,然后怒目看向衡月:“好,衡月,你很好!你等着吧!” “这是什么脏东西,要你这般紧张。”衡月故意这么说着,果然见夏荷又噎住似的变了脸色。 这下衡月真的来了兴趣。 她趁着夏荷不注意,伸手一把抓住那小盒子,才打开便闻到一股刺鼻的香味。 夏荷已经面色大变,不管不顾就扑过来与衡月抢夺:“还给我!” 刚那一下几乎已经用光衡月的所有力气,这会儿实在挣不过夏荷。 好在夏荷心神也慌乱的很,夺过那小盒子便连忙跑了。 衡月伏在地上休息片刻,撑着墙慢慢站了起来。 她回头,看向夏荷消失的方向,又低头闻了闻手上残留的香粉味道,越发疑惑。 在见到青寻时,衡月就提到了此事。 只是青寻的反应实在有些出乎衡月的意料,她一下子站起身来,让衡月先不要洗手,也别乱摸,然后急急出去找了廖忠。 廖忠带着刘院正过来的时候,衡月已经不是用震惊来形容的了。 那边刘院正道了声歉,仔细从衡月的手心和指甲上扒下来一些粉末,又细细查验。 这边青寻和衡月解释着为什么要这般:“……毕竟在御前,这般危险的东西自要提高警觉的。” 衡月也明白过来。 夏荷那般鬼祟,明摆着就是有问题呀! 她又连忙将刚刚遇到夏荷的情况详细与廖忠说了一遍,等她说完,刘院正也有了结论。 “是诱情散。”刘院正皱紧了眉,“而且药效很强,怕是……只有那些地方才用这些。” 廖忠顿时脸色大变。 诱情散! 这大明宫里能被用此药的,怕是只有皇上了! “来人!随咱家去抓人!” 廖忠简直怒发冲冠,甚至一瞬间想出无数个夏荷背叛的原因。 他带了一群小太监往夏荷屋里去了,衡月愣了一会儿,还在犹豫是不是也该跟上去,忽就察觉自己身上有些不妥。 似乎……有些使不上力气…… 刘院正似乎早有所料,拿了一杯凉茶递给衡月,又低声道:“这种药物,用在女子身上确实更有效的。” 衡月顿时明白过来,颇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他。 刘院正笑道:“不过姑娘放心,你应该只是接触了一下,并未吸入太多,不会有太大反应的。” “那能解毒吗?”青寻担心的问道。 刘院正却摇头:“此药无解,姑娘忍耐一下,熬过去便好了。” 衡月点点头。 事关皇上,廖忠动作干净利索极了。 不过半个时辰,便直接将夏荷和那盒香粉直接一起打包送进了慎刑司。 而等傍晚前后,结果就已经出来了。 要说也实在好笑,夏荷竟是因为看着衡月得宠,心里嫉妒非常,拿那药是准备下在自己身上的。 第55章 一个个像是狂蜂浪蝶一般 “呵,她还想着自己中了药,若不能解便会死在皇上面前,那皇上便会因不忍帮她解毒……” 青寻皱着鼻子与衡月说起,“她还哭着说自己不会给皇上下药,不会做损害龙体的事情……实在可笑!” 第85章 衡月也实在想不通:“她不整日里骂我狐媚子?为何又成了羡慕?” “谁知道她怎么想的呢,而且竟觉得皇上会为她解毒……”青寻想想就觉得好笑。 衡月亦是一样的想法。 一个宫女而已,若真是中了情毒,眼看便要丧命,皇上难道会用自己给她解毒? 赏一个侍卫给她救命便不错了。 只能说,夏荷实在想的太过简单。 得知这个结果的楚今安更是无语,他连白眼都懒得翻,直接让廖忠该怎么罚怎么罚。 廖忠却有些苦恼:“罚了夏荷倒是无妨,只是这御前的空缺,皇上看谁能补上?” 楚今安才要不耐烦的训斥他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却听廖忠继续说道:“夏荷这般,便是因为这御前宫人品阶。” “怎么?”楚今安挑眉。 廖忠这才道出事情原委。 原是夏荷早早巴结上了从一品的明玉,也早就看好了春蓉的位子。 “原是等着春蓉到了年纪出宫,她便能往上升一阶,结果衡月姑娘正好来了……” 楚今安听的不解:“那又如何?便是没有衡月,这正五品的内侍尚宫也只会另外选人,不会是她。” “但明玉姑姑应允了夏荷,说会保她坐上正五品。”廖忠低声道。 楚今安很是无语。 大明宫的宫女都是从前便在这里伺候的,是内务省分过来的人,楚今安今年才登基,怕动作太多惹人非议,并未如何大张旗鼓的换人。 像是明玉这般从一品的姑姑已经不必在御前伺候,只要负责统管整个大明宫的宫女。 但如今楚今安住在了大明宫,自然是要一点点换成自己的人。 像冬宁和秋萍,是早早便向楚今安投诚的宫女——毕竟是可以跟着上朝的,楚今安也要找自己信任的人。 夏荷么,稍微蠢了点,又只是在大明宫内伺候,楚今安便没太在意。 正如之前衡月见到的,能进紫宸殿寝殿伺候的另有其人,根本不是旁人知晓的御前宫女。 这会儿夏荷下去,楚今安自然是要光明正大换成自己人了。 御前换个宫女,原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太后却半路横插一脚,直接安排了个人来顶替了夏荷的位子。 楚今安很是不悦。 只是苏太后赏个身边伺候好的宫女到皇上身边,如何都说得过去,甚至还说母慈的表现。 楚今安再不愿,也不能直接拒绝。 眼看便是过年,楚今安找了借口,暂时没让那宫女过来。 “原以为是件好事,如今倒是更麻烦了,以后朕在自己的宫里都要小心行事。”楚今安冷笑连连。 廖忠却有不同的看法:“皇上,云萍姑姑对皇上的心意,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此次似乎也是云萍姑姑苦苦求了太后娘娘,才被指过来的。”廖忠小心觑着楚今安的神色说道。 楚今安的冷笑里多了些烦躁。 他一时搞不懂这些女人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何一个个像是狂蜂浪蝶一般,矜持不顾,脸也不要了。 正想到这里,外面来人回禀,说万福殿来人求见皇上。 愉妃想请皇上去用晚膳。 名为用晚膳,实际上是为了什么,谁想不到? 楚今安更觉烦躁,直接让来传话的小太监滚了。 廖忠忍不住也是一声叹息。 自古君王都是后宫佳丽三千,为开枝散叶,也为尽享艳福。 但对于如今的楚今安来说,却像是酷刑一般。 尤其是他体内毒素未清,每次行房还有失控的风险。 如今偏偏被人逼迫,简直更烦。 原本还偶尔去万福殿敷衍的用顿午膳,如今他也不愿意去了。 正好年底前朝事忙,楚今安也有了借口推了敬事房的安排,倒是让大明宫都安稳下来。 衡月休息了一日便又忙碌起来。 也是事忙,也是少了个人,加上再没人和她针锋相对,冬宁和秋萍又算好相处,衡月这半个月虽然忙碌,却实在舒心不少。 虽然腊月里经历不少事情,好歹事情平稳的到了月底。 腊月二十三如期而至,小年到了。 “还有四日。”衡月将这一年攒的月例银子数了又数,心中期盼非常。 青寻已经没什么家人要见,但是这段时间偶尔听得衡月说起一两句,也知她所盼,便也为她高兴。 “对了,不如我去找廖公公说说,姐姐这里有些银子烙着宫印,怕是不好花销,可以找廖公公帮忙换成散碎些的。”青寻建议道。 衡月自然高兴,连忙谢过她,将仅有的三个银锭子都给了青寻。 青寻自是不会骗她的。 但…… “皇上让我自己去问他取银子?”衡月不敢置信的指着自己的鼻子。 青寻尴尬的点点头。 她也是没想到,银子给了廖忠,怎么要拿回来的时候却要……从皇上手中。 衡月万分不解。 最近她确实忙碌些,虽然伺候在御前,却也少见楚今安。 这会儿到了紫宸殿门口,她有些紧张的捋捋头发,推门行礼:“奴婢参见皇上。” “嗯。”楚今安正在看一份折子,听到她进来,便抬眸看了她一眼。 衡月正疑问的看向廖忠,也没看到楚今安的这一眼。 第86章 廖忠也很是无奈,换个散碎银子而已,不过举手之劳的事情,他也是没想到,能惊动皇上。 楚今安便又垂下眸去,继续看折子。 殿内一时寂静,衡月虽然心中着急,却也只能先候着。 片刻后,楚今安冷不防开口:“换那些银子做什么?” “啊?”衡月意识到楚今安应该是在问她,应了一声后才反应过来,连忙回道,“奴婢是想着,散银子在外面好花销……” “外面?”楚今安冷笑一声,“你能出宫?” “……奴婢不能,但是过几日便能见到家人。”衡月连忙道,“奴婢母亲身子不好,有这些银子便足够一年的花销了。” 楚今安手指一顿,抬眼看向衡月,片刻后才低沉的“嗯”了一声,又唤道:“廖忠。” 廖忠应了一声,启步进了内殿,片刻后捧着一个小木箱走了出来。 那小箱子瞧着不大,衡月接过来却觉得格外压手。 她有些惊讶的看着楚今安,不确定道:“皇上?” “拿回去吧。”楚今安摆摆手,今日倒是没怎么为难她。 衡月懵然的出了紫宸殿,回到住处才想起打开小箱子一看。 慢慢一小箱碎银子,少说也有百两重…… 衡月吓一跳,“咣”的一声将箱子合上,连忙抱着又往前殿去了。 第85章 倒是可以顺势帮一把 楚今安正好看完所有的折子,才站起身,就见衡月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她应该是很着急的,额上的头发因奔跑都有些翘起了,瞧着有些傻乎乎的。 楚今安眉目不动,只“嗯?”了一声。 “皇上,这、这是……”衡月问完才惊觉自己失仪,连忙又屈膝行礼,“奴婢参见皇上。” “想问什么?”楚今安淡声道。 正背对着衡月收拾御案的廖忠简直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皇上今日的举动,实在是有些过于奇怪了。 衡月不了解前后,只举着那小箱子问道:“皇上,这,这里的银子,是给奴婢的吗?” “不给你,给廖忠?”楚今安哼道。 衡月一时分不清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下意识看向廖忠。 廖忠回过身来,无奈道:“皇上莫要拿奴才打趣了。” “箱子已经在你手里,自是要给你的。”楚今安又道。 衡月不明所以,只觉得这一箱子银子也实在烫手,她犹豫着问道:“可是,奴婢……为何会有这般多的银子?” 她去置换的三个银锭子,加起来也就三十两而已。 楚今安语气平平,仿佛并未莫名多出来那七十两银子:“廖忠装的。” 廖忠:…… 他只得再回头,对着衡月尴尬的笑:“年底了,多发一些月例银子。” 确定了这一小箱碎银子都是给自己的,衡月便放心下来。 至于是因为什么,她也无暇计较了,屈膝谢过廖忠和楚今安后,转身便想回去。 楚今安却忽然道:“留下伺候。” 衡月脚步一顿,回身应“是”,又犹豫的看向手中的箱子。 “怎么,放在紫宸殿,还能有人偷你那银子?”楚今安冷笑一声,举步便往内殿走去,“来。” 衡月只得跟上。 廖忠牙酸似的“嘶”了一声,又觉得好笑,忍不住看了楚今安一眼。 却正好看到他家皇上露在头发外面的、发红的耳朵。 可惜一直低着头的衡月并未瞧见,甚至没怀疑过楚今安只是心血来潮。 她将小箱子妥帖的放好,站在床边时,才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一丝丝的紧张。 殊不知,楚今安也不如何轻松。 两人都衣冠整齐的,在床边,一个站一个坐,竟半晌没说话。 还是廖忠走进来,低声道:“皇上,浴房备好了。” “嗯。”楚今安仿佛很镇定一般,临进去却还是看了衡月一眼。 衡月心中一紧,脸上莫名其了绯色,低着头跟着他进了浴房…… 廖忠等在殿门外,看着应召而来的李得胜,略带些得意道:“回吧,今儿没你的事儿了。” “皇上命我此时过来。”李得胜微微蹙眉。 廖忠哼笑:“皇上又召了衡月姑娘伺候,你现在要进去?” 李得胜一顿,到底还是对着廖忠拱拱手:“多谢廖公公告知,那我就先回去了?” “回吧。”廖忠摆摆手,心中自得的很。 果然,他才是皇上身边第一人。 小年之后,宫中便逐渐热闹起来。 随着年味越浓,衡月也越发期待,简直恨不得日日掰着手指算日子。 年二十六,衡月有些坐立难安,手边的事情总也不想做。 恰好文美人来寻她,说御花园的花灯布置的很是漂亮,邀她一起去转转。 衡月便去了。 从小年之后,宫中便逐渐布置起来,红绸彩带,花灯年画,瞧着便喜庆。 衡月有心想让自己找点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便与文美人一起专注的看着花灯,竟没第一时间注意到迎面走过来的一行人。 “哟,大过年的真是晦气,一个奴婢不在宫中做活,又乱跑什么。” 阴阳怪气的语调响起,衡月惊讶看过去,却见愉妃正和李昭仪一起走了过来。 第87章 而愉妃身后,还跟着一个外男打扮的人。 衡月只听闻过季为新这个名字,并未见过,但此时瞧见这么一个人,便知是他。 再看他与愉妃站位,衡月心中有了些计较,知道事情进展的应该还算顺利。 李昭仪却似乎是有些不自在的,目测与愉妃的距离竟比季为新还远一些。 衡月不动声色的将一切收在眼底,想着回去倒是可以和楚今安回禀一声。 但是转念一想,此事是楚今安安排,便是她不说,定也有旁人去告与他知晓的。 不过她倒是可以顺势帮一把。 衡月便着意多看了季为新几眼,果然引得愉妃蹙眉:“你看什么?” “这位太医,奴婢似乎并未见过。”衡月小声道。 愉妃轻哼:“这是专门伺候本宫的太医,你如何能得见?” 衡月做恍然大悟状,文美人也瞧了季为新两眼,不解道:“愉妃娘娘为何要带着一个太医游园?” 文美人实在好伙伴!一句话就问到了点子上! 衡月眼瞧着文美人脸上表情变了几变,又带了些绯色在脸颊,偏要佯怒道:“本宫要如何,还需要与你置喙?” 文美人无所谓的耸耸肩,衡月却看到,李昭仪看向愉妃的目光,却是带着些担心的。 担心,便说明真的要有问题了。 衡月忍不住又仔细打量了一遍愉妃,却见她手中竟捏着一只草编的小兔子。 那小兔子瞧着惟妙惟肖的,很是可爱,但也着实幼稚了些。 愉妃大约是察觉到衡月的目光,下意识将那草编小兔子收了收,但很快又狠狠瞪了衡月一眼。 然后她竟是就要走了! 衡月心中略有些惊奇,从前哪次遇到愉妃,不都是她想走但对方不让? 这次竟这般—— “太后娘娘驾到!明亲王驾到!” 衡月大惊失色回头,才看了一眼,就被文美人不着痕迹拉了下手,便连忙垂下了眼睛。 想走的愉妃都没走成,一群人只得向着走过来的雍容身影行礼。 “不必这般,都起来吧。”苏太后的声音也温和的很,听起来实在像是一位慈祥的母亲。 衡月心中却越发警惕。 尤其是,明亲王也在。 她不着痕迹的往文美人身后藏了藏,而按照规矩,文美人又应是站在愉妃和李昭仪身后的。 这般一藏,再加上还有个季为新吸引目光,衡月险而又险的躲在了人群的最后,也躲过了明亲王的视线。 她只小心的站在文美人身边,悄悄观察着苏太后和明亲王等人。 愉妃应是和苏太后很是熟悉,几句话之后,原本的拘谨便已经不在,聊的越发投机。 而站在苏太后身边明亲王,却似乎总是有意无意的将目光,落在了李昭仪身上。 第58章 今日的御花园实在热闹 衡月不由微微蹙了蹙眉头。 明亲王便是再如何,也不该会是这般胆大吧?竟敢肖想后妃? 李昭仪自然也不是傻的,多少也察觉到明亲王的目光,稍稍往后躲了躲,用愉妃挡住了自己。 愉妃的身世摆在那里,自不是明亲王能多看的。 但他收回目光时,不其然看到一群宫人昂首站着的季为新。 “这是谁?”明亲王微微挑眉,面上还闪过一丝兴味。 愉妃对着他翻了个白眼,没说话,苏太后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瞧见季为新的官服,便笑着问愉妃:“这是你父亲给你寻的太医?” 见愉妃点头,苏太后依旧笑着:“那便好,想来你在宫中有人照顾你父亲也放心些……只是怎带着个太医游园?” “他来给我请脉,正好我想出来玩,便一起了。”愉妃很是无所谓的说道。 苏太后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但又很快略过,只笑着说道:“你这脾气,多年未变。” 实在是愉妃的对答太过坦荡,所有人又都知晓她自小便跟在楚今安身后,早就说过非他不嫁之类的话,便也自然不会多想。 不过苏太后似乎又想起什么,与愉妃道:“哀家怎么听说,前朝有人再劝皇上立后了?” “什么?立后?”愉妃一惊,“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还不知道?” “也就这两日,似乎是借着过年的氛围才提出的,皇上还未应允。”苏太后安抚的拍拍愉妃的手背,“莫急,再有消息哀家便使人通知你。” 愉妃点点头,面上却似乎并不如何迫切,反而像是在想着什么。 苏太后冷眼瞧着,还想再加一把火,却听身后的文美人忽然喊了一句:“什么!” 她略有些不耐的蹙了下眉,回头时却见文美人正冲着自己走来:“皇上怎么了?” 苏太后也不能说此事与她无关,但立后之事确实只有些微风声传出,她也不能大张旗鼓的说,只笑道:“瞧你,怎还是这般风风火火的性子。” “皇上要立后了?”文美人才不与她虚与委蛇,直接大声喊道。 苏太后脸上一僵,愉妃也不满道:“你喊什么?此事尚无定论,你非要吵的人尽皆知么?” 文美人却是被衡月一把推出来的。 她耳听着苏太后似要挑事,自然不能任由对方再说下去。 但她不过一个奴婢,人微言轻,好在文美人实在够勇,听她稍微一说便站了出来。 第88章 苏太后想用立后之事刺激愉妃,而如今好在,愉妃似乎并未有那般受到刺激。 现在被文美人一打岔,那边李昭仪也是躲了又躲,躲到苏太后都注意到了,无奈只好带着明亲王先离开。 愉妃似乎一直在思索着什么,也并未多留,在苏太后离开后亦径自离开。 李昭仪连忙跟上她的脚步,看那样子,应该是又要去劝了。 只是不知,这次愉妃能不能给她劝动…… “那位太医实在有些奇怪。”文美人忽然低声与衡月说道。 衡月疑问的看向她,文美人却又摇头:“也许是我看错了,但他下盘极稳,瞧着,倒像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 这话说的衡月一惊,连忙问道:“你能看得出?那明亲王会不会也看出来了?” “他似乎并未注意看,但也不好说。”文美人察觉到她态度的异常,“那人有问题?” “是端亲王送进宫的人,奴婢刚刚那般问,也只是好奇。”衡月努力平复心绪,尽量自然的笑道。 好在文美人虽能看出一个人功夫如何,察言观色的本事却略差些,总算让衡月糊弄过去了。 但回到大明宫后,衡月左思右想,犹觉得担心,忍不住还是往紫宸殿去了一趟。 “……皇上,此事若文美人都能看出……”衡月见楚今安面色还算平淡,知道或许应该没事。 想一想,她又道,“太后娘娘与愉妃娘娘说,皇上要立后了?” 衡月原本只是提醒楚今安,小心愉妃借此闹事。 但她也没想到,楚今安“嗯?”了一声,抬眼看过来:“朕要立后?朕自己怎么都不知道?” 顿了一下,他像是与她解释一般:“朕暂时不会立后。” 后妃还可以借机不去宠幸,立后却是定要洞房花烛的。 楚今安想着再等等,等他身子好了,再选后大婚也不迟。 但这句话说完,楚今安自己也明白过来——事情的重点不在于他是否真的要立后,而是楚太后的心思,和愉妃大约会闹一场的以后。 他不免有些头疼。 衡月见他终于反应过来,低声道:“皇上或许也不必太过担心,奴婢今日瞧着,季太医进展很是不错。” “今日太后娘娘说起的时候,奴婢瞧着,愉妃娘娘至少没有当场要闹的意思。”衡月又小心的说道。 楚今安却摇摇头:“立后这般事情,她闹也无用,还需得端亲王……” 衡月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楚今安摆摆手:“此事朕知晓了。” 这是让她回去的意思了。 但衡月左思右想,到底还是与楚今安说起明亲王来。 明亲王,似乎对李昭仪别有用心……而且那目光赤裸裸的,连苏太后能看出来了。 她总觉得,好歹要与楚今安说一声的。 楚今安却是没想到还有这般发展,不由道:“看来今日的御花园实在热闹。” 衡月默默点头。 各怀心思,各有所想,各自还都有见不到人的念头。 确实热闹。 楚今安往椅背上一靠,一边眯着眼睛敲着龙椅扶手,一边沉思道:“李昭仪……” 他倒也不是舍不得这个人。 但,有用的人,还是要留在有用的时候才好…… 楚今安让廖忠去叫李得胜过来,吩咐他多派几个人守在李昭仪身边。 事情都回禀清楚了,衡月便准备回去。 她还特地与楚今安告了个假,她母亲一般是上午来看她,所以明儿上午,她便先不来前殿伺候了。 楚今安因那一箱银子早就知道此事,应允的很是痛快。 只是,谁也没想到,就这一晚还能发生那么大的事情。 第59章 那纵火之事怎会与我有关? 在紫宸殿伺候到傍晚,衡月便回去了。 她将准备给母亲的所有东西又数了一遍,满怀心安的包好包袱放在枕边,就盼着明日太阳升起的时刻。 到夜半时候,衡月被噪杂声吵醒时,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但很快夜风中吹来那又焦又糊的味道让衡月猛然清醒。 她一下子坐起身来,随意披了件外衣便往外走。 才开门,就遇到过来找她的青寻。 青寻叹道:“我就猜到姐姐会起来,是万福殿那边着火了。” “万福殿!”衡月大惊,“愉妃?” “是后殿起火,愉妃被宫人护着逃了出来,只受了轻伤。”青寻低声道。 说话的同时,她扶着衡月进了住处,继续道:“皇上得了消息,已经赶过去了,我担心姐姐被惊扰,就过来看看。” 衡月点点头:“多谢你来告知我。” 她这里算是大明宫的最里面,在这里都能听到糟杂,那外面肯定已经乱了套了。 想一想,衡月又道,“今晚这般多事,皇上又不在大明宫,不若你先别回去了。” “我也是这般想的,正好陪着姐姐。”青寻笑着,只是才坐下,两人便听到外面响起更忙乱的声音。 还未等衡月有反应,门就被“嘭”的一声打开,李得胜面色复杂的站在门口,颇有些无奈的看着屋里的两人。 “李公公?”青寻惊讶,衡月也站起身来,惊疑不定看向门外站着的一群人:“李公公前来所为何事?” 第89章 “有宫人指正,今晚在万福殿纵火之人便是衡月姑娘。”李得胜也很是为难,但物证人证具在,他只能拱手道,“劳烦姑娘跟咱家走一趟吧。” 衡月简直不敢知晓。 她扭头看看青寻,又指指自己,见李得胜点头,不由惊道:“我之前一直在房间里,从未外出,那纵火之事怎会与我有关?” “此事以后定会查明,但现在……” 李得胜犹豫一下,还是讨好的笑道,“皇上专门叮嘱了,不将姑娘关进慎刑司,便先关在大明宫里的空房间,待查明真相便将姑娘放出来。” 衡月愣了一下,又问道:“皇上……也知道此事了?” “自然,咱家只听从皇上的命令。衡月姑娘也不必担心,或许很快就能查出真相。”虽说衡月如今已经算是阶下囚,但李得胜对她还算尊敬。 青寻有些担心的看着衡月,衡月踌躇几息,问道:“我能见一眼皇上么?” 也得亏是李得胜,犹豫之后经一口就答应了衡月。 青寻便与衡月一起,跟着李得胜往前殿走去。 原来皇上已经处理完万福殿的事情,回来了。 还未进紫宸殿,衡月便听到愉妃正在哭哭啼啼的说着:“臣妾好怕,臣妾太害怕了……一睁开眼,全是火光和烟雾,呜呜呜,皇上,臣妾的心脏现在还在砰砰跳呢!” “臣妾再也不敢回万福殿睡了,皇上,臣妾今晚就要住在这里!” 衡月脚步一顿,李得胜回过头来时也有些尴尬:“这,万福殿走水,愉妃娘娘便跟着皇上回来了。” “这也是应有之理。”衡月有些犹豫是否要进去了。 她原想问问楚今安今日之事具体如何呢,但愉妃在的话……只怕一见面又要被指责。 衡月思索之后,请求道:“能否麻烦李公公,请廖公公出来一叙?” “好,咱家去叫他。”李得胜也觉得,先找廖忠来问问比较好。 片刻后,廖忠和李得胜一起走了出来,而殿内,愉妃的声音就没断过。 衡月一直听着,楚今安似乎并未应允她,说话的只愉妃自己。 见了廖忠,衡月也没再管更多,直接问道:“廖公公,今晚的事到底怎么回事?为何说,纵火的是我?” 她抿了下唇,长睫微颤,“我相信皇上定会查出真相,但……但要将我关多久呀?” 廖忠叹道:“听说你来了,咱家便连忙出来,也是要与姑娘说说此事。” 他用一种很抱歉的眼神看着衡月,似乎也有些不忍:“姑娘……今日怕是无法见到家人了。” 衡月身子晃了晃,张口欲言,话没说出来眼泪却先落了下来。 青雪担心的扶住她,廖忠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今日之事……有些麻烦,那火是从万福殿后殿烧起来的,万幸没烧到愉妃。” “但后殿住着的宫人硬生生烧死了一个,而和她同屋的宫女说,起火前看到一个人影……” “那屋子便是起火点,活下来的那个宫女也是因为起夜正好错过。她看的真真的,那形容,就是姑娘你……” 衡月此时才彻底惊慌起来,哽咽道:“可是我一直在屋里……” “姑娘就没察觉自己屋里少了东西?”廖忠无奈道。 衡月却是一愣。 最近她为了见母亲,每日都会将东西整理一遍—— 不对,她整理的是,要送给母亲的东西。 而她自己原本的柜子,确实已经几日未打开了! “姑娘的一件外裳丢在了起火点……”廖忠叹道,“原本都是御前伺候的,也分不清谁的衣服,偏那上有几点朱砂。” 如今这御前三个宫女,确实只有衡月才有资格在皇上批折子的时候,帮忙磨墨。 衡月自然真的有那么一件衫子! 她惊的眼眸轻颤:“可是我、我没有……我没有离开大明宫……” “……守门的宫人看到一个身形与你相似、又穿着那件外裳的宫女出去过。”廖忠只能无奈的打破她的幻象。 衡月都惊呆了,不敢置信:“谁?” “还在查,所以只能请衡月姑娘先去等一等了。”廖忠话说的很委婉。 但事情已经清楚,确实如李得胜之前所说,人证物证具在,甚至因为衡月之前和愉妃的龃龉,连动机都有了。 衡月闭了闭眼睛,廖忠继续低声道:“姑娘且等一等,若此事还了姑娘清白,日后姑娘求求皇上,未必没有能再见家人的机会……” “嗯,多谢廖公公。”衡月也只能这般说。 青寻想送她到被关起来的地方,衡月却拒绝了她,只叮嘱她帮忙将床头那个包袱帮忙收起来。 便是一时送不出去了,衡月如今却知道自己住的地方不安全,这包袱还是不要留在她的住处了。 青寻含着眼泪应下,忍不住感慨道:“姐姐最近实在不顺……等年后,皇上去保安寺祈福,姐姐定也要去拜一拜。” 她说的真诚,衡月却只能扯出一抹苦笑。 今日案子之后,衡月觉得自己还能不能活到过年都未可知了。 这边衡月跟着李得胜往大明宫深处走去,那边廖忠回到紫宸殿,便对上楚今安询问的目光。 第70章 盼了一年…… 廖忠轻轻点了点头便站到了一边。 第90章 楚今安不着痕迹皱了皱眉,也实在不耐烦再听愉妃叨叨。 他直接起身,把正在说话的愉妃吓了一跳。 “皇上……”她才娇嗔了这么一句,楚今安便蹙眉道:“时间不早,朕这便要准备去上朝了,万福殿既已经不能住人,你先去李昭仪那里暂住吧。” “皇上!”愉妃不敢置信,“臣妾为何不能睡在龙床上?” “你爱睡便睡,朕去宣政殿了。”楚今安实在也被她说的没脾气,随意摆摆手便离开了。 愉妃却明白他的意思,此时是因为他要出门,所以那龙床可以给她睡。 但等今晚,她大约还是要去怡和殿,去和李昭仪挤一起住的! 费了那么大的心思,还欠了太后一个大人情,竟还是做不到! 愉妃一时气怒攻心,不管不顾就要去追上楚今安理论。 还是一直陪在她身边的宫女巧心见状不对,连忙拉住她说道:“主子莫急,今日能睡到龙床上,明日便也能!” 愉妃最近颇为看重巧心,此时却实在也听不进她的话,低声怒道:“皇上不允!他不允本宫睡在龙床上!” “皇上已允了!主子莫要着急,前朝上还有王爷……”巧心暗示的话说了一半,见愉妃果然慢慢冷静下来,这才放心些。 她轻轻拉住愉妃的袖子,又往内殿使了个眼色:“主子,皇上关心主子,让主子在龙床上歇息呢。” 再凑近一步,巧心低声道,“而且衡月已经被关起来了,皇上瞧着,也并不是完全的信任她。” “一个贱婢,皇上怎会信任。”愉妃这般说着,却实在被宫女哄的高兴。 她轻哼一声便要往内殿走去,却又被个面生的宫女挡住了路。 那宫女倒也恭敬,低着头道:“请愉妃娘娘稍等,奴婢等先收拾一下,再请娘娘进去。” “收拾什么?”愉妃蹙眉。 那宫女低头道:“是皇上吩咐过的,要换一套新的衾被给娘娘用。” “如此么,那好吧。”愉妃还挺高兴楚今安惦记着自己,傲娇的哼了一下还是应下。 只是这么一等,便等了楚今安早朝回来。 愉妃闹了大半夜,已经困倦,迟迟等不来寝殿收拾好的她,干脆在宫女的建议下在美人榻上歇了歇。 谁知道这一歇就睡了过去。 楚今安站在紫宸殿殿门口,蹙眉看着躺在美人榻的人,低声吩咐廖忠:“殿里的香处理干净些。” “皇上放心。”廖忠也只能这般应道。 楚今安点点头,没进去,转而到了侧殿坐着:“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回皇上,已经有了些苗头,但……还不足以洗清衡月姑娘的嫌疑。” 廖忠犹豫了一下,看看天色,还是说到,“宫女能见家人的时辰,也快到了。” “传话出去,让衡月的家人多等一等,给他们安排午膳。”楚今安皱眉道。 实在是一日日瞧着,他们都了解衡月对于见到母亲的渴望。 那般腼腆小心的人,为了给母亲换银子,都敢开口求到廖忠身上。 甚至连多出来的一大笔银子都带着疑惑的收下了,可见家中实在困难。 “衡月果真是京郊人的话,是不是……不太可能会是安王的棋子?”廖忠试探的问道。 楚今安没答这句话。 现在所谓衡月是安王的人,唯一证据便是那日在西山的首领所言。 但人已经死了,想再问也无处,而且那人交代的其余事情都已经应准,这一件,楚今安不敢不信。 越正常,越令人提防。 廖忠自知失言,低头请罪。 楚今安摆摆手,闭上眼睛深呼出一口气:“端亲王和太后联系已经这般深,再加一把火也差不多了。” “是,只是奴才实在没想到,他们竟真的做到这一步……”廖忠叹道。 楚今安轻笑一声:“原本大约太后还没下定决心,昨儿应是见到季为新了。” 廖忠不解的看向楚今安:“奴才不懂。” 楚今安也没和他解释这许多,只继续沉吟片刻,忽然笑了一声。 廖忠有些怕怕的看着他。 根据这么多年他的经验来看,不怕他家皇上笑,就怕他这样忽然一声笑。 楚今安却又问道:“到通明门去传话了吗?” “奴才这就让人去。”廖忠连忙道。 被关起来的衡月便是相信皇上会还她清白,也万没想到,楚今安竟还会专门传了这般的口谕过去。 这会儿她抱膝坐在墙根,通过一扇小小的窗户,看着外面的天光越来越亮。 这一年间,她曾无数次想象过这一天,这一刻。 在她的想象中,此时她应该在通明门,一手拉着母亲,一手拍着妹妹的肩膀,笑的比窗外的太阳还要灿烂。 但现在什么都没了。 午膳前,她的家人就会被驱逐赶走,而算起来,距离现在也不过就小半个时辰了。 她会有这般好的运气吗? 衡月不敢骗自己了,她怕希望之后又是失望,期盼之后却是绝望。 她现在只能一点点劝着自己,接受现实,便是今年见不到,只要这条命还留着,明年便还能见…… 一遍遍劝着自己,衡月才从那种窒息般的痛感中熬过来。 第91章 实在是一年只一次的见面着实珍贵,衡月今日又实在是无妄之灾,连个提防都没有。 抹掉脸上的泪痕,衡月轻轻吸了吸鼻子,到底又忍不住将脸埋在臂弯中,痛快的哭了一回。 正巧楚今安带着廖忠过来,原想告诉衡月一声,便是下午查清楚了再去见家人来得及。 站在门口时,却听到女子轻轻的止不住的呜咽声。 那声音实在伤心,又实在压抑,让人一听便跟着心颤。 楚今安抬手推门的动作一停,微微蹙了下眉,到底还是收回手,又后退一步。 片刻后,他没将门打开,转身便离开了这里。 廖忠看了眼有些惊疑的李得胜,轻哼一声:“咱家提醒你一声,别忘了给衡月姑娘送饭。” “这还用你提醒。”李得胜小声嘀咕,却还是小声道,“那敢问廖公公,今晚……就关在这里啊?” 实在是对这位姑娘,李得胜只觉得轻不得重不得,有些不知道怎么对待。 廖忠却好笑的看他一眼:“今晚?我就和你打个赌,日落之前,若此案不能结清,以后我跟你姓!” 他这么说,李得胜自然不能这么应,笑着将人送走后他便又琢磨起来了。 片刻后,李得胜招手叫了两个小太监过来,这般吩咐了一顿。 第50章 “皇上、是要保、那位?” 回到紫宸殿侧殿,楚今安便又将内务省的人叫来毫不留情训斥一顿。 直训的那内务省总管抬不起头来,跪地保证尽快查明走水原因。 楚今安冷冰冰的垂眸睨着他:“一个时辰,再查不清楚,提头来见朕。” 那姓于的总管哭丧着脸走出去了。 到门口时候,于公公看到廖忠,连忙拉住对方的手哭求道:“廖公公诶,廖总管,您快给小的指条明路吧……” “你好好去查就是了,还要什么明路?”廖忠不解。 于公公几乎要哭出来:“这……如今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衡月,皇上还让我们查,这、这是何意啊?” “这是什么意思你还看不出?”廖忠惊讶。 “不是,那、那衡月,就不能是嫌犯吗?还怎么查啊。”于公公是真无奈。 不仅皇上在往内务省施压,端亲王、太后都在催促。 内务省也想尽快结案啊! 可现在查出的唯一嫌疑人,却似乎皇上并不认同。 廖忠这次是真的不敢置信了:“衡月如今被皇上扣在大明宫,连慎刑司都不必她去,还专门安排了人守着她,你以为是因为什么?” 于公公依旧懵懵懂懂:“皇上怕她跑了?” 廖忠:…… 得,这般蠢,看来内务省可以换个管事了。 他懒得说更多,才摆了一下手,就被于公公激动的握住! 于公公像是终于茅塞顿开,激动的话都不会说了,只比画着道:“皇上、是要保、那位?那、那位姑娘,不能是嫌犯?” 廖忠无言的白了他一眼。 这不废话么? “好好好,那我明白了,多谢廖公公,多谢多谢!” 于公公是真的一时没想明白关键点,只朝着衡月是纵火犯这条线去查了,怎么查都是证据充分。 这会儿被廖公公点名,他才惊觉自己竟然是彻底查反了! 还好知道的还不算晚,还有时间——虽然只有一个时辰! 但也来得及! 于公公没空和廖忠说更多,一拱手便匆匆走了。 廖忠这才举步进殿,抬眼便见楚今安一脸沉色。 “蠢货。”楚今安冷冷吐出这两个字,手中拿着的纸也重重按在御案上。 廖忠连忙弯腰:“皇上息怒,如今内务省已经知晓皇上心意,定能很快查出真相。” “真相,哼。”楚今安起身,背着手在殿中转了几圈,又冷笑一声。 内务省也不全是无能之辈,从半夜查到现在,除了衡月旁的一点线索也无。 这件事动手的是太后,帮忙的是愉妃,烧的是愉妃自己的宫殿,内务省能查出来旁的才有鬼了。 而且,楚今安现在还不能和太后、和端亲王对上。 他闭了闭眼睛:“安排小顺子去顶罪。” 顿一下,楚今安叹了口气,“事情做的利索些,之后……尽量救,再给他家中的事情好好安顿一下。” 廖忠有些不忍的上前扶住楚今安,低声道:“小顺子早就准备着了……他和他兄弟的命都是皇上救的,甘愿为皇上而死。” “是朕……”不中用三个字,实在难以启齿。 楚今安抿紧唇,眸中闪过自我厌弃,却又很快转为浓浓的恨意和不甘。 他才是天子!才是皇上! 凭什么要被人挟制! 甚至自己的后妃都与外人联手,火烧后宫,只为逼迫他宠幸对方? 何其可笑! 何其无奈! 楚今安握紧手中纸张,闭上眼睛深深呼吸,努力让自己起伏的情绪尽快平复下来。 廖忠也有些担心的站在一旁,屋里一时寂静,只有楚今安呼吸的声音。 但这声音也由重到轻,不大会便平复下来,只余下均匀清浅的呼吸声。 楚今安淡声道:“朕无事了,去找小顺子吧。” “是。”这件事也只能廖忠自己去办。 第92章 他有些不放心,加上现在楚今安在侧殿,也不欲更多人知晓,思来想去,廖忠叫了青寻来伺候在圣驾旁。 到底是从潜邸跟上来的奴婢,哪怕青寻不算是御前伺候的人,对楚今安也算了解,端茶倒水总不成问题。 主要是的,绝对忠诚。 哪怕此时楚今安因情绪不好引起毒发,被青寻看到,也比旁人知晓的好。 楚今安见进来伺候的是青寻倒是有些惊讶,只是此时他也无事做,干脆问起青寻:“平日里都是你与衡月在一起的?” “是啊,皇上,奴婢凌晨去寻衡月姐姐的时候,她才刚醒,绝不可能是纵火的人啊。”青寻抓紧时间帮衡月辩白道。 楚今安只轻轻点了点头,手指在扶手上轻敲片刻,忽然问道:“她平日不当值的时候都在做什么?” “姐姐不当值的时候,几乎都是在自己住处待着,有时候也会去膳房找旧友说话,但次数很少。” 青寻老实的答道,“一般都是奴婢陪着姐姐,吃饭我们都是在一起的。” “嗯。”楚今安应了一声,心中却在想着廖忠之前的话。 衡月的身世来历以及之前再膳房当值的记录全都清清楚楚,有没有可能,她确实不是安王的人。 来大明宫之后的所行所迹,也都并不让人怀疑,反而正常的很。 楚今安如今竟是难得的有了些矛盾。 他既觉得衡月若是安王的棋子也是件好事,瓮中捉鳖守株待兔,他总能知道些安王的消息; 但…… 楚今安不是此时才惊觉,自己却是不盼着衡月是奸细的。 他轻叹了口气,又看青寻:“你觉得,她是一个是什么样的人?” “衡月姐姐吗?回皇上,奴婢就没见过比她还温柔的人!” 说起这个,青寻便精神了! 她站的身板笔直,像是说书人似的,将衡月日常的事情一件件的娓娓道来。 在她口中,衡月确实也是个很温柔的人。 虽然话不多,但事事为旁人考虑,行事也妥帖细致,实在是个好人。 好人。 楚今安意味不明的勾了勾唇角。 若衡月不是安王的人,那确实可以称一句好人。 青寻这边还未讲完衡月的日常,廖忠便已经回来,向楚今安回禀:“已经妥了。” 楚今安点点头,看向有些好奇的青寻,启唇都带了丝旁人不易察觉的暖意:“你可以去把你衡月姐姐接出来了。” “真的吗!”青寻一喜,“是事情查清楚了吗?不是衡月姐姐对不对?” “青寻!怎么和皇上说话呢?”廖忠连忙训道。 青寻连忙低头称罪,之后却是嘴巴一撇,很是伤心的模样:“可惜……衡月姐姐等今日等了这般久,便是此时出来,也一切都晚了……” 有这种想法的,不止青寻一个。 那边正殿里,愉妃刚睡醒,便听说内务省找到了真正放火的人。 第72章 也不知道与他道声谢 愉妃先是怔愣了一下,继而便大怒起来:“不是衡月?人证物证具在,内务省还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那太监已经承认,他确实也是大明宫的人,说……说知道主子您不喜衡月,便专门偷了她的衣服落在现场……”巧心低声道。 愉妃气的一把拍在桌子上:“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确实是胡说八道。 毕竟真正纵火的人,如今还好好的站在这里呢。 愉妃眼珠一转,也很快找到了问题:“这个太监是不是衡月的相好?帮她顶罪呢?” 说着,她便要起身,“不行,本宫得去找皇上说一说。” “主子!”巧心连忙拦她,小声道,“此事说不得就是皇上安排的。” “什么?!”愉妃更是惊怒交加,“他……” “主子可还记得昨晚王爷的来信?”巧心怕愉妃真喊出什么,连忙小声有快速的说道,“那位衡月姑娘原就是被诬陷的,皇上心知肚明,便不会任由她被处置。” “王爷说,目的就是让她今日耽搁时间见不到家人就是了,一点小小的教训,让她以后莫要与主子对着干才好。” 愉妃在巧心的劝说中也逐渐冷静下来。 虽然还是觉得不甘心,但她向来听端亲王的话,也只能按捺。 再看一眼外面的天色,愉妃得意的笑了起来:“这个时间了。” “是啊,等着的家人早就走了,她便是被放出来,也只能暗自流泪伤心,之后主子再训斥教导她几句,日后她定不敢与主子对着干了。”巧心哄着愉妃道。 愉妃被哄的心气都顺了,再看一眼金黄色的账幔,带了些得意道:“今晚本宫就要睡在这里!” 巧心连声附和,到底将愉妃逗的笑开了颜。 而被青寻接出来的衡月,亦是一副无悲无喜的表情。 她看一眼太阳的方向,便知道通明门已经关闭了。 不知道她的母亲和妹妹,是不是还坚持在门外等着她……若见不到她,她们又该多么着急啊…… 衡月实在不敢再去多想,只盼着待到天黑,母亲和妹妹看通明门再开无望,便会离开了吧。 衡月只能这样想,或者直接不敢去想。 明明已经沉冤得雪,但心中还是像是压了一块沉沉巨石,让她每走一步都喘不过气来。 第93章 即便如此,衡月到楚今安面前的时候依旧是努力维持住了仪态。 便……等明年吧。 楚今安却仿佛不肯放过她,非要问道:“你那箱散碎银子可怎么办?” 衡月险些被这么短短几个字逼出眼泪来,只能强忍着哽咽道:“明年……总、总还能见到。” “那还有好久。”楚今安淡声道。 衡月闭了闭眼睛,低头不语。 是啊,还有好久。 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一旁的廖忠都要看不下去了,偏楚今安还在继续逗着衡月:“可惜了,今日上午你们本来能见到的。” 衡月垂着眸子,长睫微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看她这般,楚今安却忽然笑了起来。 衡月不知道他笑什么,她也并不想知道。 她怕自己此时一开口便是泣音,只能将头深深埋下去。 情绪已经崩到极致,衡月感觉自己只需要一点点力气戳一下,便能整个人都彻底崩溃掉。 而楚今安又要开口了。 若不是因为他是皇上,衡月简直想抬手捂住耳朵。 他说的每句话,她都不想听了! 但很快,衡月便惊喜的抬起头来。 她猛的看向楚今安,完全是不敢置信:“皇上……皇上您刚刚说什么?” 她简直喜悦的不知如何是好,就像是溺水的人,只残留最后一口气,却被人突然拉上岸来。 绝处逢生,日光正好。 楚今安看着她忽然亮起的眸子,和那微红的眼圈,忽然意识到自己刚刚的玩笑似乎开的有些过了。 一个怔愣,他没有及时开口,便眼睁睁见那眸子里的光芒一点点散了下去,重归落寞。 一旁的廖忠“哎呀”一声,连忙说道:“那衡月姑娘赶紧过去吧?老太太还等着呢!” “当真?我、我母亲还在等我?我、我还能见她?”衡月依旧不敢置信。 楚今安轻咳一声,开口拉回衡月的视线:“廖忠给她们安排了午饭,她们应该是还没走,你去通明门吧。” 衡月竟一下子蹦了起来! 她马上转身,与廖忠道了谢,然后礼仪规矩都忘记了,拉住青寻的手便跑出了殿门。 “青寻,我那包袱呢?快与我拿来!我要去通明门了!” 微颤的嗓音中满是快乐和惊喜,听的楚今安都微微勾起唇角。 但很快,他转眸看向廖忠,带着不满和嫌弃。 廖忠还在那咧着嘴傻笑呢,察觉到楚今安的视线后,他愣了一下,连忙低下头去:“皇上?” “呵。”明明是他安排的,却与廖忠道谢? 衡月确实蠢的厉害,也不想想,若没有他的授意,廖忠敢私自做那般的事情?! 也不知道与他道声谢。 楚今安才不会将这种情绪说出口,但此时他确实横看竖看廖忠不顺眼。 廖忠冤的呀,简直感觉这会儿外面就算下着雪也比不上他的冤屈。 衡月大约也是真的高兴,脚步快了许多,楚今安甚至能听到她哒哒哒跑出去的声音。 他好笑的摇摇头,心中那最后一点不悦也烟消云散,竟难得的觉得有几分痛快。 至少,至少,他在太后和端亲王的围剿下还能护住一个人,还能让她觉得快乐。 正这般想着,外面又响起脚步声,楚今安才抬头就看到进门的愉妃。 愉妃脸上表情有些复杂,是夹杂着喜悦兴奋和一丝不满。 进来她便开口说道:“皇上,衡月那宫女实在没有规矩,竟在大明宫跑起来了?皇上不罚,实在难以立规矩。” “嗯。”楚今安随意的应了一声。 愉妃有些不满,但也无奈,想一想又问道:“她去做什么呀?跑那般快,做宫女的礼仪都忘了。” 楚今安懒得搭理她,愉妃等了片刻,又问廖忠。 廖忠到底是个奴才,也不敢不答,便只能道:“衡月姑娘去通明门了。” “通明门?那些人不是都走了吗,她还能见到人?”愉妃无所谓的笑道,又微一挑眉,低声喃喃,“真是有意思,本宫倒要去看看,她会不会跪在通明门口痛哭流涕。” 正好再趁机教训她一顿,让衡月好好长长记性,记住谁才是主子! 说做就做,正好今日的事情都不顺心,愉妃兴致起来,准备在衡月身上找回一把。 楚今安懒得搭理她,一时也没听清她说的什么。 他只觉得人走了,周围都清净许多,更不会去管她去了哪里。 还是廖忠不安的问道:“皇上,愉妃……想去看衡月姑娘伤心,但若见到的不是伤心的场面,愉妃……不能发作吧?” 第73章 他来了,她便什么都不必怕了 “你说愉妃去干什么了?”楚今安不可置信的问道。 不用廖忠再说一遍,他便豁然起身,大踏步往殿外走去。 衡月心中惦记亲人,脚程自然是快的很,原本一刻钟的路她硬生生缩短了一半的时间。 通明门已经关闭,但那门旁边,确实还站着一老一少两个女子! 近乡情怯,瞧见那熟悉的身影,衡月一下子就停住了脚步。 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衡月慌乱去擦,又看到自己的衣服,开始后悔为什么没换一件新的再出来。 第94章 总要,总要让母亲以为她过的很好才好。 她深呼吸几口,又抬手朝着自己的脸上扇了扇风,尽量让刚刚的泪痕不被看到。 再转过身时,衡月已经挂上了忍不住的笑意。 哪怕眼尾依旧是微红的,但她的高兴却已经明明白白写在了脸上。 “母亲!小妹!”衡月喊了一声,还是忍不住泄出了一丝哽咽,“母亲……” “哎呀,月儿!是月儿!”衡月母亲高兴的喊道。 衡月的妹妹也高兴的挥手:“姐姐!姐姐你总算来了!” 母女三人终于抱在了一起。 衡月再听到母亲熟悉温暖的称呼,强忍的眼泪却实在再也停不住。 这一年实在发生太多太多事情,若不是想着母亲,她觉得自己肯定坚持不下来。 早就死在明亲王手中,或者慎刑司,或者湖水里…… 衡月的眼泪簌簌而下,却是吓坏了衡月母亲。 她一手轻轻拍着衡月的后背,才问了一句“怎么了?”,就听到不远处响起的尖叫:“什么?那是衡月的家人?她们为什么还在?” 衡月如今听到这声音都忍不住一个激灵。 她回头,比刚过来的愉妃还不敢置信:“愉妃娘娘?” “她们怎么还没走?她们为什么还在?宫规呢?宫中规定午膳前宫人家人就要离开了!” 愉妃尖声喊着,“难道都没人管吗?而且她们为什么还能在宫里?” 衡月下意识转过身去张开双臂,用一种保护的姿势挡住母亲和妹妹。 实在是愉妃跋扈的很,她好歹也有个御前宫女的身份,但她的家人,不过普通百姓…… 愉妃此时却已经是暴怒的状态。 她气冲冲走到衡月面前,一边扒拉她一边对着她的家人吼道:“你们怎么可能还在这里!衡月今年不能见家人了,你们不知道吗!” “是……是御前的人来传话,让草民等一等的。”衡月母亲抱着她妹妹,小心的答道。 但这么短短一句话,却让愉妃更加失态。 她瞪大眼睛,呼哧呼哧喘着气,又重复一遍:“御前的人让你们等?御前专门来人,让你们等等这贱婢?” 衡月意识到不对,马上想拦住愉妃:“愉妃娘娘,这里是通明门,原就不该是娘娘来的地方。” “本宫凭何不能来?本宫想去哪里不能去?”愉妃大喊道。 衡月一边拦着愉妃,一边悄悄去推自己母亲。 见到面了,包袱也递过去了,虽然时间很短,但衡月觉得也可以了。 眼下愉妃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刺激,瞧着便是理智不清的样子。 而且愉妃还带了不少宫人来,衡月这边只有她们母女三人,硬碰硬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衡月母亲也猜到了她大概的意思,但眼看女儿在宫中生活这般,她如何能不担心? 一年只有这么一次机会,衡月母亲实在想留下来与女儿说说话,问一问她最近的情况,还有怎么惹上的这个愉妃,在宫里会不会有危险啊…… 便是她什么都帮不上忙,但一个母亲的爱女之心,却是总在担忧着的。 衡月妹妹也被愉妃狰狞的脸吓的小声哭起来,却也不肯走,小手紧紧抓着衡月的后襟,低声喊着“姐姐”,似乎很怕她受到伤害。 而衡月却实在希望她们赶紧离开。 愉妃是一言不合便要抬手掌掴人的那种主子,平日里衡月挨个打却是无所谓的。 但此时,当着母亲和妹妹的面,她若是被打了,只怕这一年母亲都要睡不好了。 她甚至想在此时跪下,哀求愉妃娘娘不要发作,哪怕等一等,等晚上再来罚她也好…… 或许,她今日就不该来通明门,就不该见母亲和妹妹! 衡月心中的难过和害怕简直是此生从未有过的,哪怕当日被明亲王撕烂衣服时,也只是在想自己死后母亲得多么难过。 相比较,当着母亲和妹妹的面受辱,让衡月更难接受…… 而果不其然,愉妃眉目一厉,就要高高举起巴掌。 衡月绝望的闭了闭眼睛,膝盖一软,就要跪在地上。 而衡月妹妹此时却忽然冲了出来挡在衡月身前,大喊道:“不要打我姐姐!” “星星!”衡月大惊,但愉妃已经冷笑一声,一耳光抽在衡晓星脸上。 从未挨过这样打的小姑娘痛呼一声,整个人就狠狠摔在了地上。 衡月连忙扑过去,却见妹妹的脸颊已经高高肿起一块。 她再顾不得其他,连滚带爬的挡在妹妹身前,对着愉妃磕头:“愉妃娘娘,此事奴婢也提前不知情,若娘娘实在生气,可否等回去再惩治奴婢?” “不,不,不要惩罚她,要罚就罚我!”衡月母亲从目瞪口呆中回过神来,连忙挡在两个女儿身前。 她苍老的脸上泪水滚滚而下,学着衡月的样子要去磕头:“这位娘娘,求您……放过衡月,她是个好孩子,她是个好孩子啊!” “滚!”愉妃盛怒之下,抬脚就要去踹衡月母亲! 就衡月母亲那般年纪,那般身体,真的被硬生生踹上一脚,还能有好? 衡月惊恐的大喊着不要,扑过去将母亲推开,用自己的身体硬生生挨了愉妃一脚。 三人在地上滚的灰头土脸,难堪的要命,已经丝毫没了体面。 第95章 不,此时别说体面了,连命都要丢了一半。 衡月母亲亲眼看着两个女儿被掌掴脚踹,哪里还能忍耐? 便是知道对方身份不一般,是大人物,衡月母亲一腔爱女之心也按捺不住。 她猛的站起身,用瘦弱的身体,带着颤抖挡在愉妃身前:“您要打、就打我……” “你以为本宫不敢?”愉妃横眉一竖,劈手又要扇下,却被身后一道凌厉的声音喝止:“愉妃!住手!” 泪眼朦胧间,衡月看到那道明黄色的身影急匆匆而来。 不知为何,她心中猛的一松,就似乎…… 他来了,她便什么都不必怕了。 带着眼泪,她轻轻吸了吸鼻子,又低下头去不想被人看到自己这副丢脸的样子。 楚今安,又救她一次。 第74章 只有两年了 楚今安却是带着急怒而来的。 远远的,他就瞧见那弄的一身狼狈的三人,以及站在那里满脸狠厉的愉妃。 他也是实在想不通了,人家母女见面,关愉妃什么事儿呢? 为何就要急匆匆来看笑话,看不到还要气成这般,甚至不顾仪态直接动手? 巧心在见到楚今安来了之后也是心中一惊,连忙便去拉愉妃。 愉妃被迫停止手上动作,本就心气不顺。 这会儿又见到始作俑者,她甩袖扯开巧心的手,快走几步到楚今安面前,昂着脸看他:“皇上这是何意?” “朕如何了?”楚今安淡淡垂眸,没什么情绪的看着面前跋扈的女子。 愉妃的相貌能称得上一句美,但她实在太过盛气凌人,在楚今安的印象中,从来一双眉毛都是高高竖着的,看谁都是用眼角睨过去。 包括这会儿。 哪怕她比楚今安矮了一个头,哪怕她要抬起脸才能看见他,但那种居高临下的气势却明显的很。 甚至连她的语气,都还带着颐指气使的味道:“皇上为何要专门让人传话,使她们二人等着衡月?” 她话中的嫉妒之意再难隐藏,声声都带着质问和不满,“皇上为何要格外优待与她?她算什么东西,也值得皇上费心为她安排!” 再想想,皇上传话的那个时候,衡月还是一个纵火嫌疑犯,是阶下囚呢! 这岂不是印证了巧心的话,那顶罪的小太监,大约真的是楚今安为了衡月而推出来的! 这下愉妃越发嫉恨,再扭头看衡月的时候,眼神如同淬了毒一般:“她该死!皇上,她该死!!!” 尖叫声甚至吵的楚今安耳朵疼。 他下意识看向衡月,见她似乎是怕极了的缩了缩脖子。 原本就单薄的身躯楚楚可怜的很,还要努力搂着妹妹安抚母亲…… 楚今安不由皱紧了眉。 他原本是好意,特地让衡月母亲和妹妹晚走,好让无辜受到牵连的衡月见上心心念念的亲人一面。 却是万万没想到,竟会弄成这个样子! 愉妃将他的好心好意变成了另外一场酷刑,楚今安甚至觉得自己都有些多此一举了。 他也恼恨起来,冷冷看着愉妃:“朕如何做事,要你来教?” “臣妾就是不服!”愉妃吼道。 “愉妃!”楚今安也提高了嗓音。 那边衡月连忙抓紧时间,拉着母亲和妹妹躲到一边。 她终于有时间解开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小包袱,将其中的东西一一向母亲和妹妹说明。 基本都是来大明宫的这小半年皇上的恩赐,衡月说着,难免露出些真心笑意来:“母亲也看到了,皇上很是护着我。如今我在御前伺候,在宫中也算有面子,母亲不必担心我的。” 说着,她又着意打开了那装着一百两碎银子的小盒,“这些还是皇上补给我,让我拿给母亲的。” 衡月母亲一点擦泪一边点头,半晌才叹气道:“之前我和你妹妹还很高兴,知道你去了御前伺候,还得了皇上看重,甚至可以为此破例让我们留一留……” “但是……”衡月母亲欲言又止,只担心的看着衡月。 衡月尽量扯出一个笑来:“母亲莫要担心,平日里我就在大明宫里伺候,几乎见不到愉妃。” 衡月母亲也知宫中生活原就不容易,只能努力揉着衡月的手,低声道:“只有两年了。” “是,只有两年了。”衡月含着眼泪点头。 衡月母亲到底没忍住,又骂了衡月父亲一顿:“……当初若不是他烂赌成性,何至于将你卖进宫里?” “阿娘,都过去了。”衡月劝道,“我一直都挺好的。” 这话此时实在没什么说服力,衡月便又拿起那些银子和首饰,笑吟吟的塞进母亲和妹妹怀里。 那边楚今安已经命人强硬将愉妃拉了下去,他自己也并不准备来打扰衡月母女团圆,这也便要回去了。 却不想,衡月母亲拉着衡月和她妹妹的手,一起走过来,对着楚今安便跪下连磕好几个头。 楚今安微蹙了下眉,衡月母亲低着头,话音带着惧怕,却还是努力说道:“草民多谢皇上,维护衡月……” 只挤出这么一句话,衡月母亲便不知道该说什么。 楚今安垂眸看了眼,语气淡淡:“不必。” 说完,他又看向衡月,微微一点头,扭身便回去了。 第96章 衡晓星擦了把额头的汗,低头瞧着那金黄色的靴子越走越远,半晌才敢抬起头来。 “姐姐,你可真是不容易啊……”衡晓星脸颊还有些红肿,却也恢复了些活泼,“皇上气势可真吓人!” “不许议论圣驾!”衡月连忙制止。 衡月母亲也道:“小星莫要胡说八道,好了,月儿,咱们今日也见了,东西……我便带走了,也免得你担心。” 衡月不舍的抓住她袖子:“阿娘……” 她母亲又叹了口气:“原本就是得了特赦等到了你,我和小星也不好多留。你……自己在宫中,一切小心,阿娘……等你。” 衡月忍着眼泪,努力笑着点头,再点头。 “只有两年了,月儿。”衡月母亲粗糙的手轻轻抚过衡月的脸颊,也是笑中带泪,“还有两年,咱们全家就能团聚了。” “我也等姐姐!”衡晓星拉住衡月的手说道。 衡月连连点头,又叮嘱衡晓星听母亲的话,莫要让她担心;又问过母亲的身体,最终还是依依不舍,将两人送到通明门口。 衡月母亲也不舍得,但:“呆的时间够长了,快回去吧。” 衡月只能低着头应“是”。 “好好的,月儿,你要好好的……阿娘等你。” 母亲和妹妹走了,衡月站在通明门门口半晌,才终于重新挪动起来。 已经八年了。 每次的见面都是这般。 无比期待,匆匆相见,依依不舍,然后便是再等一年。 还好,她已经二十有一,只需要再坚持两年,便能到宫女出宫的年纪。 她不能死。 也不能去做后妃。 正好她也不会有身孕。 两年后,事情顺利的话,她便可以直接出宫,回家…… 真好啊。 衡月只是想想,便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她一路低着头想着,一边往大明宫走去。 身上的衣服半夜匆忙穿的,被关起来后衡月一直蹲着,弄出很多褶皱,之前还在地上又滚又爬,如今已经是又脏又乱。 临近大明宫的时候,衡月正在犹豫是先去向楚今安谢恩,还是先回去换衣服,却被拐角处突兀的伸出来的一只手挡住了去路。 第75章 明亲王简直令人恶心! 楚今阳似笑非笑的脸出现在衡月面前。 她惊的连忙后退一步,又赶紧低头行礼:“奴婢见过明亲王。” “这是去哪里了,怎么弄的身上这么脏。”楚今阳伸手就要来抓衡月的衣服。 她又连忙退了几步,抿唇行礼:“皇上还在等着奴婢,奴婢先回——” “怎么,只有皇兄是主子,本王就不是主子了?”楚今阳一瞬间收敛起笑来,表情显得格外阴森,“过来!” “王爷……”衡月自然不可能过去。 过去做什么? 她现在肯定要离他远远的才好啊! 衡月转身就要跑,但楚今阳比她高大太多,几步之后她便被人狠狠往前一推。 踉跄着扑到在地上,衡月惊恐回头,便见到狞笑着的楚今阳冲着她伸出手来—— “廖忠。”正在批折子的楚今安忽然开口,吓了打盹中的廖忠一跳。 廖忠连忙站直身子,扶了扶头上的帽子:“皇上。” “她还未回来?”楚今安忽然问道。 她指的谁,廖忠如今已经很是知晓,当即走出去问了问,又带着疑惑进来:“应是还未归。” “派个人去看看。”楚今安有些不放心。 眼看已是傍晚,衡月又不是那种不懂事不守规矩的,怎么可能还不回来? 而且愉妃虽说被他送到了李昭仪那里,但万一再不管不顾跑去通明门为难衡月可怎么办? 楚今安思来想去难免担心,又催了廖忠一遍。 “什么叫,半个时辰前衡月的家人便已经离开了?”楚今安面色难看的很,“那她人呢?” “这,从通明门回来,走的慢些,半个时辰也该到了……” “朕不必你告诉这些!去找!给朕将人找到!”楚今安险些发火,又极力忍耐情绪。 此时他脑海中只一个念头——衡月竟就趁着这么一个机会,去见安王的人了? 因是与家人会面,楚今安特地让跟着衡月的暗卫留在了大明宫。 谁知道,就这么一晌没跟着,她就趁机不见了? 她……竟敢如此? 楚今安越发生气,廖忠连忙安抚他:“皇上,许是衡月路上遇到什么事情去做了,不一定就是……就是那般……” “查,给朕查!好好一个大活人,怎么还能在宫中丢了呢!” 楚今安咬牙切齿。 但很快,他又强迫自己平静下来,“若真是安王动手了,也是好事……这宫中竟还有安王的人,趁机查出来,拔出萝卜带出泥也不错。” 口中说着也不错,面上表情也尽量平和了,但无论谁来看,都能看出此时的楚今安实在是在盛怒之中。 廖忠也觉得无语,怎么好好一个大活人走着走着路还能不见了。 连忙让人去查,结果一查可不得了——明亲王竟在半个时辰前从慈宁宫出来,说要来问皇上请安! “这……不会是半路遇到了吧?”廖忠心惊胆战。 只想想楚今阳几次闯进大明宫都要带走衡月,这回若是半路遇到,他还能放过人? 第97章 “去查,快查!”楚今安声音越发冷沉。 廖忠不必他吩咐,已经让人去找了。 大明宫附近来来往往的人数众多,侍卫宫人,总有人能正好看到。 等廖忠终于找到人的时候,衡月正蜷缩着膝盖抱着自己蹲在一个角落,默默哭泣。 而楚今阳则坐在床边,衣衫凌乱,完全是刚做完什么却结束了的样子。 廖忠险些两眼一黑昏死过去,看着楚今阳都忘记了行礼,只抖着声音唤道:“衡月……衡月姑娘?” 衡月听到熟悉的声音,马上就蹦了起来:“廖公公!” 她不管不顾,也不怕楚今阳就坐在那里了,连忙就跑过来站在廖忠身后。 而她这么一动,廖忠才看到,地上还躺着一个宫女。 宫女面孔陌生的很,身上衣服胡乱盖着,瞧那衣服颜色,应是慈宁宫的宫女。 廖忠长长、长长的松了口气。 “廖公公……”衡月满眼含泪,显然怕的厉害,“我、我想回去……” 廖忠点点头,对着楚今阳行礼:“敢问明亲王,这是何意?” “怎么,母后赏给本王个女人,你也要过问?”楚今阳哼笑,“本王府中如今只一侍妾,而且已经有了身孕,本王还不能再有旁人了?” “奴才不敢,只是衡月姑娘……”廖忠肯定要问个明白才行,“衡月姑娘为何会在此处?” “本王哪里知道?本王带人来的时候她就在这里了。” 楚今阳胡说八道,“本王向来不爱管闲事,她在这里,本王也不能赶她出去。” 衡月一句话不敢分辨,只小心的拉了拉廖忠的衣服。 她现在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太可怕了,刚刚她看到的一切都太可怕了。 明亲王他不是人,他就是个畜生啊!! 衡月现在还忘不了那宫女凄惨的叫声。 便是当时她一直把头藏在臂弯里,也拼命捂住耳朵,可那恐怖的声音还是一直往她耳朵里钻。 到现在,衡月感觉自己腿都是哆嗦的…… 若不是廖忠来寻到了她,那她…… 她不敢想,自己之后会怎样…… 廖忠似乎明白她的心思,没再和楚今阳多废话,干净利索的告退便带着衡月出来了。 虽然不知道楚今阳到底想做什么,但是回到大明宫后,廖忠还是一五一十将事情回禀给了楚今安。 衡月也跪在地上,低着头将自己回来半路上却遇到楚今阳的事情说了清楚。 得知她是被楚今阳强迫带去那废弃宫殿的,然后被迫听了那么一场恶心的动静,楚今安脸色更阴沉下来。 他手中的笔重重放在地上,吓的廖忠也跟着跪了下来。 “不知所谓!”楚今安怒道。 衡月吓的哆嗦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的更深的低下头去。 廖忠连忙道:“皇上,明亲王就是这般的性子,皇上可千万别为了他生气啊。” 楚今安冷哼一声,但也知道,眼看着就是要过年,他拿明亲王实在无可奈何。 况且,正如明亲王所言,那宫女是慈宁宫的人,太后做主,将其赐给明亲王,谁也无法说什么。 只能怪一句明亲王猴急,竟等不到出宫便将人要了。 而衡月…… 简直是无妄之灾。 楚今安垂眸,看着跪在地上,那单薄脊背一直在轻轻打颤的女主,无声的叹了口气。 今天这一日,她也实在是经历了太多。 “先回去休息吧。”楚今安摆摆手,心中却在思索应该怎么才能让那对母子好好涨涨教训。 却不想,向来小心羞涩的衡月却第一次提出那般要求。 她抖着嗓子,明明怕极了,却还是带着微哑的开口问道:“奴婢……今晚能留下来伺候皇上吗?” 第75章 “只有皇上能救我……” 龙床上,衡月第一次这么主动。 她还是怕的,还是羞的,但却努力将自己贴近楚今安。 甚至带了些迫不及待的、想要更多、更深入的亲密。 楚今安明白她的意思,想她实在是被吓的厉害,便越发温柔,力气也放的极轻。 “皇上……呜,皇上……” 衡月紧紧抱着楚今安,又哭又笑。 楚今安却只觉越发心疼。 只看她脱下来的衣服,冬日里穿的小袄,在臂弯处都被她哭湿透了,连里衣都沾染了水渍。 被做的狠了,衡月哭过之后,喃喃喊着:“我不想看……我不要看……” “可是我闭上眼睛捂住耳朵还能听到,呜呜呜……太可怕了,为什么,为什么……呜呜呜……” “皇上,皇上……” 衡月像是又回到那可怕的时刻,一边紧紧搂着楚今安,一边努力往他怀里缩。 她失神般落下眼泪,嘴里呐呐,“皇上救我……” “只有皇上能救我……” “他救了我好多次……” “朕会救你,朕来救你。”楚今安拉住衡月的小臂,强迫她将身体打开,不许她再蜷缩起来。 衡月颤抖着任由他压在自己身上,鼻翼微动,像是在嗅闻确认他的味道:“皇上……是皇上……” “对,就这般,记住朕,忘记他。” 楚今安凑近衡月耳边,“若有下次,朕一定早点找到你。” 第98章 “皇上……”衡月双眸微微亮起,又唤了一声,“皇上……” “是您要了我,明亲王才不敢碰我的……” “您帮我留下了母亲,我才能见到母亲……” “皇上……皇上……” 她像是听到了楚今安的话,果然再不提刚刚的恐惧,只一声声喊着“皇上”,喊的楚今安心都软了。 他吻着她的额头,一声声应着“朕在”,不嫌麻烦,还越发温柔。 水乳交融,极尽缠绵。 衡月睡着之后,楚今安躺在她身边看了片刻,抬手将她眼尾的一滴泪轻轻擦去。 他从前从未想过,自己会对一个人有这般的情绪。 心疼,喜爱,痛惜,后悔,又想让她忘记不快,只盼着她满心愉悦。 手指轻轻从她的眼尾抚到耳朵,又滑到唇边,将那被她咬破的一点点血迹擦拭而去。 楚今安在心中叹了口气,翻身睡下。 第二天醒来后,衡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她如常起身,回到住处整理好自己,又和青寻一起用了午膳,下午照常到紫宸殿去伺候。 廖忠看见她的时候都惊讶了一下,多打量几次,见她虽然眼睛微红,面色却还算平常。 楚今安更是直接放下笔,定定看了她片刻,直到的衡月莫名其妙的往旁边躲了躲,他才垂下眸,重新批起折子来。 已是年关,折子多是请安折子,恭喜新年,楚今安看起来也很快。 处理完政事,再抬头,楚今安正好看到衡月愣愣的看着外面廊下挂着的红灯笼。 忽然他就想看看,她一身大红,应是极其好看的模样。 已经是年二十八,宫中给宫女们准备的新年衣服已经下发,再做亦是来不及。 而且,宫女哪里能穿大红色。 楚今安略有些遗憾的收回眼睛,随后到底有些忍耐不住,招手让廖忠过来。 在外面不能穿红色,床帐之中,还不是他想如何便如何。 年二十九,封笔。 楚今安忙碌一年,总算能松快两天。 似乎到了过年前后,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暂时放下不必追究,连苏太后那边也显得格外慈祥了些,送到大明宫的年货亲亲热热的仿佛亲母子。 而楚今安想要的大红色的寝衣也已经赶制了出来。 明日便是除夕,傍晚还有宫宴,但上午无事。 当晚楚今安便留了衡月伺候。 金黄色的衾被上,女子一身大红,拘谨的跪坐在那里,颇有些手足无措。 她不知道楚今安是何意,只是穿着这个颜色便觉得不得劲。 大红色…… 在后宫,只有皇后才能穿大红的。 衡月惴惴不安的捻着袖子,抬头,水眸含着惶恐看向楚今安:“皇上……” “嗯。”楚今安的目光沉沉落在她身上。 果如他所料,衡月穿大红色极其好看。 她肌肤雪白,这半年在大明宫养的好,楚今安也没让她做过什么重话,如今瞧着比从前在膳房时娇嫩许多。 这会儿被大红色一衬,更显得肌肤娇艳欲滴。 “皇上……为什么……这样,看着奴婢……” 衡月声若蚊呐,一句话说的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看着她脸上泛起的红晕,楚今安喉结上下滚动一下,坐在床边,有意无意的覆盖住她的手:“就寝吧。” 大红色的寝衣,也就只穿了这一次便坏掉了。 * 除夕夜。 御膳房给衡月送了个羊肉锅子,她叫了青寻一起来吃。 青寻来的时候一脸笑意:“姐姐今日心情不错吧?” “怎么了?”衡月不解。 青寻微有些惊讶的模样:“皇上还没给姐姐吗?不是专门给姐姐做了过年穿的新衣服?” 新衣服…… 撕破布帛的声音忽然响在耳边,伴随着男人波澜不惊的声音:“极美。” 衡月脸上“唰”的红了起来,别过脸去,不敢再看青寻,只喃喃道:“……坐下吃饭了。” “好,今日我和姐姐一起过年。”青寻笑嘻嘻,“真好,往年我都是自己过的呢!” 她似乎真的很高兴,“从前廖公公都要陪皇上去参加宫宴,我也没有其他朋友,今年可好!有姐姐与我一起吃锅子!” 看了看外面的天,青寻又叹道,“若是这会儿下点小雪就好了……姐姐看,这是什么?” 她神秘兮兮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去年的梅花酿!我央求了好久,廖公公才给了这么一点儿!” 衡月从未喝过酒,却也好奇,尤其这梅花酿,据说还是以前在潜邸的时候楚今安自己酿的,只赏给了身边几个亲近人。 尝一口,微甜,微辣,回味则带了些梅花香味,确实不错。 衡月与青寻边吃锅子边喝酒,一边还聊着天,只觉得非常愉快。 但逐渐的,衡月察觉到不太对劲。 她单手托腮,眯眼看着青寻,娇憨的嗔道:“你……你别晃,我……我都看不清你了……” 第77章 她酒量竟这般的差! 青寻急匆匆往前殿去,险些撞到刚回来的廖忠。 他是回来取东西的,见青寻这般便抬手拉住她:“怎么了?你去做什么?” “哎呀,廖公公!你回来的刚好!你那有解酒丸吗?”青寻连忙问道。 第99章 她一开口,廖忠便闻到那难掩的酒气,顿时皱起眉头:“你喝多了?” “小半壶梅花酿而已,我怎么可能喝多!是衡月姐姐!”青寻急死了,“她酒量竟这般的差!” 廖忠:…… 他有些不放心的追问:“衡月姑娘怎么样了?” “就、就喝多了,有些晕……”青寻说起来眼神有些游移,又轻咳一声,“哎呀三叔!你别问这么多了,快给我拿些解酒丸,我喂给姐姐!” “说过多少次了,在宫里不许这般称呼我!”廖忠连忙制止。 他又想了想,叹道,“我那里有什么解酒丸,还得去皇上寝殿取……你先等等,半个时辰皇上就回来了。” “那到时候我再来!我先回去照看着衡月姐姐!”青寻担心醉酒的衡月出事,急匆匆便又跑回去了。 廖忠对着她喊了声“慢些!”也连忙去拿了东西,反身回到宫宴上。 楚今安与苏太后虚与委蛇的实在够了,正沉默的坐在喝酒,一见廖忠便蹙眉道:“怎么才回来?” “奴才遇到青寻,说了两句话。”廖忠弯腰应道。 楚今安点点头,又用眼神去问廖忠。 廖忠犹豫了一下,弯腰更低,小声道:“青寻实在胡闹,竟拿了酒与衡月姑娘一起吃锅子……” “衡月姑娘她,有些醉酒……” 楚今安的手指一顿,抬眼继续看廖忠。 廖忠有些不好意思:“奴才着急回来,并未来得急去看衡月姑娘。” “嗯。”楚今安应了一声,倒也没再说什么。 宫宴也基本接近尾声,楚今安眼瞧着又有大臣要过来敬酒,干脆做出一副不胜酒力的模样,单手撑着额头,半阖着眼睛坐在上首。 众人识趣的再未上前。 苏太后看着楚今安的模样,微微一笑,转头给楚今阳使了个眼色。 楚今阳不情不愿的“啧”了一声,举着酒杯起身,笑着喊道:“皇兄!” “唔。”楚今安醉眼朦胧的抬眼,笑了一笑,“三弟。” “臣弟,敬你!”楚今阳也做出一副喝的差不多了的样子,摇晃着身子对着楚今安举杯。 楚今安“哈哈”笑了一声,举杯一饮而尽,然后就直接趴倒在了桌子上。 楚今阳笑声越大,似乎将楚今安喝倒了也是一种胜利一般。 楚今安只装作什么都没听到,被廖忠叫了两个小太监,扶着起身后,他微微回眸,看了眼正在兴高采烈与人碰杯的楚今阳。 ……蠢货。 回到大明宫的楚今安,眼眸中一丝醉意也无,反而清明的很。 他回到紫宸殿,呼出一口浊气,看到廖忠才想起:“青寻呢?” “大约等下就过来了。”廖忠应道。 楚今安反而觉得有些醉意上涌,他起身道:“朕出去走走,透透风。” “是。” 廖忠还在奇怪,这不是刚从花藤楼走过来,怎么还要出去走走? 但看楚今安目标明确的往后殿而去,手中还握着那淡青色的小瓷瓶,廖忠便明白了。 什么透风,明明就是担心衡月姑娘呢! 而等两人到了衡月住处,还未进去,就听到青寻气急败坏的声音:“姐姐!你快下来,快下来!” 廖忠心中微惊,而楚今安已经三步并作两步,直接一下推开了门! 夹杂着寒梅香气的酒味,带着一股暖意扑面而来。 楚今安微微眯起眼睛,看清眼前一幕后颇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 衡月竟站在桌子上,单脚蹦起来,非要去够屋顶。 她嘴里还嘀咕着:“你看啊,青寻你看,我能够着。” 青寻急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哎呀,姐姐!你快下来,快下来,莫要这般!小心摔了!” “衡月!”楚今安看她又蹦了一下,几乎已经站在桌边,也跟着紧张起来,连忙喊道,“快下来!” 衡月恍惚间听到熟悉的声音,低头一看,咧嘴笑起:“皇上!” 她高兴的又蹦了一下,“我看到皇上了诶!青寻,我看到皇上了!” “姐姐,是皇上来了……”青寻头疼的按住额角,小声与廖忠道,“我真不知道她酒量这么差……” “衡月姑娘大约都没喝过酒。”廖忠也低声道。 青寻语塞。 那边,楚今安已经踩在凳子上,强行将衡月拦腰抱了下来。 实在是她站在桌子上蹦蹦跳跳的太吓人了,怎么瞧都像是随时能崴脚摔下来似的。 衡月倒也乖巧,被楚今安抱住便双手搭在他肩膀上,一双水眸迷蒙的眨啊眨的看着他,半晌傻笑起来:“是皇上。” “是朕,这是喝了多少?”楚今安不解。 青寻小小声回禀:“小半壶梅花酿。” 楚今安:…… 那梅花酿淡的与水几乎没什么区别,还小半壶,就能给人喝成这样? 楚今安觉得有趣,再看一眼乖乖坐在那里,眼神却始终追随他的衡月,开口问道:“怎么了?” “皇上好看。”衡月开口答道。 这话说完,廖忠便连忙拉着青寻出去了。 楚今安则是又惊讶又有趣,倒是完全没有被冒犯的感觉。 他甚至含笑又问道:“朕好看?” 衡月连连点头,对着他继续傻笑。 第100章 楚今安便将手中的小瓷瓶收了起来。 实在是酒醉的衡月太好说话,楚今安问什么她就答什么,不似从前的羞涩和隐忍。 哪怕被楚今安推到在床上时,她也只是迷茫的眨了眨眼睛,然后恍然又羞涩的一笑,抬手解开自己腰间束带,又胆大包天的去解楚今安的。 见楚今安不动,衡月还有些奇怪的歪歪头,抬腿用脚去勾他:“皇上?” “你这般,甚好。”楚今安满含深意的说了这么一句,俯身而下。 屋外,青寻还有些高兴的刚与廖忠说了一句“咱们也算一起守夜过年了”,就听到屋里一声抽泣。 她才愣了一下,回过神来的廖忠便连忙催着她回去:“明儿再来看你衡月姐姐,快回去休息吧!” “不是,廖公公,姐姐她……” “回去吧!”廖忠连忙把青寻推走,这才松了一口气。 屋里声音越大,原本这边隔音便不如紫宸殿,偏今日……皇上似乎并不如何克制。 廖忠低着头等了半晌,才等到了出门而来的楚今安。 “走吧。”楚今安大年初一一早便要去祭祖,这会儿也根本没有时间睡觉了。 若不是衡月意外醉酒,他原是没有打算做些什么的。 只是才这般想着,楚今安却察觉到些许不对。 他这几日,似乎有些过于放纵了。 第78章 夜夜尽兴,实在有些过了 楚今安因为身体原因,便一直很注意养生。 床笫之事这般,他认为是不可连续的。 至少不能连续三日……而且夜夜尽兴,那实在是有些过了。 一时之间,楚今安也不知道该怨怪自己还是怪衡月,但想一想……似乎昨日和今日,都是自己主动的。 便也罢了,日后还是不能这般,修身养性最为重要。 以后每个月宠幸她一次……两三次……四五次就可以了吧。 新的一年,楚今安下了第一个决心。 * 楚今安祭祖回来,又率领百官一起祭天时,衡月才悠悠转醒。 她喝的不多,那梅花酿又实在清淡不伤人,便也没觉得如何头疼。 只有些懵。 抱被坐了片刻,昨晚的记忆才一点一点回到脑子里。 衡月简直不敢相信,站在桌子上非要挑高去摸屋顶的人竟然会是自己?! 然后……还说……皇上……好看? 还主动……去解开了……皇上的……腰带? 还有…… 衡月嘤咛一声,抬手捂住脸,觉得再没有脸去见楚今安了。 她怎么会做出这般丢人的事情! 这不可能!那些回忆肯定都是假的!她做不出这般的事情! “姐姐?”偏此时,房门被推开,青寻好奇的探头进来。 衡月连忙别过头去,将自己发烫的双颊藏起,只含糊问道:“怎么了?” “看看姐姐怎么样了,没有头痛吧?”青寻担心的坐在床边。 衡月轻咳一声:“无事……” 但稍微一动,衡月便察觉到不对。 她这才想起来—— 似乎,昨晚,楚今安并未叫水? 那她,她她她…… 衡月一下子脸上又涨红起来,她连忙去推青寻:“你先出去、你出、出去……” “姐姐怎么了?”青寻不解,“姐姐可想用早膳?” “不吃了,我、我不舒服,想再、再睡会……你先出去!”衡月又羞又恼。 从前她也被做的迷迷糊糊,但楚今安都会贴心的帮她…… 这次,怎么…… 难道是她酒后太蠢,招了皇上的厌恶吗? 衡月在床上呆坐半晌,才无声叹了口气。 她勉强爬起来,好在她这里一直有热水。 先收拾好自己,再收拾床铺时,衡月的脸又不争气的红了起来。 这几日,楚今安对她实在是有些不同。 又温柔,又强势,偏又照顾她的感受…… 衡月犹自发呆半晌,才又垂眸,再轻叹一口气。 她都在想什么啊…… 那是,皇上啊…… 君心难测,昨晚他不就,有些厌烦了…… 衡月心中左右猜测,收拾好床铺坐了一会儿,听到外面的鞭炮声才后知后觉想起来—— 哦,今日是新年呢。 衡月决定让自己开心起来。 昨日除夕,她和青寻一起过的很开心,喝醉后皇上还来看她,又留下来陪她,已是极好。 已经极好,她不该奢求更多。 衡月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笑来。 她飞快将脏了的衾被等物先收好,然后又换了屋里的熏香,最后打开一点后面窗户,让冰凉的风吹进来。 屋子里最后一点奇怪的味道散尽,衡月回头,却恰好看到放在她床头的浅绿色的瓷瓶。 她好奇走过去,拿起看那瓶上贴着“解酒”二字,仔细回忆片刻,发现竟是皇上带来的。 所以,皇上真的是听说她喝醉了,然后专门来给她送解酒药的? 衡月感觉自己心跳的有些失速。 她紧紧将那小瓷瓶握紧手心,唇角的笑意越发欣喜和甜蜜。 但很快,衡月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笑意顿时凝结下来。 她眼眸轻颤,片刻后,拉开床头的小抽屉,将那淡绿色的瓷瓶放了进去。 第101章 然后,从抽屉深处,摸出一个深蓝色的大肚瓷瓶。 倒出三颗深黑色的药丸,衡月垂眸看了片刻,面无表情的一仰头吞进了口中。 ……她不想有孕。 楚今安……也不想她有孕。 也挺好的。 衡月只能这样劝自己。 “姐姐?”青寻又探头进来,见到焕然一新的屋子,怔愣片刻又笑起来,“姐姐!皇上赏赐了御膳下来,姐姐能不能和我一起吃呀?” 衡月惊讶了一下:“御膳?” “对,今日紫藤阁有设宴款待众臣,皇上特地让廖公公告知御膳房,给姐姐也准备了一桌。” 青寻笑嘻嘻,“我能不能和姐姐一起吃呀?” “那自然是最好!”衡月也笑起来。 青寻见她这般,大约是有些放心下来,围在她身边喋喋不休说起今日的事情。 衡月这才反应过来:“皇上今日这般忙?” “是啊,似乎是子时之后就要先去祭祖,再去祭天,听说祭天回来时天都还黑着呢。”青寻点头。 衡月心头微涩,忽然明白——不是楚今安厌恶或者嫌弃了她,而是实在没时间。 只怕他从她这里离开之后,便直接去忙了。 衡月用手背捂了下脸颊,感觉到一片滚烫。 “姐姐,姐姐!御膳来了!”青寻没注意到衡月的状态,兴高采烈的喊道。 衡月深呼吸一口气,拍了拍脸颊,转身扬起喜庆的笑容:“来了。” 楚今安忙碌了一整天,衡月却因为不用去前面当值,和青寻一起在住处吃完午休,又叫了两个小宫女玩了一会儿骰子,只觉得从来没这么悠闲过。 晚上好好睡了一觉,初二一早,衡月便去前面紫宸殿当值。 楚今安起身时见到她还有些惊讶,继而竟露出些许笑意。 衡月有些不好意思,屈膝行礼:“奴婢参见皇上。” 顿一下,她抿唇道,“皇上……新年好。” “新年好。”楚今安和煦的点点头。 今日楚今安也总算能休息一下,慢悠悠的用完早膳,看了会书,竟感觉有些空虚下来。 没有折子,也没有政事,后妃也都安安静静的。 慈宁宫今日迎来二公主的回栾,想来苏太后也无甚时间来关注他。 楚今安想着想着,目光便落在了衡月身上。 内务省给宫女准备的新年衣裳是嫩绿色的,大约是想着如春日一般,朝气蓬勃。 穿在衡月身上,倒是格外合适。 只是那素银的簪子瞧着实在不起眼,楚今安瞧了片刻,吩咐廖忠:“去将朕私库中的那个绿色锦盒拿来。” 廖忠惊讶一下,应下之后出门之前,到底还是没忍住多看了衡月几眼。 他可实在知道那绿色锦盒里装的是什么了。 那是今年,有藩王刚刚给楚今安敬上的年礼,是一套碧玉色的首饰。 皇上此时让拿来,除了衡月,还能给谁的? 第79章 床笫上,她也是这般抖的 不过衡月是万万没做这般想法。 她规矩的站在一旁,听着楚今安让廖忠去取锦盒,也并未往自己身上联想。 至于取的什么,取来做什么,皇上的事情,哪里轮得到她管呢? 于是等楚今安打开那锦盒,又招手叫她过去的时候,衡月还满心疑惑。 但没有女子不爱漂亮的首饰。 在看到那一套的步摇,耳坠,手镯,臂环和玉佩,衡月忍不住惊艳的瞪大了眼睛。 楚今安含笑看着她的表情,伸手取过那只流苏步摇,直接就要插在了衡月头上。 衡月吓一跳,下意识便要躲,却被楚今安按住了肩膀。 他细心的插好步摇,又将她那根实在简单的素银簪子抽了出来,顺手放在御案上。 衡月动也不敢动,只小心的看他:“皇上……” “嗯。”楚今安看了片刻,抬手去摸她耳垂。 衡月睫毛胡乱眨着,不敢再看楚今安,身子亦开始微微颤抖。 她这般,倒是让楚今安顿住了动作。 在床上时,他便喜欢去含或者咬她那小巧的耳垂,每每都能让她更加激动…… 楚今安坏心眼的又捏了一下耳垂,果见衡月眼睫眨动的越发厉害,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轻咳一声:“朕只是看看你耳洞在哪里。” 衡月轻轻“嗯”了一声,还是不敢看他,后脖颈也莫名飘上一层绯色。 楚今安喉结动了几下,余光瞥见还站在殿中的廖忠和其余宫人,轻咳一声,按捺下不该有的心情,探手去取那对碧玉耳坠。 这套首饰做的实在精致,步摇和耳坠上都是同款的衡月不认识的小花,却雕刻的惟妙惟肖。 她很喜欢,但…… “皇上,奴婢……奴婢……”她磕磕巴巴,但楚今安完全不理会,已经将那对耳坠戴好。 玉佩,手镯,一样一样的,全都挂在了衡月身上。 她被吓的动也不敢动,只怕一不小心碰坏或者摔了,那再卖自己一次也赔不起。 便是已经戴在了自己身上,衡月也从未想过这些东西,皇上会送给自己。 大约只是看一看效果吧。 她毕竟只是个伺候人的奴婢,哪里配这般珍贵的东西呢? 第102章 但楚今安给她装饰好后,便后退几步,细细看了片刻,又满意的点点头:“不错。” 衡月依旧不敢动,只小心的看着他:“皇上……” 站在另一边的廖忠却默默转过身去。 一身碧色衣衫,再配上全绿的首饰…… 算了,皇上觉得不错就好。 楚今安笑了笑:“怎么,头都不敢抬了?” “奴婢怕,摔坏了……”衡月哭丧着脸,“皇上看过了,就快摘了去吧。” “怎么?”楚今安挑眉,又沉下脸来,“朕亲手戴的,你竟让朕之看一眼便摘下?” “奴婢有罪。”衡月无奈,只能尽量挺直脊背,昂起头,努力起到一个展示柜的作用。 楚今安含笑看着她这般板正的模样,却一句话没说,任由她如此辛苦的站着。 这般实在是累,衡月不过站了两刻钟,便感觉自己似乎想要晃悠了。 可…… 楚今安从未给人戴过簪子,衡月觉得自己头上那步摇已经摇摇欲坠了。 她就怕,稍微一动,那步摇便要摔下…… 原本带着的流苏已经是带了些重量,衡月努力梗着脖子,却还是感觉头发已经有些松了。 实在无奈,她只能开口求助:“皇上……” “嗯?”楚今安微微挑眉,忍笑假装不知道。 衡月硬着头皮道:“奴婢的头发……要散了。” “怎么会?”楚今安做出惊愕的表情,“你的意思是,朕把你头发弄松散了?” 衡月:…… 衡月求助的看向廖忠,廖忠却只低着头,不对上她的视线。 她只能再看向楚今安:“皇上……” 楚今安忍不住,低笑出声。 看衡月实在可怜,楚今安终于起身,走过去帮她拔下发间的步摇。 一头青丝摇曳而下,衡月也微微放松了肩膀,还舒了口气。 楚今安又笑出声来,故意逗她:“耳朵上还有呢。” 瞬间衡月又挺直了。 楚今安朗笑出来,在衡月微恼又求助的目光中,把整套首饰都摘了下来。 看着那绿色锦盒好好合上,衡月才松了口气,便听楚今安笑道:“赏给你了。” “奴婢?”衡月一惊。 楚今安淡笑着点点头,又踱步往外走去:“今年的梅花可开了?” “回皇上,年前便已经开了,不过这会儿也正好看。”廖忠一边答着,一边跟了出去。 他还对着衡月使了个眼色,让她赶紧跟上。 衡月迷迷糊糊也跟了上去,陪着楚今安逛了一圈御花园,等傍晚时回到自己住处,才进门就见到那显眼的绿色锦盒。 ……彼时,衡月头上还戴了一束盛开正好的红梅,也是楚今安心血来潮非要给她戴上的。 她瞧着那绿色锦盒,又看看铜镜中顶着一头鲜艳花朵的自己,脸上的笑意缓缓、缓缓消失下来。 回身关好门,衡月坐在桌前,沉默的看着眼前的锦盒。 手指轻敲拂过绿色柔软的缎面,衡月垂着长睫,片刻后,眼尾漾出一圈绯红。 泪意却实在汹涌。 楚今安到底在做什么?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衡月捂着心口,难以忽略那一阵阵的悸动,却更明白这种悸动……不过是她无望的幻想。 一套首饰,一束梅花,不过是楚今安随手而为。 一句夸奖,一夜陪伴,也不过是帝王随意的赏赐。 可却令她心动如此。 她也挣扎过,也不想这般的,可…… 衡月轻轻打开锦盒,看着那其中的首饰,想起楚今安围着她,一点点帮她装扮时的模样。 可,万一呢? 万一,君临天下的帝王,也会动心呢? 万一,那般高高在上的男人,也……会喜欢她呢? 皇上,也是人;是人,就有心;有心,就会动。 衡月一边拒绝相信,一边却又忍不住期盼着…… 年初三,从早上开始天上便飘起了雪花。 衡月多穿了件兔毛镶边的偝子,绕过廊下往紫宸殿去的时候,也忍不住驻足去看这纷纷扬扬的大雪。 “瑞雪兆丰年啊。” 一道女声忽然在身边响起。 衡月回首一看,低头道:“冬宁姑姑。” “衡月姑娘客气。”冬宁也微微低头,再抬头时,却抛出一个令衡月有些措不及防的话题,“这段时间辛苦姑娘了,不过今日之后便好了。” 衡月微微疑惑,冬宁笑了一笑:“云萍姑娘,今日一早就来大明宫了。” 第80章 她直接被人按在冰凉的桌面上 衡月一愣。 云萍…… 哦,她想起来了,那是太后娘娘身边的人,年前夏荷出事之后,便说好用云萍补上。 不过楚今安用快过年了,慈宁宫也忙碌做借口,让云萍年后才过来。 这才大年初三,便已经来了吗? 衡月还在想着,那边冬宁已经轻声提醒道:“云萍对皇上情根深种,在这宫中不是秘密。” 衡月一惊:“她对皇上……” 冬宁却只对衡月笑了笑,转身便走了。 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毕竟……衡月与其他宫女不同。 衡月心里压着事,再没心思去看飘扬的大雪。 第103章 沿着廊下走过一个拐角,衡月抬眸瞧见紫宸殿的殿门,只是还未走近,便见一个陌生的宫女从门内走了出来。 她瞧着也就和衡月差不多的年纪,标准的瓜子脸上满是红晕,眸光含羞,笑意盈盈,显然心情好得很。 而瞧她身上的衣服,衡月便知,这便是云萍了。 那边云萍也瞧见她,走过来打了个招呼:“我是从慈宁宫调过来的宫女,名叫云萍,见过姑娘。” 衡月也低头行礼:“衡月。” 这个名字一出,衡月清楚的感受到云萍那边顿了一下。 很显然,云萍……知道她是谁。 果然,再开口时,云萍的语调便冷了许多:“哦,原是衡月姑娘,久仰大名。” 久仰大名? 怕不是什么好名。 衡月没再说什么,绕过她准备进殿去伺候,却又被云萍叫住。 衡月回头,便见云萍吊着眼睛,从上至下打量她几遍,又冷笑一声:“不过如此。” 无心与她争辩,衡月微微低头,离开了云萍的视线。 只是才进紫宸殿,她便敏锐地察觉到殿内气氛不对。 楚今安虽然还是没什么表情的坐在那里看书,但衡月就是觉得,他心情很是不好。 与昨日那悠闲的状态完全不同,虽然今日依旧没有政事,但楚今安只沉默地坐在那里看书,却半晌不翻一页。 衡月不必想也知晓,对于楚今安来说,云萍伺候在御前,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殿中一时寂静,半晌,书脊扣在桌面上的轻轻的“咔哒”声响起。 衡月被吓一跳,回过神来才看到楚今安已经站起身。 他依旧是眉目沉沉的模样,片刻后才唤了一声“廖忠”。 廖忠应声回头,衡月瞧见楚今安做了个手势,片刻后,除了廖忠之外的所有宫人都被赶出了紫宸殿。 “你在门外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廖忠大约也来不及去寻旁人了,干脆叮嘱衡月道。 这般吩咐,衡月却是觉得很开心——似乎她与旁人不同,而且被楚今安信任一般。 衡月便这般尽职尽责地站在殿门口,不许任何人靠近。 她自然也没去偷听殿中的动静,并不知道楚今安与廖忠说了什么,只在最后时听到瓷器砸在地上的声音。 楚今安应是蕴着怒气的,那砸碎瓷器的声音听着极大,毫无防备的衡月被吓一跳,却又很快回过神来,担心地盯着殿门。 “怎么了?皇上怎么生气了?” 云萍大约听到声音,这会儿快步走过来就开始质问衡月,“你是怎么伺候皇上的?站在外面?” “姑姑还请留步。”衡月抬手拦住她,“皇上吩咐过,谁也不许进去。” “皇上令你守门?”云萍瞪大眼睛。 衡月点点头,云萍的表情一秒钟转为嫉恨,她不悦地呸了一声,又斜一眼衡月:“凭什么!” 这有什么凭什么的? 衡月没理她,只继续自己的工作,老老实实站在门口,任谁靠近了就温和的劝对方离开。 云萍不甘心的站在另一边,便是没有楚今安的吩咐,她也当自己是守门的,抢着衡月劝人离开。 她这般,衡月也没争抢,只随她去了,反正殿内也再没任何声音传来,也不怕被云萍听到什么。 不大会儿,紫宸殿的门被打开,廖忠走出来。 他眉头皱得死紧,出门只看向衡月的位置:“皇上心情不好,你去陪一陪。” 衡月还没来得及应答,站在另一边的云萍马上急急道:“皇上怎么了?我去陪他!” 廖忠这才看到还她还在,先是一惊,再看她真的要往殿里进才连忙去拦:“诶,云萍姑娘,云萍姑娘……不是说好你今天先休息的吗?” “皇上心情不好,我怎么能休息得了!”云萍叹气,不管不顾就要推开廖忠进去。 廖忠真是无奈了。 他一边喊了个宫女来拉住云萍,一边对着衡月使眼色。 衡月虽然不知为什么楚今安心情不好要自己去陪,却还是依言进了殿中。 云萍似乎有些不满地喊叫了一声什么,衡月并未听清,只知道自己才进门就落入一个微凉的怀抱。 楚今安还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的轻颤,一边抱着衡月,一边低声哄着她:“忍一忍。” 忍什么? 衡月一时还不知道,但下一瞬,她直接被人按在冰凉的桌面上…… “皇上!”衡月大惊! 门外云萍与廖忠争执的声音还在继续,只一门之隔,衡月被楚今安死死捂住嘴,猛地贯穿! 疼痛袭来,衡月猝然瞪大眼睛,眼泪无意识的滑落…… 殿门外的云萍还不肯走,廖忠却实在知道楚今安这会儿的状态,很是担心她听到什么。 但越担心什么便越来什么,廖忠听到女子压抑的泣音和似乎桌椅碰撞的声音,不由额头冒汗。 他连连咳嗽,最后只能走怀柔政策,拉了云萍到一旁,好声好气地劝道:“云萍姑娘何必这般自降身段,您与旁人自是不同的。” “可是……” “皇上心疼云萍姑娘,让您这几日先适应一下,您又何必拂了皇上的好意呢?” 廖忠直接打乱了云萍的思路,说得云萍心花怒放,不由又往殿中多看几眼。 第104章 殿中,明媚阳光下昏暗的角落,衡月双目失神搂住楚今安的脖子,头才微微后仰,便感觉一道光芒正好照在眼睛上。 微微的刺痛感传来,却也让衡月清醒…… 白日宣淫。 原是如此。 羞耻,惊讶,无奈,心中却又想要迎合的感觉纷乱袭来,但衡月等不及体会更多,便又被拉入欲望的漩涡中…… 等她脚步踉跄从紫宸殿中出来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了。 廖忠还守在门口,担心地喊了一声什么,衡月没听清,也并不想理。 她只想回到安全的地方去。 第81章 强硬捂住嘴的时候毫无怜惜 青寻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锁在床上睁着眼睛,动也不动瞧着屋顶的衡月。 “姐姐?”青寻小心地唤了一声,见衡月动也未动,连眼珠都没转一下,不由更加担心。 走到床边坐下,青寻温声道:“姐姐这是怎么了?晚膳可用了?” 衡月像是这才听到动静似的,迟缓地移动视线,哑声开口:“你来了。” “姐姐嗓子是怎么啦?我去给姐姐倒茶!” 青寻急急跑到桌边,端起茶壶才发现里面是空的,再去摸炭炉,竟也是冰冰凉。 “姐姐……”青寻不敢问衡月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试探地说道,“姐姐想吃东西吗?” 衡月摇摇头,声音依旧哑得厉害:“不饿。” “不饿也要吃一些……”青寻连连忙去取了些吃的,又将炭火点上,将粥热得稠稠的,一勺一勺喂给衡月吃。 衡月却实在吃不下太多。 今日的紫宸殿,着实让她太过伤心。 今日的楚今安,也与平时太过不同。 衡月不知道为什么一夜之间,皇上又变成了那个冷冰冰的皇上,甚至更冷。 他按着自己的时候,眼神和手心都是冰冷的,甚至强硬捂住自己嘴的时候更是毫无怜惜…… 就仿佛,昨日那个温柔的会笑出声的楚今安,只是她臆想出来的一般。 竟比幻梦还不真实。 而她实在承受不住求饶时,楚今安只冷笑一声,说了一句: “工具就要有工具的本分,求饶?呵。” 他用更大的力气,来告诉衡月,求饶实在无用。 那般冰冷无情,仿佛衡月与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衡月想不明白。 短短一夜,那个会含笑帮她簪步摇,送她首饰的皇上便又不见了。 为什么会这样? 她躺在那里的时候使劲想,用力想,也想不明白。 这会儿被喂进半碗粥,空荡荡的胃填满许多,衡月的纠结也少了一些。 她自知无力改变什么,便是明白了前因后果,也影响不了皇上的态度。 她唯一能做的,便是承受。 只是,心里总觉得难过,而已…… 青寻想着法子逗了衡月半晌也无用,最后只能苦着脸陪她泡完药浴便回去了。 回到自己住处,推门看到廖忠坐在那里,青寻也不如何惊讶。 她叹了口气,坐在桌边,自顾自倒了杯水,就等着廖忠开口。 廖忠也很是头疼。 他这个侄女什么都好,原本也很是理智,只是今年去照顾衡月后,一颗心就完全偏在了衡月身上。 甚至都有时候敢对皇上有所微词了。 就如这会儿,皱着一张小脸,明显就是又生气了。 廖忠只能主动开口:“衡月姑娘如何了?” “廖公公既这般问,定是知晓,衡月姐姐没什么好的。”青寻轻哼。 廖忠确实如此想的,但被青寻当面拆穿,自是有些不悦,低声斥道:“你再这般胡乱猜测,便是我也护不住你。” 青寻撅起嘴巴:“那反正我看来,衡月姐姐实在是受尽折磨的样子。” “你懂什么!”廖忠又连忙呵斥她,“皇上……” 他顿了一下,“皇上的事情,不是你我可以置喙的,你照顾好衡月,看着她按时药浴即可!” “知道了知道了,要不是那药浴对姐姐好,我才不管呢。”青寻嘀咕。 廖忠又叹气,问了几句衡月的情况,连忙回去跟楚今安复命去了。 紫宸殿的气氛是前所未有的冷凝,廖忠推门进去的时候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楚今安正坐在御案前看书,刚面无表情地翻过一页,又抬眼去看廖忠。 廖忠连忙上前:“奴才问过了,衡月姑娘,泡了药浴了。” “哼。”楚今安冷嗤,“若不是看她还有些用处。” 廖忠只停顿了一下,楚今安便又抬眼看他。 “别的,一切都好。”廖忠硬着头皮说道。 楚今安微微蹙眉:“好?朕不是与你说了,让青寻多看着点衡月,看看她平日里有没有那般与人接触过。” “青寻她……大约不适合做这种事情。”廖忠无奈道,“在她眼里,衡月姑娘怕是什么都极好的。” 楚今安也想起那日在侧殿与青寻聊起衡月时的场景,一时沉默。 廖忠小心地拿眼去看楚今安,见他表情还算平和,便轻轻松了口气。 只是等了片刻,楚今安依旧没有说话,廖忠不由又有些慌了。 想了想,他开口说道:“那奴才再去与青寻说说?” 第105章 “不必了。”楚今安低声道,“有李得胜的人跟着,也足够了。” “是。”廖忠应了一声,想一想,还是试探的说道,“或许,云萍姑娘带来的消息也并不准确呢?” 楚今安冷笑一声,面上全是嘲弄之色。 廖忠不敢多言,楚今安却继续说道:“你是指,云萍说曾在慈宁宫见过衡月的小象说假,还是说,曾听苏太后说起‘膳房那宫女’的话为假?” 廖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些事情,出自云萍之口,却也不说没有旁人听到。 楚今安也是验证之后才这般生气的。 “她那副相貌,大咧咧的出现在众人眼前……”楚今安的话没说完。 他与那位过往的一些事情,并非完全机密,像苏太后便是知晓的。 而衡月在膳房当值八年,从前无人注意,不过是因为那时候的皇上并不是楚今安。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楚今安笑意越发阴森,“敌人才是最了解你的人。” 相似的眉眼,只要他见到,便不会任由楚今阳真做了什么,真毁掉这张脸。 安王和苏太后算的没错,他做的,也没错。 错就错在,衡月不该明明怀揣着那般的心思,却还用一张那般熟悉的眉眼,带着装出来的天真到他身边。 她的温柔,坚韧,努力,像是量身为他打造的一般,实在险些让他真以为…… 世上会有这样一个女人。 实在好笑。 实在好笑!! 楚今安冷冷笑出声来,笑自己也是蠢的。 昨日他还觉得逗她那般好玩,又觉得她羞涩却又直白的反应可爱。 今日才知道,这大约就是为他专门定制的女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既然对方这般费尽心思,他还等什么? “今晚叫衡月过来伺候。”楚今安薄唇中吐出这么一句话,又冷笑一声。 廖忠看看外面的天色,人都有些懵:“啊?今晚?” 这,现在不就是今晚了吗? 而接到这个消息的衡月,也很不理解:“现在?” 第82章 “奴婢……奴婢还在疼……” 衡月万分不解的来到紫宸殿。 她不明白,楚今安既然对她那么厌恶又冷淡,为什么晚上还要叫她来呢? 但无人为她解惑。 站在龙床边上的时候,衡月依旧不敢置信。 对上楚今安冷冰冰的目光,衡月缩了缩脖子,但再看他已经坐在床上对着自己招手,到底还是鼓足勇气道:“奴婢……奴婢还在疼……” 见楚今安动作一顿,她有些赧然的别过视线。 但很快,楚今安冷声道:“那又如何?来伺候朕。” 话虽如此,等真要做什么的时候,楚今安却又微微蹙了眉。 再看一眼连嘴唇都在紧张的衡月,楚今安淡声道:“都肿了。” “皇上!”衡月臊的不行,试图求他,“您,您别看了……” “嗯。”楚今安的心软也只持续了几息。 想到身下这女子,不过是被安王发觉,又被苏太后调教出来的,楚今安便再没什么别的情绪。 他想如何便如何,管她什么感觉呢。 “呜……”衡月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 她细白的手指紧紧抓住金黄色寝被,甚至因为太过用力,整个指尖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那张向来温柔恬静的脸上,全是忍痛和惊愕。 皇上……今日为何要这般对她? 为何会这般,为何…… 衡月依旧想不通,但很显然,楚今安并不会给她想通的时间。 翻来覆去,往日的甜蜜全成了煎熬,衡月简直恨不得死过去一次。 奄奄一息从龙床上下来的时候,衡月实在站不住,直接倒在了地上。 曾经会伸手扶她的男人,此次却居高临下坐在床上看她,目光无情,毫无反应。 “奴婢……告退。”衡月强撑着站起身,一步一步,拖着又疼又酸软的身子,慢慢离开了紫宸殿。 楚今安便是别过头去不看她,耳听着那慢吞吞又拖拉拉的声音,依旧觉得烦心。 他又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人,曾经的温情亦非伪装。 如今虽痛恨衡月的欺骗与算计,却也实在忍不住的心软。 “真该死!”楚今安不悦的一拳砸在床头,“咣”的一声巨响,引得廖忠连忙来看。 “皇上……”廖忠担心的看着楚今安渗出血丝的拳头,回身连忙去找药。 楚今安摆摆手,没什么心思处理这点儿破伤。 他开口:“再查……” 话没说出口,又苦笑一声。 还查什么呢,人证物证,前因后果,都在这里。 旁人处心积虑的算计,衡月不问来由的配合,他还查什么呢? 为什么就,不肯相信,不肯死心呢? 楚今安有些看不起这样的自己,却不肯承认,只想迁怒于衡月身上:“廖忠,将那套翡翠首饰收回来。” 廖忠有些惊讶抬头,不敢置信的“啊?”了一声,又很快低下头去应道:“是。” 这事儿做起来有些不好看,但圣命如此,廖忠也没办法。 思来想去,他也实在找不到什么能解释的借口,干脆直接去找了衡月,低着头将来意说明。 第106章 衡月倒是没什么惊讶的模样,反而很是平静的将那绿色锦盒取出,双手递给廖忠。 她是真的觉得,这个东西,确实不应该属于她的。 哪怕是大半夜的,刚侍寝完就被人来讨要,也是应该的。 原就是这般。 凭什么呢?她缘何配得上这般的首饰呢? 或许不过只是皇上的心血来潮而已,一时看她顺眼,随手便赏了。 现在心血来潮过了,让她将东西还回,也是应有之理。 本就不是她的。 就如同,偷来的一段时光一般。 衡月苦笑着与廖忠道别,倒是不明白他为何会露出那般的表情。 事情,就该这般,不是吗? 送走廖忠和那套首饰,衡月关好房门,静坐片刻,还是努力打起精神来。 总归,她还活着,不是吗? 不过是白白心动一场,白白以为……皇上对自己会有不同。 实在是徒增烦恼。 衡月笑了几声,深呼吸几口气,又拍了拍自己脸颊,准备打水洗漱一番先睡觉再说。 明日,又是新的一天。 收拾好心情,这一夜,衡月竟还算睡着了一会儿。 实在没睡着的却是楚今安。 躺在宽大的龙床上,翻来覆去半晌,不是听到衡月躺在这里时发出的哭泣声,便是听到她离开时迟缓又萎顿的脚步声。 还会忍不住想起,廖忠回禀的,她实在平静的将首饰交出来时的模样。 ……实在是莫名其妙! 楚今安越发生自己的气,他实在不知自己在惦记什么。 便是从前那人,也从未让他这般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过! 衡月这般乱他心神,实在该死!该死! 楚今安气急败坏的坐起身来:“几时了?” “回皇上,马上寅时了。”廖忠站在床帐之外,躬身答道。 寅时,那是他要上朝的时辰。 难怪睡不着,从前这个时候,他都起了。 楚今安受到些些安慰,片刻后,却又怎么都不得劲,吩咐廖忠道:“去看看衡月在干什么。” 廖忠又“啊?”一声,感觉今日的自己已经跟不上皇上的想法了。 这个时辰,除了在睡觉,还能在干什么呢? 但楚今安就是想知道衡月是不是睡着了。 凭什么只他一人辗转难眠?楚今安不乐意。 他今日对衡月这般过分,她若还能如常睡着,那实在没心没肺极了! 结果她竟还真这般没心没肺?! “屋里关了灯没动静,也不一定就是睡着了,进去看看。”楚今安冷声道。 廖忠:…… 只得再跑一趟。 然而结果还是没有任何改变。 哪怕衡月是刚睡着,落在楚今安眼中,那也是好睡一夜。 太气人了! 楚今安更睡不着了! 他还想不通,自己贵为皇帝,为了一个做奸细的宫女睡不着觉,对方竟还不将自己放在心上?! 凭什么? 凭什么! 楚今安聪慧的脑子大约第一次这么糊涂,当即做了一个最没有道理的决定: 他要让衡月喜欢上自己,然后再冷笑着告诉对方所有真相,让她狠狠伤心! 莫名其妙的决定,却让楚今安忽然安心起来,似乎为自己接下来的所作所为找到个理由。 接下来,他要好好对待衡月,待对方一颗真心挂在自己身上后,再让她彻底伤心! 一觉睡醒的衡月还不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她被青寻叫起来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用完早膳后,左右犹豫还是没往紫宸殿去。 她想着,或许,皇上此时并不愿意见她呢。 谁料到,她刚拿出针线准备做些什么,便有人来催,说让她去上值。 第83章 猜不透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 衡月有些不敢置信,愣了片刻才指着自己问道:“我?” “对呀,皇上叫你呢,快去。”那人急忙忙来传了句话,便又赶紧走了。 衡月担心是有事,看看自己身上衣服也算妥帖,便连忙往前殿去了。 结果去到紫宸殿,殿中宫女太监一个不少,全都垂手等在那里,似乎并没有什么事情做。 衡月不解的站在廖忠身边,悄悄用眼神去询问他。 廖忠哪里知道? 只楚今安用完早膳后,非得叫衡月过来,圣心难测,谁又敢胡乱去猜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算是廖忠,也实在猜不透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而且不仅是今早这一次,昨晚讨回首饰已经够奇怪,还非得两次让他去查看衡月到底睡了没,都实在是有些太过奇怪。 但还是那句话,圣心难测。 廖忠便递给衡月一个眼色,让她莫要多想,老老实实的该干什么干什么便是了。 其实也是,衡月便如其他宫女一般,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等着。 这一整上午,楚今安都并无什么特殊事情吩咐衡月去做,似乎真的只是当她做普通宫女那般。 只一次衡月给楚今安奉茶的时候,楚今安抬手恰巧抬手碰到她的手背。 不知有意还是错觉,衡月感觉楚今安的手指在她手背上停留了片刻,还摩挲了几下。 她疑心只是巧合,并没多在意,躬身行礼后退了下去。 第107章 下午原本是云萍来伺候在御前的,但楚今安特特又留下的衡月。 “这会儿你不该在这里!轮不到你当值!”云萍趁着楚今安不注意,专门拦住衡月,不满的斥道。 衡月道:“轮不轮到我当值,总归是皇上说了算的,姑姑还是顾好自己吧。” “你这话什么意思?皇上还特地专点了你这奴婢伺候不成?”云萍瞪大眼睛。 话音刚落,那边楚今安忽然唤道:“衡月!” 衡月连忙走过去,楚今安淡声道:“磨墨。” 那鲜红色的朱砂墨汁,在紫宸殿,如今只有廖忠和衡月才能研磨的。 一件原本很是平常的事情,却因为做的人少,便成了特殊。 衡月又有些看不懂楚今安了。 他并不如从前那般待她亲昵又温和,也不如昨日那般冷酷无情。 说是对待普通宫人那般,却又似乎有些不同。 衡月不由有些懊恼,为自己只因这一点点不同,自己便又要心乱。 “不能这样。”衡月暗暗告诫自己,但很快,这道心防便又被打破。 年初五,是祭财神的日子。 而且过完这一日,在宫中便相当于已经过完年,年初六开始,楚今安便要上朝了。 初五下午,衡月才回去午睡一会儿,便被通知让她换身衣服,陪皇上出宫。 “出宫?”衡月惊讶,“皇上要出宫?” “是,衡月姑娘也不必再穿宫女衣服,咱家特地拿来一件寻常女子的衣着。” 廖忠递过来一个小包袱之后忽然想到什么,笑着说道: “对了,青寻也去,待会儿来寻姑娘,等出宫后,姑娘和青寻一起扮作皇上身边的婢女便是了。” 有相熟之人陪伴,衡月自然更加高兴。 而能出宫,则是她从前想也不敢想的好事。 入宫八年多,衡月一次也没迈出过宫门,最远也就是到通明门门口见一见家人。 其余时间,莫不是围着膳房打转。 今日,她竟然要出宫了! 激动的换好一身衣服,衡月对着镜子左照右照,又抬手将宫中常用的发髻解开。 只是外面都是如何梳头的,衡月却实在不知。 而且她年岁在此,若在宫外,应该是已经嫁作妇人,那便应该是梳个妇人发髻? 左右为难,衡月还是又重新规矩的将头发绾起来,还是只戴了一根素银簪子。 青寻来时,一瞧见她便说不行:“宫外没有这样的……姐姐快将发髻解了,我帮姐姐重新梳一个!” 衡月依言散开头发,却见青寻三下五除二,给自己梳了一个和她一样的双平髻。 “这……不适合我吧?”衡月看着镜中的自己,有些不太好意思。 青寻十四五岁,梳这般发型合适,她…… 青寻却固执道:“姐姐这般好看的紧!而且这次我与姐姐都是婢女,婢女便是这般的!” 衡月无奈,又被青寻催的急,只能顶着那么一个自觉幼稚的发型连忙去了前殿。 而等见了面,楚今安和衡月两人都愣了一愣。 楚今安一身深蓝色的长袍,还待了顶同色系的行冠,做了一副读书人的打扮,瞧着甚是有些陌生。 毕竟平日里,楚今安都是一身明黄,今日忽然换了这般深重的颜色……衡月觉得瞧着有些奇怪,忙忙低头没敢多看。 而楚今安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衡月。 廖忠送去的是一身淡绿色的衣裙,很普通的款式,甚至为了显得衡月身份一般,那衣裙是粗布制成。 至于那双平髻,更是外面百姓家里姑娘常梳的发髻,并无任何特殊。 但这般,却越发显得衡月眉清目秀,瞧着小了许多,还有些稚嫩的模样。 就如同,读书人隔壁住着的邻家小妹。会悄悄来给他送一双鞋袜,被他道一声谢便要红了脸的青梅。 楚今安看了一眼又一眼,险些连要出门的时辰都错过了。 还是一身管家打扮的廖忠轻咳提醒:“皇上,不,少爷,该出发了。” “嗯,走。”楚今安终于恢复些理智,带着几分仓促扭头往宫外走去。 今日出宫,原也是没什么正事。 不过是楚今安听说傍晚时分百姓会在青鸾大街上做祭拜灶神的活动,有些好奇,加上明日就要正式上朝了,便想着趁还有时间出来玩玩。 另外就是,为了衡月了。 明里暗里保护楚公子的人数不下五十个,他自然能逛的乐呵呵。 可衡月不知道呀,她却是忍不住有些担心的。 尤其是看楚今安还要往人堆里挤,她简直心肝都在打战,脑海中想起的全那日在西山遇刺的场景。 楚今安这么出来玩,到底安全不安全啊? 衡月心中惴惴,目光便总是追随着楚今安,人也不由自主的靠的更近。 她这般,楚今安自然察觉的明明白白,不由心中暗暗自得——果然,带她出来玩就是对的! 看,这不就开始黏着自己了! 第84章 “很适合娘子呢,公子买下吧” 衡月不知道楚今安在想什么,只是看他心大的哪里人多去哪里,到底忍不住担心的拉住他:“皇,少爷……” “怎么?你还给本少爷改个姓。”楚今安似笑非笑的回眸,手掌一转反握住衡月的手。 第108章 衡月一惊,挣了下却挣不出来,只能担心的回眸去看青寻她们。 见青寻正和廖忠说着什么没注意这边,她才稍稍放心。 但衡月还是小声央求道:“少爷莫要这般……” “这般是哪般?这般又如何?”楚今安眉眼一挑,笑的略带了些不怀好意。 青鸾大街是京城最繁华的街道,这会儿又人来人往挤挤攘攘,他们二人并排站在一起,便是手牵手,也有宽大的袖子遮挡,并不容易被看出。 只衡月疑心,自己心跳的声音太过响亮,会被旁人听到。 她甚至觉得,楚今安已经听到了。 不然,他为何会一直那般笑着。 衡月努力不让自己脸红,但实在难控,只能微微侧过头去不被楚今安看到。 或许天色太晚,或许灯光太暗,或许人群太挤,总之,他或许应该是看不到她的脸红吧。 这般自欺欺人想着,衡月却冷不防听到路边小贩说道:“这簪子材料一般,却是雕工精致,很适合娘子呢,公子买下吧。” “是吗?适合她?”楚今安凤眸一挑,含着笑意看向衡月。 衡月却惊愕的完全失语。 娘子是……什么意思啊…… 她不由自主的摸了摸双平髻,那小贩跟着看过来,自知失言:“原还不是娘子……那、那也合适这簪子。” 楚今安脸色的笑意却瞬间淡了许多。 他也并未与小贩分辨,抬手掏出铜板买下那根簪子,又很随手的递给衡月。 衡月有些犹豫,一时并未接过。 “怎么,十几个铜板的东西,竟还要朕拿着?”楚今安冷嗤一声,似乎很是嫌弃。 衡月不太明白,既然这般嫌弃,为什么还要买呢? 她颇有些无措的拿着那簪子,连应该放在哪里都没有主意。 “怎么,嫌弃?”楚今安看她紧紧捏着那簪子,也不收起来也不戴上,多少也有些不悦。 衡月犹豫了一下,抬手插进发间,又转眸去看楚今安。 小动物一般求表扬的眼神实在取悦了楚今安,楚今安压住想要翘起的唇角,转过脸去,没再说什么。 廖忠远远瞧着这俩人别别扭扭的模样,忍不住便想叹气。 皇上如今的心思,他实在是琢磨不透。 那边皇上已经带着衡月又挤进人群,几个侍卫便又连忙跟了过去。 今日的青鸾大街实在热闹,待到天完全黑下来之后,还有舞狮队从街上走过。 最前面是一张巨大的灶神画像,摆着层层叠叠的碗碟,碗碟中全是各种美食。 “估计百姓平时自己都不舍得吃的肉菜,此时也全都拿出来祭奠给灶神了。”楚今安忽然叹道。 衡月也细看了那些饭菜几眼,见楚今安略有些唏嘘的模样,忍不住劝道:“奴婢倒是觉得,正是因为如今的百姓不愁吃穿,才能在今日舍得拿出这些好东西来祭拜灶神。” “祭拜灶神的原因便是为着明年有更丰盛的食物,此时百姓们能拿出这些,足可见去岁的生活已是富足。” 衡月温声劝慰,让楚今安果然高兴了很多。 他轻轻点头,脸上微有自得。 去岁是他登基的第一年,内忧外患,好在整个大盛还算风调雨顺,如今再有衡月这么一说,楚今安难免觉得心中喜悦。 衡月见状也微微一笑,继续仰起脸去看百姓们祭灶神的活动。 在烟花忽然爆出的一瞬,她惊异的瞪大眼睛,之后更是欢快的笑了起来。 只是专注看表演的衡月没有注意到,身边的楚今安正一眼一眼的扭头看她。 而且仿佛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竟会这般频繁的、这般在乎的、去看身边人的表情。 廖忠看的咋舌,原本想叮嘱青寻几句莫要出去乱说的,结果一扭头,却发现身边的小姑娘不见了。 他惊了一下,连忙小声唤着“青寻”的名字,可左看右看,也未看到熟悉的身影。 这可不得了了! 年轻的女孩子,可太容易招拐子了! 廖忠再没办法,又不敢打扰楚今安,连忙找了个相熟的侍卫,小声央求他帮忙找一找青寻。 好在那侍卫对青寻也还要印象,用手比划了一下青寻的身高,又仔细查问了穿的衣服和发型,便喊了几个侍卫一起去找。 动静并不太大,却还是引起了楚今安的注意。 见皇上回头询问的看过来,廖忠一咬牙,还是小跑上前低声回禀道:“是奴才的错,一眼没看住,青寻这……不见了。” 站在楚今安身边的衡月自然也听到了这一句,当即大惊:“青寻呢?” “或许是被人群挤散了,也或许……”廖忠抿了下唇,又求助的看向楚今安。 楚今安身边的侍卫暗卫何其多,总比廖忠仗着点人情要三五个侍卫去找来的快一些。 衡月也跟着央求的看向楚今安:“皇、公子……” “裴云。”楚今安沉声唤道,就站在他身边的一魁梧男子当即应了一声,抱拳后便退了出去。 片刻后,裴云回来,低声与楚今安回禀几声。 楚今安却皱起了眉。 衡月心惊胆战看着,手上握住楚今安的力气下意识加大,却连问也不敢问。 她虽然早早便进宫,但也不是完全不知世事。 第109章 就青寻那个年纪,那通身的气度,被拐子拐了会是什么遭遇,猜也能猜出来…… 衡月的紧张楚今安自然感受到了,他不着痕迹的用大拇指轻轻抚了抚衡月的手背,又听裴云说了片刻,轻轻点头。 等裴云再离开后,楚今安回头,对上衡月和廖忠两道担心的目光,才道:“很快便能找回来。” 衡月一惊,廖忠已经失声问道:“果真是拐子?” “有人看到这般绿衫子的女子被人拉走……还不一定,先别急。”楚今安说着,又轻轻拍了拍衡月的手。 衡月怎么可能不急? 这半年来,她与青寻相处的如同亲姐妹一般,甚至因为衡晓星的存在,她也有些将对妹妹的四年移情到青寻身上。 若青寻出事,衡月实在接受不了! 第85章 楚今安是个好皇帝 连舞狮和祭神都没心思看了,衡月只焦急的等着青寻的结果。 廖忠也是又自责又担心,一直不停的来回踱步,不时抬头看向某一个方向。 还是衡月先察觉到楚今安情绪的不对,连忙道:“公子不必与奴婢一起等着,先去逛逛……” “也逛乏了,等找到人便回去吧。”楚今安一直没松开牵着衡月的手,此时也稍稍紧的握了握她,想让她安心。 廖忠也回过神来,低头请罪:“都是奴才的错,扰了皇上的兴致。” “兴致倒是无妨,人别出事最重要,而且……或许此次,青寻还能帮朕些忙呢。”相比较他们二人,楚今安倒是淡定的很。 衡月不解,廖忠倒是在思索之后明白了楚今安的意思。 若青寻真是被拐走的,那就说明这京城中还有一窝拐子,竟这般胆大包天,天子脚下还敢行此腌臜之事! 那或许可以根据青寻的遭遇,顺藤摸瓜,将这群人直接一网打尽! 思及此,廖忠担忧的心情倒是缓和了不少。 甚至他不由猜想到一种可能——就青寻那三脚猫的功夫,加上一身的傻大胆和莫名的豪气,或许会主动入瓮。 廖忠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他是向来在楚今安身边有什么说什么的,当即过去回禀了一番。 衡月听的一头雾水,有些不敢相信:“她会主动去?” 但转念一想,若当时青寻真的看到了什么,那她还真有可能会跟过去。 思及此,衡月的担忧也少了些。 楚今安才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边便响起一阵喧闹,伴随着“找到了!”“都救出来了!”的呼喊。 三人回头去看,裴云正大踏步走过来,见到楚今安时一抱拳:“已经找到青寻姑娘。” “呼……”衡月松了口气,见裴云走近,便知他还要与楚今安详细回禀。 或许自己应该离开,但衡月又担心青寻,还被楚今安牵着手,便也只能听着。 “臣等按照之前有人看到青寻姑娘消失的方向找过去之后,不久就看到青寻姑娘留下的记号。” 裴云低声解释道,“那群拐子也实在胆大,竟就在青鸾大街旁租的院子,里面十几个孩子和少女……” 楚今安眉头皱的死紧,听着裴云讲述那拐子窝的情况,半晌冷笑一声:“大隐隐于市,这倒是个有头脑的。” “臣等按皇上从前吩咐过的,并未惊动太多人,只迅速占领了那个院子。”裴云道。 楚今安点点头:“暂时静默,守株待兔。” “是!”裴云利索的应道。 廖忠不放心的问道:“裴将军,青寻呢?” “她还不愿意过来,要帮着安排几个孩子……”裴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天儿太冷,有几个孩子年纪较小,怕是要不好了。” 这话听的衡月都是一惊,脸上满是不忍和担心。 楚今安已经下令道:“去请个擅儿科的大夫,碳炉热水都准备上,能救便尽量去救。” 想了想,他扭头对廖忠道,“朕记得太医院有位姓胡的太医,很是擅长儿科?” “是。”廖忠马上明白,“奴才这就使人去请胡太医过来。” “嗯,快去。”楚今安面色微冷,又叮嘱裴云,“便是有人来小院也暂时不要惊动,继续顺藤摸瓜,朕倒要看看这次是谁这般大的胆子!” 裴云应声离去,楚今安听到身后轻轻的叹气说,回头看到衡月脸上的担忧,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放心。” “有皇上在,奴婢自然放心。”衡月叹的不是放心与否的问题。 实在是,楚今安是个好皇帝。 他看到百姓们供奉灶神用了肉菜,就会担心会不会有百姓因此忍饥挨饿。 如今,更会为了几个孩子的性命大晚上的叫太医来给孩子看病。 先帝也算仁德,但也不会像楚今安这般。 他似乎并不觉得太医就该服务于皇城内的人,反而是,哪里有需要去哪里才好。 衡月心中暖烘烘的,拉住楚今安的手也轻轻甩了甩。 他好笑的瞥她一眼,又回身叮嘱了几句,然后对她道:“走了,回宫。” “啊?那青寻……” “她还得晚点回去,到时让她直接去找你。”楚今安知道她也担心。 衡月点点头,再看一眼裴云说的拐子窝方向,到底也知道轻重,与楚今安一起上了回宫的马车。 第110章 廖忠被留下处理之后的事情,大约也是想等着看青寻无碍才放心。 马车上只楚今安和衡月二人,两人静默半晌,还是楚今安先开口道:“朕也是未想到,祭灶神也会这般热闹。” 衡月轻轻点头:“是呢,奴婢也是第一次见。” “那上元节的夜,又不知道会是如何热闹。”楚今安貌似随口的说道。 衡月顿了一下,心中却不由自主升起几许向往。 正月十五晚上的热闹她还依稀记得,那时候她还小,又是住在京郊村子里,但已经足够让一个孩童欢乐。 换到京城中的青鸾大街,又会是什么样子? 她实在是个情绪很难掩藏的人,楚今安含笑看着,险些将“到时候朕再带你出来玩”这样的话说出口。 好歹忍住了,而且楚今安觉得,总归要让她求一求才好。 她求一求,他再答应带她出来玩,如此才是正途。 衡月不知楚今安心中所想,对于上元节的热闹也只是想象了一番,却不敢相信自己还能有出宫去玩的机会。 像今日这般出宫来玩,能有一次她已经很是满足。 “怎么,不喜欢?”楚今安等了半天,眼看着马车已经进了皇宫,都没等来衡月说什么,到底忍不住又问道。 衡月愣了一下,不解:“奴婢没明白皇上的意思,什么……不喜欢?” “不喜欢这般出去玩?”楚今安微微挑眉。 但问完他自己又在想,难道是因为青寻被拐走的事情导致衡月真的对出宫有不喜了? 好在衡月这次没让他失望,她很是诚实的摇头:“奴婢喜欢出宫去,哪怕只是看一看也很有意思。” 楚今安满意颔首,就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然而,没了。 衡月又不说话了。 第85章 她为何还不撒娇? 楚今安实在想不明白了。 话都到这儿了,话茬他也递给她了,难道接下来衡月不应该主动要求上元夜吗? 她实在应该提一提,最好撒撒娇,他才好佯装成没办法的样子答应下来。 难道不应该这般吗? 楚今安忍不住又看衡月一眼,见她沉静的低着头,完全没有要开口的样子。 正好马车停下,楚今安心中有气,直接起身摔了帘子下车,都未等衡月一下。 衡月有些茫然的跟着下了车,原想跟在楚今安身后进去大明宫的,但无奈对方速度太快,她便是小跑着也未能跟上。 等到了紫宸殿,衡月更是直接被挡在了门外。 “时辰不早了,姑娘先回去休息,皇上由我等伺候就好。”冬宁站在门口,对她笑道。 衡月有些不明白,但想着或许是楚今安觉得她今日出去时间太久,想让她回去休息了。 她便回去了。 站在紫宸殿中的楚今安听着那“欢快”离去的脚步声,面上表情更沉,将冬宁等几人吓的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了。 临近半夜时,廖忠和青寻才回来,裴云也一起进了宫,向楚今安回禀拐子窝的后续。 “抓到了上线?不是什么人物?”心情正不好的楚今安咬牙笑道,“好好好,当朕是什么好糊弄的人不成。” “没点儿背景身份,敢在青鸾大街便行此种祸事?给朕审,给朕查,给朕往下挖个清清楚楚!看看到底是谁,天子脚下还敢这般放肆!” 楚今安猛的一拍桌子,吓的三人全都跪在了地上。 他深吸一口气:“好了,时辰不早了,尽快去办。” 裴云应了一声,起身退出了紫宸殿。 楚今安深吸一口气,对廖忠道:“你们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奴才不累,奴才伺候皇上歇下。”廖忠连忙道。 楚今安点点头,再看向青寻时,几番犹豫却还是说道:“衡月很担心你,你先去看看她吧。” 青寻连忙应是,再看皇上没什么吩咐了,便连忙出去了。 还是廖忠更了解楚今安,伺候他洗漱的时候小心问道:“皇上今日有心事?” 问完,又连忙低头,“是奴才多嘴了。” “无妨。”楚今安摆摆手,“你与旁人不同,不必这般计较。” 顿一下,他却道,“朕无事。” 又要如何承认,他只是因一小女子不够主动而生气呢。 他只能说,“没什么,安歇吧。” 原本楚今安以为自己大约又会睡不着的——虽然一朝天子因为个小女子而辗转难眠,那女子还是个奸细,这种情况实在令人不甘又愤怒。 但翻身时手指握住锦被,楚今安却忽然想起人潮汹涌中与他一直牵着的那只手。 柔软细腻,带着微微的凉和轻轻的颤,实在是…… 又翻了个身,楚今安手指在空中虚虚一抓,闭上眼睛后竟很快睡着了。 此时的衡月却醒着。 她已经换了寝衣,却抱被坐在床上,含笑听着青寻讲那些她大杀四方的故事。 听到精彩处,衡月还要为青寻叫好,才能让她有继续讲下去的动力。 “……就是这般,我英勇机智的深入拐子窝,不仅一举抓住了五个拐子,还救出了十三个孩子和六个少女!” 青寻说的高兴,一条腿踩在凳子上,潇洒挥手的姿态完全是一副江湖侠女的风范。 第111章 衡月也很捧场的为她叫好:“真棒呀!真厉害!” 表情和语气都很是浮夸,却将青寻哄的极其开心。 讲完后时辰实在不早,青寻便住在了衡月这里。 两人挤在床上又嘀嘀咕咕说了片刻,才都带着笑睡了过去。 初六开始,早朝继续。 日子一忙碌起来便过的格外快,而楚今安被新年伊始迎来的巨大政务吞没,终于在对待衡月的时候正常了些。 直到正月十四。 被朝臣提醒,楚今安才从折子中回过神来——这便要到上元节了? 那他,还要带衡月出去玩吗? 抬头看看垂手站在一边的女子,楚今安心中又是一阵烦躁。 她忘记了吗? 初五那日,她明明也说出宫很开心。 楚今安沉着眉眼放下手中朱砂笔,忽然站起身来。 廖忠连忙走到他身边准备听令,结果却见楚今安踱步到衡月面前,低低开口:“今晚留下伺候。” “啊?”衡月冷不防听到这话,还惊讶了一下,却很快反应过来,“是。” 太突然了,这会儿才刚刚用完午膳呢。 衡月后知后觉的脸红起来,略有些羞臊的避开楚今安的眼神。 楚今安却又盯着她说了一句:“明日是上元节。” 衡月有些不解看他:“是。” “上元节……晚上会很热闹。” “是。”衡月依旧不明白他的意思,只能这般回应着。 “比祭灶神还要热闹。”楚今安盯着她,继续说道。 衡月左思右想,还是不知道他说这个做什么,只能道:“听说是的。” ……她竟还不开口求他! 楚今安微有些恼意,扭身不再看衡月,甩袖道:“朕要午歇了。” “那,奴婢告退。”衡月顿了一下,带了些求助的看向廖忠。 廖忠……廖忠也不知道皇上是何意啊? 他对着衡月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先离开。 人都走了,廖忠服侍楚今安躺在床上,见他似乎一时并无睡意,这才试探的问道:“皇上,明日想出去逛逛?” 楚今安沉默片刻后,才冷哼一声。 这一下哼的廖忠也摸不准他的意思了,便不敢再多言,躬身退了出去。 楚今安却是越发恼了。 连廖忠都看得出他有要出宫过上元节的打算,怎衡月就那般蠢笨,完全没往这方面想?! 当晚,楚今安便一直冷着脸。 衡月惴惴不安,几次想问问自己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好,还是惹了皇上生气了,为何他话也不说,还总是这般表情。 但她的惴惴也只在一开始,楚今安话不多说,事情却一件没少做,很快便将她抛上欲望的云端,又带她沉入欢乐的漩涡…… 趁着衡月迷迷糊糊时,楚今安凑在她耳边,哑声问道:“上元节想不想出宫去玩?” “想……想的……” 这个时候的衡月已经完全没有了理智和自控,轻易便被他套出了真心话。 楚今安轻哼一声,轻轻咬了下她的耳朵,又问:“那为何不与朕说?” “说……说什么?”衡月是真的不解。 她浑身轻轻颤抖着,语不成调,却还在努力回答楚今安的问题,“奴婢……皇上难道还能带奴婢……再出宫去玩?” 第87章 若你求求朕 楚今安硬生生将“为何不会?”四个字咽下,抬手将衡月翻了个身。 轻轻啄吻着她的后背,楚今安思索之后开口问道:“若你求求朕,朕说不定带你去。” “嗯……”衡月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觉得一下一下实在太深。 她想求饶,开口却只余破碎的调子。 便是楚今安认真听了半晌,也没听清她在说什么,便也暂时将此事抛却,专心眼前美色。 实在是楚今安挑的时机好,此时的衡月有什么说什么,但一觉睡醒之后,也是有什么都忘了什么。 她只依稀记得,楚今安似乎问了她一些问题,自己也都答了。 但到底问了什么她又答了什么,衡月实在是一点印象没有。 想不起来也无法,不过衡月直觉出楚今安似乎并未生气。 这便可以了,衡月也没什么别的想法,回去休息了一会儿,在午膳前后又照常来紫宸殿伺候。 楚今安又在那般看她。 衡月不解,便只能再求助的看向廖忠。 廖忠……廖忠还是不知道。 事情就这般卡在了这里。 都不必廖忠和衡月,便是紫宸殿的其余宫人,也都能察觉出楚今安有些心事。 但无人敢问。 毕竟皇上的脸越来越黑,越来越沉,越来越难看。 所有宫人都战战兢兢,不敢多动一下,不敢多言一句。 包括衡月,简直恨不得将自己从皇上视线中藏起来,不然真的是有些……可怕。 除了新来的云萍。 她带着笑走进来,屈膝对着楚今安行完礼后,便微微歪头,带着不自觉的撒娇和嗔意:“皇上,奴婢听闻今晚的青鸾大街专门做了灯会,那花灯从宫城门口直到秋霜桥上,皇上带奴婢去见识见识吧!” 她声音清脆,语调又轻快,一长串话说得丝毫不心虚,仿佛求皇上带个宫女出门玩是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第112章 楚今安的目光不着痕迹略过衡月,哼笑一声。 也不知自己是什么心思,他竟轻易就答应了云萍:“好啊。” 云萍简直是惊喜非常! 她不敢置信的双手握在胸前,这次说话都带了结巴:“皇上……皇上竟答应了奴婢?” “嗯。”楚今安又蹙眉。 衡月怎么毫无反应? 她这时候难道不应该站出来,让自己也带她一起去的吗? 云萍又说了些什么,楚今安一句没听入耳朵,他只时不时观察一下衡月的反应,继而蹙眉。 只是这边云萍话还没说完,外面传来通报声,说是愉妃求见。 “宣。”楚今安没什么情绪的吐出一个字。 倒也不是今日愿意见愉妃了,实在是…… 那日被青寻恰巧撞破的拐子窝,裴云查来查去,竟查到了端亲王身上。 被拐走的孩子们将会借由王府的路子卖到各大富贵人物家里,而那些女子,也是先被那些人选,最后卖不出去的,便只有进花街一条路了。 只是如今,端亲王的种种路子裴云他们还没有彻底查清,楚今安才按捺不动。 但端亲王似乎发现了什么,今日的早朝上行为很是偏激,言语中似乎也带了试探的意味。 这会儿,愉妃竟又过来了,这让楚今安不得不多想。 但大约真的是他想多了,愉妃进来,便兴冲冲喊道:“皇上!臣妾晚上想去青鸾大街游玩,皇上陪臣妾去吧!” 楚今安刚既然能应了云萍,那自也没有拒绝愉妃的道理,当即无所谓的点点头。 只是再看衡月时,楚今安终于敏锐的察觉到她的一点情绪变化。 但并不是羡慕或者愤怒,反而像是……有些疑惑? 楚今安实在搞不懂她的小脑瓜里都在想什么。 愉妃已经高兴地要回去准备了,她走了,留下的云萍似乎有些不悦:“皇上……” “你不想去,便算了。”楚今安淡声说道。 云萍抿唇,不敢再说什么,行礼后也先告退了。 楚今安的目光再次扫过衡月,启唇道:“今晚休息,谁想与朕一起出宫,便一起去。” 伺候在旁的宫人真有心动的,却也无人敢提出,都静默不语。 衡月也似乎是有些犹豫,但却还是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也不站出来一步,也不说话,楚今安不由气结——她竟真的这般蠢? 罢罢罢,不去就算了! 他带旁人出宫去玩! 念头虽是这般,临近傍晚的时候,廖忠还是带着圣上口谕和一身衣服首饰,面带无奈地找到了衡月。 衡月倒是既惊又喜:“当真?皇上还允我跟着?” 廖忠也是终于明白,感情皇上这两日奇奇怪怪的,就是为了能带衡月出门呢。 实在是…… 廖忠也无话可说的程度了。 衡月却是没想太多,以为就是和上次一样,皇上不过心血来潮。 只是今日的衣服,似乎好了一些? 她捏着那丝绸的衫子,有些不解地看向廖忠。 廖忠都不好意思,只能支吾道:“皇上说,今日姑娘……不扮做婢女,做……表妹。” “什么?”衡月一惊,“表妹?” 她反应过来之后连忙摇手,甚至吓得将那衣服还给廖忠,“这,奴婢怎么配,廖公公……我、我不敢……” “皇上圣意,姑娘也莫要为难咱家了。”廖公公只能这般说。 见衡月还不敢接那衣服,廖公公只能再劝,“毕竟这次出去的人多,姑娘做、做表妹,也能离皇上更近些。” 衡月还在犹豫,廖公公无奈叹道,“难道姑娘想抗旨吗?” “可……”衡月实在不敢做什么“表妹”,但更不敢抗旨…… 不过皇上出门就做了少爷公子,那她不要脸一把,表妹、就、就表妹吧…… “姐姐!”青寻也被允许跟着,她还是碧蓝粗布衫子的小丫鬟打扮。 而看到衡月的衣服后,青寻发出惊叹:“姐姐还是这般穿得漂亮!” “来来,还是我给姐姐梳发!”青寻兴冲冲去翻衡月的首饰盒,很快从里面找到一根合适的簪子。 衡月瞧了一眼,那也是皇上之前赏给她的,她从未戴过,此时倒是与这一身衣裳合适。 只是出门的时候,衡月多少还是有些纠结。 今日同去的人数众多,不仅有云萍,还有愉妃。 她这一身,是否有些太过显眼了? 好在衣服料子虽然不错,颜色却是极不起眼的淡紫烟灰色,悄悄站在一行宫人中,倒也不算太引人注目。 尤其是,不管云萍或是愉妃,情绪很是高昂,都未注意到躲在人群中的衡月。 第88章 她就一点不在意? 眼看着皇上和愉妃一起上了马车,云萍当仁不让地要跟着去伺候,连廖忠都被赶了出来。 衡月也没有什么想法,和青寻一起跟在马车后头,反而觉得更加自在。 出了皇城,才踏上青鸾大街,周围的热闹就扑面而来,让人猝不及防。 两个姑娘手挽着手,看到何种的花灯都忍不住要惊讶议论一番,偶尔还忍不住发出嬉笑声。 廖忠跟在两人身边,也被这般轻松的氛围感染,偶尔跟着逗嘴上一句,惹得两人又笑起来。 第113章 这笑声,甚至都能传到不远处的马车里。 马车里也算热闹,愉妃和云萍争着和楚今安说话。 车帘子被掀开,二人抢着去看外面的花灯,偶尔还要摘下花灯上挂着的灯谜,你一言我一语地抢着答题,还要楚今安来评断对或者不对。 这般喧闹,但楚今安还是清楚地听到了衡月的笑声。 那是她特有的声音,便是笑起来,依旧带着温婉,开心中还有一丝羞涩。 好奇怪,车内糟杂,车外亦是熙攘,可楚今安就是确定,那是衡月的声音。 为什么她都不在车内,还能这般开心? 她就一点不在意愉妃和云萍吗? 她为什么不抢着上车来,与他一起? 凭什么她还能笑得这么开心?在外面难道比与他在一起还要开心吗? 楚今安心中百转千回,面上不显,只不过待愉妃和云萍更加冷淡了。 而愉妃眼看云萍越发殷勤,不由有些微恼,但大约顾忌对方是慈宁宫出来的身份,也不好与她大打出手。 愉妃便想了个法子,趁着马车忽然一颠的机会便“呀”的一声往楚今安怀里扑去。 楚今安正专心听着衡月说着一个灯谜,余光瞥见一个黑影往自己这边倒了过来,便下意识地伸手挥开。 愉妃惊呼一声,毫无防备地被楚今安一下推搡到马车厢壁上,“咣”地砸在上面发出好大一声。 这番变故,让云萍都一时噤了声,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走过去想扶愉妃却被她一把甩开。 愉妃捂着肩膀,眼泪汪汪地看着楚今安:“皇上这是何意?为何要这般对臣妾?!” “臣妾不过是颠簸时没站稳,皇上至于这般推开臣妾?” 愉妃越说,怒气逐渐升起,连身边还有情敌都不顾,直接质问楚今安,“皇上便是这般厌烦臣妾?碰一下都不肯?” “愉妃。”楚今安尽量平静开口,“你知道朕是谁?” “什么?”愉妃一下没反应过来,之后下意识答道,“你是皇上。” 没有敬称,但愉妃也终于明白了楚今安话中的意思。 她眼神闪烁片刻,低头道:“是……臣妾摔疼了,一时口快,臣妾无心的,皇上……原谅臣妾吧。” 楚今安还没说什么,云萍已经冷哼道:“从前只听闻愉妃娘娘跋扈,却不想对皇上竟也这般不敬,看来下次奴婢去慈宁宫陪太后娘娘说话时,倒是可以提一提今日之事了。” 面对楚今安愉妃都低头的不情不愿,云萍又算什么东西? 她怒道:“你一个奴婢,敢这般与本宫说话?” “奴婢说了什么不重要,但愉妃娘娘丝毫不将皇家威仪放在眼里,想来太后娘娘也不会乐意听到!”云萍完全就是在披着扯着太后的大旗吓唬愉妃。 但偏偏还有用,愉妃是真的有些惧怕苏太后的。 但这也让楚今安更觉得愤怒。 眼看着二人你来我往又吵起来,楚今安越发烦躁,他侧身避开斗鸡似的的二人,连叫停都没,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众人一片惊呼,跟在马车后头的廖忠和衡月自然是第一时间注意到的。 “哎呀!皇上!”廖忠惊得大叫一声,衡月则二话不说,已经连忙跑了过去。 她速度快的青寻都没反应过来,便是廖忠,都没能追上衡月的脚程。 “皇上?”衡月跑到楚今安身边,没多想便担心的抓住他的胳膊,“皇上没事吧?” “朕无碍。”楚今安拍了拍衡月的手。 马车已经停下,车上的两女也都惊讶地探出头来。 云萍在关心地询问:“皇上可曾摔着了?” 而愉妃开口则还是带着质问:“皇上这是做什么!龙体要紧,怎么还跳车呢!” 她的话或许有道理,但楚今安实在不爱听。 理也未理马车上的两人,楚今安率先往前走去。 此时众人已经在青鸾大街上,不过还未到最热闹的地方,但走过去也不远了。 衡月和廖忠离的最近,便也连忙跟了上去。 云萍惊呼一声,喊了声“皇上”,连忙从车上跳下来也跟在了楚今安身后。 而愉妃则是一下瞪大眼睛,随后皱紧眉吐出两个字:“衡月!” “她怎么也来了!”愉妃恼怒地一拍马车门,被巧心扶着下了马车,又低声问道,“那个穿淡紫色衣服的是不是衡月?” “是,奴婢刚刚就瞧见她了。”巧心答道。 愉妃闭了闭眼睛,又咬牙道:“本宫早该想到!云萍那蠢货,还与我争长短,也不看看眼前最有威胁的是谁!” “主子,奴婢瞧着,云萍姑娘不只是想做个宫女呢。”巧心低声道。 愉妃轻哼一声:“她那心思,谁人不知?” 顿了一下,愉妃有些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衡月并无往上爬的心思?” “奴婢着意打听了一下,似乎当初第一次侍寝后,皇上便想将她挪到后宫,是她不肯。”巧心小声说完,又犹豫了一下,“不过说着话的小桂子从未进殿伺候,或许做不得准。” “做不得准?本宫看就是这般,那贱婢,最会假惺惺的矫情!”愉妃眯起眼睛,片刻后又是一笑,“狗咬狗才好看,她算什么东西,原也不配本宫动手。” 巧心有些不解,愉妃已经加快速度,跟了上去。 第114章 云萍脚程不快,到底没追上楚今安,在外她也不敢大声喧哗,只能尽量加快速度。 眼看便要追上廖忠和衡月,身后一只手伸过来拉住了她。 “喂!” 云萍才一竖眉毛,就听愉妃低声与她道:“本宫与你也是傻的,胡乱争的什么东西,看看衡月,那才是个聪明的。” “衡月?”云萍果然马上打起精神来。 愉妃往前努了努嘴:“瞧那打扮,可比云萍姑娘你还不像个宫女。” 云萍也瞧见了那淡紫色的身影,顿时手指握紧。 楚今安今日所穿的,也差不多是那个颜色! 原本还不觉,如今两人几乎站在一起,便很容易让人一眼就看出了。 云萍恼恨地咬了咬唇,又去看愉妃:“娘娘这是何意?” “本宫何意,云萍姑娘不懂吗?”愉妃笑道,“云萍姑娘是太后娘娘的人,原就是准备送进皇上后宫的,与本宫应是姐妹才对。那衡月,却又算个什么东西?” 第89章 “她也配?” 云萍被愉妃这两句说得心情都好了起来。 她矜持地轻咳一声:“愉妃娘娘莫要这般说,奴婢只是个宫女,哪里敢与娘娘称姐妹呢?” 说着,她目光看向前方淡紫色的身影,其中情绪也渐渐变了。 半晌,她才道:“奴婢只是不相信……皇上从不是沉溺女色之人。” “皇上自然不是,但无奈贱婢实在不要脸!”愉妃恨声道,“皇上答应带本宫与你出来玩,都没忘记带上她,还能为何?” “若不是贱婢缠着皇上,难道皇上还会主动带她?你看她那身衣服,哪里有一点正经样子!”愉妃越说越气。 巧心轻轻扯了扯她的衣摆,愉妃顿了一下,深深吐出一口气,还记得自己的目的是让云萍去对上衡月来。 她叹了口气:“你们虽说都在御前,可她若多得皇上欢心,岂不是对你也不公平?” “她?得皇上欢心?凭什么?”云萍果然也被激起了不悦,“奴婢怎没看出她如何得皇上欢心了?” 愉妃勾起唇角:“是么?可本宫听说,她是皇上最信任的御前宫女。” “她也配?”云萍一时激动,回头再看楚今安和衡月身影时忍耐不住,便要冲上去。 只是她才快走两步,又顿足,回头看了愉妃片刻,忽然展颜一笑:“这般直接过去实在有些不妥,愉妃娘娘可有兴趣,与奴婢连手做些有趣的事情?” 愉妃微一挑眉,也露出些饶有趣味的表情。 身后的算计,衡月暂时不知。 此时她跟在楚今安身后,因为街上的热闹和花灯,楚今安情绪总算也好了几分。 衡月正努力逗他开心,装蠢到连“雨落横山上”这种猜字灯谜都要猜不出来了。 楚今安终于露出些笑模样,无奈回头看她:“好了,朕不生气了。” “既然出来玩,皇上还是开心一些吧。”衡月也小声说道。 楚今安轻哼一声,伸手过来要牵她,却被衡月眼疾手快的躲过。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廖忠,廖忠却笑呵呵说道:“公子和表姑娘感情真好。” “啊。”衡月这才想起自己今日还是这般的身份,顿觉羞涩。 她才想往旁边躲一躲,就感觉被人大力撞了一下。 若不是廖忠好心扶了她一下,衡月就要直接倒在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了。 但撞了她的云萍却是看也未看她一眼,直接凑到楚今安身边娇笑道:“公子要猜灯谜么?奴婢和您一起可好?” 挤过来之前,云萍听到廖忠说什么“感情真好”,这会儿已是被满腔的嫉火烧尽,不管不顾就想挨在楚今安身边。 楚今安蹙眉避开她的靠近,斥道:“大胆!” “公子,奴婢能猜出很多灯谜的——公子看那边!有人在打铁花!”云萍惊喜的指着一个方向,想转移楚今安的注意力,然后再不管不顾的抱住他。 她想好了,反正自己对楚今安的心意这么多年了都没什么进展,不如就勇敢一把。 只要有了肌肤接触,愉妃也答应帮自己一把,到时候或许就可以直接顺利进到后宫,成为名正言顺的皇上的女人…… 云萍的算盘打得不错,可惜楚今安便是真的扭头去看打铁花,也依旧下意识的避开了她再扑过来的动作。 而这次,楚今安却是被她到底惹恼了。 他回头怒道:“都是死人不成,看不到她疯了吗?廖忠!还不快将她拉回去!” “是,是,公子莫气,奴才这就让人将她送回去。”廖忠马上明白了楚今安的意思,也猜到楚今安是真的不耐烦了。 他手一挥,几个暗中跟着的侍卫便冲了过来,二话不说便要压住云萍带走。 云萍以皇上的女人自居,哪里肯被旁人碰到,当即便要躲。 这般一闹,原本拥挤的周围似乎更加喧嚣了,还有人被惊动,好奇地看了过来。 楚今安只觉头疼,低声斥道:“你到底要如何!” “是皇上答应带奴婢出来玩的呀!”云萍也很委屈。 楚今安真是为自己当时的一时冲动后悔莫及。 偏愉妃这会儿走过来,二话不说便挽住了楚今安的胳膊。 她的身份比云萍更光明正大,想抱就抱,还要撒娇:“郎君,妾想去那边看看表演。” 第115章 “让底下人陪你去。”楚今安蹙眉道。 对愉妃,确实不能像是对云萍那般。 但也是这种态度的差别,让云萍越发嫉恼。 她眼神中的迫切瞧着甚至都有些吓人,不过愉妃看着,却只觉得欣喜。 那边衡月无声的稍稍远离了楚今安一些,和赶上来的青寻并排走在一起。 廖忠却在楚今安的眼神中,只能紧紧跟在他身后,甚至准备着时刻帮他将愉妃赶走。 愉妃却更紧的抱住了楚今安的胳膊。 什么好玩的什么好看的,都不如缠着皇上重要。 “公子……” 云萍还想说什么,楚今安回头又唤道:“廖忠!” 对云萍,廖忠便也不必再犹豫,做了个手势,那几个等在一旁的侍卫便冲了上去,一人一边不顾云萍的挣扎,快速制服了她。 也是因为速度太快,并未引起多少骚乱,只几个百姓好奇地看了一眼,大约也只觉得是富贵人家管教奴婢,便没多瞧。 云萍很快被人捂住了嘴,挣脱不了,只能求助地看向愉妃。 愉妃却只递过来一个得意非常的眼神,挽着楚今安往另一边走去:“那边在放烟火,郎君去瞧瞧吧,莫要为不值得的人坏了心情。” “你喜欢,便多看看。”楚今安淡声道。 他还想从愉妃这里问一些端亲王的消息,便也与她聊了几句。 但愉妃抱的太紧,楚今安也觉得不舒服,试探着慢慢的终于将愉妃的手甩开。 而愉妃则被踩着高跷打太平鼓的吸引了注意力,惊奇的去看,还唤着巧心:“那是在做什么?瞧着甚是有趣。” 楚今安趁机往后退了半步,正好瞅准机会站在衡月身边。 衡月没想到他会忽然出现,还惊了一下,险些便也要往后退一步。 也是此时,青寻惊奇地开口:“咦,公子和姐姐的衣服有些像诶!” 衡月更惊,不知道怎么想的,转身躲到青寻身后,有些无措的也不敢看楚今安。 “姐姐?”青寻不解回头,还伸手把衡月往楚今安身边推,“姐姐快去呀!” 话没说完,却听不远处的愉妃一声惊呼,然后噪杂声伴随着惊呼响起! 几人连忙去看,却见刚刚还在踩着高跷敲平安鼓的几人,竟从鼓中抽出一把把的大刀,直接冲着楚今安几人便杀了过来! 第19章 还好伤的是她 愉妃连连惊叫着后退闪躲,楚今安却不闪不避,只冷眼瞧着那几个扑上来的人。 暗中保护的侍卫也不是吃素的,反应极快的掏出武器迎了上去。 “快!快!护驾!” 眼看着现场越发混乱,廖忠也顾不得更多,连忙挡在楚今安身前大吼道。 衡月原本心里其实还是有些害怕的,青寻也在拉着她想带她躲起来。 但她的身体却像是有自主意识一般,懵然间便跑到了楚今安身前,和廖忠一起,将楚今安牢牢护在身后。 她的这般行动连楚今安都没想到,直到她站定在他身前,楚今安才惊异地去拽她:“你这是干什么?快躲开!” 没看到愉妃已经尖叫着往远处跑去了吗! 是个人稍微想一想就能明白,那些刺客就是冲着他这个皇帝来的! 不想出事,便离他远一点,才是聪明的做法! “你……”楚今安推了衡月两把都没把她退走,也是惊愕她一个小小女子竟有这般决心和定力。 廖忠护着他,那是自小到大、超越主仆的情分,衡月这算什么? 她、她原就是安王的奸细,今日这些刺客不是苏太后的人便是安王的,她又何必这般? 楚今安想不通,只看到眼前比自己矮了一头多的小女子浑身紧绷,握住拳头做出一副防备的姿势,心底不知不觉便柔软了一块。 好在楚今安从来也都看重自己的安危,尤其今日,还是愉妃主动来找他,提前约好出宫。 侍卫的数量很多,打平安鼓的刺客远远不抵,但是刺客更加悍不畏死,几乎拼着性命也要拖住侍卫。 便终于有那么一个刺客突破出来,持着长刀便要砍向楚今安。 已经来不及! 再没有侍卫能回身阻他! 廖忠惊恐地喊着“护驾”却也无用,只能徒劳的准备用肉身去搏。 楚今安瞳孔骤缩,就要摸出腰间藏着的软剑准备自己动手。 他一手推开廖忠,又去拉衡月,但衡月恰好往前一步去填上了廖忠的空缺。 就这么巧的,躲开了楚今安的动作。 但她却是直直迎着刺客手中的长刀就冲上去了! 楚今安简直大惊,嘶吼一声“衡月!”连忙扑上去,却也晚了! 也不知那般瘦弱的身体里,哪儿来的如此多的勇气和坚定! 在楚今安不敢置信的目光中,衡月已经仰面倒在了地上,她双手还紧紧握着刀柄,大约也是用尽了全力,从那刺客手中抢了武器过来。 淡紫色的衣服很快被暗红色侵染,鲜血一片片展开在她肩膀处,带着不详是气息。 楚今安蹲身扶住她,头也不抬的软剑一甩便取了那已经失去武器的刺客性命。 廖忠和青寻也忙跑了过来:“衡月!”“姐姐!” “皇上……”衡月急速喘息着,却又露出个笑来,“还好,还好。” 第116章 还好伤的是她,不是楚今安。 从那次西山夜逃,她就无数次想过这一幕。 痛的真的痛,痛到她眼前发花,唇瓣翕合间一个音节也吐不出。 但就真的,还好。 忠君之事,自是每个宫人都该做的。 尤其在衡月心目中,虽然她从不敢承认,楚今安不仅是君,也算是她的枕边人。 她便是死,也不能让他受到伤害呀。 衡月笑着握了握楚今安的手,闭上了眼睛。 * “嘶……” 衡月还未从黑暗中挣脱,便感觉到一种剧痛从右边肩膀传来。 她又“嘶”了一声,皱着眉睁开眼睛,茫然看了片刻眼前的光亮,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她之前受伤了。 那还好,还活着。 只是……太疼了…… 衡月皱紧眉,眼泪不知不觉已经流了出来。 她很想抬手摸摸伤处,但明明伤地只在右肩,左边胳膊却也有一种抬不起来的感觉…… “这会儿知道疼了?” 一个冷淡的声音忽然响在耳边,衡月吓了一跳:“皇上?” 她费力地抬头去看,总算找到楚今安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顿时衡月忽然觉得很是心虚,就仿佛她做了什么错事一般,只能无措地道:“皇上,奴婢……给皇上请安。” “请安?你以为你这般了,朕还能安?”楚今安冷哼。 衡月“啊?”了一声,就听见廖忠的声音说道:“衡月姑娘可算是醒了,皇上今儿都没上早朝,一直守着姑娘呢。” 这话听得衡月不由又“啊?”了一声,她有些不敢置信:“皇上……” 此时,衡月才发现,自己躺着的地方竟然是龙床! 目之所及全是明黄色,再加上这个时辰应是已经上午,所以她刚刚才会觉得眼前那般明亮。 “这,奴婢怎可……”衡月努力的想坐起来,她怎么能在龙床上养伤? 又是血又是药的,岂不是将龙床弄脏了? 楚今安一手按住乱动的人,有些微恼:“好不容易才止了血,你再乱动,是真不想要命了吗!” “奴婢怎可在龙床上养伤……”衡月冲口而出。 楚今安气的冷哼,廖忠连忙说道:“衡月姑娘护驾有功,皇上特许姑娘在龙床上养伤……” “这般于理不合……”衡月还想挣扎,楚今安有些不耐烦道:“等你能动了便赶紧走!” “……是,奴婢多谢皇上。”衡月应道。 殿中一时凝滞下来,廖忠有心想打个圆场,可还没开口,楚今安便像是再也憋不住似的,对着衡月便是劈头盖脸一顿训斥: “你冲上去做什么?朕问你,你冲上去做什么?” “难道你不挨这一刀,朕就要死了吗?” “朕就这般没用,要你一个小小女子用自己来帮朕挡刀?!” “还是说,在你心中,朕就是这般没用?” 楚今安越说越气,语气也越发凛冽:“你不是只想活着吗?为何还要做这般的蠢事!” “奴婢……忠君之事……” “朕需要一个小女子来这般忠君?”楚今安简直要怒吼了! 但与此同时,他的手依旧按在衡月的左手臂上,免得她乱动再将伤口崩开。 而按着的力道又轻又柔,带着温暖和坚定,将他的担心全都传达到了衡月心里。 衡月抿唇,无话可说,却又觉得有趣,轻轻垂眸时多少有些藏不住的笑意流露出来。 连廖忠都忍不住别过头去,只怕压不住的唇角被楚今安看到。 楚今安还在怒气中,休息了片刻又对着衡月斥道:“以后再这般莽撞,朕便要狠狠的罚你!” 话音才落,一个宫女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楚今安依旧是那般生硬的语气命令道:“喝药!小心些,别扯动伤口……蠢死了!” 第91章 “不许再这般!” 嘴上话说得多么难听,手上动作就有多温柔。 楚今安一手轻轻撑起衡月的脑袋,一手给她喂药,完全不假手他人。 一边这般喂着,一边嘴上也不闲着:“蠢死了,你当自己是刀枪不入吗?” “还是说在你心里,朕就是那般无用?” 衡月一碗药喝完,楚今安终于说到重点:“以后若再遇到这般事情,放聪明些,离朕越远越安全。” 衡月被那药苦的眼泪汪汪,一双水眸委委屈屈的看着他:“奴婢当时脑子里什么都没想,身体自己就跑过去了。” “你……”面对这样的衡月,楚今安实在不知道能说什么了。 他重重叹一口气,还是努力维持住了之前的情绪,“总之不许再这般了!” “奴婢尽量。”衡月吸吸鼻子。 她因为失血,本就脸色惨白,又哭的眼尾鼻尖都红红的,瞧着好不可怜。 楚今安沉默的帮她擦净嘴角的药渍,片刻后开口:“蠢死了。” 廖忠在一旁瞧着,忍不住也跟着叹气。 他家皇上呀,怎么这个嘴,就愣不会说点好听的话呢? 衡月这会儿多少也明白些了,别看楚今安一句句说的难听,但字字都是在关心她。 便是谴责,也只是盼着她以后不要再做这般危险的事情了。 第117章 可惜,不管是她的心,还是她下意识的选择,恐怕都不能答应楚今安了。 衡月抿唇忍住笑意,口中苦味依旧弥漫,肩膀上的疼痛也难以忍受,但心底的甜,却也是真切存在的。 或许她的表情太过满足和恬淡,楚今安瞧见之后愣了一下,又想起她刚刚那句什么没过脑子的话,不由叹了口气。 “皇上,翟大人求见。” 小太监进来回禀道。 楚今安正好也想离开,转身离开时忍不住再看衡月一眼。 见她躺在那里,动也不敢动,只眼巴巴看着自己,楚今安到底心软,放柔了声音叮嘱道:“好好养伤。” “是。”衡月小声应道。 见过大理寺的人后,楚今安坐在御案后,嘴角笑意冷得吓人。 “真是朕的好母后,朕的好弟弟。”楚今安把玩着手中黑色封面的折子,又哼笑一声,“廖忠,你说愉妃当真不知情吗?” “奴才瞧着,昨日刺客来袭时,愉妃娘娘的惊慌不似作伪。”廖忠应道。 楚今安想一想,也点头:“确实,若不是她先尖叫出声,朕还不会那般早发现。” “看来,是愉妃蠢到连端亲王都不相信她的程度了。”楚今安又笑一声,“竟连与太后联手做这般行动都不告诉她。” 但那般蠢的人,在面对危险的时候也知道赶紧跑掉,也知道保全自己,平日里瞧着很机灵的衡月却…… 收回思绪,楚今安看向廖忠:“万福殿也修缮得差不多了吧?” “是,已经全修好了。”廖忠仔细回禀,“被火烧的那边都收拾好重建了。” “季为新那边,还要继续,让愉妃早日搬回万福殿吧。”楚今安道。 廖忠应了一声,忽又想起什么,斟酌之后与楚今安道:“皇上,昨晚……皇上出宫之后,明亲王进宫来着。” “去慈宁宫了?”楚今安这般猜测道。 廖忠应了一声。 “随他吧。”楚今安摆摆手,又道,“翟平倒是个得用的,也知轻重,让李得胜那边是查查他的底细。” “是。” 政事说完,楚今安脑子一转,倒是又想起里殿躺着的小女子。 他轻叹口气,问廖忠:“你说她怎么想的呢?” 廖忠做出不解的模样:“皇上说的谁?” “朕说的谁你不知道吗?”楚今安瞪了他一眼,“再与朕装糊涂?” “那……衡月姑娘不是说了?忠君之事。便是奴才,也愿意为皇上挡这一刀的!”廖忠故意这般说。 楚今安便又瞪了他一眼:“朕还没训你是吧!以后就给朕跑!不许再凑到朕身前来!” “奴才只怕会与衡月姑娘一般,做不到的。”廖忠叹气。 楚今安一时语塞,又被他气笑开来。 隔空指着廖忠点了点,楚今安又叹一口气。 因为昨天青鸾大街上突如其来的行刺,京城的上元节被迫中止。 若不是楚今安尽快回过神来,让侍卫指挥百姓有序离开,还不知会发生多么大的糟乱。 楚今安不欲百姓惊慌,今日令大理寺查出结果后便张贴了布告,将刺客一股脑推在莫须有的反贼身上。 然后又宣布,十六当晚,由宫中派人,到明月河边放烟花,舞金龙。 也早有那机灵的,去明月河边上抢占了位置摆了小摊。 原还有人惴惴,不知道能不能摆摊卖东西,结果官府的人来了之后不仅没管,还夸赞了一番,得的消息的人来的便更多了。 等到傍晚时,整个明月河都被花灯照的亮亮堂堂,河边有官府准备的各类节目,舞的甚是热闹。 楚今安怕衡月无聊,特地找了几个脚程快的,让他们到明月河边上看过热闹,再回来说书似的讲给楚今安和衡月听。 “……那金色的龙可亮可亮了,被舞得都要飞上天去啦!” 这次负责讲述的小太监年纪毕竟小,比画起来手舞足蹈的,形容得也很夸张。 衡月听着只觉好笑,抿唇却还是露出两个梨涡,再看楚今安,也是一副闲散听戏的模样。 上元夜刺杀的事情这般含糊的过去了,衡月在龙床上躺了三天,伤口好得差不多了便连忙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青寻扶着她走的时候,楚今安站在一旁看着,表情有些不虞似的。 衡月撑着向他行礼,心中颇有些不好意思。 这三日,龙床被她占据,皇上都只能睡在侧殿,甚至第一晚的时候因担心她的伤势,楚今安还睡在一旁的榻上。 衡月觉得很是不好意思,这会儿坚持要走,主要也是因为这个。 刚回到住处不过片刻便有人敲门,青寻刚扶着衡月躺下,没空去开门,便问了一声。 “是我。”顿一下,门外人继续说道,“云萍。” “她来做什么。” 这般嘟囔着,青寻却还是过去开了门。 云萍进来时表情还有些复杂似的,看着病恹恹的衡月,她有些扭捏地开口:“我来谢谢你。” 衡月有些不解地看她。 “你替皇上挡了一刀,我……”云萍抿唇,“我心中记着你的好,你……” 顿一下,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你虽然挺讨厌的,但是你救驾有功,比愉妃娘娘强多了。” 第92章 肩膀的疤痕 第118章 衡月一时都没反应过来云萍话中的意思。 青寻也愣了片刻,之后冷哼一声:“用你来谢?” “旁人谢旁人的,我只谢我的。” 云萍似乎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丢下一个荷包便要离开,“谢礼,我走了。” “诶,我不要——” 衡月拒绝的话都没说出口,云萍便着急忙慌地离开了。 青寻将她丢在桌子上的荷包拿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对很是精致的银质耳坠子。 “也不算太贵重,姐姐收着便收着吧。”青寻直接将耳坠子放在了衡月妆台上,只是一抖搂那荷包,又掉出一张纸来。 她好奇打开一看,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小心愉妃,小心男子。 “这是云萍写的?”青寻惊讶。 衡月也不解:“小心愉妃我能明白,小心男子又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愉妃要对姐姐做些什么,云萍早就知晓?”青寻猜测。 衡月看着那纸条,慢慢隆起眉来。 一说起愉妃和男人,衡月倒是想到了季为新。 难道,愉妃也准备用那般的手段来对待自己? 衡月垂下眼睛,半晌叹了口气。 她又不是皇上的后妃,便是与男子走得近些,也不算是犯了规矩,唯一就是…… 大约会招致皇上的厌恶吧。 或者,愉妃希望发生的是更严重的事情…… 衡月抬手捂了捂伤口,忽然想起:“青寻,愉妃娘娘现在还住在怡和殿住着吗?” “我听廖公公说起过,似乎今日便要搬回万福殿了。”青寻应道。 衡月点点头,拿过那张纸条,一边思索着一边慢慢碾成齑粉。 她实在厌恶这些后宫争斗,但如今明知人要犯己还无动于衷,那真是蠢货。 “姐姐莫要被那云萍骗了,她既知道愉妃的打算,难保没有在其中掺一手。”青寻好心提醒道。 衡月颔首:“你说的有理。” 云萍只是爱憎分明,因她救了皇上而道谢和提醒,却也会因种种而视她如眼中钉。 若她真就完全信了对方,才是傻。 “这几日我就在姐姐这里打地铺吧,正好姐姐有什么事情,也可以叫我。”青寻道。 衡月也没拒绝,只是谢过青寻后,又笑着多应诺了她一件新衣裳。 毕竟这次衡月救驾有功,楚今安大手一挥,银子布匹首饰之类的赏赐堆了隔壁半间屋子。 如今衡月已经是在大明宫占了两间屋子的人了。 衡月想送一些给青寻,但她说什么也不要,只在见识过衡月的手艺后,央着衡月亲手给她做一套衣服。 此时青寻笑道:“那我岂不是可以有两件新衣服穿了。” “等我有时间,还可以给你做更多。”衡月笑道。 青寻却是眼珠一转,摇头叹息:“不,便是姐姐有时间,我怕也没有更多新衣裳穿。” 不等衡月疑惑,青寻便一拍巴掌笑道,“若姐姐更有时间,便该给皇上多做几件衣服了!” 衡月一愣,继而脸上微红:“我……” 她从未给皇上做过衣服…… 她也可以给皇上做衣服吗? 衡月从未敢想过。 青寻却道:“我之前去隔壁看了看,布匹中不少适合皇上的料子呢。” “当真?”衡月也难免有些意动。 看她这般,青寻也不多耽搁,直接跑到隔壁,当真抱了两批黄色的布料过来。 衡月也是没想到,皇上赏赐下的布料中,竟还有这般颜色的? 虽然比平时楚今安用的明黄色稍微暗淡一些,但这种颜色除了皇上还有谁能用? “这料子实在够软,正好可以做寝衣。”青寻笑的意味深长。 衡月怔了一下,不好意思垂下眸去:“嗯……” 至于尺寸,就……估摸着来吧。 想起这些,衡月难免有些赧然,也不好与青寻细说。 养伤的日子里,衡月一边由青寻陪着吃吃喝喝,一边琢磨着给皇上的寝衣绣个什么花样儿。 肩膀差不多能动了之后,衡月便开始着手做起来。 青寻劝她多休息休息,衡月笑道:“正好最近不必当值,我先多做一些。” 她虽然不必上值,但楚今安每日都要见她一次。 原本衡月不能动的时候,便是楚今安来看她,如今衡月能下床了,便在每日下朝的时辰被叫到前殿让楚今安看一眼。 因着这个,青寻也没少调侃衡月。 等到二月初二前夕,衡月总算好个差不多了。 楚今安坐在那里,看着刘院正给衡月把完脉后便点头,也舒了一口气。 刘院正笑道:“姑娘这段时间养得不错,也好在没伤到骨头,如今应是没有大碍了。” “是,劳烦刘院正。”衡月感激的说道。 楚今安轻咳一声,她连忙站起身,对着他行礼:“多谢皇上。” “嗯。”楚今安很是冷淡的点点头,眸子中的喜悦却是真真切切。 当晚,衡月又睡在了龙床地。 肩膀的疤痕被人轻轻的密密的吻着,衡月有些难耐的痒,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自上而下,蔓延过她的胸脯小腹,让她不自觉地轻轻并起了腿。 “以后再不许这般。”楚今安莫名其妙冒出这么一句,目光下移后却轻笑一声。 第119章 他唇瓣带着温暖吻住她的耳朵,低语中带着难以隐藏的诱惑:“想要了?” 衡月不解其意,只迷蒙地看着他:“皇上……” “嗯。”楚今安应了一声,又轻轻吻了下那道并不好看的疤。 衡月身体止不住地轻颤一下,她含着泪意哽咽:“痒……” “乖。”楚今安的温柔再也难以藏匿,言语中满是疼惜和爱意。 可惜此时的二人,都未察觉到这份感情。 大约是许久未亲密,楚今安又记挂着衡月的身子,这一夜他的动作又缓又慢,直磨得衡月忍不住哭着求他,他却还是不肯加快一些。 只想亲亲密密的,紧紧的毫无缝隙的,拢着她,抱着她,亲着她。 衡月不知自己何时睡着的,只醒来之后看到天光大亮,也怔愣半晌才恍然坐起。 楚今安却是已经下朝回来了。 听到动静,他掀开床帐走了进来,见到衡月还略有些茫然的表情时不由好笑:“这般贪睡。” 衡月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她单手捂住脸,不肯对上楚今安的目光:“奴婢……睡过头了……” “无妨,起身吧,正好用午膳。”楚今安却这般说道。 等衡月回到自己住处的时候,已经是半下午了。 她拖着略有些酸软的腿进去,转身关门之际,并未看到拐角处露出的一张满是嫉恨的脸。 云萍不敢置信,却又不得不接受眼见的事实。 她几乎失控,简直是迫不及待回身抓住那来传信的小宫女,咬牙切齿道:“去回禀太后娘娘,此事,我干了!” 第93章 或许楚今安能相信她呢? “姑姑早便该答应了,太后娘娘何时骗过咱们呢?” 那小宫女一张稚嫩的小脸上还全是不满,声音清脆宛若黄鹂,“再说了,有我这份本事呢,姑姑还怕什么?” 怕什么? 她是怕吗? 云萍咬紧后槽牙,又死死盯着衡月住处的房门。 她不愿意相信啊! 她怎么能相信! 皇上,竟真的愿意宠幸一个什么都不是宫女! 这算什么?那她费尽心思这么多年,又算什么? 云萍实在想不明白,皇上何等贵重,怎会愿意屈尊与衡月那般的贱婢单独相处一整夜和大半个白日! 衡月算什么东西! 之前因衡月救驾的感激此时荡然无存,这会儿,云萍只希望衡月去死! 转念间她又想起之前和愉妃商定的事情,此时格外后悔之前对衡月的提醒。 “太后娘娘准备何时行动?”云萍低声问那小宫女。 或许,她可以作为中间人,将太后娘娘和愉妃要做的事情串在一起,让衡月直接万劫不复才好…… 衡月一觉睡醒已经是傍晚,还是青寻叫起的她:“姐姐,今日那位季太医进了万福殿,呆了足足半个时辰才出来。” “好。”衡月顿了片刻,才说了这么一句话。 青寻低声道:“那咱们现在就动吗?” “再等等。”衡月心想着,还是要看看楚今安的意思。 “倒也不急在这一时。”她喃喃,却听青寻又道:“对了,今日李昭仪也有些奇怪。” 衡月看她。 “今日不是踏青节么,按先帝时的规矩,后宫娘娘们是要去御花园走一走的。但李昭仪今日一直没出门,便是愉妃专门到怡和殿寻她,也没将人叫出来。” 青寻说完就算了,并未多想。 衡月却觉得很是奇怪:“李昭仪从前,不总是跟在愉妃身后吗?” “似乎最近几日都没有了,姐姐,是不是她们住在一起的时候起了龃龉啊?”青雪猜测道。 衡月却觉得不对。 毕竟按青寻的说法,愉妃专门到怡和殿寻了李昭仪。 这般的话,至少愉妃对李昭仪还是很和睦的,只是李昭仪不知为何,竟似要疏远愉妃了? 这期间,定是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而且…… 是李昭仪那里。 衡月几乎是瞬间想起那次在御花园,几方人马忽然碰面时的场景,心中不由有些惊疑不定—— 难道是,明亲王? 不不不,李昭仪到底与她不同,那是皇上名正言顺的后妃,明亲王便是再胆大,难道敢闯进后宫,还敢真的做什么? 心中虽然这般想着,衡月到底存了几分怀疑在心底。 临近傍晚时,青寻去前面取饭,衡月将做了的差不多的黄色寝衣取出,刚要细细检查一遍,就听到敲门声。 问了声“谁?”,听到来者是云萍时,衡月起身去开门。 走到一半,衡月又觉得不太妥,回身将那件寝衣收好,才重新去开门。 云萍略有些着急的脸徐徐出现在衡月眼前,衡月惊了一下:“怎么了?” “你快跟我来!”云萍急道,“愉妃她……总之你现在不能呆在这里!” 一说起愉妃,衡月便想到云萍之前给她的那张纸条。 但是不对呀,青寻刚去看过,愉妃明明还在万福殿? 或许,是愉妃早就做好的安排? 衡月被云萍这般猛地一说,完全没反应过来就被她拉着走了。 而云萍也并未拉着她走太远,转到廊下拐角,拉着她弯腰躲起来,又示意她不要吱声,只去看着就好。 第120章 片刻后,在衡月不敢置信的目光中,一个小太监打扮的男子左瞧瞧右看看地到了她住处门口,然后掏出一把小刀,将云萍特意锁好的门一下便撬开了来。 “他是……”衡月惊讶瞪大眼睛。 云萍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半晌才叹了口气:“是愉妃娘娘找的人……你不会真以为只是个小太监吧?” 衡月倒吸一口冷气,就听云萍道:“那是个侍卫,是个……真男人。” 衡月更惊:“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进大明宫?” “那我便不知道了,只是刚得了消息,便急急来寻你。”云萍又叹一口气,拉着衡月,“罢了,此时过去硬拼也不是个法子,先去我那儿躲一躲吧。” 不过此时衡月虽然震惊又不敢置信,但理智还在,当即拒绝:“不敢叨扰云萍姑娘,我去找青寻吧。” 云萍眼睛一瞪,衡月赶紧说道:“她去取饭了,若我不去找她,只怕她待会要来找我,那岂不是会有危险?” “那也好,那你晚点回来,莫要被那心怀叵测的碰上。”云萍想一想,又温声叮嘱道,“那侍卫到底进了你的房间,只怕你百口也莫辩。此事,还是莫要让皇上知晓了。” 衡月当即一凛。 清白对于一个女子何其重要,尤其,她还是皇上的侍寝宫女。 这般屋子里忽然多了个不明不白的男人…… 只是此事,愉妃能做出一次便自然能做出多次,衡月想着,总得想个法子彻底解决才好。 或许,楚今安能相信她呢? “好了,你快去找青寻吧,我也要走了。”云萍打断她的思路,又推了她一把。 衡月往前踉跄一步,站住后回头对着云萍点点头,然后一边沉思,一边向着青寻的住处走去。 青寻身为位分较低的小宫女,原该住在后面的通铺,但因她和廖忠的那层关系,如今也是自己独居一屋,不过住处偏远了些。 云萍看着衡月离去的背影松了口气,再抬起脸时,表情已经变得兴奋中带了些狰狞。 上午与她说话的小宫女也出现在她身后,微微一笑:“那我去了。” “你行吗?”云萍扭头看她。 那小宫女轻啧一声,似乎很是不满云萍对她的看轻。 她清清嗓子,再开口时,已经变成了另外一种音色:“怎么?我不行你行?不和你说了,我还要去找青寻。” 那声音,与衡月的几乎有九成九的相似! 云萍轻轻松了一口气,点头:“那你快进去吧,皇上……大约也快过来了。” 小宫女不再耽搁,点点头,快步走进衡月屋中。 屋子里烛火摇曳,片刻后,一个清晰的女子影子映照在窗户纸上。 那影子猛地一瞧,确实与衡月极为相似。 而且,再加上与衡月相差无几的声音,想要以假乱真完全没有问题。 云萍才松一口气,便听见一个熟悉的脚步声。 那是她曾朝思暮想的脚步声,此时在这里响起,却让云萍险些气红了眼睛。 皇上,竟真的又来找那该死的贱婢了! 毫无所觉的楚今安才绕过廊下,便瞧见了印在窗户上的影子。 他顿住脚步,回身与廖忠笑道:“瞧瞧这烛火点的,这般早。” 话音才落,楚今安便听到屋里“衡月”声音响起:“这会儿时辰还早,你怎么现在就过来了?” 第94章 原来沦陷的始终只有他自己 还以为是衡月看到自己了,楚今安笑了一声,刚要开口说话,却听到那屋子里一个陌生的男声响起。 他顿时脸色一变,继而随着男声说出的话,脸色越来越黑,越来越沉。 最后更是险些控制不住,抬步上前,就要去推开衡月的房门! 云萍早就暗暗注意着这边儿,见楚今安往前走的时候她便一下子冲了出来:“皇上!太后娘娘正有要事寻皇上!” “滚!”楚今安额角青筋都爆出来了,现在已经在盛怒的边缘! 他们二人的对话似乎惊到了屋里的人,女子一声惊呼后,烛火被吹熄,窗户上再看不到任何影子。 但刚刚短短的几句话,云萍确定,已经深深地烙印在了楚今安的心上。 云萍真的很想很想知道此刻的楚今安会怎么做,如果这会儿见到衡月,楚今安会不会直接自己就动手了? 可惜了,屋子里的不是真正的衡月,她也不能让楚今安现在就进去。 她只能拼命拉住楚今安,一叠声的催促:“皇上,皇上,太后娘娘在等您呢!太后娘娘真的有急事……” “滚!”楚今安正在暴怒中,如何能听得云萍的话? 但屋子里很快传来一声破窗而出的声音,那声音搞的极大,似乎就是为了告诉外面的人,屋子里的人跑了。 楚今安再忍耐不住,抬手推开云萍,上前一脚踹开房门。 后窗户大开,房中空空荡荡,衡月也不在。 “给朕将人找出来!”楚今安一字一顿,咬牙切齿,“两个人,都给朕,找出来!” “皇上……”云萍做出一副惊讶的模样,又有些担心地问道,“这,衡月姑娘这里怎么了?” 楚今安居高临下看了她一眼,意味不明地冷笑一声,甩袖离开。 处于震惊中的廖忠连应声都忘了,等楚今安走远他才想起“是”了一下,然后连忙追上去:“皇上,这、这……” 第121章 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 但这话,廖忠如今也说不出口。 衡月的屋子,衡月的影子,衡月的声音…… 楚今安忽然过来也是临时起意,完全有可能撞破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 廖忠越想越混乱,急走两步跟上楚今安:“皇上……” “滚!!” 楚今安一个字不想多想。 他大步走着,往紫宸殿走着。 似乎只要他走得够快,就可以将刚刚听到的那些话全都抛到耳后。 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听到过一般。 但那一句句一字字,似乎反反复复一直回响在他耳边。 “辛苦你了,要去陪着那皇帝。” “为了主子的大业,不算辛苦。”女子声音熟悉,却比从前多了些能被轻易察觉的激动。 那男子继续说道:“再坚持一下,过几日主子就要派人进京了。” “好,对了,上元那日的刺杀……” “不是主子的,你做得很好,而且正好趁机得了那狗皇帝的信任。” “衡月”温柔地笑了一声,没说什么。 男子夸道:“只是听闻你受伤,我这心里难免不舒服,今日着急过来也是想看看可好些了?” “只留一道疤,没什么的,你看。”配合着烛影,屋子里的女子宽衣解带,大方地将身体展示给男子看。 她还笑道,“不过一个刀口,却哄得那狗皇帝对我倾心以待,实在划算。” 实在划算。 这四个字,倒是四把尖刀,一下下将楚今安心口好不容易才愈合起来的皮肉一下下划开。 曾经的大皇子和彭云便是在获取他的信任又让他付出代价后,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带着嬉笑地说了这四个字。 不过是自伤一下,便能让他相信,实在划算。 哈哈哈哈哈哈哈! 实在划算! 楚今安脚步一挺,忽然笑了起来。 好好好,到底是他蠢,几年了还会被同一手段骗到。 只是他也万没想到,女子的真心真意,竟也可以演得出来。 那样的眼神,那样的言语,那样的反应…… 原来沦陷的始终只有他自己。 蠢。 愚蠢至极! 他笑声忽大,又一下猛地停止,然后面无表情继续往前走去。 只能说是老天都在保佑他,让他意外窥破真相,还没走到覆水难收那一步。 至于衡月,呵呵,哈哈哈哈。 一个贱婢而已! 如今落在他手上,还不是他怎么说怎么算?! “皇上,若是将衡月姑娘捉到,皇上……准备怎么处置?”廖忠跟上来后,小心地问道。 楚今安面无表情的开口:“不必处置。” 廖忠不解,却见楚今安勾唇露出一个阴沉沉的笑来:“这般好的解毒工具,自然要好生使用。” 廖忠一惊,马上低头应是,不敢再看楚今安。 不一会儿便有宫人来禀,说在青寻的住处寻得衡月,两人正一起用午膳。 至于说面生的男子,整个大明宫并未寻到。 衡月被带到紫宸殿的时候原本还不太明白,见到面沉如水的楚今安,再听说他刚刚去了自己住处后,她顿时明白过来,一下子跪在地上。 完了,肯定是刚刚那男子,恰好被楚今安碰到了! 过来这一路,衡月也看到侍卫和太监在搜查什么,难道就是,在找那男子? 楚今安误会了呀! 衡月当即磕了两个头,再抬眼时,虽然带了些忐忑不安,但多少还是有些底气的:“皇上,此事是个阴谋,求皇上容奴婢回禀一二。” 她的底气来源于这么久与楚今安的相处,来源于上元之夜的那一刀,还有……楚今安对她的态度。 衡月总觉得,楚今安不会不明不白的就罚她,多多少少总得由她辩解一两句。 而且……应该很大可能会相信她吧? 衡月想着,一双水眸怯怯抬起,飞快的看了楚今安一眼。 楚今安居高临下看着衡月,心中只觉好笑。 怎么,这会儿开始知道害怕了?只是看那表情,似乎还在思索怎么辩解吧。 楚今安心中暗自冷笑,倒是想听一听衡月的辩解。 事已至此,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正这般想着,廖忠却蹙眉凑近,与楚今安低声说道:“皇上,青寻说,两刻钟之前,衡月便去寻她一起用膳了。” 两刻钟? 时间略有些对不上,但也不排除青寻记得有些不对。 若是从那破窗声算起,到找到衡月,也差不多将近两刻钟了。 楚今安看着衡月,慢慢开口:“所以,你要说什么?” “皇上,此事奴婢完全不知情,是旁人算计奴婢,才做下此局的!”衡月看着楚今安,信誓旦旦说道。 第95章 “怎么?拒绝朕?” 衡月心中丝毫不虚,毕竟她说的确实是实话。 楚今安心中自是一字不信,面上却做出若有所思的和煦模样,甚至偶尔点点头,鼓励衡月继续说下去。 衡月原不想提愉妃的,但中间看到楚今安微微挑了下眉,似乎有些不信。 犹豫之后,她还是一五一十讲了出来:“……原本奴婢也不信的,但是之前,上元夜那件事之后,云萍给奴婢悄悄送了个纸条……” 第122章 她不提还好,一说起上元夜,楚今安的拳头便猛的一握。 他如今满心只有一个念头: 她是故意的! 她故意提起那一晚,用救命之恩来挟持他! 楚今安强忍着没有发火,但额头青筋直跳,也再听不下去一句。 他霍然转身,将一个紧绷的背影留给衡月,半晌才低声道:“好,朕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皇上?”衡月不明白楚今安这是什么意思。 “待朕再细查一番……不回去也好。”楚今安对着地面,露出一个阴沉的笑,“正好伺候朕午歇。” 衡月倒是越发惊疑不定了。 便是皇上肯信她,竟,就这般轻易么? 从前楚今安相信衡月,衡月还会觉得惊喜,但今日,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直到被重重按在床上,衡月才察觉,楚今安的情绪实在不对! 她惊慌失措的下意识去推他,却惹的他越发暴怒,连笑意里都掺杂了森森冷意:“怎么?拒绝朕?” 衡月才摇了一下头,楚今安便冷声道:“拒绝朕,你也配?” 衡月便一下不动了,只猝然瞪大眼睛看他。 这话说的实在有些重了。 她……她自是知道自己不配的。 但楚今安从未说过这样的话,他最近……甚至算得上是温柔。 可此时…… 若不信她,将她关押起来,再审,再查就是了,可他偏说相信她,却又这般对她? 他的动作粗鲁凶狠,眼神亦是沉沉的压抑。 衡月不明白,她颤抖着声音试图唤醒他:“皇上,奴婢……好疼……” “疼?”楚今安抬眸,唇角划过一丝冷嘲,埋首咬住她肩膀上的疤痕。 这一口似乎又狠又快,使得衡月直接痛呼出声:“皇上!” 楚今安不为所动,轻轻探舌将那渗出的血滴舔干净,又深深看了那疤痕片刻。 愚弄他。 欺骗他。 利用他。 这女人,实在该死! 心思如此,楚今安却因衡月轻轻的抽泣再下不去狠手。 他有些厌恶这样的自己,忽然一抬手掐住衡月的脖子,低声怒斥:“住嘴!” 说话间,动作越发急促用力,将衡月顶的一个字也再说不出。 破碎的痛呼很快因窒息而完全失声,衡月仰起头,一双眼睛渐渐弥漫上不敢置信的水汽…… 为何,这般,待她…… 楚今安却一边唾骂自己的心慈手软,一边却还是迅速松开手,又俯身用吻帮她捋顺了呼吸。 他一时恼怒,不管不顾就加大了力气和速度;一时又心疼,待她越发温柔细致…… 冰火两重天一般,衡月被逼的从头哭到尾,最后连求饶都没力气,只能任由楚今安随意处置。 夜半,楚今安披衣从层层床帐中走出。 眉目餍足,脸上表情却依旧沉凝。 片刻后,衡月踉跄着也走了出来。 她身上衣服只胡乱裹着,走出来后拿起自己的披风,强撑着对楚今安行了一礼,用披风包好自己便往外走去。 只是楚今安想到她的住处,想起在那屋门前听到的话,便觉烦躁:“等等。” 衡月身体不由自主的一颤,回头看他时候,甚至下意识的目露祈求。 “先住在侧殿。”楚今安不去看她,目光下垂,却正好看到自己的手。 他顿了一下。 当时衡月似乎是完全失去了神志,上下牙都轻轻磕碰在一起。楚今安怕她咬到舌头,便将食指伸进她唇间。 如今那指头上浅浅的小小的齿痕即将褪去,一点残红留在指根部,瞧着格外显眼。 楚今安不动声色地搓了一下,闭了闭眼睛,唤道:“廖忠。” 廖忠垂眸而立。 “让人去——”话没说完,楚今安狠狠顿住口。 他有些懊恼地抬眸,再出口的话带了几分冷意,“让人看住衡月,不许她回住处,也不许她和任何人接触!” 廖忠心惊胆战地应了一声,不敢多看楚今安,弯腰退了出去。 偌大一个紫宸殿顿时只剩楚今安一人。 他还在气恼刚刚的事情,沉默片刻,抬手将书案上的一摞书全挥到了地上。 “皇上……” 一道女声响起,楚今安头也不回,直接骂道:“滚!” “……皇上,奴婢是云萍呀……”云萍小心翼翼地凑近,邀功道,“午后太后娘娘寻皇上,皇上……有事耽搁了,奴婢去与太后娘娘解释了……” “衡月说,你曾与她说过,小心愉妃?”楚今安忽然打断她的话问道。 云萍心中一惊,她怕的便是这个。 当初一时的感激和提醒,如今却是绕不过去的证据。 好在,云萍来之前便想过此事。 她不知道衡月有没有留着那纸条,也知道贸然否认并不是明智的做法,便干脆地应道:“是,那几日奴婢恰好听到愉妃娘娘说起过,有些担心衡月姑娘,便提醒了她一下。” “今日是你将她叫出房间的?”楚今安又问道。 云萍睁大眼睛,做出一副有些惊讶的模样:“这……这话是从何说起?奴婢是寻皇上才找到衡月姑娘屋前的,并未见到她呀。” 楚今安这才看向她。 第123章 云萍心中打鼓,面上努力保持微微疑惑地回望着楚今安。 片刻后,楚今安收回目光,却也没说信或者不信。 “皇上,奴婢对天发誓,所言皆为真!”云萍见他不语,连忙跪在地上,举起手指大声说道。 她说出来的,自然都是真话,却并不是全部的真话,因此也并不惧怕这样的誓言。 楚今安淡淡“嗯”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这就是不想再听她说了。 云萍咬了下唇,识趣的告退。 楚今安独自在紫宸殿站着,夜深人静,原本应该是最好思考的时间。 但他心绪繁乱,竟一时实在不知该想些什么。 似乎气也气过,怒也怒过,甚至有恨有悔,但看到衡月,他却又实在做不得什么。 ……怎会这般窝囊。 楚今安讨厌这样的自己,甚至第一次怀疑起自己的决定来。 而衡月在侧殿一觉睡到天亮,被人叫醒时,亦被通知——从今日起,她要离开大明宫,去浣衣局当值了。 第95章 唯独一人 衡月有些不敢置信:“浣衣局?皇上……命我到浣衣局当值?” “是……”来报信的小宫女倒是有些不落忍。 浣衣局听起来像是个洗衣服的,但实在不是个正经好地方,只有罪人才会被遣到那里洗衣。 洗的,也是最脏最臭的老太君的衣服。 衡月不明所以,心中更是惊慌,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去寻楚今安问个清楚。 她挣扎着下床,才站定便看清自己身上的情况。 白日里瞧着更是狼狈,尤其是她完全没收拾,便被送来了侧殿,连个清洗的水都没有,甚至衣服都是胡乱套在身上的。 她有些尴尬地拢进衣襟,连多看一眼那小宫女都不敢,只能徒劳的央求道:“这位姑娘……能否行个方便,让我先回去换个衣服?” 那小宫女早就瞧见她的狼狈,再见她难堪的脸都红了,便也不忍心。 但,“皇上有吩咐,姑姑……不能回住处了。” 顿一下,小宫女低声道,“姑姑的住处已经被封了。” 衡月一惊:“封了?” 小宫女有些失言的窘迫,衡月没再为难她,片刻后才艰难道:“那能否劳烦你,帮我打盆水来?” “那……我去问问,姑姑且等等。”小宫女很是好心。 而很快,她就给衡月带回一身新衣——不过是浣衣局宫女的衣服,最难看的浅灰色、也是宫中最低阶宫女穿的衣服。 “只有凉水……”小宫女还有些不好意思,但不得不催促,“姑姑得快些了,皇上让姑姑今日一早就去上值呢。” 衡月只能连忙应下。 二月的天,乍暖还寒,尤其是一早的时候。 那水不知的小宫女从哪里端来的,与外面的温度一样,碰到手都会冰得人一哆嗦。 衡月强忍着清理好自己,又拿起那一身布衣。 这般粗糙的料子,她实在是许久未穿过了。 而且小宫女带来的只有外衣,衡月纠结了一下,还是将自己原本的里衣穿好了。 这套宫女衣服实在是单薄,一出殿门衡月便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小宫女瞧见,到底叹了口气:“姑姑……不若将披风带上。” “多谢你,还不知道你的名字。”衡月低声道。 小宫女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奴婢莞香,劳烦姑姑垂询。” “多谢你,莞香。”衡月笑了笑,便随着莞香出了大明宫。 半路上,衡月几经犹豫,到底还是问道:“不知是否方便告诉我,青寻她……如何了?” “据奴婢所知,她被廖公公罚了禁足,这几日大约都不能出来了。”莞香对衡月实在友善,她问了,她能答的都答。 衡月却是松了口气。 只要她的事情没影响到青寻就好,被廖忠罚,总比被楚今安罚得好。 却是不知这次楚今安为什么会这般生气,昨日……衡月还以为他信了自己。 她实在想去问一问。 不过刚刚衡月也想过了,这个时辰,楚今安应该正在上朝。 她还有机会再问问他吗? 还是说…… 从此就万劫不复,再无申辩的可能? 顿住脚步,衡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看莞香:“我……还想见见皇上。” “姑姑,这个怕是不成了,皇上口谕是,不许姑姑再见任何人了。”莞香小声说道。 这个任何人,自然也包括楚今安自己。 衡月心灰意冷,启唇想说什么,却觉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身上暧昧的痕迹还在,甚至腰腿的酸软都还那般明显。 昨夜的亲密那般疯狂,一早却又这般。 衡月心中茫然无比,完全不知该怎么办,更不知道,楚今安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她,就要一直都在浣衣局了吗? * “皇上。”廖忠见楚今安坐在桌案前半晌不动,便壮着胆子上前提醒,“顾大人求见呢,皇上。” “嗯,让他进来。”楚今安垂眸,手指翻开眼前的折子,愣了一下,又重新合上。 廖忠小心地在一旁看着,心中叹息。 皇上这批完的折子,都第三次打开又合上了…… 第124章 也不知这折子到底是什么内容,要这般慎重。 楚今安批完折子,见了大臣,再看外面的天色,竟然还不到中午。 “皇上,可要传午膳?”廖忠又问。 楚今安回眸,一眼扫过殿中站着的人,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他只轻轻颔首,话也没多说,举步进了内殿。 进来做什么?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 于是楚今安又很快走了出来。 ……刚要跟进去的廖忠差点与他撞上,又连忙退了出来。 楚今安却是走进内殿才想起,这里是宣政殿,不是紫宸殿。 他一挥手:“回去。” 走两步,又回身吩咐,“叫李得胜来。” “是。”廖忠想也知道是因为什么,连忙去叫了人。 就因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男人,今天的李得胜可是忙翻天了。 那人不知怎么进来的大明宫,也不知道如今躲到哪里去了,李得胜简直掘地三尺,却也没找到一个生面孔。 而偏偏,那到底是不是生面孔,亦无人知晓。 这会儿他灰头土脸的来,又灰头土脸地离开,被楚今安几句话说得简直要怀疑人生。 可要找的到底是什么人,长什么样子,穿什么衣服,身高身量如何,楚今安一概不知,只知声音低沉…… 声音低沉的男人? 李得胜满头雾水,却在圣驾前不敢多说什么,出来后待着个小太监便训斥一顿。 楚今安也知道此事有些为难人,所以并未将所有希望寄托在李得胜那里。 至于那个男人为什么能无声无息进入大明宫,又无声无息地离开? 只有一个可能。 那原本就是大明宫的人。 楚今安这两日已经让暗卫监视起所有大明宫的宫人,不管是太监,还是侍卫,全都盯得死死的。 这群人不管是喝了口水还是去了趟茅厕,都一五一十被记录下来。 另外,他还在京中做了些部署,就等着安王的人进京来自投罗网。 一切都做得妥妥当当,唯独一人。 哪怕已经将她从身边赶走,已经罚了她,楚今安却还是觉得不妥。 偌大一个大明宫,为何仿佛,处处都是她的痕迹和身影? 此时,外面有小太监叫廖忠。 廖忠片刻后回来,脸上有些纠结,手中捧着一个大盒子。 楚今安抬起眼皮看他:“有屁快放。” “皇上,衡、咳,那间屋子已经被彻底搜过,并未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 廖忠小心地觑着楚今安的神色,将手中的盒子往前递了递,“不过在床底下,发现了这个……” 第80章 被贬浣衣局 那是织造坊常用的、装新衣的锦盒。 并无什么特殊,而且想来,那些人也都应该打开检查过,应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但廖忠却这般慎重地送到他跟前。 楚今安心中猛地一跳,盯了那锦盒片刻,突然抬手,一把掀开那盖子。 一套绣样精致的黄色寝衣出现在他眼前。 “奴才检查过了,这料子……是之前皇上赏赐的物件中的。”廖忠低声说道,“检查的奴才也去问过青寻了,这……确实是衡月姑娘做的,说想敬献给皇上的。” 楚今安默然无语,抬手抓起那寝衣随意一抖。 精致的盘龙绣样坠在左侧衣襟上,下面的祥云亦是绣得栩栩如生。 再看这衣服,针脚细密,却又小心地将所有的线头和针缝收了进去,只用手摸,也知道穿起来会多么软和舒服。 袖口做了微微收起的样式,估计是怕穿的人会漏风,那收起的地方还心思很巧地绣了同款小祥云的模样,倒多了几分不常见的可爱俏皮。 楚今安默然无语,手上动作也不如何珍惜,一双眼睛却将整件衣服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打量了仔细。 片刻后,他轻轻嗤笑一声:“什么东西,也敢妄想敬献给朕。” 廖忠被他说得愣住,眨巴眨巴眼睛才想起来弯腰应“是”。 略有些犹豫的,廖忠道:“到底是这般颜色和花样,那奴才,拿去烧了?” “朕赏赐下去的料子都是极好的,烧了岂不可惜?”楚今安却马上这般道。 廖忠便明白了。 他想了想,道:“那奴才就先收起来,不拿出来碍皇上的眼了?” 楚今安这会儿却是觉得廖忠实在碍眼。 但他什么都没说,冷哼一声,甩袖径自进了内殿。 廖忠这次没跟进去,反而无奈地摇头叹了口气,抬眼时,眸中也多了几分复杂。 皇上好不容易遇到这么一个愿意动心的人,却怎么会是,这般复杂的身份…… 而如今将人贬去浣衣局那种地方,想来,皇上心里也不会好受。 廖忠到底还是通过一件寝衣更明白了楚今安的意思,当即派人去浣衣局传了句话,拯救了正被迫洗一大盆脏衣服的衡月。 浣衣局的人并不多,而与之相对的,活却是很多。 衡月这才来,便分配了两大盆的衣服。 那些衣服都是太监衣裳,瞧着却实在脏的很,有些上面甚至沾着衡月不愿意相信的污渍。 “今天上午要洗干净这些。”分派活计的姑姑也不是故意为难衡月,但确实活多人少。 第125章 衡月应下,没多说什么,一盆一盆地将衣服端到指定的地方。 井水更是冰的厉害,衡月才洗了一件,手指就被冻得通红。 但再看看那几乎没有降下去的、小山似的衣服,她认命地叹了口气,却还是下意识去选了一件最不脏的继续洗起来。 不过衡月这边才洗了半盆,那分派活计的姑姑便快步走了过来。 见衡月已经洗了这般多了,那姑姑竟是“嘶”了一声,冲上来便按住了她的手。 衡月手上冰凉,冻得几乎已经失去知觉,偏额头又冒出细汗,显然累得厉害。 她抬手,用袖口擦着额头:“姑姑?怎么了?” “哎哟,你来的时候怎么不说自己是大明宫出来的?”那姑姑语气都变了,“御前的人……哎,也罢,我也不瞒你,刚刚有御前的公公过来,说让姑娘你少干些。” 那姑姑说着,扭头扬声叫了两个名字,把衡月剩下的一盆半的衣服分了出去。 衡月茫然看着她:“姑姑?” “你一日洗上半盆就是了,瞧这纤纤玉指,哎哟,我看了都心疼。”那姑姑说着,竟要来帮衡月暖手。 衡月有些受不住这般热情,胡乱把手在衣服上擦了几下,然后又看着麻木地走过来端盆子的人,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我、我还能洗点……” “哎哟!我的好姑娘啊,你可知道来人是谁?”那姑姑声音简直是夸张,“那是廖公公的亲徒弟,小桂子公公啊!” 衡月也记得小桂子,只是平日见到他的时候,对方总是笑着喊一声“衡月姐姐”,瞧着乖巧可爱,却不知他在外面还这般有面子。 “小桂子公公说了,姑娘虽然来了咱们浣衣局,却依旧得算是御前的人,这月例银子啊什么的,都是从御前走的……” 那姑姑语气越发谄媚起来,“哎,是我有眼不识泰山,竟真让姑娘洗这些腌臜东西。” 衡月却更茫然了。 她……还算御前的人? 可莞香明明说,皇上已经将她遣到浣衣局来了…… 那姑姑已经亲热地将衡月拉了起来,一边做出拍打她身上灰尘的动作,一边嗔怪道:“瞧你,累得脸都白了,快起来歇歇。” “多谢姑姑。”衡月小声道。 “哎,我在这浣衣局三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御前来的人。”那姑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自我介绍道,“你叫我桃红就行,什么姑姑不姑姑,在姑娘面前我这排不上号。” 衡月原本就没休息好,这洗衣服洗得更是累,话几乎也没什么力气说,只对着桃红笑了笑。 桃红扶着她往住处走去,一边还在喋喋不休着:“哎,前几年我就能出宫了,但是宫外哪里还有人等着咱们呢?我就自愿留了下来。” “哎,原本还能在个冷殿冷灶的伺候,结果我选择留下后便被派来这浣衣局。” 衡月听到这里,有些疑惑地看她:“桃红姑姑从前是在别处当值的?” “是储秀宫……先帝后面不很少选秀了,那储秀宫清冷的哟,一年到头见不到一个主子。”桃红摆手,却又后悔,“那也比这浣衣局好啊!” 说话间,已经到了一排小屋子。 桃红左右看看:“现在浣衣局人很少,她们都是两人一间,你自己住吧,你自己住这里。” 那屋子比青寻的居处还要小,进去便觉得狭窄。 屋子里也只一个很窄的小床,旁边桌椅衣柜都瞧着破旧的几乎摇摇欲坠。 衡月一件衣服也没带来,坐在那光溜溜的床上,颇有些无措的模样。 而桃红却更觉得自己眼瞎! 哪里有被罚到浣衣局来的宫女是空手来的! 不都地拿个小包袱装点体己的东西,像衡月这般光着身子来的,一看便是待不长久! 她便更显殷勤,去寻了两身干净的宫女衣服塞给衡月。 只是这边还没将床铺收拾好,外面便响起一个嘎哑难听的声音:“桃红?桃红!你死哪里去了,还不给老子滚出来!” 这个声音响起的瞬间,刚刚还满脸含笑的桃红一下子就白了面孔! 第98章 恶心,太恶心了! 衡月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桃红:“谁在找你?” 桃红回过神来,强笑道:“是……是浣衣局的管事,丁公公。” “桃红!”嘎哑的声音猛然拔高,带着显而易见的愤怒。 桃红浑身哆嗦了一下,狠狠咬了下嘴唇,又对着衡月扯了扯唇像是在笑:“我先,出去一下。” 衡月见她这般反应,很是担心,不由跟着起身一起走到门口往外看。 那是个又瘦又干瘪的老太监,瞧着便带了几分不好惹。 桃红还未走到他身边,肩膀便已经下意识的瑟缩起来。 那丁公公瞧见她过来,直接就一巴掌打在了桃红头上,带着狠厉的咒骂:“你死了还是聋了?老子找你你听不见?” 这一巴掌的声音实在是响,衡月听的心中一惊,脚步下意识的便往门口走去。 那丁公公抬手便掐住桃红的脖子:“你刚刚去哪里了?” “公公……”桃红双手扒住丁公公的手,眼睛外凸,努力一个字一个字的求道,“放过我……” “住手!”衡月眼看着桃红被掐的进气多出气少,再忍耐不住,冲上去想要把桃红救出来。 第126章 那丁公公听到这道声音,有些惊讶的回头,却在看到衡月后顿时眼神就是一变。 他痛快的松开掐着桃红脖子的手,脸上亦是端起带了邪恶的笑意:“原来是来新人了。” “公公……她、她不能……” 桃红也是万万没想到衡月竟会这么走出来。 普通宫女看到这样的一个老太监,不应该躲都来不及吗?她怎么还跑出来? 而深知丁公公恶习的桃红简直快要吓出病来,尤其衡月的来历又是那般不普通。 她还盼着衡月哪日回到御前,能助她脱离苦海,才不希望丁公公染指了对方! 桃红挣扎着,一下子挡在丁公公身前:“公公,奴婢还未来得及向您回禀。” 丁公公一双眼睛已经眯起,带着淫邪之意看向衡月,冷不防桃红又这般插了进来。 他不耐烦的一手推开桃红,又将声音故意放的柔和去问衡月:“叫什么名字?” 原本嘎哑的声音变的越发难听,衡月也看出他眼中情绪的不对,下意识退了一步。 桃红已经抱住丁公公的手冲到他跟前:“丁公公,这位是御前的宫女,只是暂时来浣衣局——” “暂时?咱家在浣衣局待了二十几年,从来没见过还能有离开的。”丁公公不屑的哼了一声,“管你之前是在哪里伺候的,来了浣衣局,还想再走?做梦!” 说着,他抬手抓住衡月的手腕,用力一扯。 衡月措不及防,险些便要栽进他的怀里,还是桃红不管不顾再次挡在她身前,努力拦住丁公公的动作:“公公,是真的,刚刚小桂子公公专门来说过!” “小桂子?”丁公公一愣,继而倒是有些踌躇起来。 小桂子他自然是知道的,那是皇上最心腹的廖公公收的小徒弟。 若是小桂子专门来传过话,那此女确实动不得。 只是再瞧一眼衡月那水嫩灵秀的模样,丁公公心里这个痒啊。 他在浣衣局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般模样的宫女! 被贬来的全都是犯了错的,一个个相貌如何不说,眼神都是死寂的,丁公公每次也只能玩个新鲜而已。 桃红之所以能一直做在这个掌事姑姑的位子上,也是因为她身上比之旁人还有一股生气,丁公公便愿意多“宠幸”几分。 这回来了个这般漂亮,又这般生机勃勃的,丁公公只觉得百爪挠心。 不若,他也不真的做什么,只揩点油总可以吧? 心中打定主意,丁公公一把推开桃红,抬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住衡月的手。 一抓住,丁公公便觉得心中一荡——这般温软细嫩,果然御前的人就是不同! 他心中更痒,衡月却险些被恶心的吐出来! 哪怕刚刚丁公公的眼神她没看太明白,但有桃红的提醒,以及……桃红和丁公公下意识的毫不避讳的身体接触,衡月便猜到了几分。 而这会儿被丁公公一把握住,对方还下意识的摩挲了两下,她瞬间感觉浑身汗毛都站了起来! 恶心,太恶心了! 这种感觉,与明亲王接近时何其相似! 衡月二话不说便要甩开丁公公,却没想,对方握的还很紧。 而且大概是她要甩开的动作激怒了对方,丁公公眉目一厉,握的更紧,甚至有顺势便要往手腕上爬的意思。 太恶心了,衡月瞬间感觉整个胳膊都难受起来! 像是被黏腻的蛇顺着肌肤滑动一般,衡月觉得再不能忍! 她皱紧眉,被楚今安娇养了这半年,连愉妃都敢躲的人这会儿胆子也大了很多,抬脚便对着丁公公膝弯处踹了过去! 这一招还是跟着小桂子学的,衡月第一次用,拿不准力道,却也尽量用了最大的力气。 效果竟出乎意料的好! 丁公公痛呼一声,直接便跪在了衡月身前,手上力道自然也松开了下来。 衡月趁机拉着桃红后退几步,蹙眉看着丁公公。 桃红却像是被眼前的一切震惊到,完全都没反应过来,只呆呆的看着丁公公,随着衡月的动作行动着。 “你……你好大的胆子!”丁公公很快回过神,当即就要站起。 衡月却已经眼疾手快的蹲下抓起一把小石子,不管不顾对着他劈头盖脸砸过去。 她原就不擅长打架,所会的翻来覆去就这么两下。 好在丁公公年纪大了,实在体力不支,被衡月绕着转了两圈又被绊倒便再站不起来。 几个在洗衣服的宫女早就怕的躲在了一边,这会儿见丁公公只躺在地上“哎哟”,便也有胆子稍微大的,悄悄伸头出来。 “你敢在宫内这般胡作非为,我、我早晚回禀皇上!”衡月还要狐假虎威的吓唬他这么一句。 但她还能见到皇上吗? 此时衡月也不知,但这般一闹,至少丁公公安分了好几日。 这天之后,丁公公半个月没再出现在浣衣局,而桃红念着衡月的恩情,一点儿衣服也没让她洗。 衡月原还担心其余人会有怨言,但她也实在没想到,那几个宫女竟比第一日见她时还要殷勤,每天不等她伸手,便抢着把该洗的衣服都分了。 ……只看这些女子的反应,衡月便不忍猜测,她们在丁公公那里到底遭受了什么。 可惜好景不长,半个月后的一天,衡月才在单薄的床榻上勉强入眠,忽然听到隔壁屋子的门被人大力打开,然后便是女子惊慌哭泣的声音响起。 第127章 第99章 她杀了人?! 衡月被惊得一下子坐起身来,侧耳听了片刻,确定是住在她隔壁的玉儿和琳儿。 那两个姑娘不过才十五六岁,进宫时间也短,听说是因为打坏了主子的东西才被贬到浣衣局。 原本只是不起眼的小事儿,甚至可以轻拿轻放,但或许正好碰到主子心情不好,小宫女这一辈子便搭进去了。 如今,更是沦到这般地步…… 衡月起身,在屋里转了几圈,终究还是在一声尖叫后再忍耐不住,一把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也是此时,另一边的房门也被打开,桃红快速跑出来拉住衡月。 衡月回头看她。 桃红咬着唇,一句话说得极为艰难:“你……别管。” 衡月看她的眼神便淡漠下来。 “你别……我知道,上次是你救了我,我很感激……但、但你上次侥幸能赢,不代表今日也能。” 桃红大约也为自己的所言所行感到羞耻。 她又狠狠咬了下唇,低声道:“他……今日敢这般过来应是……吃过药的,力气很大。你、你别冲动……” 说话间,隔壁屋的琳儿又是哭叫了一声,听着很是凄惨。 桃红仓皇的别开视线:“连玉儿都未上前帮忙,你、你也别去了……” “多谢你。”知道她是好心,衡月也温和了眼神。 只是,衡月实在做不到听而不闻,视而不见。 她想好好活着,她也想无愧于心地活着。 衡月左右看看,捡了个趁手的棍子,对着桃红点了点头,还是义无反顾进了琳儿的屋子。 丁公公闯进去后门都没关,衡月进去的很是顺利,也没惊动屋子里的人。 而一进屋,她就看到玉儿抱着头缩在角落里,抖如筛糠。 靠门的床上,穿着太监服的男人压在女子身上,一手死命掐着她的脖子,另一只手则已经探进了被子里…… 还有那猥琐的动作,看得衡月一阵反胃。 琳儿被他掐得嘴巴里只能发出“咯咯咯”的声音,一双眼睛徒劳地瞪大,整个人都在不住颤抖着。 不过十五岁的小姑娘,眼中全是空寂和绝望,甚至衡月还看出一些死志在里面…… 衡月闭了闭眼睛,不管不顾举起棍子,对着那耸动的人影敲了下去—— “什么?” 楚今安不敢置信抬起头来,“这才出去几日,还敢杀人了?” “应该是意外……”廖忠踌躇着不知道该怎么说。 见楚今安就蹙眉看着自己,廖忠无奈笑了一下:“此事实在是有些腌臜,奴才怕污了皇上的耳朵。” 楚今安嗤笑一声:“那你还提?” “那……衡月姑娘终归是御前的人,内务省来问奴才要如何处置……”廖忠小心地觑着楚今安。 楚今安轻哼:“细细说来。” 廖忠轻咳一声,不太敢看楚今安的表情,只小声说着:“……丁仁当时吃了药,正在兴头上,被衡月姑娘一棍子敲在后脑勺,当场就不行了……” 在听说浣衣局管事那恶习时,楚今安便沉了脸色。 在听到事发过程,得知衡月竟那般胆大,深夜一个人往事发的屋子里去,楚今安忍不住冷哼一声, 而得知后来整个浣衣局的宫女都为衡月求情时,他紧绷的唇角终于舒展一些,开口却是道:“她倒是会收买人心。” “此事也是奴才的错,竟不知内宫还有这般恶劣之人。”廖忠一直小心的注意着楚今安的表情,如何猜不出他的心思? 当即便跪下请罪道:“说起来,虽然那丁仁一条命交代在衡月姑娘手上,却实在算不得衡月的错。” “杀人还无错了?”楚今安哼道。 廖忠小心的措辞应答:“若丁仁的事情被发现,也是一个死。” “这么说,她还为民除害了?”楚今安沉沉吐出一口气,却看向廖忠,“你做了什么?” 廖忠一惊:“奴才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那丁仁既然是如此货色,衡月……没事?”楚今安抬起眼皮,直直看向廖忠。 廖忠后背的冷汗刷的就冒了出来。 便是他知晓,这半个月来楚今安一直在关注着衡月,此时也万万不敢戳破这一层。 至于衡月是否有事,楚今安自然心知肚明,只是没过多关注浣衣局的其他人而已。 廖忠思来想去,知道瞒不过,只得道:“起初衡月姑娘才去浣衣局,奴才那侄女闹得厉害,非得让小桂子跑了一趟……” 这是将责任推到了青寻身上。 “小桂子与她相熟,大约也想着认识衡月姑娘颇久,便跑了这一趟,约莫也有些用?”廖忠谨慎地回答。 楚今安哼笑一声:“怎么朕还听说,衡月的月例银子还是走的大明宫呢?” 廖忠这次只能装傻,低头不语。 还能为什么? 此事若没有皇上的默许,谁敢干? 皇上不说,他们就只当衡月是暂时离开,依旧算是大明宫的人。 不过大约也是这份底气,让看起来那般娇弱的衡月敢半夜去救人…… 此事不必言明,楚今安自然了解。 这会儿他不说,但心中却是非常满意的。 衡月不管怎么说,无论是何种身份,那都是他的女人。 第128章 楚今安已经继续低头去批折子了,廖忠却明白了皇上的意思,行礼后退出殿中。 外面,内务省的管事公公徐清正在焦急地等着,一见廖忠出来就迎上去:“廖公公,这这这……” “你既来问,便也该知,衡月姑娘是不同的。”廖忠也不卖关子,“此事就是丁仁死得够快,不然……” “是,奴才原也是这般想的。”只这一句,徐清便松了口气。 廖忠摆摆手:“你我都是管事,徐公公何必这般客气自称。” “全仰仗廖公公啊!”徐清又拍了半天马屁。 他就知道,关于那位姑娘的事情,来大明宫问一趟总不是白跑。 将廖忠哄的高兴,徐清刚要离开,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再抬头时,却见楚今安已经站在紫宸殿的殿门前。 他连忙下跪,廖忠也急急迎上去:“皇上?” “她在哪里?”楚今安一边往外走着,一边问道。 徐清不明所以,下意识问道:“谁?” 廖忠却已经心知肚明,应着楚今安往外走:“就在内务省呢,奴才命人留意过,慎刑司的人早早被奴才拦下了……” “你倒是懂她。”楚今安眼风一扫,廖忠浑身一紧,又连忙讨笑道:“奴才有罪,妄自揣度圣意……” 楚今安看了他一眼,哼笑一声,举步往外走去。 徐清甚至都没反应过来皇上要去内务省了,待被身后跟着的宫人提醒后才明白过来,连忙匆匆跟上。 内务省院子里,衡月已经跪了有半个时辰了。 第100章 她只听得“皇上”二字 桃红、琳儿等人跪在衡月身后,琳儿脖子上的掐痕未消,眼中全是泪水,只偶尔看向衡月的时候带了几分感激。 而不远处,丁仁的尸体还摆在那里,身上的血污都未曾被清理过。 衡月低着头,静待着自己的审判。 那一棍子下去之后,她自己也没想到,竟然会就这般出了人命。 当时衡月也是吓呆了,举着棍子呆呆地看着躺在地上抽搐呻吟的丁公公,不知道该做什么。 但很快冲进来的桃红却发出惊喜的叫声:“丁公公!丁公公这是怎么了?” 衡月还呆愣着,那边挣扎坐起来的琳儿一边捂着脖子咳嗽,一边探头看过来。 她正好看到丁公公停止抽搐瞪大眼睛不动的画面,顿时止住咳嗽,尖叫一声。 衡月还以为琳儿会害怕,却不想她忽然大笑起来:“丁公公死了?他是不是死了?他死了吗?他死了吗??” 小姑娘疯了一般的从床上跳下来,连凌乱的衣衫都顾不上,只笑得癫狂的用脚去踢丁公公。 确定他真的一动不动,还睁着眼睛时,琳儿喃喃了一句“真的死了”,然后愣了片刻,忽然大哭起来。 躲在墙角的玉儿瞧见这一幕,也跟着大哭出声。 而站在衡月身后的桃红,早已经泪流满面,哭的像是一个受尽了委屈的孩子。 衡月心疼的抱住桃红的胳膊,又去轻拍琳儿的后背。 也是离近了,加上两人都只穿了单薄的寝衣,衡月才看到,不管是桃红还是琳儿的后背和胳膊上,全是层层叠叠的伤疤…… 这丁公公,果真该死! 衡月第一次杀人,虽然是意外,刚刚却也是真的害怕。 但这会儿一边扶着一个哭到几乎昏厥的女子,衡月却丝毫不怕了。 她想,或许这就是上天的意思,让她一棍子便将这该死的丁公公给敲死了! 死便死了,哪怕她为此受到惩罚,哪怕是将她关进慎刑司,她也认了! 豪气胆边生,到此时仍旧未消退。 哪怕就跪在距离丁公公尸体不远的地方,衡月也丝毫不怕。 但走进来的楚今安瞧见这一幕,便先蹙了蹙眉,又回头瞪了徐清一眼。 徐清被瞪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是廖忠“哎哟”一声:“什么脏的臭的都往这里摆,快抬走抬走,莫要碍了皇上的眼!” 衡月在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时,连廖忠说了什么都没听清。 她只听得“皇上”二字,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想的便扭头看过来。 楚今安也正在看她。 见衡月那双漂亮的水眸瞪得圆圆的,仿佛极为惊讶一般,却又意外的可爱。 他忍不住轻轻抬了抬嘴角,又强制压下。 她瘦了。 便是不太明显,但两颊原本刚养出来的嫩肉已经不见,便是肩膀,这般瞧着似乎也削瘦了几分。 楚今安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心中微有不满。 丁仁的尸体很快被抬走,楚今安抬脚走了一步,衡月猛的回过神来,连忙垂下眼去,又俯身行礼。 楚今安余光瞧着她单薄的脊背深深弯下,眉头又是一动:“起吧。” 衡月犹豫了一下,又去看跟在后面的徐清。 徐清吓得都要跳起来了:“快!扶衡月姑娘起身啊!” 皇上都让她们起来了,还看他做什么?他还敢让她继续跪着啊! 廖忠也不必旁人,急走两步伸出小臂,让衡月扶着借力。 起身间,衡月听到他低声道:“放心。” 这便是,丁公公这事儿应是无碍了。 衡月心中一放松,身子便略摇晃了一下。 第129章 她只是跪得有些久了,加上昨晚没睡好,情绪又起伏过大,此时确实有些站不稳,但也不至于会倒。 可廖忠却有些夸张地惊呼一声,下一瞬,那道熟悉的、黄色的影子忽然冲了过来,抬手便紧紧搂住她的腰身。 衡月惊了一下:“皇上?” “闭嘴,蠢死了!站都不会站!”楚今安低声斥责道。 “奴婢……”衡月也是许久没听到这种训斥,实在有些不知所措,只能低下头去应道,“奴婢有罪。” “嗯。你能耐了,都敢杀人了。”楚今安冷声道。 他能感觉到,说到最后三个字的时候衡月身子轻轻抖了一下。 她确实还是在怕的。 楚今安眉头不着痕迹地蹙了一下,回头去看徐清:“你……” 但这么一动,他才发现,这内务省的院子里实在站了不少的人。 他不着痕迹地放开衡月,只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能借力站着,同时对徐清道:“事情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 “是,是,皇上,奴才已经查明,此事完全就是丁仁的过错,他乱吃药猝死,与衡、咳、与几位姑姑又有什么关系呢?”徐清马上说道。 衡月和桃红几人都不着痕迹松了口气。 但这口气松的楚今安却有些不悦起来。 怎么?他人都来了,难道衡月还会觉得自己有事不成? 完全忘记之前就是自己将人贬到浣衣局的,还是在那般狼狈的境地。 楚今安只轻哼一声,走了一步,又回头看衡月:“跟上。” 衡月略有些不解的看着楚今安,其余人自然也不了解皇上到底是何意。 还是廖忠,轻轻推了衡月一把,让她跟在了楚今安身后。 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回到了大明宫。 衡月原本只穿了件寝衣,衣服上还溅上了些血迹,之前也只是胡乱拽了件衣服披在身上。 狼狈的,脏污的,这么进了大明宫,衡月觉得有些丢脸。 楚今安却头也不回的到了紫宸殿,进门前看了衡月一眼,又看廖忠:“让她收拾干净再来回话。” “是!”廖忠应了一声,忍不住笑了一下,被楚今安瞪了一眼。 衡月还有些懵懵懂懂的,被廖忠带到侧殿,叫了两个手巧的小宫女来伺候她梳洗。 换上梳洗的、属于大明宫宫女的衣服,衡月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这……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她杀了个老太监,就可以回到大明宫了? 茫然地随着宫女走出侧殿,再看到熟悉的紫宸殿殿门时,衡月恍惚片刻。 “姑姑?皇上在等您呢。”小宫女低声催促着。 衡月应了一声,抬步迈进紫宸殿的大门,抬眸,对上楚今安望过来的眼睛。 第101章 又不是没碰过 楚今安放下朱砂笔,将面前打开半个时辰的折子合上,又对着衡月招招手:“过来。” 衡月应了一声,走过去的时候不知为什么有些紧张。 而楚今安也半晌没话,只目光落在衡月身上,缓缓打量着。 大约是在紫宸殿,在他自己的地盘上,楚今安这会儿的目光比之前放肆了很多。 他细细的、一寸一寸看着衡月,似乎半个月没有见到的,都要在这一时间补过来。 哪怕衡月没有抬头,也能感受到这如有实质的目光。 起初她还能假装镇定,但是被看的时间长了,逐渐的,她面颊和耳朵都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 她实在受不住,第一次主动问道:“皇上……有何事吩咐奴婢?” “过来。”楚今安还是这句话。 他也分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也没想到……再见她,竟会是这般感觉。 衡月不知所措的走近,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却被楚今安一把抓住了手腕。 “皇上……”衡月一惊,脚下却被拽的一个踉跄,一下子坐在了楚今安腿上。 廖忠连忙躬身退了出去,还将殿门牢牢关上。 衡月则颇有些手足无措。 虽然只隔了半个月,但忽然被这股熟悉又有些陌生了的龙涎香包围,衡月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她想站起来,却又被按住,楚今安的声音就沉沉落在她耳边:“怎么?” “皇上……”衡月紧张地咽了口口水,才挪动了一下,便感觉到了什么。 她大惊失色,不敢置信的猛然抬头看楚今安,又连忙低下头去。 “又不是没碰过,这般惊讶作甚?”楚今安语气淡的像是激动而立的不是他一样。 衡月摇摇头,又摇摇头,一张小脸补满红晕,贝齿更是将唇瓣咬的血红。 却让楚今安眼神更浓,神色更淡。 他漫不经心一般的将手下垂,却正好放在自己膝盖上。 稍稍一动,便捏住了她的臀部。 衡月惊的险些一下子跳起来,却又被他另一只手按住:“别乱动。” “皇、皇上……”她结结巴巴,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只一张脸彻底红透,却也无法拒绝。 楚今安慢条斯理的揉了片刻,忽然冒出一句:“瘦了。” 衡月轻轻“啊?”了一声,顿时更加羞臊,却又莫名其妙接了一句:“那、那奴婢争取再……再胖回去……” 第130章 “嗯。”楚今安应的声音清淡的,就仿佛作乱的那只手不是他的一般。 在衡月脸上红得几欲滴血,嘴唇也险些被自己咬破时,楚今安终于将她一把抱起,大步往内殿走去…… 小别胜新婚,是楚今安真切的感受。 半个月不长,甚至从前也有过这般久没碰过她的时候,但这次却是足足那半月的时间未曾见过她。 楚今安不愿去回想那些让他不痛快的事情。 因此,为了不看到那道令人烦躁的伤痕,楚今安将衡月转过去,从背后深深进入她。 衡月惊叫一声,又马上抿紧了唇。 可莫名的,眼泪却忽然冒了出来。 她……她真的以为……皇上再不要她了…… 她真的以为,或许她再也回不来大明宫,回不到……他身边了。 躺在浣衣局狭小的床上时,衡月一遍遍劝着自己,劝自己不要想那么多,劝自己活着就好,劝自己还能出宫就好。 她能慢慢把自己哄好,她以为已经把自己哄好了,却还是比不上见楚今安一面。 实在是没出息极了。 她不能这般。 她不该这般。 可眼泪却簌簌而下。 在浣衣局的时候,衡月实在是怕的。 丁仁那般,桃红对她也存了别的心思,其余宫女不是一脸麻木就是眼神绝望。 整个浣衣局,都是一个令人窒息的存在,衡月只能反复安慰自己才能挺过一日日。 被撞到理智破碎时,衡月再忍耐不住,哭出声来:“皇上……” “不要再赶走奴婢了……” “奴婢……怕得很……” 楚今安也红了眼睛,不要命一般掐住她的腰身,一边质问道:“你怕什么?你还能怕什么?” “怕……再见不到皇上……” 她哽咽出声,语气诚恳深情,听的楚今安一阵恍惚。 继而他又觉得好笑起来。 他抬手,重重按在衡月肩膀处的伤痕,冷笑问道:“是么?” “皇上……”衡月不明所以,抬手想按住他的手,却被楚今安一个大力冲撞顶的险些跪不住。 她惊呼一声,却听楚今安带着压抑问道:“他是谁?” “谁?”衡月茫然,下一瞬,她被楚今安抱着腰身,忽然被旋转着按在床上。 四目相对,衡月竟从楚今安眼中看出一丝不甘和嫉妒。 她不懂,下意识抬起莲藕似的雪白小臂搂住他的脖子:“皇上……” “他是谁?”楚今安还是这一句,腰身沉沉下压,几乎要将她钉在床上。 衡月却被迫猛地扬起纤细的脖子,肩膀上的疤痕也弯成一个漂亮的弧度。 她心中不解,嘴上却在答着楚今安:“谁?” 楚今安却又换了问题:“为什么?” 问一下,动一下,一句句“为什么”,让衡月从本就有些迷茫的理智渐渐散去,到最后只会哭着求他,问什么都是不知道。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打在才盛开的春花上。 春雨潺潺,花瓣颤颤,片刻后似乎不堪承受一般微微倾斜,将花芯中的雨露尽数倾倒而出…… 等衡月再睁开眼睛时,窗外天已经黑了。 雨过天晴尚未晴,星月都不见。 一片漆黑中,只床头一盏灯笼摇曳,让她勉强看清,自己还在龙床上。 “皇上?”衡月拢着被子,试探地唤了一声,并未得到回应。 她犹豫了一下,四下看了看,并未找到自己的衣服。 大约是有人听到了她的动静,外面脚步声响起,片刻后,一个熟悉的身影带着迫不及待跑了进来:“姐姐!” “青寻?!”衡月惊喜极了,“你怎么在这里?” “皇上允我来服侍姐姐!”青寻调皮地说完,之后却又顿了一下。 片刻就,她勉强扯出一个笑来,“今晚,姐姐去我哪里凑合一晚吧?” 衡月也愣了一下,却很快明白这话中的意思。 皇上……并未准备让她在这大明宫中长住。 大约也是因她白日里的侍寝,才勉强允她住上一夜。 她僵硬地扯了扯唇角,应了一声,又很快别过头去,只怕被青寻看到自己忽然红起来的眼眶。 青寻也连忙转移话题:“皇上被太后娘娘叫去了……姐姐,不如先换身衣服,与我一起用晚膳去?” 衡月慌乱地点点头,抬手飞快擦了一下眼睛,又对着青寻笑笑。 * 慈宁宫。 楚今安坐在下首,正陪着苏太后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第102章 一个宫女,却将兄弟俩迷的团团转 用了晚膳,聊了半个时辰,楚今安还是没弄明白苏太后到底想做什么。 只是对方身份这般,今日不知为何似乎又带了些讨好的味道,楚今安也不能直接离开。 他心中牵挂着紫宸殿龙床上的人,应的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忽然之间,却听苏太后状似不经意般问道:“哀家听说,前段时间你宫里,贬出去一个宫女?” 楚今安缓缓放下茶杯,口中却道:“已经查清楚了,不过是场误会。” “误会?”苏太后倒是很惊讶的模样。 她拿起茶杯放在唇边,掩饰那一瞬间的失态,但这一刹还是被楚今安看到了。 第131章 楚今安微微挑眉:“怎么,母后认为不是误会么?” “你那宫中发生了什么,哀家又不知道,如何晓得是不是误会呢?” 苏太后掩饰的笑道,“而且皇上也不是那般为美色所迷的人,若你说是误会,那定是误会了。” 楚今安“嗯”了一声,也并没有想多解释的意思。 苏太后放下茶杯,却又说道:“原本那叫衡月的宫女,哀家也很是相中呢,还想与你商议,若大明宫确定不留她,哀家还想将她调到慈宁宫来伺候。” 这话说得楚今安忍不住就皱起了眉头。 想讨了衡月去的,到底是慈宁宫,还是明亲王府? 他心知肚明,于是更加不悦,再开口时语气更冷冰冰:“母后到不必再存这般念想了,朕宫里的人,便是死了,也是大明宫的死人。” 他话说的这般强硬,噎的苏太后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片刻后才想起来生气:“你……” “母后见谅,前朝还有事,朕先回去了。”楚今安不等苏太后再说什么,起身便告辞离开。 他走得利索极了,却将苏太后气得险些砸了一套茶盏。 楚今阳从后内殿中走出来,看着楚今安的背影,轻轻哼了一声:“他对母后这般不敬,母后便该治他一个不孝!” “不孝?谁能有你不孝?”苏太后猛然转身,怒目看着楚今阳,“你怎恁的不要脸,连你皇兄的后宫都摸了进去!” 楚今阳被这话一斥,讪讪摸了摸鼻子,没敢答话。 “如今可好,李昭仪竟有了身孕,你……你瞧瞧你,都干的什么好事儿!”苏太后越说越气,简直忍不住要上手去打儿子。 “满宫的宫女不够你玩的,非要摸上后宫昭仪,你真的是……早晚栽在这上头!” 苏太后骂完,又愁起来:“此事该如何掩饰?你真会给哀家找麻烦。” “怕什么,好好的美人儿放在那里,皇兄碰都不碰,难道还要美人儿独守空闺不成?”楚今阳被骂得没有丝毫感觉了,径自坐在一旁,又抬手拿起个苹果啃起来。 苏太后烦躁地瞪了他一眼:“他碰不碰,那都是他的女人!你就非得——实在该给你寻个王妃,将你好好管一管了!” 楚今阳嗤笑一声,忽又扭头,对着苏太后笑道:“母后何必这般怕他?他能上位,不过全靠林氏一家。” “如今端亲王肯与母后交好,他失了依仗,被废岂不是朝夕之事——” “莫要胡说八道!”苏太后连忙制止楚今阳的话,又拍了他一下,气怒道,“以后这般话莫要再说了!” 看楚今阳还有些不服气,苏太后实在头疼:“皇位代表何意,你难道真的不懂?” “当年若不是我一时谦让,今日还能轮到他坐在那龙椅上?”楚今阳依旧张狂的很。 苏太后瞪他一眼,却实在无奈,换了个话题道:“李昭仪那里,药哀家已经让人悄悄送去,你以后!莫要再行这般无端之事!” “可惜了,毕竟也是儿子的种。”楚今阳嘴里说着“可惜”,面上却实在没什么可惜之色。 他倒是还惦记着衡月:“母后何时帮我将衡月要到慈宁宫来?她来了,我便老实了。” “你给哀家滚出去!”苏太后只觉得头痛。 不过是一个宫女,到底有什么好的?将这兄弟俩都迷得团团转。 看楚今阳真要起身离开,苏太后又道,“你选正妃的事情,自己也上上心,偌大一个王府,总要人打理的。” 楚今阳漫不经心点点头,苏太后叹道,“也罢,改日瞧个好天气,还是哀家帮你操办吧。” “好,那便劳烦母后了。”楚今阳随意的一拱手,笑着离开。 另一边,回到紫宸殿的楚今安看着已经收拾整洁的龙床,什么都没说,举步出了寝殿。 廖忠等在门口,觑着他满面阴沉神色,越发小心谨慎。 偏楚今安还要问他:“跟青寻走了?” “是,今日匆忙,还未来得及将衡月姑娘的住处收拾出来……”廖忠试探的说道。 之前,衡月的屋子都是被封起来的,而且里面因为之前的翻找格外的乱。 今天衡月回来后,楚今安没有别的吩咐,宫人也没敢去将那屋子打开收拾…… 楚今安“嗯”了一声,却道:“那地方不好,给她换个住处。” 终于是有明令了。 廖忠松了口气,才要应下,就听楚今安道:“先住在侧殿也可。” “啊?”廖忠下意识惊讶了一下,在对上楚今安的目光后,他连忙道,“这般也好,更方便看到衡月姑娘的一举一动。” 说完又觉得似乎不对劲,廖忠连忙补充道,“这样也能更好的监视她。” 说起这般话题,楚今安的面色却越发阴沉下去。 那日在衡月屋里的男子到底是谁,至今整个大明宫还未寻到。 而今日苏太后略有些露馅的反应,开始让楚今安怀疑,之前那件事是否有可能与苏太后有关。 曾经的小相,还有苏太后若有若无透露出来的消息。 更何况,当时似乎还有个出自慈宁宫的云萍…… 思绪千回百转间,外面响起求见声音,竟是李得胜来了。 楚今安宣了人进殿,却不想李得胜一进来,便匆匆忙忙对着楚今安行了一礼,低声道:“回禀皇上,季为新那边,有了新的进展。” 第132章 青寻屋里,此时的衡月也刚得了消息,很是惊讶:“你去办了?” “姐姐已经定好计划,便是姐姐不在,我也可以做好的!”青寻邀功似的拍拍胸口,“而且季御医很是配合呢,我一说,他就答应了!” 第103章 才睡着又被叫起来伺候 相比较青寻,衡月知道季为新的底细,自然明白他为什么会答应。 她细细听着青寻的叙述,心中很是感动。 至少这大明宫,还有一个真心待她的朋友。 “……就是这般,今日季太医已经将那定情信物送上,而愉妃娘娘,似乎也收下了。”青寻说完便笑了起来。 她给衡月倒上茶,“而且这段时间,愉妃娘娘像是完全没想起皇上似的,姐姐不在大明宫的这段时间,敬事房只来过一次,还被皇上打发掉了。” 衡月倒是有些惊讶:“啊?那太后娘娘也没催促皇上吗?” “没有呢,而且,李昭仪这半个月一直在宫中称病未出,愉妃娘娘也未去探望,倒是太后娘娘去过一趟。”青寻将后宫诸事一点点与衡月说起。 衡月越听越糊涂,喝了口茶后倒是忽然想起之前的猜疑,一瞬间觉得心惊不止:“李昭仪她……是什么病?” “未曾细说。”青寻话才说完,就听到有敲门声响起。 她起身去开门,随后有些惊讶:“廖公公?” 廖忠? 衡月也有些吃惊地站起身来,却见廖忠笑着对她拱手道:“衡月姑娘,请随咱家来。” 衡月和青寻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有些惊疑不定。 青寻忍不住问道:“公公,不是说好姐姐今晚住在我这里吗?” “皇上特意吩咐,让衡月姑娘以后住在紫宸殿的侧殿。”廖忠笑眯眯说道。 这话惊得两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半晌,青寻才结结巴巴问道:“这、这是什么意思?” 衡月也不懂:“紫宸殿的侧殿……可以住、吗?” 且不说是否能住人,就以她的身份,能住吗? 她……她配吗? “皇上说姑娘住得,姑娘便住得。”廖忠笑道。 衡月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是只住今晚吗?” 如果只是暂居,她倒是可以理解。 这把廖忠也问住了,他想了想:“皇上倒是没有吩咐,姑娘先住着便是。” 那便只能先这般了。 青寻却还抱着衡月不肯松手:“公公,能不能让姐姐晚点再过去?我还想和姐姐再说说话呢。” “那你不如跟着一起过去。”廖忠低声提醒。 毕竟皇上让衡月住进侧殿,可没说青寻不许过去。 与其拖延过去的时间,不如让青寻跟着。 两个姑娘对视一眼,多少都有些欢天喜地起来。 紫宸殿的侧殿从前没什么人住,便是楚今安,也只偶尔过来坐一下。 这回拨给衡月居住,宫人急赶着打扫了一下,便是这般,也比衡月之前的住处好得多。 她坐在椅子上,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只能求助地看向廖忠:“廖公公,皇上这……这是何意啊?” 廖忠哪里知道? 他还要去向皇上复命,衡月犹豫了一下,让青寻在这里等着,也起身去了正殿。 楚今安还在批折子,听到两人的回禀也只淡淡“嗯”了一声。 面对这般的皇上,衡月也不敢多问什么,行了礼后便想告退。 倒是廖忠留下了,趁着楚今安忙完,将衡月的问题问了一遍。 “只住一晚?”楚今安抬起眼皮看他,笑意里都带了些嘲弄的意味,“刚刚朕听着,光收拾就收拾了半个时辰,她还想只住一晚?” 廖忠应了一声,心中有了底。 难怪之前有人来问,衡月那个职位的空缺要不要调人来补,也被楚今安拒绝了。 然后确定衡月的月例银子还是从大明宫走,才有后面的这些事情…… 原来在皇上心中,便是一时贬去浣衣局也好,被处罚了也好,衡月都是他的正五品内侍尚宫。 正这般想着,廖忠却忽然听到一阵熟悉的欢笑声。 那笑声正是从侧殿传来的,听着有几分熟悉…… 廖忠又细听片刻,顿时心中大惊,连忙就跪地向楚今安请罪:“皇上赎罪,奴才这就过去让青寻那丫头注意些——” “无妨。”楚今安摆摆手,却是唇边含了一丝笑意。 但那笑意转瞬即逝,又变成一种冷漠。 廖忠瞧的清楚,如今却也实在摸不清楚今安的心思,只能低头应了一声,心中却想着,还是要提点青寻几句。 看皇上这意思,大约是允了青寻伺候衡月,在这侧殿长住了…… 今日楚今安这一出,实在是所有人都没想到。 紫宸殿向来是皇上的寝殿,那侧殿,便是空着,也未说允许哪个妃嫔、甚至皇后居住过。 如今却住进去一个宫女…… 第二日一早,得了消息的苏太后便又将楚今安叫了过去。 楚今安早有应对,下了朝后不紧不缓便往慈宁宫而去,楚今阳也与他同行:“正好今日也去向母后请安。” “嗯,三弟得闲便多陪陪母后也好。”楚今安颔首道。 “可惜母后惦记皇兄始终比臣弟多呢。”楚今阳却这般说道。 第133章 楚今安也不与他争这口舌官司,只点头:“那朕有时间,也会多来陪母后。” 一句话噎得楚今阳无话可说,毕竟楚今安身为皇帝,确实忙得很。 到了慈宁宫,苏太后一开口,说的果然是紫宸殿侧殿之事。 她叹气道:“从未听闻哪个宫女住在紫宸殿的,哪怕是侧殿,也于理不合。” “母后所言极是。”楚今安应道。 他仿佛那软硬不吃一般,苏太后说这般不对,他便承认;苏太后让他莫要这般,他也答应。 但应是应了,衡月当晚依旧住在紫宸殿侧殿。 不过她才睡着,便被楚今安又叫过去伺候了…… 拖着酸软的腰身重新回到自己的床上时,衡月觉得住的这般近实在是有好处的。 至少她不必像之前那般,再绕过回廊走那么远了。 迷迷糊糊趴在床上,衡月很快便睡着了过去,被噪杂声吵醒时,她才迷迷糊糊意识到,寅时到了。 皇上去上朝,衡月原也想起身去伺候的,但才站起身,她便感觉天旋地转,猛地便栽倒在地上…… “衡月姑娘受了风寒,原本并无大碍,只是……” 刘院正小心地看了楚今安一眼,再看看四周的宫人,轻咳一声,小声说道,“药浴……” 楚今安蹙起眉头。 确实,最近几次,他情绪波动很大,偏又有种种事情影响,衡月并未来得急事后再泡药浴。 而且,似乎都没吃避孕之药…… 此时想起,才觉得弊端种种,楚今安忽觉得心脏漏跳了一拍,之后又觉得自己好笑。 安王的奸细而已,别说如今只是中毒颇深,便是死了,又能如何? 理智这般告诉楚今安,但…… 他闭了闭眼睛,吩咐廖忠:“准备药浴。” 这是个顺手的工具。 还不能死。 衡月恢复意识的时候,便感觉嘴巴里一阵苦味。 她下意识呕了一声,就要闭上嘴巴不喝,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冷淡道:“张嘴,咽下去。” 第104章 “她算什么东西!” 几乎的下意识的,衡月听从了楚今安的话,乖乖将嘴巴里又苦又恶心的药咽了下去。 也是咽下去之后,她才反应过来,是楚今安在给自己喂药。 “皇上……”衡月呆呆的,“奴婢,怎么了?” “蠢。”楚今安启唇,吐出的又是这么一个字。 他将药碗塞进衡月手中,面沉如霜的起身,也不与她说话,转身便往外走去。 还好廖忠早就将青寻叫了来,这会儿楚今安出去,青寻便坐在衡月床边,边继续给她喂药便皱着眉道:“姐姐得了风寒,一时没休息好昏过去了……” “我感觉好多了,你不必担心。”衡月温声安慰,目光忍不住追随楚今安的背影。 皇上生气,是因为她没照顾好自己而生病了吗? 她侍寝回来,似乎是太过疲累,连被子也没盖就睡着了过去…… 等一下! 衡月忽然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她紧张的抓住青寻的袖子,唇瓣启合,几次之后才问出来:“皇上……皇上无事吧?” 她不会过了病气给楚今安吧! 细细想来,其实从浣衣局回来她便不太舒服了。 大约是那次夜半时穿了太久的寝衣,又惊吓又紧张的,后来感觉身上凉飕飕的…… 万一她之前便得了风寒,传染给皇上了怎么办? 青寻摇摇头:“姐姐放心,刘院正已经给皇上诊过脉了,皇上无碍的。” 衡月这才松了口气。 青寻却有些为她抱不平:“皇上多少人伺候,姐姐合该顾好自己先……” “咱们是皇上的奴婢,自然事事要以皇上为先。”衡月连忙制止了青寻的话,小声提醒她。 青寻有些不乐意地抿了下唇,到底没再说什么,只小心地给衡月喂药。 吃了汤药,又泡了药浴,衡月便觉得身上轻松了不少。 只是她挂念着楚今安,被青寻按在床上依旧觉得不放心,还是想去正殿看看。 然而青寻一直未走,衡月也不好意思催她,只能先等着。 这一等,便又睡着过去,再醒来时却是被正殿的哭闹声吵醒的。 “姐姐小声些,愉妃娘娘来了。”青寻扶她起来的时候低声提醒道。 衡月这会儿感觉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一边点头一边坐起身来,也放轻了声音:“这是在哭什么?” “姐姐不必问,细听片刻就是了。”青寻掩口笑道。 衡月原还不解,下一刻却听到愉妃拔高的语调:“皇上这是说的什么话!凭什么她一个贱婢就能住在紫宸殿了!” “侧殿也是紫宸殿,她算什么东西!” 衡月便明白了,原还是因着她住处的这件事。 只是没听清楚今安说了什么,只能听到愉妃嗓门猛地拔高,不敢置信的吼道:“当初臣妾的万福殿走了水,都没办法住人,皇上也没说让臣妾留宿紫宸殿……” 她大喊大叫的,大约也激起了楚今安的怒意。 衡月就听到楚今安声音也高了起来:“你又不是大明宫的人!” “皇上看她,到底是当大明宫的宫人,还是你的女人?”愉妃问道。 第134章 这话问的衡月心中都是一慌,忍不住便竖起了耳朵。 她不知道楚今安会怎么回答。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盼什么回答。 但楚今安似乎并没说什么,只冷笑了几声,衡月这边听得模糊,只能猜测着—— 他应是不屑于回答这般、带着小女儿争风吃醋意味的问题的。 衡月心中莫名失望,却又对自己的失望感到不可思议——她竟然会觉得,皇上眼中,自己会是其他身份吗? 愉妃依旧在大吵大闹,楚今安却再没了回应。 衡月静坐着等待,她觉得,以愉妃的性格,大约会在急怒之后直接冲到侧殿来再与她吵一场,或者直接甩给她一个巴掌。 她该回手吗? 或许,也该硬收了这一巴掌。 毕竟连衡月自己,都觉得自己不配住在这紫宸殿的侧殿里。 但这次有些不同。 愉妃争论片刻后,似乎见楚今安实在没有反应,便气咻咻的丢下一句:“皇上再这般,臣妾可要真的生气了!” 见楚今安还是不答,她便一跺脚,直接转身离开了。 就直接离开了! 衡月听着那逐渐远去的脚步声,不由有些诧异。 与青寻对视一眼后,衡月走到门口,悄悄推开一丝缝隙往外看去。 愉妃的背影离开的并不算是太匆忙,甚至……衡月并不能看出有多少的气急败坏和愤怒。 反而像是,带了些轻松一般? 衡月猜不透愉妃的心思,只是在对方走出视线范围后便关好殿门,回身蹙眉道:“看来,季太医那边还需要再加一把火。” 愉妃还这般在乎楚今安的所作所为,似乎与从前并无不同。 青寻不通男女情事,反而看得比衡月更清楚点:“可是姐姐,我觉得这次愉妃除了声音大了些,似乎并没有多么生气。” “当真?”衡月惊讶,又转而细细回想刚刚愉妃的表现。 似乎,确实如此? 愉妃虽然吵得厉害,但仿佛只是为了走个过场? 就好像她应该来闹这一次似的。 衡月有些想不明白,青寻又说道:“或许是我想多了,姐姐病才好一点,还是莫要多思多虑。” 正说着,殿门被人推开,楚今安走了进来。 衡月和青寻连忙行礼。 “如何了?”楚今安进门就问道。 衡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还是青寻替她道:“回皇上,衡月姐姐睡了这半日,已经好多了。” 楚今安点点头,他身后廖忠对着青寻使了个眼色,让她先出去了。 衡月不知为何,忽然有些紧张。 在廖忠也出去后,她心中一慌,直接对着楚今安跪下了。 楚今安垂眸看着她,没什么情绪的问道:“怎么?” “奴婢……”衡月咬了下唇,“奴婢听到愉妃娘娘与皇上的争论了,都是奴婢的错……” “你错在何处?”楚今安挑眉。 衡月犹豫了一下,小心抬眸看了他一眼,又低头应道:“奴婢……不该住在侧殿……” “住侧殿是朕的决定,怎么?你觉得朕做得不对?”楚今安沉声问道。 衡月一惊,马上叩头下去:“奴婢不敢。” 楚今安没再说什么,但一双金黄色的龙靴慢慢出现在衡月低垂的视线中。 他距离她这般近,近到,衡月紧张的屏住呼吸,还是觉得自己被那熟悉又霸道的龙涎香包围了起来。 “皇上……”她声音微颤,下一秒,就被楚今安勾着下巴迫使抬起脸来。 第105章 不愿意别的男人觊觎她一分一毫 “朕的耐心是有限的,衡月。” “早日想清楚,告诉朕,他是谁。” 丢下这么两句话,楚今安就离开了。 衡月怔愣的跪在地上,想了半晌,才恍惚明白楚今安的意思。 那个男子,皇上还未找到? 可是,衡月也不知道那是谁呀! 她连那人的脸都没看到,更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但,云萍说过,那是个侍卫! 或许,她应该再去问问云萍…… 这边衡月思绪杂乱,那边楚今安也不好过。 旁人说什么他都无所谓,但他实在骗不了自己的心。 为什么让衡月住进侧殿?楚今安自己心知肚明。 是为了监督,也是为了……让她没办法与旁人再见面。 哪怕将她密密笼在身下,楚今安依旧忘不了那日站在窗外时,听到她毫不犹豫拉开衣襟让别的男人看自己伤口的画面。 他不愿意。 不愿意别的男人觊觎她一分一毫。 她已经是他的,便就该完全是他的! 不管她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来接近的他,既然已经来了,就别想再离开,也别想有别的心思! 楚今安原本以为自己是希望通过衡月,抓住更多的人的,但如今,他却不盼着了。 他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偶尔甚至有种想将衡月关起来,关在一个只他能看到的地方,再不能与外人接触才好。 站在廊下,楚今安吹了片刻凉风,缓缓、沉沉的吐出一口气。 回身时,他唇边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意,也不知道是对自己,还是对衡月。 待到晚上,衡月自觉病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第135章 算算差不多是换值的时间,她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掐着点儿打开了殿门。 刚下值的云萍恰好从侧殿门前经过。 殿门“吱呀”一声打开,也吓了云萍一跳。 她侧目看过去,见到衡月时便蹙了蹙眉,之后翻了个白眼,像是打算装作没看到一般直接离开。 衡月却眼疾手快的一把拽住了她。 “干什么!”云萍蹙眉,想甩开衡月,却被她用力拉进屋里。 云萍大惊:“你干什么?别以为你住在侧殿便如何了不起了!你要对我做了什么,我告诉太后娘娘,依旧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能对你做什么?还是说……你觉得,我会对你做什么?” 衡月缓声开口,“你在心虚什么?” “谁、谁心虚了!”云萍马上反驳,但语气中,多少还带了些不确定。 衡月便直直看着她,只看到云萍越发惊慌,说话时装的更加凶残:“你干什么!你这是要干什么!” “那个男人是谁?”衡月问道。 云萍顿了一下,警惕的看着她:“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的,你和我说过。”衡月微微眯起眼睛,向来温柔的脸上竟有几分神似楚今安,“你说那虽然是个太监打扮,却实在是个侍卫。” “我也只知道这些!”云萍连忙说道。 看衡月还要问什么,云萍连忙又道:“你去问愉妃娘娘嘛!她寻的人,她肯定知道!” 说起愉妃,衡月倒是又想起白日里看到的愉妃那违和之处。 难道愉妃今日略有些理不直气不壮,是因为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而趁着衡月走神的这空荡,云萍已经快步往外挪去。 只是才打开门,云萍就愣在了原地:“皇上……” “皇上?”衡月比她还要惊讶,回头却真的看到楚今安冷峻的脸。 楚今安的目光却是落在云萍身上,那目光,不含一丝感情,只有审视和冷淡:“怎么回事?” 云萍吓的腿软,当即便跌倒在地上。 衡月也不知道楚今安听到了多少,但此时实在是个好机会! 她快步走过去,跪在云萍身边,开口先定下罪名:“皇上也听到了!云萍亲口承认,此事乃是愉妃娘娘诬陷奴婢!” “那个男子,奴婢不认识,更不知道他是谁!但云萍早有提醒,所以今日奴婢才叫住她,想问个清楚。” 衡月答的利索,和旁边吓的几乎嘴唇都在颤抖是云萍简直形成鲜明的对比。 谁真谁假,楚今安自然一眼就能判断出来。 莫名的,他心中狠狠松了一口气。 早知道…… “不是的,皇上!皇上不要听她胡说八道,奴婢根本不知道什么男人,什么愉妃,什么提醒,都没有的!”云萍回过神来,拼命喊道。 楚今安只冷冷盯着她。 因白日里才见过愉妃,之前的事情与愉妃是否有关楚今安不确定。 但那男子,与云萍定是有关的。 慈宁宫。 苏太后。 思绪百转千回,不过转瞬的事情。楚今安冷淡眸光落在云萍身上,却没逼问,只轻笑一声:“朕知道了。” 云萍猝不及防瞪大眼睛:“皇上……知道什么了?” 楚今安却笑起来:“母后……” “不!不!此事与太后娘娘绝对没有任何关系!”云萍连忙喊道。 但喊完,云萍就自知不好。 而衡月已经被震惊到,不可思议的看看云萍,再看看楚今安:“太后娘娘?” “你先起来。”楚今安自觉误会解除,终于对衡月露出些和煦神色。 旁边云萍几欲昏厥,简直不敢去想,若苏太后知道是她不小心露了风声,那将会如何处置她…… 她甚至觉得还不如直接吓死过去! 心中思量不断,云萍当即跪在地上疯狂磕头:“皇上,求皇上莫要无端猜忌太后娘娘,以免伤了天家母子亲情啊!” “朕只是提一提母后,又没说什么。”楚今安笑道。 见云萍竟真的微微松了口气,他又笑道:“所以,那男人是谁?” “谁……谁是谁?”云萍一口气没松下去,险些又噎住自己。 “看来你不准备在这里说。”楚今安点点头,很好商量的模样,“慎刑司?还是内务省?” “皇上!”云萍不敢置信。 但事已至此,楚今安又实在是个冷心冷清的冷血帝王,从来说一不二。 眼看他笑意收敛,眼神冷淡的就要抬手示意宫人过来,云萍毫不怀疑皇上真的会把自己送到慎刑司! 她马上道:“奴婢也不知!那人……那人真的是愉妃娘娘寻来的呀!” 楚今安眼睛微微眯起,搞不懂已经这般了,云萍为什么还要说谎。 云萍却缓了口气,低声说道:“奴婢已经没有必要再骗皇上,皇上一问便知。此事,还是上元节那夜,愉妃娘娘定下的。” “奴婢不过是恰好听了一耳朵,又感激衡月姑娘救了皇上,便提醒了她一下……” 云萍咬紧牙关,终于将事情圆了回来,甚至连脸面都不要了,“奴婢对皇上的心意,皇上应是知晓,所以奴婢不喜衡月……但也不至于要害她!” 这句话说完,她脸上烧的火辣辣,不敢再抬头去看楚今安的表情。 第136章 一旁的衡月却还有些没搞明白,只是听了云萍最后一句话,也下意识去看楚今安。 巧的是,楚今安也正好移了目光来看她。 第105章 她不敢说 四目相对,衡月一惊,又连忙收敛视线,微微垂下头。 只是长睫犹在颤抖着,心绪复杂到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等她回过神来时,楚今安已经令云萍起身了。 衡月下意识稍稍后退一步,站的离云萍距离楚今安更远了些。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做,只是觉得……她应该给二人让出地方来才对。 心口微微泛着酸涩,衡月眨眨眼睛,努力不让自己露出什么不该有的情绪。 她此时才想明白自己刚刚的心情。 那是一种……不由自主的羡慕。 羡慕云萍可以那般光明正大又坦坦荡荡的说出自己对楚今安的感情,甚至胆大的直接说“皇上应该明白奴婢的心意”这种话。 衡月是决计不可能将这般言语说出口的。 她连想一想,都觉得脸上烧的很。 而如今看来,楚今安似乎并不反感云萍这般说话。 衡月低头掩住自己的思绪,耳听着楚今安温声询问云萍的问题,她不由猜测,难道皇上果真欣赏这般胆大的? 可是她……实在不敢…… “好,朕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楚今安对着云萍点点头。 云萍自以为真的逃过一劫,此时便是对楚今安再有心思也不想多留了。 她带着汗涔涔的后背,忙不迭对着楚今安行了礼便连忙离开。 也因此,她并未看到在自己转身后,楚今安那忽然冷下来的目光。 正陷在自己思绪中的衡月也没注意到楚今安的情绪,她只知道,云萍走了之后,皇上也要走了。 一丝不甘在心中升起,衡月快走几步赶上楚今安:“皇上,奴婢……” “嗯?”楚今安有些着急回去分析此事与慈宁宫的关系,听到衡月的声音回过头来的时候带了几分不耐烦。 衡月一愣,马上退了一步,低头行礼:“奴婢……恭送皇上。” “嗯,回去休息吧。”楚今安只叮嘱了这么一句,便急忙回了正殿。 两人如今住得近,衡月又是病体未愈,而楚今安好容易问出一点儿东西,着急回去也是为了洗脱衡月的嫌疑。 他不想再怀疑她了。 但衡月不知。 她只看到,楚今安对云萍耐心温和,对自己……却似乎并不想多看一眼。 才刚刚鼓起的勇气瞬间被打散,衡月有些无所适从地又退一步,小心抬眸,目送楚今安离开。 他脚步急切,并未回头。 ……或许,他也并不中意所有的勇敢,而是因人而异罢了。 衡月咬了下唇,又抬手锤了锤自己脑袋。 她都在胡思乱想什么啊! 云萍……云萍身后有太后撑腰,之前还听说对方似乎有入住后宫的可能。 自己……自己不过一个侍寝宫女而已。 不对,她也只想做一个宫女而已。 这般就好。 这般就很好。 她能每年都见到母亲和妹妹,也能期盼两年后离宫的那日。 对,她是要离宫的,她…… 不该、不该有这些妄念。 “是最近事情太多了,而这几日,我眼前只有皇上……”衡月喃喃自语着,“不过是一时的迷茫罢了,不过是住进了侧殿罢了……” 她没什么不同。 衡月将自己慢慢劝好,去取晚膳的青寻正好回来。 一进门,青寻便兴冲冲地给衡月带来了新的消息:愉妃和李昭仪吵起来了! “听说是李昭仪去万福殿,给愉妃娘娘请安,结果正好碰到季为新季太医在那里。” “季太医不知为何,多看了李昭仪几眼,愉妃娘娘便不乐意了,问李昭仪是不是有病。” “她这么一问,李昭仪也不愿意了——不过,姐姐,我听说当时李昭仪的脸色确实不好,但被愉妃这么一问还像是恼羞成怒一般。” “然后季太医便说可以帮李昭仪请脉,愉妃便直接开骂了……” 青寻绘声绘色地讲完,衡月却听得有些惊讶。 她道:“按这般来说的话,愉妃娘娘似乎很是在意季太医?” “那是定然,季太医的家传定情信物她都收下了呢。”青寻笑道。 衡月点点头,又想起刚刚云萍说,那男人的计划是之前上元节时愉妃定下的。 那般早,或许是有可能的。 而李昭仪…… 衡月问道:“季太医为李昭仪诊脉了吗?” “没有呀,愉妃娘娘不许,李昭仪自己也不让。”青寻一派天真烂漫地说道。 衡月实在好奇,而且若她之前的猜测为真,以后她便有了李昭仪和明亲王的把柄。 不管有用没用,至少这把柄握在手里,她也算多一份保障。 “青寻,如果我……我想去看看李昭仪的话,有没有什么法子?”衡月问道。 青寻想了想:“姐姐现在还在病中,只怕不太方便,等姐姐好了之后自然可以随意进出大明宫吧?” 她想得很简单,衡月却不那么乐观。 总觉得,皇上如今对她的态度,依旧是有些不明的。 第137章 皇上并没有如何信任她。 “不说这些了,姐姐先吃饭,之后还得喝药呢!”青寻打开食盒,又做出一个夸张的嗅闻的动作,“跟着姐姐,我比从前吃的好多了!” 衡月不由失笑,却听青寻又道:“若哪日姐姐进了后宫,我能不能去做姐姐宫里的大宫女?” 进后宫? 衡月笑意顿了一下,又很快低下头去。 她轻轻摇了头,却又很快掩饰过去,笑道:“不要想那么远的事情,今日有好吃的,便先吃今日的。” “姐姐说得对!”青寻一拍桌子,高兴地又夹了一个鸡腿。 衡月看着她这般,便不由微微笑起来。 罢了,便不管以后了。 至少今日,她还能管得住自己的心。 以后……便以后再说吧。 衡月终于暂时安抚住了自己,隔壁正殿里,楚今安却蹙眉看着摆在面前的证据。 廖忠悄悄地擦了把额头的汗,不得不再次提醒:“皇上,该用晚膳了。” “去叫李得胜过来。”楚今安蹙眉道。 廖忠想说刚刚已经使人去叫了,但又不敢,只能应下,再出门去催。 站在殿门外面,廖忠才敢好好喘几口气。 他也理解皇上,实在是……想给衡月姑娘找脱罪的证据,但是太难了。 第107章 哭给她听 所有的指向,都证明衡月就是姚王放在宫中的棋子。 廖忠想,若衡月不是这般的性子,哪怕和现在只有一点点不同,那皇上也不必这般纠结了。 实在是,除了衡月自己不像,哪里她都像是个奸细。 “哎,咱家也是第一次跟着皇上这般纠结。”廖忠望着天空感叹。 正好走过来的李得胜听到这句话,有些奇怪地凑过来问道:“能有何事能让廖公公这般为难?” “呵,李公公可真是大忙人,皇上请您都要拖延到现在。”廖忠冷笑回去。 李得胜却得意地展示了一下怀里的东西:“是来得晚了些,但我给皇上准备的,皇上定会高兴!” 廖忠倒是有些惊喜,还以为这家伙终于开窍,弄出皇上愿意看的东西了! 结果呢? 一刻钟后,廖忠和李得胜一起,因为楚今安周身越发低的气压,全都垂手站在一旁瑟瑟发抖不敢吱声。 楚今安翻看着李得胜的回禀,这是在宫中各处的奸细汇报的统计,有几处提到衡月,都被细心的标注出来。 但没一句好话。 其实,从前楚今安很相信这种东西,毕竟是对方无意间提起一个人时说的话,楚今安认为不会作假。 但这上面…… 除了提起衡月最近所为不太得主子满意,便是说衡月终于又回到大明宫了,总算可以继续为主子提供想要的消息。 寥寥几语,却让楚今安不得不相信,衡月身后真有那个“主子”。 李得胜小心地抬头,见楚今安死死盯着某一页。 他探头望了一下,还记得那页的内容,马上挺直身子与楚今安道:“皇上,这两人确实是安王的人……” 楚今安的目光望了过来,寒涔涔的像是渗着冰一样,直接让李得胜住了口。 廖忠在旁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皇上若是不知道那些人的底细,便不会那般在意了啊。 外面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掌灯的宫人进来将紫宸殿重新点亮。 楚今安还沉默地坐在位子上,偶尔抬手按一下额角,似乎遇到了很是难以解决的问题。 李得胜不明所以,不敢乱说,只能拿眼去看廖忠,示意他开口说话。 廖忠能说什么? 廖忠无话可说啊! 皇上今日耐着性子与云萍周旋着套话,又急匆匆回来查询这些已有的证据,难道是为了坐实衡月的身份吗? 别说这会儿皇上心情不好,他廖忠心情也很不好啊! 但该劝还得劝,廖忠轻咳一声:“皇上,事情慢慢处理,还是先用晚膳吧。” “嗯,李得胜,你再查一下这几日……” 吩咐完事情,楚今安靠在椅背上,闭目思索片刻,心中暂时却没什么好主意。 才用完晚膳,廖忠出去一趟,回来时表情很是精彩。 看着面色淡淡的楚今安,廖忠轻咳一声:“皇上,太后娘娘……请了人来探望皇上。” “嗯?”楚今安一时都没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廖忠踌躇了一下,开口道:“白日里,姚国公家小姐来陪太后娘娘说话,被太后娘娘留了饭,如今……姚小姐奉太后之命,来、来探望皇上。” 廖忠倒是少有这般说话磕巴的时候。 但苏太后这般想一出是一出,还硬要往楚今安后宫塞人的行为,简直不是莫名其妙可以概括的了。 而且,国公嫡女,身份上进后宫做个正经主子也是完全够了的。 竟就这般被太后不明不白地、大晚上送进大明宫,她竟也愿意? 楚今安只抬了抬眼皮,便要拒绝。 但莫名的,他忽然想起住在隔壁的衡月。 顿了一下,楚今安道:“让她进来。” “皇上?”廖忠一惊,又马上低头应道,“是。” 苏太后的意思,姚家的态度,其实已经非常明显。 如今楚今安再一点头,只怕明日后宫至少也要多出个昭仪来。 第138章 廖忠带着些不解的出去传人进来,却又被楚今安叫住。 不过向来干脆利索的皇上,此时脸上多了些犹豫之色,似乎还有些其他的什么,但廖忠一时没看出来,便被皇上的话又说得迷茫起来。 楚今安道:“想办法让衡月知道。” 廖忠应下,却还是不懂:知道什么? 出了殿门,接到那位还戴着帷帽的姚小姐,廖忠才恍惚明白:皇上的意思,是将姚小姐之事,透给衡月? 可,为什么? 廖忠揣摩不明白楚今安的心思,却不敢违抗他的命令,便直接寻了个最简单的办法——让青寻去告诉衡月。 青寻听完便有些不乐意了。 她嘟着嘴:“什么奇奇怪怪的女人,也能进紫宸殿。” 看廖忠不答,青寻继续道,“再说了,那明摆着是太后的人,皇上——” “慎言!”廖忠马上提醒她道,“皇上的事情,你也敢挂在嘴上说!” 他难免也有些气虚,却还是提醒道:“别忘了让衡月姑娘知道。” “为什么要让她知道啊。”青寻嘀咕了一句,并不准备告诉衡月。 廖忠已经急匆匆回去了正殿,进门就见那位姚国公嫡女已经摘下帷帽坐在椅子上,正粉面含春地羞涩抬眸看向楚今安。 见到廖忠,楚今安抬眼看过来。 清清淡淡一个眼神,却让廖忠连忙躬身应道:“皇上,奴才都办好了。” “好。”楚今安应了一声,才看了两份折子就又放下了朱砂笔。 他琢磨着看向侧殿方向,想起今日愉妃过来时,衡月那里应该是听到了些声音。 那今晚他这里,总也不能太安静了才好。 廖忠眼睁睁看着他家皇上起身走到姚小姐身边,竟是有商有量地问道:“嫔位如何?” “嫔、嫔位?”姚小姐有些惊喜的瞪大眼睛,又红着脸低下头去,“我、不、草民,都听皇上的……” 楚今安点点头:“那你会哭吗?” 内定的姚嫔一脸茫然:“皇上赏赐草民嫔位,草民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哭——” “朕的意思是,现在开始哭。”楚今安又指了个方向,让姚小姐站在侧殿墙边,“哭得好了,明日便是嫔位。” 侧殿,衡月和青寻一边小声说笑着,一边刚准备睡下,便听到了隔壁传来的声音。 两人静默一瞬,之后衡月有些惊讶。 她缓缓转头,脸上全是疑惑不解地看向青寻:“主殿……有女子在哭?” 第108章 皇上心中,姐姐定然不同 青寻心中一慌,连忙强笑道:“没、没有吧,都这个时间了,哪里来的女子啊……” 但她话音才落,那哭声便忽地更大了一些,惊得青寻都一下子站了起来。 衡月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了,甚至不知道自己心中是什么感觉。 她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什么想法都没有。 这个时间,在紫宸殿主殿,有女子哭声,还能因为什么? 皇上……终究是,要宠幸旁人的。 或许,就是云萍。 也或许,是某个后妃,某个宫女,某个……她认识或者不认识的女子。 掌心的刺疼让衡月回过神来,她连忙将因握得太紧,而被指甲刺破流血的左手藏进锦被下。 但女子哭声越来越大。 或许是她的脸色太难看了,青寻担忧又小心地看了她好几眼,哪怕衡月已经努力扯出一个笑来,青寻却似乎更担心了。 犹豫再犹豫,青寻还是凑近了,小声与衡月说道:“是……是太后娘娘塞来的人,姐姐不必担心,皇上……皇上定不喜欢她的。” 衡月却的猛地扭头看向青寻:“你知道?” “……刚刚出去时遇到了廖公公,他与我说的。”青寻有些惴惴,“我、我不是有意瞒着姐姐。” 衡月垂下眸,长睫轻轻颤动着,片刻后才笑了笑:“与我,也无关。” “是姚国公的嫡女,今日进宫说是与太后娘娘请安……”青寻提起便咬牙切齿,“竟这般不知羞!” “也是常事。”衡月低声道,“皇上后宫单薄,太后娘娘惦记着也是常事。” 她以为自己是用正常音量与青寻说着,殊不知,她声音小的青寻要凑得很近了才能听到。 青寻顿了一下,安慰道:“皇上、皇上心中,姐姐定是不同的那个……” 衡月摇摇头,就感觉特别累,不想说话。 耳听着隔壁连绵不绝的女子哭声,青寻心疼地扶着衡月躺下,又帮她掖了掖被子:“那姐姐快睡吧。” 说完,她又狠狠一咬牙:“真是讨厌!哭成这般……” 衡月闭上眼睛。 若不是因为青寻还在这里,她还想堵住耳朵。 不管是青寻的话,还是那断断续续的哭声,她都不想听见。 为什么要让她住在侧殿…… 为什么要让她直接听到这一切…… 不用直接面对的话,是否就能好接受一点? 衡月翻了个身,努力均匀了呼吸,假装自己毫不在意,可以直接睡着。 她也确实不应该在意的。 那是皇上啊……原就该三宫六院的宠幸,雨露均沾,开枝散叶,实在好事。 ……但是没用了。 第139章 反复劝着自己,却一点用也没有。 与之前的劝说效果完全不同。 随着那一直未断的哭声,衡月觉得自己的心正在慢慢的裂开,又逐渐地碎成粉末。 她不该去想的。 但是没用。 一点一点,辗转不休的疼痛,便她双手都按在胸口也毫无作用。 细细密密的的疼,逐渐从心口蔓延到全身,让她战栗又难以接受。 甚至衡月疑心自己已经哭出声来了。 她又觉得自己好笑。 怎么会这般呢? 她不该在意这些的。 别说她只是一个宫女了,便皇上以后娶了正妻,皇后也不该在意这些。 可这颗心,这份情绪,实在难挨。 忽然敲门声响起,青寻嘀咕着去开门。 衡月听见她惊讶的声音响起:“廖公公?你怎么过来了?” 廖忠? 衡月恍惚想着,廖忠……此时应该守在殿外,等着皇上叫水吧…… 这是等的无聊,过来找青寻聊聊天? 衡月没听见廖忠说了什么,只听到青寻还是有些疑惑地答道:“姐姐睡了啊……公公还要去看看?这有什么好看的,刚才就睡着了。” 廖忠来看她? 衡月心中不解,面上努力调整,也不知自己装睡装得像不像。 但似乎是瞒过了廖忠,因为他什么都没说,脚步声渐渐靠近,又慢慢远离。 而唯一好的就是,廖忠离开没多久,女子的哭声总算停歇。 衡月闭着眼睛,听着正殿那边门开,又门关,又开的声音。 她不愿意去想那边的场景,到没有办法,眼前略的一幕幕是她的曾经,也是…… 旁人的以后。 到此时,衡月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她觉得自己很是莫名其妙,真的。 那是皇上……那是皇上啊! 她又算什么东西,怎可因为这种事情便、便这般…… 衡月瞧不起自己,甚至开始有些痛恨自己。 这一夜似睡非睡,她只觉心绪散乱,原本已经好转的病情忽又排山倒海地袭来。 第二日衡月起身时觉得晕晕乎乎,还未反应过来,便听到扶住她的青寻惊呼一声:“不好!姐姐怎么起高热了!” 衡月迷茫地看她,一时竟未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这个时间,楚今安正在上朝,没有皇上的口谕也请不到太医来给一个宫女看病。 青寻险些急哭,找了半天,竟将季为新叫来给衡月诊脉。 季为新确实也学过医,甚至是家传的,到他虽然家道败落进宫做了太监,一些小病小痛确实也会看的。 而且他如今是正经太医,药方开得出来,药也能熬得出。 衡月被青寻扶着,才灌下一碗苦药就听到通报声,说是皇上来了。 衡月撑着想起身,被疾步走进来的楚今安按住。 他蹙眉:“怎么回事?” “回皇上,请季太医来看过,说姐姐是风寒未愈,又情绪起伏过大,没休息好,便复发的更厉害了。” 衡月一下没拦住,让青寻交代了个彻彻底底。 她只觉得尴尬又丢脸,尤其是什么情绪起伏又没休息好,简直、简直让她不敢再看楚今安一眼。 青寻嘴怎么这么快呀! 楚今安却在惊诧之后,眼底原本的抑郁猛地一松,甚至开口时语调都带了几分旁人不易察觉的温和:“现在如何了?让刘院正再诊一诊。” 衡月还未推脱,刘院正已经走过来放下了脉枕。 “皇上……”衡月有些犹豫。 她实在怕再当着楚今安的面听到什么“情绪波动过大”,“一夜未眠”之类的话。 那样实在……难堪。 但楚今安又“嗯?”了一声后,衡月无法拒绝,只能伸出手去。 好在刘院正没再重复,只道:“季太医所诊无误,衡月姑娘原就在病中,又这般折腾一遭,难免反复。” “药方可需调整?”楚今安问道。 刘院正思索片刻:“倒也不必,今日这般喝着看看,药浴还要泡。” 楚今安点头,再看衡月,见她偏过头去只露出通红的耳根,不由便翘起了唇角。 第109章 “朕宠幸你,你还哭?” 侍候在一旁的廖忠轻轻舒了口气,悬了一早上的心可算是放下了。 他对着青寻使了个眼色,带着侄女出了殿门才问起详细来。 殿内,刘院正才退下,楚今安便仿佛随意的问道:“怎么?昨晚没睡好?” 他不提还好,一提起,衡月自然忍不住想起那女子哭声。 她早起时高热昏沉,这会儿缓过来些,多少也听到些事情。 今日一早,后宫便多了位姚姓嫔主子,赐居华彩殿。 华彩殿,那是从前……苏太后的住所。 皇上对那位可见是喜欢的了,哪怕对方是苏太后送来的人,他也愿意宠幸,还给予高位…… 衡月垂眸,哪怕明知不该,此时也愿见到楚今安,更遑论回答他的问题。 她的心绪被暴露得一览无遗,便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就不答。 就不看他。 所以衡月也没瞧见,楚今安脸色笑意越浓。 他慢条斯理开口,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冷淡:“朕在问你话。” 第140章 “求皇上赎罪,奴婢病得厉害,不堪面圣。”衡月低声应道。 楚今安挑眉,轻轻“啧”了一声,然后忽就笑了起来。 他笑得衡月心中一跳,险些便要转头去看他。 但她忍住了,反而更大幅度地转过身去,余光也不愿意留给他。 反正……都已经这样了,楚今安已经知道了她的情绪,她也没什么好装的。 不如就放纵这一回。 楚今安眼看着她用单薄的后背对着自己,不觉得生气,反而忍不住抬手摸了摸鼻子。 他怕自己会笑出声。 真是值啊。 不过是让出去一个嫔位,让人哭上这么一夜,就能看到她这般小性儿的一面,如此可爱,实在是太值了。 但不理人还是不行的。 楚今安伸手,轻轻扳住她的肩膀:“这是做什么?” “奴婢怕过了病气给皇上,皇上早些回去吧。”衡月这般说道,被拉了一下,也不肯回头。 倒是真有气性。 楚今安不觉忤逆,反觉有趣,干脆伸出双手用力将她整个人转了过来。 这还低着眉眼,不肯看他呢。 “怎么了?”楚今安沉声问道。 他表情很是和煦,但说出的话,语气冷淡不提,还带了些质问的口气。 衡月听得浑身一颤,眼圈不由自主地就红了。 一双眼泪要落不落地含在眸中,又轻轻垂着不肯看人,映在楚今安眼中,便格外的楚楚可怜。 楚今安伸手,轻轻捏住衡月的下巴,让她抬头看自己。 也是第一次,楚今安知道衡月竟这般的倔强,脸是抬起了,眼睛却还是不肯看他。 那般包了一包眼泪,在眸中轻轻晃荡着,要落不落的。 楚今安像是被诱惑了一半,轻轻俯身,唇便贴上了她的眼睛。 大约衡月如何也没想到会被这般对待,整个人像是受惊的小兔子一般猛的往上一跳。 楚今安却比她更快,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将人往怀里一拉,低头便吻住了她的唇。 衡月怔愣之后便用力挣扎起来。 她还是第一次拒绝的这么明显,又这么厉害,楚今安有些不明所以,蹙眉放开她,却见她捂着唇惊慌失措地连连后退。 ……她这是何意? 楚今安不满地伸手,想将衡月再拉过来,她却一边摇头一边后退,嘴里快速说着:“皇上龙体要紧,莫要过了病气给您……” “过来。”楚今安松开眉头,冲她招手。 衡月却依旧只摇头,还捂着嘴,面上全是不解和惊慌。 原本被她忍住含着的两汪泪此时已经落了下来,衬在粉白的肌肤上,留下两道并不明显的痕迹,却动人的紧。 尤其是,在了解到她的心意和在乎之后。 楚今安眼神微沉,再次伸手:“过来。” 衡月犹豫了一下,见楚今安表情越发不悦,到底还是有些害怕。 她缓缓地、试探地将手放在他掌心,被他大力握住,猛地一拽。 “啊!” 她惊呼地扑进他怀里,下一刻,就被掐着下巴强迫地抬起头来。 衡月是真的担心。 风寒这种病是能过人的,尤其是两人太过亲密的时候。 而且、而且…… 她总不由自主想到,昨晚,就在几个时辰之前……这个怀抱,这双唇,是属于另外一个人的。 不该计较的。 她却管不住自己的心。 察觉到涩然的味道时,楚今安有些微讶。 他后撤一些,看着衡月水墨般的眉眼,以及那眼中溢出的眼泪,心中有些微的烦躁。 真是好笑,昨晚那姓姚的哭不出来,他还命人取了辛辣之物熏她,听着那鬼哭狼嚎也没什么感觉。 这会儿衡月不过落两行泪,便让他十分不悦。 他捏着衡月的脸颊,沉声质问:“朕宠幸你,你还哭?” “皇上……”衡月哽咽道,“奴婢病了……” 楚今安只蹙眉看着她。 衡月被那眼神看得不舒服,微微别过头去。 她原不想说的,但感觉到楚今安另外一只手竟来拽她腰间的束带…… 衡月一手按住楚今安不安分的手,冲口而出:“皇上可以去寻姚嫔娘娘,想来,姚嫔娘娘定会乐意伺候皇上……” 楚今安手上的动作一顿,另外掐着她脸颊的手也松懈了力气。 之后,他竟笑了起来。 低低的,却很是愉悦的笑声响起时,衡月都茫然了。 她不解的扭头去看楚今安,见他面上确实全是愉悦之色,顿时不知为何越发恼怒。 “你去寻她……皇上莫要在这里笑话奴婢了。”衡月说了几个字又觉不妥,咬了咬唇后吐出后面那句话。 楚今安却笑着又将她的脸扭过来,让她面对自己:“朕不去。” 他明明是这般说的,衡月听得却更加难过。 她鼻翼微动,片刻后便红了起来,眼泪也簌簌而下。 他是皇上,他有选择,他想和谁亲昵便和谁亲昵。 衡月心中涩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脾气,在楚今安又将她抱到怀里时忽然抬眸看他:“难道姚嫔娘娘没伺候好皇上吗?这、这还没到晚上呢,皇上便、便这般急躁……” 楚今安一怔,又微微挑眉,之后笑了起来。 第141章 殿门外,刘院正正在和廖忠说着:“……只是季太医以酒入药,虽然对衡月姑娘病情没什么影响,但……不知衡月姑娘酒量如何?” 廖忠惊呆:“酒?” 一旁的青寻也惊了:“酒能入药?” “酒自是可以入药的,风寒麻痹,用酒是对症的……”刘院正话还没说完,就见青寻着急的要推门进去。 廖忠还在问:“那入药的酒,是什么酒?” 刘院正有些懵:“就是平日里喝的那种,或许更精纯一些……” 完了。 廖忠和青寻同时浮现的就是这个念头。 半杯梅子酒都能喝迷糊的人,虽然不知道那药中加了多少酒,但…… 只是门还没推开,殿外几人便同时听到衡月哭着喊道:“你出去!你出去!” 第110章 你哭着喊着,求朕不要走 三人面面相觑片刻,青寻默不作声收回想推门的手。 刘院正也轻咳一声:“那个,衡月姑娘,酒量不太好呀?” 青寻沉重点头。 廖忠则开始赶人:“好了,好了,时间不早了,你们都先回去吧。” 刘院正留下一道解酒茶的方子便连忙告退,青寻却很为难:“廖公公,我这几日都和姐姐住在一起的……” “回你原本的住处!”廖忠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青寻吐了吐舌头,还是听话地离开了。 廖忠再看一眼高悬在头上的太阳,想叹气,又忍住了。 罢,皇上乐意,他只要守好门就好了。 殿内,衡月双手抵在楚今安胸前,拼命想将他推开一些。 楚今安倒是觉得今日这般的衡月很有趣,至少胆子比从前大了一些,有些话也敢说了。 他继续逗着衡月:“怎么?非得让朕走?” 衡月哭着点头,还是那句:“皇上去寻姚嫔好了……” “那朕就是不走呢。”楚今安好整以暇的脱下外裳,随手丢在地上。 衡月哭的满脸绯红,委屈的很:“奴婢……还在生病。” “朕不怕。”楚今安说着,低头贴了贴她的红唇。 不过贴完,他有些惊讶地挑眉:“怎么好像更热了?” 衡月也不知道,她现在整个人感觉有些晕晕乎乎,飘飘然的,像是起了高热时的感觉,又像是…… 她也搞不懂,只是忽然多了无边胆气,竟越来越敢拒绝楚今安了。 就像此时,她努力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许楚今安再亲上来。 而被他一看,她就小声嘀咕“不要过了病气”,简直又可怜又可爱。 楚今安便也满足了她,将唇移到她颈边,又缓缓往下。 身上一凉,衡月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竟不知何时已经只剩一件肚兜了。 她顿时大惊,也顾不得捂住嘴巴了,双手环胸抱住自己,又被楚今安不紧不慢地拉开。 淡紫色的锦色绸缎软得像是一片云,被他随手就轻飘飘地丢在了床边。 眼前女子双手被他按在头顶,一张脸红得厉害,双眸含了水雾一般,带着不知所措和羞涩看着他。 实在美景。 楚今安看着她的眼睛,唇瓣缓缓下移。 咬着的红唇到底泄出些声音,让他更加愉悦。 而此时,那明明相似的眉眼,落在楚今安眼中,却是只属于衡月的妩媚…… 玉树琼枝,迤逦相偎傍。酒力渐浓春思荡,鸳鸯绣被翻红浪。(《蝶恋花·凤栖梧》宋·柳永) * 衡月醒来的时候,睁开眼睛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眼前是一片漆黑,一点儿光也不见,她几次睁眼闭眼,简直疑心自己是不是眼睛出了毛病…… 而鼻子,似乎也有些不对劲。 她总能闻见一股熟悉的龙涎香。 这种味道与香炉里飘出来的味道还不同,反而是落在某人身上后,被熏出来的,有些微差别的味道。 这让衡月动也不敢动,只当自己是在做梦,盼着再睡着过去。 但身边有人开口:“醒了?” “皇、皇上……” 涌入脑海的记忆让衡月无法相信,那竟然真的不是梦。 她悄悄掐了自己一把,疼痛让她瞬间清醒,而下一刻,头疼欲裂的感觉袭来,她忍不住“嘶”了一声,抬手按住太阳穴:“好痛……” 楚今安早前叫水时,便从廖忠那里得知了今晚衡月有些大胆的真相。 他只觉有些哭笑不得。 太医用酒入药,也不过是一小杯的量,却足够让衡月像是换了个人一般,放肆至此。 这酒量,实在有些可爱了。 这会儿他抬手,五指分开按在衡月头上,轻柔地替她揉着。 衡月则在他手指刚放上来时便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了。 她颤颤巍巍唤了一声“皇上”,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皇上、皇上在替她按头? 这、这不对啊…… 她才是奴婢,她怎么配…… 翻乱思绪中,她听到楚今安不咸不淡地开口:“蠢死了。” 衡月不解,也不知是被按得舒服,还是想事情太专注,下意识“嗯?”了一声,像是在质问皇上。 这一声让衡月自己更加紧张了:“皇上,奴婢、奴婢不是……” “呵。”楚今安意味不明的冷笑了一声。 第142章 下一瞬,衡月险些从被子里弹了出来! 她结结巴巴、不敢置信问道:“皇、皇上?” “怎么?又不是朕不想出来,是你哭着喊着,求朕不要走。” 楚今安面不改色的说着谎话,说的衡月都恍惚了。 她、她不记得还有这一段啊…… 而且、不、不让走也不是、不是这般吧…… 她腿都不敢动一下,只能惊慌失措的感受着楚今安的变化,语不成句:“别、皇上、别……” “呵。”楚今安又是冷笑一声。 “走、走吧……”衡月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只羞臊万分,“皇上您、您走吧……” “嗯。”楚今安应着,却只走了一半。 衡月被他磨得腰都挺了起来,又茫然地回头看他:“皇上……” “快寅时了。”楚今安只不明不白地说了这么一句,忽然就加大了动作…… 半个时辰后,在廖忠小心的伺候下,楚今安穿好龙袍,踏着时辰去上早朝。 衡月还缩在被子里,脑子里实在有些想不明白。 那边楚今安已经急匆匆离开,有年长的宫女送来了温水,还有伺候衡月洗漱。 衡月被吓一跳,连忙拒绝,自己撑着去泡了个澡。 等她洗漱出来之后,天边已经擦了白,衡月大约算了下时间,不由有些脸红。 楚今安去上朝的,似乎有些晚了。 竟是……因为她么? 衡月还是想不明白。 一般楚今安很少连续宠幸她,便是连续了,第二日也不会这般……放肆。 昨晚姚嫔哭声响了很久,怎他今日还有这般力气? 明知道不该去那般猜测那般想的,衡月还是忍不住…… “姐姐!”青寻的声音忽然响起,吓了衡月一跳。 她连忙收回思绪,还未开口,便听青寻问道:“姐姐昨晚喝了酒,可感觉难受?” “我喝了酒?”衡月惊讶极了,“我怎不记得,自己几时喝了酒?” 第111章 被楚今安直接从浴桶中抱了出来! 等青寻说清楚来龙去脉后,衡月简直要崩溃了:“酒还能入药?我……” 她想起昨晚那仿似梦中的所作所为,忍不住捂住脸呻吟了一声。 “还好还好,虽然姐姐昨日对皇上不敬,但好在皇上也没有要罚姐姐的意思。”青寻的安慰却让衡月更加感觉没脸见人。 她抬起脸来,喃喃重复:“我对皇上不敬?” “我就听到姐姐非得赶皇上走,后面就不知道了,廖公公让我回去了。”青寻诚实道。 衡月呜咽一声,捂住脸的手更用力,感觉自己再没脸见人了。 见她这般,青寻连忙转移了话题,好容易哄着衡月愿意放下手来。 刘院正送来了新的药方,衡月喝过之后,又泡了药浴,这边才准备睡下,外面传来消息,说姚嫔娘娘想见见她。 “她想见你就让她自己来见啊,还要你出门,病才刚好一点儿。”青寻不满地小声嘀咕着,手上却利索的给衡月穿了好衣服。 衡月看了看夹棉的马甲,再看看外面的天,无奈提醒:“今日好像很暖和?” “姐姐还在生病呢!”青寻很有道理的说道。 二月底的天气,衡月还穿着冬末的衣服,一路走到华彩殿的时候已经出了细汗。 进门,行礼,衡月始终低着头。 半晌,一道女声才幽幽地响起:“起吧。” 衡月很有规矩地一直没抬起眼睛,还是姚嫔道:“抬起脸来,让本宫好好瞧瞧。” “……是。”衡月咬了下唇,抬起脸来。 她也趁机飞快看了姚嫔一眼,而只这一眼,衡月心中便又泛起酸涩。 那是个小巧精致的女子,与李昭仪感觉有些相似。 是……皇上会喜欢的模样。 衡月勉强控制住面上的表情,守礼地抬脸垂眸,然而她等了许久,才听得姚嫔轻飘飘的一句:“原来你是这般模样。” 她没吱声,却感觉到姚嫔起身,缓步走到她身边。 一根白皙的手指勾起衡月的下巴,衡月一惊,之后那手指轻移,点在衡月耳侧。 衡月不解抬眸,却见姚嫔目光戏谑地看着她,手指又轻轻点了一下。 “啧,难怪听说皇上昨日一整日都在侧殿,门都未出呢。”姚嫔说着,手指又划过衡月的脸颊,“瞧这楚楚可怜的小脸蛋,本宫瞧着也喜欢。” 衡月听得她的话,才恍惚想起,刚刚姚嫔手指点的地方,似乎是—— 楚今安留下痕迹的地方…… 她惊的一下捂住脖颈,只觉得从脸到脖子都火辣辣的。 实在是青寻不了解这些,也不晓得要遮挡一下,而她犹在病中,难免思虑不周,竟就这般出门了…… “主子别忘了正经事。”姚嫔身后的宫女无奈提醒道。 姚嫔“哎哟”一声,又拍了拍自己脑袋,像是才想起似的:“太后娘娘想见见你。” 衡月眼眸一颤,口中疑惑:“太后娘娘?” 问完,她的理智才从颈边回过神来,忍不住便有些疑惑地看向姚嫔。 姚嫔这个态度,实在是有些奇怪…… 姚嫔却对着她挑眉:“对,太后娘娘有些事情想与衡月姑娘商议,但……” 第143章 “奴婢不知能有什么事情需要劳烦太后娘娘和姚嫔,这般找到奴婢。”衡月小声道。 她心中开始有了些不太好的预感,抿紧了唇看着姚嫔。 姚嫔却还是那般笑眯眯地看着她:“衡月姑娘是个冰雪聪明的,想来也猜到太后娘娘不方便与你相见。” “本宫便托大,做这一回中间人,与衡月姑娘说几句话。” 衡月直觉想要拒绝姚嫔的话,她感觉接下来要听到的,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但来不及了,姚嫔已经含着笑,将要说的话说了出来…… * “姐姐?怎么了?” 青寻看着从回来就坐在那里发呆的衡月,不由上前推了她一下,“吃饭呀?” 衡月眨了眨眼睛,像是才回过神来一般:“嗯……” 她食不知味地夹了一筷子,又顿住了。 青寻实在好奇的不得了:“姐姐,姚嫔娘娘找你到底何事呀?怎么你从回来就这般?” 衡月眼珠动了一下,她摇摇头,片刻后,放下筷子,启唇欲言,又止住,又摇头。 青寻是个急性子,向来心直口快,最受不了的便是这般要说不说的。 她围着衡月转了两圈,明显还想问。 衡月抬手做了个制止的动作,无奈叹了口气:“我先想想……等捋顺了,再说与你听。” 青寻也只好作罢。 但衡月自己知道,此事,她绝不会告诉青寻的。 不,不止青寻,她不会告诉任何人。 便是衡月想破了脑袋,也万万想不到,苏太后会让人与她说出那样一番话…… 睡前又泡了一次药浴,坐在温热的水中,衡月不由又有些出神。 姚嫔的那些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在诓她? 衡月想不明白,也不敢轻易应下什么,虽然那一字字一句句都敲在了她心上,但…… 她不愿意承认。 那不是真的。 衡月低头憋气,将脑袋也埋进了水中。 似乎这样,就可以不去想所有那些,就可以当一切都不存在。 “这是在做什么?” 模糊的声音隔着温水响起,衡月感觉自己被人忽然抱了起来。 她大惊,回头却见楚今安正蹙眉看着她。 “你准备闷死自己?”楚今安丝毫不嫌弃她一身水还湿漉漉的,将人直接抱在怀里,还拿自己的袖子来擦她的脸,“做什么把头都沉进去?” 袖口精致的绣纹剌的衡月脸颊微疼,也让她回过神来。 “奴婢……”衡月长睫轻颤,垂下眸去,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但也是这么一垂眸,衡月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还……光着呢…… 竟就这般被楚今安直接抱了起来! 她大惊失色,手脚乱动的挣扎起来,楚今安却像是毫无察觉一般,直接将她抱到床上。 衡月更惊,这会儿又赖在他怀里不肯下去了:“不、不、还湿着……” 楚今安只好又抱着她回去,拽下浴帕将她包好,再整个儿放在床上。 衡月抓紧浴帕,有些不安地看着他:“皇上……怎么过来了?” “朕来紫宸殿的侧殿,还要与你通禀?” 楚今安应是心情很好的样子,还与衡月开了句玩笑。 而面对这般的楚今安,衡月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嗫嚅着应了一声,又想将自己藏起来。 巾帕就这般大,衡月努力低头,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发顶对着楚今安。 她泡药浴不必洗头发,便将头发都盘在了发顶。 这会儿楚今安看着觉得好笑,抬手摸了一下,却不想衡月惊得一下子跪坐起来,然后嗖嗖嗖往床里面退去。 第112章 命令道:“张口!” 楚今安举起的手还僵在半空,衡月已经退到了床最里面,一双眼睛惊魂不定的看着他。 楚今安不解的皱眉:“怎么?” “皇上……”衡月的身体轻轻打颤,牙齿也不由自主的磕碰在一起。 她不知道自己是冷的,还是在怕。 但姚嫔的那些话,她不敢不信…… 她咬着牙,努力强迫自己去拒绝楚今安:“皇上……奴婢想休息了。” 楚今安眯起眼睛。 衡月今日实在奇怪,倒有几分避他如洪水猛兽一般的模样。 只是瞧着那惊慌失措的眉眼,楚今安也未多说什么,只收回手背在身后,点头:“好。” 他举步做出要走的模样,果见衡月松懈了紧绷的肩膀,明显是松了口气。 为何会这般? 出了侧殿,楚今安便问道:“今日姚嫔见衡月,说了什么?” 廖忠被问懵了:“啊?” “去查,去问,朕要知晓。”楚今安思来想去,大约也只有这一件事了。 当时姚嫔叫衡月过去时,楚今安也是知道的,也有暗卫陪同。 但暗卫无法跟进殿中,也未听到姚嫔与衡月的对话,楚今安只模糊知道,两人相处的似乎还不错。 因着衡月之前对姚嫔之事的计较,楚今安忙完政事还想着来问一问,没想衡月却是这般态度。 皇上有命,廖忠只好去寻李得胜,但此时李得胜也不知晓呀,只能再去华彩殿打问。 这么一查问,便到了夜深时候。 第144章 衡月躺在床上,辗转之间好不容易才有了些困意,却不想殿门忽然被人推开。 一个身影携着夜风闯了进来,直接坐在她床边。 衡月惊的才坐起身,就被来人捏住了下巴。 楚今安沉声问道:“姚嫔到底与你说了什么?” 一句话问得衡月心中惊骇,半晌不知道能说什么。 只楚今安目光灼灼,哪怕殿中没有点灯,衡月却依旧能看出他眼神中意思。 她不由瑟缩,猜测楚今安是不是查到什么了,所以才来这般质问她。 是的,质问,在衡月心中,她现在就是在被质问。 她不敢不答,结结巴巴开口:“姚嫔娘娘,并未与奴婢说什么……” “一刻钟的时间,能说很多事情,你确定什么都没说吗?”楚今安越说,声音越发低沉,到最后几乎已经完全是压抑。 姚嫔是苏太后的人,楚今安早就知道,但他并不以为意。 苏太后在他身边安插的人还少吗? 况且这般直接的、光明正大的塞进来一个女人,他不要,倒还要费劲口舌去解释,或许还要被指责不孝,又要被催问子嗣之事。 不如直接收下,在后宫放着就好了。 而且这般光明正大送进来的人,更难使什么阴狠手段。 姚嫔身边,自也有他安排的人。 但姚嫔今日与衡月说了什么,竟无一人能知晓,便是伺候在姚嫔身边最亲近的宫女,也只得了模糊的几句,说应是与苏太后有关。 越是这般,越说明那些话的严重性。 可楚今安查来查去,只查到苏太后,安王,这样几个关键词。 再看此时,衡月又怕又惶恐的模样,楚今安沉了眼眸,再次逼问:“姚嫔到底与你说了什么?” 衡月眼泪都流了下来。 可她不能说。 她不能……不能让楚今安知道,她竟是那般的…… 她拼命摇头,将泪滴都摇晃了出去,贝齿更是死死咬着唇瓣。 火光乍现,楚今安点亮了放在床头的灯,再看衡月时便瞧见了她满脸的泪,和红唇上被咬出的血丝。 他不由蹙紧了眉,抬手按住她的唇,命令道:“张口!” “皇上……”衡月哭出声来,却还是摇头,再怎么逼问,也一个字不肯多说。 楚今安心中烦躁得很,想再问,但看衡月这般模样,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问。 他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事情,竟让她下了这般大的决心,似乎他再问她就要一头撞在柱子上,也绝不肯告诉他到底是什么事。 能有什么? 无非是…… 苏太后掌握了衡月是安王奸细的证据,通过姚嫔告知衡月,以此逼迫她来做什么事情…… 楚今安心中有了大概的猜想,再盯着衡月看了片刻,他豁然起身,冷笑一声,扭头便要走出去。 走到一半,他像是想起什么,又回头。 衡月还在无声地哭着,瞧着很是凄惨。 但此时落在楚今安眼中,却满是暴怒。 她为何就不想想,若她的身份已经被苏太后和姚嫔知晓,他又如何能不知晓? 在她心中,难道他就是这般无用的男人,这般无用的皇上? 相处这许久,她依旧觉得他不堪信任? 楚今安心中哽的难受,想告诉衡月一切他都已经知道。 若衡月……若衡月愿改邪归正,他不是不能原谅她,只要她以后莫要与安王的人见面,就乖乖呆着她身边,他……他便能试着原谅她。 只要她先开口。 哪怕是编个谎言,来告诉他。 当然,若她肯说出事实,自然更好…… 楚今安不知不觉间,已经将对她的要求降到最低。 但偏偏,衡月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并未注意楚今安又走了回来。 她才揉了一把眼睛,将模糊的眼前擦得清晰了些,便看到楚今安还站在她床前。 衡月大惊失色:“皇上……” 他不是走了吗? 他怎么还在? 可楚今安不止还在,他甚至一把拽下自己的衣服,抬脚便要上床。 衡月一口气提起,下意识捏紧自己的衣襟,同时整个人开始后退。 她眼皮红唇,唇瓣红肿,脸上哭得泛起一层绯色。 楚今安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做,她就把自己弄得仿佛被欺负惨了一般,那他不做些什么实在可惜。 但今日,衡月却反抗得格外厉害。 从前,她或许是欲拒还迎,或许是半推半就,或许是试探着拒绝。 可今日,衡月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真的不许楚今安的进入。 楚今安却越发恼怒,像是与她比赛一般,硬生生挤进她双腿之间。 险些便要冲进去时,衡月却崩溃大哭起来。 她哭的实在凄惨,像是一个受尽委屈的小孩子,哭得毫无章法,龇牙咧嘴地丑得很。 一边哭,她一边还在喊着“不、不要”,喊的楚今安实在不忍心,烦躁的翻身起来,径直便离开了侧殿。 他走了许久,衡月的哭声都未能停下来。 她哭着,将身体逐渐蜷缩起来,又慢慢的、却紧紧的抱住了自己。 她再也不能侍寝了。 衡月这般想着。 第113章 她也不能再侍寝了 第145章 这一夜到底睡没睡着,或者梦到了什么,实在太过杂乱无序,衡月并不记得。 她半睡半醒,好不容易撑到寅时,听到隔壁正殿开门关门的声音便在床上坐起。 这一刻,衡月有些无措的。 她从回来大明宫后、住进这侧殿后便一直在生病,都未去伺候过皇上…… 没尽到做宫女的本分,衡月如今想起,便觉得心慌。 她穿衣起身下床,打开门,却只看到一串儿灯笼远去的场景。 皇上已经走了。 如今紫宸殿依旧是冬宁她们轮值,衡月去了浣衣局半个月,回来后也无人来与她商议何时当值。 那她如今在大明宫,到底算个什么? 衡月颤抖着长睫,微微垂下眼睛,片刻后,吸吸鼻子,又轻笑一声。 她……或许回去浣衣局才合适。 反正她在大明宫也无甚事做,拖着病体,皇上也不需要她伺候。 尤其是……她也不能再侍寝了。 想起这件事,衡月还是觉得一阵心酸。 她低头擦了下眼睛,又嘲笑自己简直莫名其妙,怎么就觉得侍寝竟是这般重要的事情呢。 还是去浣衣局吧。 现在没有丁仁,浣衣局应该是桃红掌事了。 没有旁地琐碎事情,她去洗衣服也比呆在大明宫整日这般惶恐不安的好。 打定了主意,衡月回身收拾了些东西,想着回头与青寻说一声便离开了。 也是巧,这日青寻被廖忠派去处理些事情。 她给衡月留了纸条,但衡月被惊醒时没注意到,空等半晌才看见那纸条。 想了想,衡月也给青寻留了张纸条,说自己现在在大明宫无事可做,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回浣衣局。 青寻选的位置很是显眼,将纸条放好,衡月再看一眼自己只住了几日的侧殿,狠狠咬了下唇,到底还是离开了。 她也想过,是不是与楚今安请辞,但…… 昨晚楚今安的那般狠劲儿实在吓着了她,而在弄清自己身体到底是不是真如姚嫔所言那般之前,衡月不敢与楚今安有什么亲密关系。 所以还是悄悄地走吧。 只是到底有些舍不得。 她站在紫宸殿廊下,盯着那熟悉又陌生的殿门,看了片刻,才举步离开。 衡月当然是不知道自己身后有暗卫跟着,她带着一个小包袱,悄无声息就出了大明宫。 只是衡月自己也没想到,她走后不久,却是云萍第一个敲响了侧殿的门。 等了片刻没有等到回应,云萍便自己开门进去:“衡月?” 殿中无人,云萍原还以为衡月只是暂时出去了。 她无所事事的转了一圈,目光一扫,正好看到衡月留下的那纸条。 “大明宫无事,我回浣衣局了。” 云萍念出纸条上的内容,眼珠儿一转,又寻了另外一张纸,模仿衡月的笔迹写了一句话:“别找我。” 怕写的多了露馅,云萍只留下这么寥寥三个字,又将衡月的纸条烧毁,便悄悄离开。 正是楚今安去上朝的时辰,时间又早,紫宸殿这边难免松懈些。 云萍来了又走,竟无一人察觉;而衡月也早就不在殿中,除了一直盯着她的人外,也没人察觉。 楚今安下朝之后还往侧殿看了一眼,却没想到那已经是人去楼空了。 午膳前后,青寻总算忙完回来。 她端了厨房新做的甜羹兴冲冲推开侧殿的门,原还想和衡月分享新听到的八卦,却不想迎接她的只有空荡荡的屋子。 “姐姐?”青寻喊了一声,目光在殿中逡巡一圈,看到那张纸条。 她对字迹并不如何敏感,加上衡月也很少写字,当即也没多想,只以为衡月是真的离开了。 “别找她?为什么……这是留给我,还是留给皇上的?”青寻握着那张纸条,皱紧了眉头。 另一边,衡月走到浣衣局门前,便听到里面传出的笑声。 还是熟悉的声音,但其中的情绪已经完全不同。 衡月心中一松,推开门后便见到琳儿正双手甩着水花奔跑着。 春日里阳光正好,正午也暖和得很,她一双手甩出的水滴晶莹,印在日光下倒显得多了几分调皮。 因为大门声响,众人都扭头看过来,还是琳儿惊喜地喊道:“衡月姐姐!” 衡月对着她微微笑了一下,桃红已经听到声音急急找了出来。 这才几日呀,桃红已经肉眼可见的状态好了许多,而她一见到衡月便笑起来,只是一边笑,一边眼底就泛起泪花。 衡月有些不好意思。 那日在内务省,她直接被楚今安带走,也未来得及和桃红说一声。 虽说后来她也打问过,知道众人都没事,已经回了浣衣局,但没见到面,多少还有些担心。 桃红高兴地将衡月迎进门,喊着众人先不必着急洗衣服,一起热闹一番。 没了丁仁这座压在浣衣局头上的大山,女孩子们便是洗衣服辛苦,却也开心。 * 紫宸殿。 楚今安刚准备午歇,忽感觉似乎一直没听到隔壁的动静。 他将廖忠唤来,命他去看看衡月怎么样了。 “马上就要春闱,北边战事又起,皇上忙碌的厉害,还是先休息吧。”已经从青寻那里,得知衡月不告而别的廖忠,小心劝道。 第146章 楚今安疲累地闭上眼睛。 正是因这战报急匆匆地送进京来,他才不得不暂时放缓了调查姚嫔到底与衡月说了什么的事情。 他此时也确实有些困乏,却还是闭着眼睛道:“去侧殿看看。” 廖忠见实在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出去一趟,片刻后,装出一番惊慌失措的样子捏着那纸条跑回来:“皇上,衡月……衡月姑娘走了!” 困倦一扫而空,楚今安一下子坐起:“怎么回事?” “早上青寻出去一趟,回来便发现衡月姑娘没在殿中……” 廖忠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纸条递给楚今安。 楚今安面沉如水,那纸条上的三个字只看了一眼就猛地将其攥在手心。 别找她? 她让他,别找她? “呵。”楚今安怒火在心头腾腾燃烧,他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事情,与朕说一声都不肯,直接就要离开?” 说完,他又迁怒,“怎么大明宫的宫人都是死的吗?一个宫女不见了,竟都无人知道?” “那奴才去问问?或许是衡月姑娘身份不同,进出无人敢过多置喙呢。”廖忠小心的帮其他宫人解释。 楚今安现在不想听这些! 衡月不许他找她?开玩笑,他偏要将人找出来! 小小的纸团硌在手心,楚今安怒道:“李得胜呢?他的人跟没跟着衡月?去给朕——” 话没说完,楚今安却是又想起衡月昨晚那撕心裂肺的哭声。 他又顿一下,语气不知为何忽然就变了:“罢了,走就走,再不回来才好!” 第114章 竟为她牵肠挂肚至此! 也不知衡月到底在想什么!为何会拒绝他的亲近,如今还敢这般直接离开! 不愿留下便滚! 楚今安这般想着,小小纸团在手中捏了几捏,到底长长叹一口气。 当务之急,倒是要先查清楚华彩殿中到底说了什么。 苏太后,姚嫔,又想利用衡月做些什么…… 楚今安又觉头疼,衡月一个小小女子,是安王的人已经够让人惊讶,苏太后如今还掺了一脚…… “皇上?先歇歇吧。”廖忠小心的说道,“昨晚皇上就没睡好……” “嗯。”楚今安躺回床上,重新闭上眼睛。 他到底还是又叮嘱了一句,“派个人去浣衣局看看,悄悄的,别惊动了人。” 廖忠一愣,弯腰应道:“是。” 要去的人自然还是小桂子,但廖忠想着皇上的态度,到底多叮嘱了一句:“莫要被人看到,尤其是别被衡月姑娘发现。” “你就去确认一下衡月姑娘在那里便好,记住了吗?” 小桂子连连点头,麻溜儿的就去了。 浣衣局中,衡月正和桃红一起将旁人洗好的衣服一一拧干,又晾起来。 没洗的衣服还是依旧脏乱恶心,但琳儿她们因为心情好,又是做惯了的活,倒也不觉得怎样。 甚至觉得,每天就洗洗衣服,和姐妹们聊聊天也挺好的。 这会儿衡月便听着她们叽叽喳喳说着,而很快,衡月就发现,这浣衣局获得的小道消息并不比膳房少呢。 想到膳房,衡月手上动作一顿,眼神也暗淡了几分。 但很快,她甩了甩头,强迫自己不要走神。 她一边干着活,一边听着小宫女们说起旁的宫殿,而最被她们津津乐道的,自然还是皇上的后宫。 尤其是最近刚得宠的姚嫔,衡月也是听她们说了才知道,愉妃还去找姚嫔闹过一场。 但姚嫔虽然位份上稍微差了一点儿,如今却是“盛宠”,身后又有苏太后这尊大佛罩着,据说愉妃一点儿便宜没占着。 “我听小圆子说,愉妃还想打人呢!可姚嫔躲的飞快,愉妃一巴掌扇出去,险些将自己摔倒!” 那叫万珍的小宫女年纪最小,也就十三岁,最是喜欢和人聊这些。 衡月总觉得,她和青寻或许能做朋友呢。 这会儿万珍说的眉飞色舞:“好在愉妃身边跟着的一个太医扶住她,她才没摔倒!但听小圆子说,愉妃气的脸通红,一句话也不想跟姚嫔说了呢!” 太医? 衡月心中一动,忍不住追问道:“李昭仪呢?” “李昭仪啊,很久没听说过她了呢,似乎这段时间她都不怎么出来呢。”桃红接话道。 衡月又想起自己之前的猜测,一直没有时间落定。 如今她来了浣衣局,是不是就能有时间去好好查一查了? “怡和殿又要送去的衣物吗?不如我去?”衡月主动请缨道。 桃红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但:“怡和殿的,还真有。你等等,我去看看干了没。” 衡月这边准备去李昭仪那里探查一番,华彩殿的姚嫔此时却得知衡月离了大明宫的消息。 她轻啧一声:“怎如此不中用。” “早就与主子说,不要将所有一股脑儿都告知她……”姚嫔身边的宫女素莲忍不住叹气。 姚嫔眼梢一挑,很是不服气地摆着手指:“不过就是说她从前在膳房时便被反贼下了毒,若与皇上多次行房事,便会将毒过给皇上而已。” “是是,可主子也还告诉她,太后娘娘有意招揽,甚至能帮她生个孩子,又告诉她,早前她在膳房的时候,太后娘娘便准备抬举她去伺候皇上了……” 第147章 素莲一一数完,无奈道,“太后之前不是专门叮嘱主子,要一件一件地、缓缓地说与衡月听?” “是啊,先说从前太后娘娘就想抬举她,再告诉她中毒之事,趁她心神大乱之际提孩子,这般不也正好么?” 姚嫔很有自己的道理。 素莲无奈:“已经这般了,便也只能再另外想法子了……” “只是不知她怎这般不经事儿,吓病了不说,还从大明宫跑了。”姚嫔啧啧。 “啧”完,看着素莲发愁的表情,姚嫔一拍她肩膀:“好了,别做这愁眉不展的样子。就皇上对衡月那般看重,不可能放任她总在外面的。” “主子聪慧,向来看人极准。”素莲赞了一句,却叹道,“可主子也说了,皇上看重衡月姑娘,衡月姑娘却也没有背叛皇上之心啊。” “今日没有,未必来日没有。”姚嫔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忽又叹了口气,“我想殿下了,不知殿下如今怎样了。” “殿下定也惦记着主子呢。”素莲安慰道。 这对主仆说话时从不留旁人在身边,便是楚今安安排的、伺候姚嫔最亲近的宫女也靠近不得。 也因此,姚嫔的身份还真一时半会的没有被发现。 紫宸殿中,楚今安原本正在批折子,但今日他却走神的厉害。 哪怕已经知道衡月确实是去了浣衣局,也在那边住下了。 如今的浣衣局早就没了丁仁那般狗东西,一群宫女在一起,楚今安又令侍卫多去那边巡逻,其实并无后顾之忧。 可…… 曾经衡月距离他这般近,如今却远得他连想去找她都不能。 楚今安烦躁的放下朱砂笔,活动筋骨时正好看到墙上挂着的画。 那是前朝名家所做的美人图,美人执扇半遮面,韵味十足。 楚今安忽然手痒,他推开繁重的政事,让人取来宣纸。 毛笔蘸墨,一蹴而就,洁白的纸上很快出现一双眼睛。 那眼睛画得极其传神,楚今安顿了片刻,又坠上两道弯眉。 便是没有其他五官,画上的女子已经初具形态,甚至……让人一看便知道他画的谁。 廖忠瞧见后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皇上心中有一双眉眼,惦记了许多年,自也画过许多次。 那画收了有一大箱,都是廖忠叠起放好的,但今日这画……似乎有些不同。 而楚今安斟酌之后,并未就此停笔,反而手腕一转,小巧琼鼻便落在了纸上。 他像是来了极好的兴致,手下动作越发快。 而随着柔软笔锋的起落,逐渐地,一个美人便出现在纸上。 她眉眼微弯,笑得温柔又有些羞涩,一双眸子含了水雾一般看着画外的人。 而那身衣服的制式…… 廖忠只瞄了一眼便大骇,再不敢多看。 从前……从前只画一双眉眼的皇上,今日竟一蹴而就,画出整个人像。 而且,明显的,那是衡月。 廖忠心中打着鼓,不由又去看楚今安,想知道,皇上他自己知道吗? 他心中的人,如今是谁,他自己知道吗? 楚今安完全没察觉廖忠的眼神,他画完之后将毛笔一丢,定定看了那画片刻,忽然转身往内殿走去:“派个人去看看衡月在做什么。” 第115章 面前是明亲王,身后是皇上 衡月在干什么呢? 她正捧了几件衣服,小心翼翼地从怡和殿后门进了去。 迎她的小太监很是客气,一口一个“辛苦姑姑”,引着她进了殿中。 衡月温声与他说了几句,好声好气地将衣服递到小太监手中,又在抬眸时,状似好奇的看了这怡和殿一眼。 见小太监有些疑惑地看着她,衡月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很少出来,也只去过华彩殿……” “哦,我说瞧着姑姑面生呢,果真是第一次来。”那小太监应道。 衡月却说:“但是我从前远远瞧见过昭仪娘娘一眼,娘娘实在风姿不凡。” 这话大约是打开了小太监的话匣子,而且瞧着李昭仪对底下人应该是真好。 这小太监瞧着很是拥护李昭仪,滔滔不绝地夸赞了半天。 衡月耐心很足,一边听一边附和,这让小太监更觉得像是找到了知音,话说得更多。 找了个合适的空档,衡月忧心忡忡插了一句:“听说最近李昭仪病了……” 小太监一下子止住了话,也跟着叹了口气。 “我这家中粗通一些医术,也是因为有些担心昭仪娘娘,今日才特地来送衣服。” 衡月小心试探地说道。 那小太监却摆摆手:“昭仪主子这次病得蹊跷……罢了,与你说也无妨,主子此次不愿看太医,只每日在屋里呆着。” “啊?昭仪娘娘也没喝药吗?”衡月很是惊讶地问道。 小太监摇头,又叹气:“我也好几日没见到昭仪主子了。” 衡月陪着叹气,又满脸担忧地往正殿方向看了眼:“这,生病了不喝药怎么能行呢?一直都没喝药吗?” “诶!好像喝过一次……” 小太监在衡月的引导下终于想了起来,而衡月也以自己担心为名,去正殿后面找到了被埋起的药渣。 她小心地挖走一些,又对着小太监道谢,说让他放心。 第148章 “我粗通一些药理,这些都是养身的药呢。”衡月握紧手中的巾帕,强笑道。 小太监大约还是年纪小,涉世未深,还对衡月表示感谢。 衡月笑着出了怡和殿,再看一眼手中的巾帕,终于真心实意地松了口气。 她对药物懂得不多,但到底也在膳房工作那么久,知道一些后宫忌讳的药材。 藏红花,夹竹桃和桂枝,还有五行草…… 这是一副实打实的堕胎药方。 皇上从未宠幸过李昭仪,但李昭仪竟是有孕了…… 苏太后。 明亲王…… 衡月心跳的厉害,将那巾帕再握得更紧些。 但又觉得不妥,她才低头,将巾帕藏进怀中,再抬眸便看到此时最不想看到的人。 楚今阳站在不远处,正对着她高高挑起眉毛。 * 一刻钟前,紫宸殿。 “她去了怡和殿?”楚今安有些惊讶,“她还去送衣服?” “据暗卫所言,是衡月姑娘主动想要去的。”李得胜低声回禀。 楚今安微微蹙眉,不知道她去那边做什么。 李得胜踌躇一下,还是继续说道:“今日暗卫来报,说……明亲王也进宫了。” “明亲王?”楚今安一愣,继而皱紧眉,“他又去后宫了?” 李得胜深深低着头:“是……” 楚今安豁然起身。 廖忠也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看李得胜,又看楚今安:“这,不能吧……” “有暗卫一直跟着衡月姑娘,并未发现她与旁人有所来往。”李得胜低声道。 “没有来往,未必没有能传信的渠道。”楚今安冷笑起来,“否则怎会这般巧?” 或者说,那日姚嫔与她说的话,便与今日有关? 某日某时,与明亲王约好在怡和殿见面? 所以她才会一早从大明宫不告而别,又突发奇想似的去怡和殿送衣服…… 本来还感觉不太可能,但越捋,楚今安越觉得就是这般。 他心中越发气恼,亏他还给衡月准备好了退路,结果对方根本不走! 楚今安头脑一热,都没想太多,便直接往殿外走去。 他倒是要看看,这对野鸳鸯如此碰面到底是要做什么! 廖忠险些追不上楚今安的步子,急走几步跟上去唤道:“皇上慢着点,哎哟!” 李得胜不知道该不该跟,但他向来很少出大明宫,思索之后还是招了几个手下跟过去。 楚今安怒气冲冲出了门,走到理智略微回笼,但也快到怡和殿了。 既然来了,便干脆看个究竟。 只是楚今安才走一步,忽想起那二人定不会光明正大地出现在怡和殿的正门和前院。 若是按衡月所言,来送浣衣局的衣服…… 楚今安脚下一顿,转去了怡和殿后面的小巷里。 刚走近几步,他便听到女子带着颤抖的声音:“奴婢……见过明亲王。” 楚今安停在原地。 他回头给了廖忠一个眼神,廖忠低头,回身让跟来的其余宫人都退远一些,最好是找到地方藏起自己。 楚今安则慢慢的、轻轻抬步拐过弯,静默不语的看着眼前的一男一女。 不怪他想太多,实在是当前情形太过有些不对劲。 紧张的女子,目光灼灼盯着她的男子,昏暗的小巷,无人的四下。 女子低头行礼,身形似有轻颤,不知是紧张还是激动。 而男子,眼看便要伸手去扶她…… 楚今安手指一紧,好在衡月还算知道分寸,后退一步让开了楚今阳的手。 他沉下眼神,静默看着。 楚今阳却不在意的笑了一声,似乎衡月的举动很是无所谓。 他收回手,开口道:“与我不必这般客气。” 衡月垂眸不语,又想退一步,却冷不防被他一把握住手腕。 楚今阳速度实在太快,衡月都没看见他是怎么动的,就被他抓住了。 她一惊之下大力去甩,却被楚今阳就着这个劲儿一下拉进了怀里。 “本王向来不太喜欢被人碰过的女人,但你……实在例外。” 说着,楚今阳还像个变态一样轻轻在她颈间嗅闻着。 衡月懵了片刻,回过神来后便用尽力气想推开他,但没有用。 可她才推了两下,就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她另一只手被人大力握住,猛的往后一拉! “啊!” 衡月痛呼出声。 楚今阳不肯松手,握着她的力道实在是大,而另一边过来的人亦是同样的力气,扯得衡月感觉自己像是要裂成两半了一样。 她又痛呼一声,另一边的人听到之后似乎犹豫了一下,才稍微松懈了力道,衡月便被楚今阳一把拉到了身后。 也是此时,衡月才看到,站在对面的,竟然是皇上…… 第115章 或许她不该活着 楚今阳也看到了来人,却只是戏谑的一挑眉:“皇兄。” “这是在做什么?”楚今安冷声开口。 衡月连忙从楚今阳身后站出来,对着楚今安才要行礼,却被他拉住胳膊拽到了自己身后。 楚今阳也笑起来:“皇兄这又是在做什么?” “朕的御前女官,自然要站在朕身后。”楚今安淡声道。 第149章 楚今阳轻“啧”一声:“可是臣弟听说,她已经不在大明宫当值了呢?” 楚今安并未答他这句话,直接用实际行动表示——他拉着衡月的手腕,直接转身就要离开。 “皇上……”衡月有些惴惴,她不知道,楚今安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楚今安斜斜横她一眼,眸中全是不满。 “皇兄也不必这般吧,一个女人而已,臣弟难道还能与您抢不成?”楚今阳唇边含笑,这般说着,但眼中却全是霸道和不甘心。 他自然是想抢的。 甚至楚今安刚刚若是晚来一步,他大约就要忍不住,直接将人按在墙上…… “皇上,皇上……” 衡月被楚今安拉的踉跄,险些就跟不上他的脚步。 她想求饶,对上的,却是楚今安越发冷的目光。 她不敢吱声,便是心中百般疑惑,也只能被楚今安拉着飞快往大明宫方向而去。 廖忠等人跟在身后,也是大气不敢出的模样。 一路到了紫宸殿,衡月才犹豫了一下,就被楚今安拽着一把拉进了正殿。 殿门“咣”的一声关上,廖忠马上回身挡住众人的视线,又将人一一赶走。 殿内,衡月被楚今安一下甩在地上。 她惊呼一声,下意识揉了揉被抓的生疼的手腕,便感觉一道影子沉沉压了上来。 “皇、皇上……”衡月下意识往后退了一下,就被楚今安的眼神钉在了原地,再不敢动。 “不许朕去寻你,却跑去与明亲王见面。” 楚今安冷笑出声。 他慢条斯理俯身,对上衡月又惊慌又不解的眼睛,“怎么,真想去明亲王府了?” 衡月惶恐摇头,眼泪险些被她甩出来:“不知皇上这话从何而来……” “从何而来?从朕眼中看到的,耳中听到的!” 楚今安抓着衡月的衣襟将她从地上直接拽了起来,与她四目相对,忽然一笑,“好,好,既然你不想在大明宫待着……” 衡月眼睛一下瞪大,刚要摇头,却听楚今安寒声道:“那便给朕,永远留在大明宫。” “什么?”衡月简直疑心自己听错了。 她却不知,楚今安心中更是懊恼的很。 按住楚今安的意思,原本想说的是给朕滚出去,再也不要回来。 但话到嘴边,却不知为何便成这副样子。 这也让他越加恼羞成怒,甚至口不择言道:“你想要的,朕都不会给你!在朕身边待着,你就不要想其他!” 衡月双手蜷缩在胸前,一双眸子睁的颇大,惊恐不安的看向楚今安。 这原本是受惊吓之后自然的动作,落在楚今安眼中,却是衡月对他的抗拒。 她不想留在大明宫。 她不想待在他身边。 她害怕他,抗拒他,哭成那般也要拒绝他。 她甚至为此自己悄悄跑掉,让他再也不要去找她…… 呵,好笑至极! 凭什么! 他是皇上,她不过一个小小宫女,得宠也是看他的脸色,凭什么还敢这般对他? 楚今安越发恼怒,抬手掐住衡月的脸颊,强迫她无法躲避地看向自己。 他不知,自己的脸色实在难看得紧。 偏他还要勾起一抹冷笑来,瞧着更是吓人,吓得衡月哭都不敢了,小小抽噎着看着他。 楚今安没说出一句话,却用实际行动说明了他的所思所想。 他将衡月拖到床上,不顾她的挣扎,将那身上属于浣衣局宫女的衣服撕碎丢在地上。 衡月一开始被他吓到,但转而明白他想做什么后便大力挣扎起来。 她哭,她求,她喊着“不要不要”,但都无用。 纤细白皙的腿被弯成一个羞耻的角度,衡月双手胡乱抓着,却挡不住心意已决的楚今安。 在被彻底侵入的一瞬间,衡月高高昂起修长的脖颈,眼泪却无声无息从眼角滑落。 她抗拒得太狠,这也导致她自己疼得厉害。 但此时,比身上疼痛更狠的,却是心中的感觉。 她怕真如姚嫔所言,曾经在膳房当值时已经不知不觉被人下了足量的毒药。 那些人就只是因她貌美就下了这般的手,还准备将她献给皇上,好让她在侍寝时,把身体里的毒药渡到皇上身上。 她不想楚今安中毒,也不想自己死掉…… 可,可那些人却只拿她当成一个工具,像是一把刀,一把可以随意加鸩的酒,利用她来杀死楚今安。 她的死活,却不在那些人所思所虑中…… 衡月挣扎着挣扎着,却忽然想起,这半年来,楚今安宠幸她的次数,又岂是她这一次拒绝便无事的? 或许,那该死的毒素早就在他体内蔓延开了…… 毒性隐藏之时,便是刘院判也诊断不出,而等毒发,却是猝然而亡…… 而姚嫔说的几种症状,衡月对比自己,竟也都找到个七七八八,这便由不得她不信。 衡月哭得越发厉害起来。 她觉得,自己真是对不起楚今安。 她当日为了自己活命便爬上龙床,却在不知不觉间成了反贼迫害楚今安的一把刀…… 或许她不该活着。 或许她死了……才好。 衡月想得入神,甚至开始想到,若自己死了,楚今安会是什么样子…… 第150章 会想她吗? 还是会,很快将她忘记? 毕竟……他如今已经有了姚嫔,以后也会有更多的女人。 他是皇上啊,后宫佳丽无数,还有一个温和大气的正宫,三官六院的女子全都等着他宠幸才对。 她,不过是因为一场意外爬过龙床的贱婢,算得了什么呢? 皇上会很快忘记她。 所有人都会很快忘记她。 或许,只有给她下毒的反贼会在偶然时想起,大约还会扼腕可惜,可惜她这步棋没有真正奏效。 这般算来,衡月若是死了,竟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她想得入神,整个人放空下来,双眼呆呆地看着半空中,再没给楚今安一点儿反应。 而楚今安的速度也逐渐慢了下来,最后停下。 他深深看着与自己做着天底下最亲密事情、魂儿却早就飞走了的女子,半晌忽然自嘲一笑。 罢了,心都走了,留下一副躯壳又有什么意义呢? 楚今安翻身下床,径直离开了内殿。 而他走后好久,躺在床上许久未动的衡月,这才轻轻眨了一下通红的眼睛。 第117章 死在哪里好呢 又过了不知多久,似乎外面透进来的天光都黯淡下去了,衡月才慢慢坐起身来。 她仿佛无知无觉一般,就这般光着在龙床上坐了片刻,忽然抬头,看了看屋顶。 天花板上层层叠叠的帐幔叠下来,华丽得像是一场梦。 如今,梦或许也该醒了。 衡月走了一步,又停住。 她自言自语的喃喃:“不行,我不能……奴婢不能污了皇上的地方……” 回头茫然地寻了片刻,衡月也没找到自己的衣服。 她有些无所谓,随便扯了衾被裹住自己,然后便双目无神地往外走去。 死在哪里好呢? 衡月不想脏了楚今安的地方,也不愿意以后在紫宸殿的楚今安或许偶尔想起她的时候,所能想到的却是她的死状。 那一定很难看。 悄悄的死在一个别人能找到、但暂时又不会来打扰她的地方好了。 衡月思来想去,片刻后,脚步一转便往自己从前的住处走去。 那里,据说是被封了。 大约许久没人住了,死在那里,应该不会惹人讨厌。 她就这么随意地裹着一条金黄色的锦被,白皙的肩膀露在外面,眼神放空地绕过紫宸殿前的回廊,慢吞吞地走到了自己曾住过的地方。 也好在这会儿已是子时前后,大明宫中没什么人走动了,衡月一路走来,竟也没人看到。 守着她的暗卫原以为她又要在紫宸殿待上一晚,又不敢监视皇上住所,早就离开; 楚今安睡去了衡月没住过的侧殿,说是去睡,却到此时依旧在辗转反侧,廖忠就守在一边,心急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劝慰。 青寻已经陷入深眠,旁边还放着她准备明日给衡月送去的小点心。 这一切,衡月都不知。 她幽魂似的回到自己曾经在大明宫的住处,定定看了那门上贴着的封条片刻,抬手,缓缓推开了门。 “撕拉”一声之后,沉重的“吱呀”门响在寂静的夜晚响起,衡月置若罔闻,抬脚便走了进去。 将近一个月无人居住的房间略有浮尘,但不算太脏,却是极乱。 衡月看着那被翻得乱七八糟的东西,脚下微顿,之后却又无所谓地垂下眸。 将死之人了,倒也没什么好在乎的。 只是…… 她忽然看到自己的胳膊。 裸露的、白色的胳膊,让衡月“啊”了一声,才想起自己忘记穿衣服了。 这般死去,岂不是很丢人? 衡月犹豫了一下,看向自己曾经的衣柜。 衣柜里的衣服都被随意地丢了出来,但还有几件依旧凌乱地塞在柜子里,大约是有些脏的,但也能穿。 衡月挑了一身出来,穿好后,怔怔看着这身属于大明宫女官的衣服片刻,又垂下眸去。 可以了。 她抬头看了看天花板,选了一根最结实的柱子,又将床上已经被拉扯得乱七八糟的寝单撕开系在一起。 长长的寝单拖在地上,衡月低头时,却正好看到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床底。 她顿了一下,盯着一块痕迹看了片刻,才恍惚想起,这里,应该有一个箱子,装着她做给楚今安的寝衣。 ……楚今安拿到了吗? 衡月细想片刻,实在是许久没见他穿过寝衣了。 但很快,她又觉得自己实在好笑。 楚今安怎么可能会穿她做的寝衣呢? 怕是直接丢掉,或者……连看都没看一眼吧。 衡月垂眸看了地上的印记片刻,又淡淡地移开眸子,继续抬头,去确定自己想要的位置。 但也是这么一抬头,衡月却看到自己从前床上挂着的一个平安符。 那针脚粗糙得很,像是不通针线的人随便做出的。 衡月却连手指都颤抖起来。 她伸出手,又收回,再伸手,在险些碰到时候又停住。 她不敢触碰。 她收回手捂住唇瓣,对着那个难看的平安符,终于哭出声来。 这是……她妹妹衡晓星第一次做女红时做的东西。 丑得很,但当时不到十岁的衡晓星在腊月底见她的时候兴冲冲送了出来。 第151章 母亲当时就在一旁,无奈又宠溺地看着她们姐妹,笑的特别好看。 衡月手掌上移捂着眼睛,眼泪却从指缝中汹涌而出。 她怎么、她怎么会想去死呢…… 她的母亲,她的妹妹,一直在等她啊…… 若、若她们得知了她的死讯,该是多么多么难接受啊…… 衡月痛哭出声,一边哭,一边喃喃喊着“阿娘”。 太难了,阿娘,活着太难了。 可她还想出宫,还想回家,还想与阿娘在一起。 衡月捂着脸,不知所措极了。 她还能继续活吗? 可若活着,又该怎么面对楚今安呢? 楚今安说绝不放她出大明宫,可她…… 现在衡月对自己的身体、身份都充满不确定,她甚至对自己的过去都满是怀疑。 她还是一个正常的、完整的人吗? 她也不知道。 或许在上位者眼中,她只是一把不如何趁手的工具吧。 若不,求一求楚今安,让她去浣衣局吧? 衡月站在那丑丑的平安符前,呆立许久许久,最后还是在天亮时被巡逻的侍卫找到。 今日休沐,楚今安未去上朝,听说衡月被人在她从前的住处找到时,他还惊讶了一瞬:“怎么去了那里?” 问完又看廖忠:“没收拾?” 廖忠:“……是。” 当日搜查完就将那屋子封了,哪里还有人记得去收拾…… 不过,也没人能想到,还贴着封条呢竟还有人就进去了。 至于私自撕开封条进去是否应该处罚…… 单看楚今安的态度便该知晓,他连想都没往这方面想。 楚今安放下手中碗筷,才犹豫了一瞬,忽听到来人继续说道:“而且衡月姑娘似乎……有些不对劲。” “如何不对劲?”楚今安猛然站起身来。 来回禀的人缩了缩脖子:“奴才不知该怎么说……” “哎哟!你就这般向皇上回禀的?”廖忠在楚今安发火之前,连忙训斥了那小太监一顿。 那边楚今安已经等不及,启步便往外走去。 才到廊下,他便看到被云萍拉着的衡月。 云萍喋喋不休在说着什么,衡月却是呆呆的,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他皱眉,轻咳一声,云萍一惊马上住嘴,又惴惴不安地看了过来。 “皇上……奴婢参见皇上。”云萍马上行礼。 一旁的衡月在听到她的称呼后,终于像是才清醒过来一般,眼珠微微转动了一下,人却还是僵硬的。 楚今安也看出她状态不对,蹙眉开口:“衡月。” 衡月这次终于转头看向他。 她干裂的唇才动了一下,应是想行礼的,但才稍稍弯了膝盖,便一下子栽倒在地上。 第185章 她一身所有,全是朕给她的 楚今安见衡月状态不对便往前迈了一步,但她倒下的实在太快,楚今安着急之下也未能接住人。 而站在衡月身边的云萍却是大大退了一步,手都没伸一下,任由衡月就这么倒了下去。 此时的楚今安连训斥云萍的时间都没有,急走两步将衡月抱在怀里:“衡月!衡月!” “皇上……”云萍不解楚今安为何这般担心,她下意识伸手想搀扶楚今安,却被他一把甩开。 他将衡月打横抱起,一边往紫宸殿走,一边沉声唤廖忠:“去叫刘院判来。” 廖忠早就派了小太监去,这会儿围着楚今安也不由担心:“皇上,衡月姑娘……” “又起了高热。”楚今安眉头皱得能打结。 他刚一抱到人,便觉得烫手,也不知道她这般烧了多久…… 廖忠“哎哟”一声,还是劝道:“皇上莫要忧心,许是之前风寒未好……” 事已至此,也只能这般,楚今安便是再心急,也得等太医来了再说。 昨晚的种种几乎都要被他抛之脑后,偏刘院判还没来,明亲王来求见。 “滚!朕不见!”楚今安怒道。 来报信的小太监有些战战兢兢:“皇上,明亲王说,是为了北疆战事而来……” “那也让他滚!”楚今安这会儿哪里还有心情管什么北疆什么战事? 还有楚今阳,何时来不行,偏此时过来! 楚今安听到这个名字,便想起昨晚他在衡月颈间嗅闻的模样,简直怒从心头起。 廖忠此时也不敢劝,好在刘院正终于来了。 但楚今阳也跟着进来了。 他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进来便道:“臣弟见刘院正来,很是担心皇兄,便冒死一闯……皇兄无事吧?” “无事,你先回吧。”楚今安不愿他知道衡月的近况,也不想与他多言。 楚今阳眸光一转,有些疑惑:“可臣弟瞧着,皇兄无恙呀?” 不等楚今安说什么,他又道:“昨日冒昧,拿走衡月姑娘一件东西,臣弟今日特地来还给她——” “给朕就是。”楚今安淡淡抬眸,眼中却带了丝嘲讽。 见楚今阳不动,楚今安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她一身所有,全是朕给她的,有什么还是朕不能看的?” 他这般强势,让楚今阳也无法说出什么,只能掏出一只小巧的耳坠递到楚今安手上。 楚今安看了一眼,似乎确实是衡月的东西。 第152章 但在楚今阳那里放了一夜,此时又从他手中递了过来,楚今安随手便丢在了一旁。 他还拿出巾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指,又对着楚今阳扬起下颌。 那意思很是明显,无事便让他离开了。 楚今阳还想再问,楚今安却已经完全没了一点儿耐心,挥手:“来人,送明亲王。” “皇兄,不如让臣弟看着刘院正给皇兄把个脉,臣弟也能放心。”楚今阳这般说着,一双眼睛却左瞧右看。 不等楚今安回答,楚今阳就又问道:“怎么没见衡月?” “她不当值。”楚今安虽然不耐烦,却还是坐下,伸出手来示意刘院正。 刘院正连忙将腕枕轻巧地放在楚今安手下,又细细把脉片刻,笑道:“皇上一切安好,只是近日似乎睡眠不好?可以用一些安神丸。” “哦?皇兄怎么睡不好?可是忧心国事?”楚今阳二话不说便接过话头,顺利牵扯到北疆战事。 楚今安有心思听他说这些? 况且楚今阳的意思很好猜,他就是想安排自己的人上战场,再混些军功出来。 随意地应和着,楚今安越发有些不耐烦了。 廖忠察言观色,在一旁轻咳一声:“皇上,时间差不多了。” “嗯。”楚今安便起身,不再看明显没说完的楚今阳,“朕还有事,便不送三弟了。” 被一而再再而三的赶出门,楚今阳也实在忍不了了。 他冷笑一声,草草抱拳行礼,然后转身便离开了。 楚今安却在他迈出门槛的时候忽然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冷若冰霜。 “哎,皇上,那臣……”刘院正来时听说是给衡月看病,但来这半晌了,都未见到人,他便小心问了一句。 “嗯。”楚今安径直便往内殿走去。 耽搁这半晌,他也着急的很,不知衡月情况怎么样了。 躺在龙床上的人依旧安静,却没睡着,只瞪着一双眼睛呆呆地看着帐幔顶,听到脚步声也没什么反应。 楚今安坐在床边,抬手探向她的额头,之后眉头紧锁看向刘院正:“快!” 刘院正自然快应,只是才摸上衡月的手腕,他就忍不住“嘶”了一声。 楚今安的眼神直直看过来,刘院正忍不住便开始额头冒汗,片刻后,他松开脉,抬手擦擦额头,又看向楚今安。 楚今安:“如何?” “这,臣……臣还要查看一番。”刘院正对着衡月道了一声“得罪”,便去看了她的瞳孔,又道,“衡月姑娘能否让我看看舌苔?” 衡月却置若罔闻,动也不动。 楚今安蹙眉唤道:“衡月!” 衡月还是那般呆呆的模样。 刘院正又擦了把额头的汗,刚想说那便算了,却见楚今安抬手捏住衡月的两颊,迫使她张开了嘴。 “看。”他有些暴躁,却又努力忍耐住,只言简意赅的命令道。 刘院正连忙凑近观察,之后又是“嘶”的一声。 “到底如何?”楚今安觉得自己耐心再无一点。 刘院正也终于能给出自己的结论:“这个……衡月姑娘这是风寒入体,心神紊乱,又似收到精神重创,如今瞧着,竟……有些癔症了。” “什么意思?”楚今安眯起眼睛。 刘院正求助地看向廖忠,见对方避开他的视线,只能低声与楚今安道:“皇上也知,衡月姑娘体内有些堆积的……那东西对情绪影响过大……” “这两日,衡月姑娘应该是情绪波动太大,牵动了毒性……” 刘院正一个顺口,又因是在紫宸殿内殿这样的环境,周围只熟悉的人,便说出了毒性二字。 谁也没想到,原本似乎对一切都无知无觉的衡月却猛地一下子坐了起来,瞪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刘院正。 第119章 “你信她,还是信朕?” 楚今安眼疾手快的按住了衡月:“怎么了?” 衡月看了他一眼,却整个人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她一边颤抖,一边举起手,似乎想做些什么,但手举到半路却又徒劳的落下。 楚今安握住她的手,面色沉郁的可怕:“你到底是怎么了!” “有什么事情不能与朕说?嗯?”楚今安越问,语气越坏,“你就这般不肯相信朕?” 廖忠连忙拉了刘院正一把,两人蹑手蹑脚的往外走去。 楚今安看着像是惊弓之鸟的衡月,再忍耐不住,双手握住她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又问道:“什么事情,不能与朕说?” 衡月却只是红了眼眶,眼泪汪汪的别开视线,不看他,也不回答。 楚今安烦躁的很,却忽然想起刚刚刘院正的话,以及衡月有反应的地方。 他犹豫着尝试了一下:“毒……” 只一个字,他便瞧见,衡月又惊慌失措的看了过来。 楚今安眼眸越沉。 竟真是这般。 沉默片刻后,楚今安又问道:“是姚嫔告诉你的?” 见衡月猝然瞪大的双眼,楚今安明白了。 他冷笑一声,捏住衡月的下颌,迫使她只能看着自己:“你信她,还是信朕?” 明知这样问可能会自取其辱,毕竟……衡月也不是他的人。 但楚今安还是忍不住。 他就想问问衡月,难道她是什么铁石心肠吗? 第153章 过去半年的日日相处,难道还比不上苏太后的人的一番话? 若输给安王的人,他也罢了,但姚嫔,苏太后…… 他不甘心。 衡月唇瓣轻轻颤抖着,难堪的想别过头去,却被强制性的只能看着楚今安。 这让她实在有些不知所措。 她是万万没想过会有这种可能——刘院正,甚至皇上,早就知道她中了毒。 但皇上依旧会来宠幸她…… 或许,那毒并没有姚嫔说的那般严重? 却也是确实存在的…… 衡月心乱如麻,想说什么,却又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楚今安似乎看出她的意思,他同样心乱,闭了闭眼睛,再开口时,声音带了几分哑意:“你何时知道的?” 他也是万万没想到,衡月会知道关于他中毒的事情。 不过这般的话,是苏太后已经知道了,还是借着衡月来试探他? 楚今安不得不想的更多些。 见衡月还不肯说话,楚今安便捏着她的脸左右晃了晃:“朕问,你点头,或者摇头。” 衡月没有反应,楚今安沉吟片刻,问道:“是姚嫔告诉的你,关于中毒的事情?” 衡月身体不受控制的微微一抖,片刻之后,还是诚实的点了点头。 她的脸颊被楚今安掐着,这么一点,还挤出些嫩嫩的肉肉,倒是多了几分可爱。 楚今安眸光温和了几分,叹了口气,又问道:“她说,你就信了?” 衡月凄惶的看着他。 “朕的话,你信不信?”楚今安又问。 衡月目光微微游移,片刻后,带了些犹豫的点头。 “能说话了吗?”楚今安觉得沟通到现在也差不多了。 衡月眼睫轻轻眨了几下,带了些试探的开口:“皇上……” 话没说完,门口却又传来一个小心的声音:“皇上,衡月姑娘高热不退总也不好,臣想着,是不是先给她针灸退热?” 楚今安正因衡月开口那般哑的声音惊讶,听到刘院正的话后,没多犹豫便答应道:“也好。” 他有些想继续问,但还是将衡月好好放倒在床上,安抚道:“先休息吧,朕知道了……” 顿一下,他坚定的说道,“姚嫔说的,都是假的,你不要听,也不要信。” 衡月眼眶通红,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开口声音又哑又小,楚今安要弯腰凑近才能听到。 但他却听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了。 什么叫,她对不起他? 什么叫,都是她的错,再小心些就好了? 楚今安不由皱起眉来,但看衡月说话越发费力,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好了,你若是有不得已……以后说与朕听,朕愿意相信你。” 衡月眸光潋滟,带了几分期许看着楚今安。 她能感受到,楚今安说这话的时候是真心的,他是真的、真的愿意相信她。 这让衡月心中好过了几分,也多了些希望。 既然刘院正早就察觉到她中了毒,那……是不是也有办法能解? 抱着这样的念头,衡月格外配合刘院正的治疗。 哪怕被银针扎了一脑袋和两只手,她也动都不动,好好的躺在那里。 刘院正忙活完,又叮嘱人将炭盆烧起来:“发一场大汗,风寒便能好的差不多了。” 到底还在皇上寝殿,也不是谁都能进来伺候的。 廖忠左右忙碌,点起炭盆后便觉得殿内热的够呛。 他擦擦汗,抬眸却见楚今安坐在床边,像是感受不到身边炭盆的热度一样,只偶尔抬手探一下衡月的额头。 廖忠不由道:“皇上,刘院正说衡月姑娘这银针要两刻钟后才能拔,不若……皇上先出去等等?” “嗯。”楚今安见衡月闭上眼睛,片刻后呼吸均匀,像是睡着了,想着留下也无用。 他原想让青寻来伺候的,但转念一想,青寻那般活泼的性子实在也不太合适。 便唤了一直贴身伺候他,也是为数不多能进到紫宸殿内殿的宫女华云是照料衡月。 出了里殿,微凉的风一吹,廖忠才觉得舒服些。 他抬头去看楚今安,见他家皇上也是一头的汗,不由又有些担心起来:“奴才伺候皇上洗漱洗漱吧?莫要吹了风觉得凉呀。” “不必,朕不冷。”楚今安却在这稍冷下来的温度中找回几分理智,认真思考起衡月的话来。 毒…… 他身上的毒,苏太后是知道了什么,还是纯粹猜测? 若只是猜测,那今日这个节骨眼上,楚今阳跟着刘院正进来的原因便好说了。 想来,对方也没什么确定的证据,偏着意诓骗吓唬衡月而已。 只是那女子实在是傻,估计被旁人几句话恐吓着也相信了。 也好在,衡月知道的并不多,应该不会在姚嫔那里漏了馅儿…… 等衡月身上的银针都被拔掉时,楚今安已经几道密令下去,对苏太后和姚嫔的监管更严了些。 让李得胜离开,楚今安起身进了内殿。 衡月也已经醒来,听到脚步声便扭头过来。 在看到他时,女子原本有些寂静的眼睛里,忽然便迸发些希翼的光芒。 这点儿变化甚至让楚今安脚步都顿了一下,再坐在床边时,声音更是温柔了不少:“好了,与朕闹了这几日,总算能好好说话了吧?” 第154章 第120章 终于主动了一次 “皇上……”衡月握住楚今安放在她额头上的手,艰难开口。 她嗓子大约因为高热有些不妥,此时说话也费劲的很。 楚今安蹙眉:“先休息。” 但衡月哪里能休息的了? 她这会儿睡了一小觉,身上出过汗,热度褪下去人舒坦了些,便觉得思绪也能正常运转了。 想起之前的种种,衡月现在特别想知道真相:“皇上知道,奴婢中毒了?” “嗯。”楚今安只答了这么一句,之后见衡月有些惶惶,便安慰道,“并不如何严重,你好好泡药浴,很快就能好了。” 衡月此时才恍然明白:“药浴……原来你们早就知道了?” “姚嫔是如何与你说的?”楚今安最好奇的便是这一点。 他其实也迫不及待想知道,苏太后那边的人到底对他的身体情况掌握了多少。 但看衡月费力的吞了口唾沫,他又压抑住自己想问更多的话,只道:“你先休息。” “奴婢想,喝水。”衡月指了指脖子。 楚今安进来后,华云便出去了,这会儿殿中只他二人。 他倒也无所谓伺候衡月一回——从前在床上也没少过这种情况,当即起身倒了一杯清水给她。 衡月连着喝了两杯才觉得舒服点,将杯子递还回去的时候还愣了一下,又垂眸请罪:“奴婢……奴婢多谢皇上。” “这点事儿,无妨。”楚今安淡声说着,手上却又拿起一个靠枕放在衡月身后,让她靠的舒服点。 衡月轻咳一声,不在拖延,将那日姚嫔与她说的话原原本本一字一句复述出来。 有时候她记不住了,还要稍微想一想,再尽量完整的说出来。 楚今安却是越听表情越精彩,甚至险些忍不住要为苏太后和姚嫔的计谋鼓掌叫一声好了。 他原以为那两人是将他中毒的事情告诉衡月,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衡月归于她们阵营。 却不想,竟是上来就将小宫女吓的心慌,再抛以利诱,趁她心神不稳之际招揽。 只是大约没有奏效,小宫女除了把自己吓病一场,并没要向太后投诚的意思。 楚今安眸中不由带了几丝笑意,甚至忍不住抬手揉了一把衡月的脑袋。 衡月有些不明所以的看了他一眼,又小心翼翼问道:“皇上,奴婢……奴婢真的中毒了吗?” “一点点,很轻微,你好好泡药浴便是。”楚今安温声道。 说完,他又似想起什么,含了一丝戏谑的笑逗她,“与朕亲昵并无妨碍。” 衡月眸光微动,又垂下长睫,脸颊飞上绯色,呐声道:“奴婢……奴婢不懂这些。” “那你只管相信朕便是。”楚今安伸手,去探衡月额头的温度,手心却略过她的睫毛。 感受着手下轻如蝶翼的颤抖,楚今安手指也跟着颤了一下。 衡月小声唤了一声“皇上”,楚今安才像是找回理智般收回了手。 他轻咳一声,再次叮嘱道:“你莫要听姚嫔胡说。” “奴婢记住了。”衡月点头。 这般乖巧的模样,让楚今安忍不住又有些手痒。 只是衡月犹在病中,楚今安只能搓搓手心,又别开视线先不看她,只看着衾被低声道:“好好养病。” “是。”衡月应完,便有些撑不住似的眼皮打架。 楚今安如今弄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也心疼她说了那般多的话,顺手帮她将枕头调整好。 约莫是药效上来,衡月很快便睡着过去。 但她似乎还有些不安,眉心依旧轻轻蹙着。 楚今安伸手,替她抚平了皱着的眉,又无声的看了她片刻,才起身要离开,却感觉袖子被人扯住。 他一怔,看着明显熟睡中、却依旧用力勾住他的衡月,无奈笑了一下。 等衡月一觉睡醒时,只觉得浑身暖融融的。 她下意识在面前的怀抱里蹭了两下后才反应过来,顺着金黄色的寝衣缓缓抬头,衡月忍不住轻轻吸了口气。 皇上……抱着她睡觉? 她、她还在病中呀…… 衡月这便要往外避开一些,但她才一挪动,便感觉腰间的手猛的一紧。 “皇上?”衡月惊讶喊道。 楚今安缓缓睁开眼睛看她,鼻间淡淡“嗯”了一声,搂着她的手却越用力,直接将人整个儿拢进怀里。 衡月觉得太热,才挣扎了一下,却因为某种触感不敢再动了。 她呆呆的仰头看向楚今安,还有些今夕不知何夕的茫然。 但楚今安却清醒的人。 他原也睡着了,却硬生生被她磨蹭醒,之后便一直忍耐着,等着,等到现在,既然人已经醒了…… 衡月被扯开寝衣的时候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但楚今安翻身而上的动作实在明显,她终于有些惊慌:“皇上,奴婢还在生病……” “无妨。” 话这么说,可到底在手心感觉到有些不同的体温时顿了顿。 楚今安犹豫了,可衡月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抬手抱住了楚今安的脖子。 前面几次,楚今安想要的时候她都因那所谓的毒而抗拒。 但毕竟是这般亲密的相触,衡月自然能感觉到楚今安的震怒和伤心。 再加上今日楚今安对她的呵护和照顾,衡月心中情绪翻涌,到底终于主动了一次。 第155章 颤抖的唇瓣微微干燥,在抵住他的时候轻轻退缩了一下。 像是想逃,又像是无所适从不知该如何继续。 楚今安便微微倾身,主动含住了她的唇…… 衡月应是又起了高热的,身上温度越来越高。 而楚今安却无耻的觉得……舒服极了。 他被滚烫包围,舒服的只想叹息,又觉得心疼衡月,低头吻她的时候都格外温柔。 衡月高高昂着脖子,不明白为什么今天会是这种感觉。 有些晕眩,有些将要失控,还有些不知所措和失而复得的感觉。 她抱住楚今安,忽然胆大包天地开口:“您没有和姚嫔做什么对不对?” 楚今安一怔,低头看她,倒是没有愠怒或者生气:“为何这般猜测?” “您……”衡月咬了下唇,抬眸直视他的眼睛。 她眉眼间春意撩人却完全不自知,话也说得不讲道理极了:“奴婢、奴婢觉得就是没有。” 楚今安意味不明的哼笑一声,将她的腿折得更弯,并未回答,只埋头继续。 很快衡月便忘记了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又做了胆子多么大的猜测。 她只感觉被忽上忽下地在云端抛起又跌落,在欲望的漩涡中沉沉浮浮,像是漂泊的小舟一般。 唯有一双坚实的臂膀始终落在她身上,让她不会被彻底卷走…… 再睁开眼睛时,床上已经没了旁人。 衡月才要坐起身,就被人“哎哟”一声按住:“姑娘身上扎着银针呢,先莫要乱动。” 第121章 她不敢继续霸占龙床 “华云……姑姑。”衡月看清眼前的人,再看看自己身上,不由有些惊讶。 她一身寝衣穿得规规矩矩板板正正,手背上扎满银针,殿中点着足量的火盆。 时间仿佛退回昨天,而那一夜……似乎是她睡过头,做的一个梦。 衡月轻轻眨了眨眼睛,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这种事情,她也不好意思问旁人,好在华云过来笑道:“姑娘可算是醒了,皇上早起上朝时都在担心姑娘。” “劳烦姑姑。”衡月放心下来。 还好不是她癔症了,自己做的一场梦。 而得了消息的刘院正此时也走进来,给衡月把过脉后却松了口气:“这场热发出来,姑娘的病便能好得差不多了。” “劳烦刘院正。”衡月笑道。 刘院正连声称不敢。 他有什么敢的呢? 在太医院伺候这许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能在龙床养病的宫女,而且每次生病都皇上钦点了他这个院正来看…… 别说后妃了,连先帝的皇后也从未有过这般待遇。 人老成精,刘院正在宫内浮沉了许久,还不是眼光极好地站队了楚今安,如今才有了这铁打的院正职位。 到了时辰,刘院正才给衡月拔了银针,外面便传来通报声。 通报声未落,楚今安已经大步走了进来。 见到精神还算好的衡月,他脚步微顿,目光转向刘院正。 刘院正连忙抱拳回禀:“衡月姑娘已经无事了,明日再针灸一次,此次风寒便应全好了。” 楚今安点点头,坐在床边握住衡月的手探了下她的体温。 “奴婢无事了。”衡月小声说道。 楚今安却是瞪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又起身离开。 衡月有些不解,但眼看着楚今安一走,廖忠和刘院正等人全跟了出去,殿中又只剩下她和华云。 华云也是寡言之人,只沉默地侍立在一旁。 她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个,华云姑姑……” “衡月姑娘。”华云回身对着她。 衡月小心问道:“我……是怎么了?” “姑娘早上昏迷过去了,怎么都叫不醒,皇上很是担心。”华云言简意赅答道。 衡月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多谢你告知。” “姑娘当务之急还是养好身子,别让皇上再忧心了。”华云一板一眼的说道。 衡月赧然点头:“好,我会的。” 华云便没再说什么,只递了一杯温水到她床边。 而随着温水一起递过来的,还有一个熟悉的小瓷瓶。 衡月只看了一眼,便凝固了表情。 她险些都要忘了。 侍寝之后,她是……要吃这避孕之药的。 衡月拿起那瓷瓶,竟发现自己手指有些微的颤抖。 她不由觉得好笑,怎会这般?又不是……第一次了。 才拔开瓶塞,她却听到华云低声道:“这药……” 可是对方只说了这两个字,便住了口,却完全勾起了衡月的好奇。 衡月拿着瓷瓶不解看过来,华云抿了下唇,还是说道:“是我多言了,姑娘吃吧。” 衡月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但这药,自己确实是要吃的。 仰头吞下时,衡月听到华云叹了口气。 这口气简直叹道衡月心里,也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苏太后应诺的条件之一便是……让她怀上孩子。 不,她不想生孩子的。 衡月将杯子轻轻放下,不再看华云,又重新躺下,翻身转向床内侧。 华云大约以为她要睡了,走过来整理好帐幔,又将床头小几上的瓷瓶和茶盏收好。 第156章 只是在收起的时候,衡月清晰的听到华云又叹了口气。 对方是在……可怜她吗? 可怜她,便是侍寝了,也无机会生下一子半女,反而还要每日服用这般伤身子的药…… 衡月不受控制地这般想着。 眼睛有些微涩,她轻轻眨了几下,又觉得自己矫情。 她难道忘记了吗?若是真生下这孩子,她哪里还有出宫归家的机会。 反而是……是这般,一身轻松,刚刚好。 反正她回家后也不能再嫁人了,此生……大约就这样了吧。 或许这一生,她都没有做母亲的机会。 衡月心中微微抽痛着,却强迫让自己不在意这些。 至少还活着。 至少,还能归家…… * 紫宸殿的种种外人不可窥,但刘院正连着几日一早过去,还是引起了有心人的主意。 这日一下朝,楚今阳就堵住了楚今安。 楚今安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他,楚今阳只笑着耸耸肩:“皇兄莫要这般眼神,实在是母后担心皇兄身体,叮嘱臣弟定要将皇兄叫去给她瞧瞧才放心。” 楚今安静默一瞬,含笑开口:“三弟说的这是什么话,今日原就该是朕去向母后请安的日子。” 兄弟俩仿似感情很好似的,一边聊一边去了慈宁宫。 苏太后早就等着二人,见他们进来便张罗着早膳。 楚今安成年前在苏太后宫中养过几日,苏太后这会儿笑着对他说道:“今早有现做的豌豆黄,皇上尝尝,可还是从前的味道。” “母后这里的豌豆黄,总是做得最好吃的。”楚今安颔首道。 只是话虽这般说,直到他离开慈宁宫,那一盘豌豆黄他也一块未动。 苏太后和楚今阳似乎并不觉得意外,冷眼看着宫人将那残羹冷炙收走也没有多余的表情。 而出了慈宁宫的楚今安也只冷笑一声,廖忠在旁愤愤不平:“太后娘娘怎还好意思提及豌豆黄……” “她这是警告朕呢。”楚今安唇边弧度讽刺。 幼时种种从眼前闪过,楚今安面色越沉,直到回了大明宫时还烦躁得很。 昨日还恹恹躺在床上的衡月,今天一早便随着楚今安一起起身,哪怕针灸时也去了侧殿的住处。 她不敢继续霸占龙床,而华云也跟了过来,继续在她不方便的时候照顾她。 衡月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但她现在身无长物,曾经楚今安的赏赐也都封了,并无什么能感谢对方的。 而今日,华云似乎是因为与她熟悉了,话还多了一些。 说到养生,华云更是滔滔不绝,衡月意识到对方似乎对这方面很有研究,也难怪昨日对着她那避孕之药欲言又止了。 “……咱们做宫女的,如今是姑姑,日后就是嬷嬷,总归要能伺候主子一辈子才好。”华云叹道。 见衡月没有应她,华云眸光一转,也不再多说。 见对方似乎是误会了,衡月犹豫之后,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我想出宫的,还有两年,我就能出宫了。” 而她这话说完,却见华云瞪大眼睛,像是听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般。 第122章 她就非得要离开他吗? 衡月有些不解,带些疑惑的看向华云:“怎么了?” 华云却是更疑惑的看着衡月:“你……还能出宫?” 一句话问的衡月人都紧张起来:“我不能出宫了?” “你不是……”华云犹豫片刻,还是问道,“皇上知道吗?” 衡月顿了一下,有些不确定的摇摇头。 她曾在楚今安面前说过想见家人,但似乎并未透露过到了年龄便要出宫这样的事情。 此时被华云问的有些惴惴,衡月小心看她:“难道皇上,会不允?” 华云面色复杂的看着她。 衡月却不明白她的意思,还要再问,刘院正正好进来了。 拔了银针,又诊过脉,刘院正满意点头:“这次风寒算是彻底好了,只是近日早晚寒凉,衡月姑娘体弱,莫要再着凉才好。” “多谢刘院正。”衡月道过谢,又喝了药,目送刘院正离开时看到外面天色,“皇上还未下朝?” 华云顺口答道:“皇上今日要去慈宁宫请安。” 衡月一愣,又慌乱的垂下眸去。 这种事情,她从来都不知道。 很明显的,皇上……更信任华云。 或许,是因为华云是从王府就伺候他的奴婢,所以更得圣心? 衡月有心向华云多打听一二,又怕说错了话——就之前出宫的事情,此时已经足够她惴惴不安的。 这么一犹豫,华云便离开了。 那毕竟是只伺候在紫宸殿内殿的大宫女,能来帮扶衡月一把已是给了面子。 衡月此时却格外想念起青寻来,那个活泼的女子—— 想到青寻,衡月便想到浣衣局的万珍来。 然后她才想到,自己之前是从浣衣局送衣服离开的,然后便一直没回去,也不知道桃红她们会不会担心! 想到这一点,衡月坐不住了。 她整理好身上的衣服,又给自己加了一件薄披风,想出门问问能不能自己去趟浣衣局。 实在不行,让人去跑一趟也好…… 只是衡月也没想到,刚到廊下,她便遇到了刚刚回来的楚今安。 第157章 楚今安眼瞧着情绪很是不好的模样,见到穿戴整齐的衡月时更是皱起了每天:“你去哪里?” “奴婢……”衡月顿了一下,实话实话,“奴婢想去浣衣局——” “什么?”楚今安简直疑心自己听错了。 他重复一遍:“你还要去浣衣局?” “皇上,奴婢只是去——” “不许去!”楚今安拔高声音,“朕说过了,你死,也只能死在大明宫!” 这句原本也只是楚今安的气话,但听在衡月耳朵里,却带了另外一层意思。 她瞬间想起华云那惊诧的脸色,再记起自己想回家的念头,不由惊愕看向楚今安。 难道……她今生真的无法归家了? “这般瞧着朕做什么?”楚今安却被她看的怒火渐起,“你还要想离开大明宫?” 衡月说不出什么。 她确实想。 楚今安瞧出她的意思,心口一噎,抬手拉住她大踏步进了紫宸殿。 廖忠很是乖觉的将众人拦在殿外,又自己上手关上门,忍不住叹了口气。 衡月被拉的踉跄了几步,更是被楚今安忽然用力拉的一脚踢在了桌腿。 “啊……”她短促的惊呼了一声,楚今安回头正好看到这一幕,蹙眉将她按在椅子上。 衡月一边轻轻吸气一边甩着脚,却不妨被楚今安一手握住了脚踝。 她还未反应过来,鞋袜便已经被人脱下。 “皇上!”衡月脸上顿时爆红,尴尬的连忙拉裙摆想要去盖住脚。 雪白纤细的脚上,大脚趾处却是一片通红,还渗了些血色出来。 楚今安蹙着眉拉住她乱动的手,抬眸看她轻启薄唇吐出三个字:“蠢死了。” 又是这熟悉的话。 若是从前,衡月一句反驳也不敢有,这会儿却鼓足勇气开口道:“奴婢……奴婢是被皇上拉的,才提到了脚。” 她说完,还有些担心的觑了眼楚今安。 却不想,楚今安并未生气,反而微微挑起了眉梢:“哦?这般说来还怪朕了?” 衡月忙低头说“不敢”,楚今安冷笑一声:“朕看你没什么不敢的。” 话说的狠厉,手上动作却很轻的取过一盒药膏帮她上药。 便是两人已有过数次比这更亲密的接触,这一下还是让衡月羞的满面通红,手指抠着裙摆,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 楚今安上完药抬头,见衡月这般情态,也软了眼眸。 他将她的脚一放,开口却还是冷冰冰的:“非得要离开大明宫?” 这话题是躲不过去了。 衡月咬了下唇,轻声应道:“是。” 楚今安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也并未再问其他,起身坐在御案边,声音仿佛含了冰碴子:“磨墨。” 衡月连忙穿上鞋袜,匆忙站起身到御案边上。 只是她才要拿起墨条,就被楚今安用嫌弃的眼神看的一愣,回过神来后连忙红着脸去洗了手才回来。 但……楚今安似乎自己都未洗手呢…… 衡月不敢乱想,敛目收神专心研墨,许久后才察觉到周围不正常的静寂,忍不住悄悄抬眸去看楚今安。 却不想楚今安也正在看她。 衡月长睫乱眨,连忙又收回目光,却被楚今安叫住:“衡月。” “奴婢在。”衡月连忙应道。 楚今安唇瓣动了几下,又闭上,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想问衡月大明宫有什么不好吗,为什么非要离开,为什么就不能留下。 难道衡月还想回到她所谓的主子身边?难道在他身边,就那般不好? 但男人的自尊让他一句话也问不出口。 衡月的选择已经给了他答案,只是他不愿意接受而已。 他闭了闭眼睛,开口说的却是:“你现在还是朕的正五品内侍尚宫。” “……是。”衡月惊讶了一下,又低头应道,“奴婢记住了。” “嗯,莫要做出与你身份不符的事。”楚今安声音淡淡,握着毛笔的手却在用力。 若正五品留不住她,那更高的品阶,更好的待遇呢? 不,留不住她的不是品阶,而是…… 他。 “出去。”楚今安不愿再看见衡月,开口赶人。 衡月犹豫了一下,想问问楚今安自己能不能去浣衣局一趟。 但看他周身沉沉的气压,衡月抿了下唇,到底没敢问出口,行礼后便退了出去。 殿外,廖忠见衡月自己走出来还微有些惊讶:“姑娘?” “公公,皇上,这是何意?”衡月搞不懂楚今安的心思,只能求教廖忠。 廖忠哪里能懂? 看他也犹豫着不回答,衡月想了想,暂时抛开这个,先问出自己最在意的:“我之前从浣衣局离开的时候没想到就回不去了……恐桃红她们会担心,公公能使人到浣衣局说一声吗?” 第135章 被一具熏着酒意的身子扑倒在床上 这话说完,廖忠却恍惚了片刻,才问道:“姑娘竟是因此,才要去的浣衣局?” 见衡月点头,廖忠又忍不住追问:“只是去浣衣局说一声,便又回来?” 衡月又点头。 廖忠又是一阵恍惚。 这,感情皇上生了一顿大气,竟只是因这个。 第158章 他有些茫然地开口:“那咱家让小桂子跑一趟就好了,姑娘大病初愈,还是先……休息吧。” “那就劳烦廖公公和小桂子公公了。”衡月也不是非得自己去。 她就是想与浣衣局的众人说一声而已。 眼看衡月脚步轻快地转身去了侧殿,廖忠轻轻吸了口气,推门进了正殿。 见到坐在御案后生闷气的楚今安,廖忠轻咳一声,尽量用轻快的语气说道:“皇上,衡月姑娘实在是个软心肠,竟还怕浣衣局的那些人担心她一去不回。” 眼看着楚今安瞧了过来,廖忠继续笑道:“奴才说让小桂子去与桃红说一声,她才放心的回去休息。” 言下之意便是,衡月姑娘不是想离开您身边,快别生气了吧。 却不想,楚今安情绪刚和缓了一瞬,又将浑身气压低了下去。 他沉沉开口:“这种事情,她为何不与朕直接说?” 廖忠:…… 好,这下是真的没法劝了。 楚今安静坐着自己生了会气,忽然起身:“不行,朕得去问问她。” 廖忠:…… 只是还未来得及出门,李得胜便急急进来,对着楚今安行礼道:“皇上,等得鱼进城了。” 楚今安脚步一顿,微微眯起眼睛:“是谁?” * 因着楚今安那句确定她身份的话,衡月找到了冬宁,请求重新定当值的使臣。 冬宁也是颇为头痛。 如今御前四个宫女,一个衡月处理起来颇为棘手,一个云萍也不好去管。 尤其是,还有华云她们专门在紫宸殿伺候,显得冬宁几人越发不受重视了。 她叹了口气,也不想与衡月说太多,只道:“那便还如从前那般吧。” 衡月自然应下。 两人才说好,恰好不远处云萍走了过来。 她似乎心情很好的模样,一边哼着歌,走路姿势都带着愉快。 只是在瞧见衡月后,云萍脚步明显停滞了一下,又很快走了过来。 她哼笑道:“怎么,不是说病得快要死了?” 衡月没与她做口舌之争,只对着冬宁点了点头,便准备离开。 云萍也翻了个白眼,不与她多说什么,转而对着冬宁请求道:“冬宁姐姐,明早我想跟着皇上去上朝,好不好?” 后面的话衡月没听清,她已经走远了些,只是心中在想着,云萍这般费尽心思与皇上接触,真的有用吗? 这大半年来,衡月觉得楚今安似乎并不是那种会改变自己心意的人。 尤其,云萍还是苏太后的人。 衡月还在乱想着,门口便跑进来一个人。 青寻激动的一头冲进来:“姐姐!” “青寻!”衡月见到她也很是惊喜。 青寻蹦蹦跳跳到她身边,双手抱住她的胳膊,还没说话,眼圈就先红了。 她抽噎着开口:“姐姐下次去哪里,定要与我说一声呀!” “我给你留纸条了呀?”衡月有些惊讶,“就在你给我留的纸条那里放着,你没看到?” “说起这个我更来气,姐姐为何让我不要去寻你?也不让皇上去寻你!”青寻不满地哼哼,“难道姐姐都不准备回来了吗?” 衡月简直满心疑问:“不是呀,我留的纸条说的是,在大明宫无事,我回浣衣局了。” 青寻“啊?”了一声:“不是呀,姐姐留的纸条上只有三个字,写着莫寻我。” 衡月瞪圆眼睛,与青雪面面相觑片刻,终于想明白其中的疑点——有人将她留下的纸条换掉了。 青雪也明白过来,气得一拍巴掌:“我就说呢!姐姐怎么可能会这般狠心!” “那纸条,皇上也看到了?”衡月有些担心。 青雪咬着牙点点头:“皇上问姐姐去哪里了,那纸条我自然不能不交……” 难怪楚今安会生那般大的气…… 再加上她倒霉正好遇到明亲王,那一幕又被皇上撞见,简直有理说不清。 衡月只觉得哭笑不得,青寻却已经在寻找蛛丝马迹:“会是谁换掉的纸条呢……” “这大明宫,约莫只有一人会做这样的事情。”衡月叹道。 今日她碰见云萍的时候,对方还很正常的和她说话,竟没有丝毫心虚的模样。 “不过还好,她若是说一些大不敬的话来陷害我,那我也说不清。”衡月叹道。 青寻还是有些愤愤不平,但可惜时间已经过去好几日,那个时候衡月出去都无人看到,更何况谁又进了这侧殿。 “姐姐定要将这误会与皇上解释清楚呀。”青寻还在担心。 衡月却觉得,其实没什么必要。 她只笑笑,又与青寻聊起这几日的事情来。 得知衡月以后还是在大明宫,再不去别的地方了,青寻高兴坏了,拉着衡月的手连声说要与她吃一顿好吃的庆祝庆祝。 一墙之隔的正殿中,气氛却格外压抑。 楚今安手指在桌面轻轻敲击着,面上笑意嘲讽。 李得胜还在等着他的吩咐,半晌没听到皇上说话,小心地抬头看过来,便被这个笑容吓了一跳。 轻微的布料摩擦声在殿内响起,楚今安站起身:“不管是谁,都按原计划继续。” “是。”李得胜松了口气。 得了皇上这句准信,他也可以放手去做了。 第159章 楚今安走进内殿,片刻后却换了一身常服出来。 对上李得胜不解的目光,楚今安轻笑一声:“走,去会会那条鱼。” “可,他现在住在……那种地方。”李得胜艰难开口。 烟花之地,龙体怎可轻易踏足? 楚今安却不觉得如何,他手中折扇一转:“旁人去的,朕自然也去的。走吧。” 廖忠也已经换了一身方便外出的衣服,而李得胜常年是一身蓝色布衣的低调打扮,说出宫也方便。 青寻出门取午膳,正好看到这一幕。 她也是机灵,见到楚今安和廖忠的打扮便知道他们是要出宫了。 回去与衡月说起时,青寻还在笑道:“也不知是何急事,都这个时辰了还要出去。” 已是傍晚,衡月也未多想,与青寻一起用完饭便准备休息了。 她还在算着日子,明儿逢三,她该是在楚今安下朝时去侍寝—— 门忽然被人大力推开,廖忠的声音急切的响起:“青寻!出去!” 睡在一旁榻上的青寻惊醒,才起身,就被廖忠拉着袖子急急扯了出去。 衡月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一具熏着酒意的身子扑倒在床上。 第124章 “乖,这般待会你才不疼……” 来人身上味道复杂难闻,衡月双手撑住他,却忍不住连打了两个喷嚏。 明知被廖忠带来的人应该就是楚今安,但是衡月还是直觉地想要抗拒他。 浓厚的酒味,微淡的脂粉气,怎么看,这都像是个刚从奇怪地方出来的纨绔。 与从前那个一身龙涎香的男人实在相差太远。 只是在挣扎中,衡月却又隐约闻到一股……血腥气? “别、别动……”那人含糊的开口,确实是楚今安的声音。 衡月不由担心起来,她双手在男人身上上下摸索:“皇上受伤了?哪里流血了?” 楚今安似乎是摇了摇头:“不是朕的。” 顿一下,他又道,“脱衣服。” 这两个话题实在差了太远,衡月一下都没反应过来,傻傻的“啊?”了一声。 楚今安已经伸手扯开了自己的衣襟。 他似乎有些不对劲,喘气声音很粗,滚烫的气息喷在衡月颈间,激得她忍不住缩缩脖子。 见她还不动,楚今安直接上手了。 他半眯着眼睛,却极其精确地找到地方,直接扯开了衡月腰间的束带,手指轻巧翻转,便将她的亵裤退了去。 衡月都没反应过来,便被一根手指入侵。 她“啊!”了一声,身子轻轻拱起,下意识去推楚今安的手腕,却只换来他温柔却坚定的安抚:“乖,这般待会你才不疼……” 衡月羞臊得简直要哭出来:“皇上、莫要、如此……” 明明是拒绝的话,却已经带上了喘息的调子。 楚今安手上动作更快,也瞬间将自己扒光。 沉到衡月身体里的时候,他长长叹息一口气,又亲了亲她泛红的脖颈,心道还好是赶回来了。 衡月却是万没想到今晚还要如此侍寝,加上楚今安身上复杂的味道,让她觉得陌生极了。 只是今日楚今安力气大得吓人,衡月双腿被他钳制,丝毫动弹不得,只能被动地承受…… 门外,廖忠擦了把冷汗,也喃喃了一句“还好赶回来了……” 谁也没想到,那群鱼竟那般悍不畏死,被发现后竟打着鱼死网破的主意。 若不是他们身在京城,带的暗卫也够多,只怕今日就回不来了。 但楚今安还是受到暗算,他身上中的奇毒原本就来自安王,这回也是没想到,对方进京竟还带着那种毒。 好在量并不多,廖忠和李得胜拼死护着楚今安,虽然如今激发了些毒性,却应该是无甚大碍的。 得了消息的刘院正急急前来,见到等在外面的廖忠,便也只能暂时按捺。 但刘院正实在担心:“衡月姑娘身子骨弱得很,病才刚好,这若是……” “所以才叫你来的。”廖忠也是头疼。 刘院正又叹了口气,开始蹲在门口收拾自己的药箱,期间还吩咐两个小太监回去太医院去取了一些药材。 等到殿门打开,楚今安蹙着眉走出来,见到刘院正便仿似松了口气般:“她很不好。” 廖忠和刘院正对视一眼,连忙便跟着皇上走了进去。 衡月已经被楚今安胡乱穿好了衣服,但双眼紧闭,面色潮红,额上的细汗层层不断。 楚今安面色难看地坐在一旁,而廖忠一瞧见便深吸一口气:“这、这与皇上毒发时的一模一样……” 刘院正也不再多言,抽出自己的银针袋子,双手如风一般快速封住衡月的几个大穴。 因着楚今安的情况,成药也是备好的,只是此时衡月牙关紧闭,竟是喂不进药去。 楚今安看得着急,抬手接过药丸就往衡月嘴里塞:“朕来!” 但此时衡月身体开始轻轻踌躇着,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就是不肯张开。 楚今安用食指轻轻去撬她的唇,柔软的唇瓣轻轻颤抖地摩挲着他的手指,此时却只让楚今安心疼。 他才知道,他也会有心疼这种情绪。 闭了闭眼睛,楚今安另一只手捏住衡月的两颊,强迫她微微启唇,又温柔却强硬地将齿关撬开,将那药丸给她喂了进去。 第160章 衡月小小的哼唧了两声,大约嫌苦,舌头一顶就要吐出来,却被早有所料的楚今安按住了唇舌。 药丸慢慢化开,衡月表情凝固一瞬,大约是苦的厉害,竟就流下两行泪来。 楚今安看得好笑,用指腹帮她擦去眼泪,又看着她脑袋上扎着的银针,到底还是收敛了笑意,又皱起眉来。 刘院正满头大汗地正在翻药材,又让廖忠喊人点了炭盆,备了热水,等针灸时间一到,便将衡月送进药浴中。 没有叫旁人来,楚今安一直亲力亲为,抱着衡月进浴桶的时候脸色依旧难看:“怎还未醒来?” “等泡完药浴就差不多了。”刘院正连忙应道。 只比较麻烦的是,衡月身为女子,刘院正不好进去看她,也难以就近诊断。 楚今安久病成医,守在衡月身边看着,又与刘院正时刻说着当前的情况,好歹等到了衡月清醒。 她昏昏沉沉抬头,先打了哆嗦,才感觉自己被温热的水流包围。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被这声音一问,衡月才反应过来,呐声唤道:“皇上……” “好,醒了就没事了。”楚今安松了口气。 他算着时间也差不多,随手扯了旁边的浴帕包住衡月,将她抱回到床上。 结结实实盖好被子之后,刘院正又过来把脉,再重新拟了药方给衡月喝下。 等折腾完天都亮了,衡月被那药苦的面色发白,躺在那里瞧着小脸儿都快透明了,格外楚楚可怜。 这会儿倒是可以叫青寻来看着衡月,楚今安则带着廖忠和刘院正到了正殿。 到了此时,刘院正才终于能正正经经给楚今安把个脉。 可一摸上他的手腕,刘院正就愣了一下。 他不敢相信,左右开弓,细细摸了片刻,却是笑出声来:“恭喜皇上,皇上体内余毒经此事一激,竟只剩三成不到!” 竟还有这种事情? 廖忠惊喜交加,不敢置信地看看楚今安,再看看刘院正,连问一句“真的吗”都不敢。 楚今安却没什么高兴神色,他自己的身子,自己当然有感觉。 他如今担心的却是:“衡月情况,有多糟糕?” 第125章 如今难道还忍不了一两个月不碰她? “这……”刘院正有些不敢直言。 楚今安却已经猜个差不多:“与朕去年年初情况相似?” “是,差不许多。”刘院正应道。 楚今安想起当时自己的种种感受,心中涩然。 “不过衡月姑娘中毒时间还短,祛毒是不是也能更快些?”廖忠察言观色,连忙问刘院正道。 刘院正点点头:“确实如此。而且……” 他有些耿直,旁人看来大不敬的话真就直接说了,“而且当时皇上中毒时臣都没经验,只能试着来,衡月姑娘这里有皇上的经验,也更简便些。” 廖忠听了这话都直瞪眼,楚今安却点了点头,不生气也就算了,还缓和了表情:“那便好。” “只是……近来皇上与衡月姑娘,还是,少些亲密?”刘院正试探地问道,“也不必太久,一两个月便是了。” 楚今安顿了一下,没说什么,却像是默许了一般。 刘院正走后,廖忠有些犹豫地问道:“皇上……是否需要奴才,再去寻个人?” “寻什么人?”楚今安不解看他,之后像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忍不住嗤笑一声。 从前十几二十年没有女人,他不也这般过来了。 如今难道还忍不了一两个月? 楚今安不以为意,照常去上朝。 只是偶尔盯着下面大臣吵嘴时忽然会出神,在想不知此时衡月怎么样了。 明知她大约还在睡觉,但心中却总止不住猜测,她会不好又觉得难受。 去年年初啊,正是夺嫡最激烈的时候。 那时的楚今安每日晨起,来不及做其他的事情,就得先吞下一碗止痛的苦药,才能正常行动。 若是衡月也如此,她一个弱女子,该多难熬。 楚今安正在走神,便听到一声生若暴雷的“什么!” 抬头去看,却是楚今阳不知为何与端亲王吵起来了。 两人不像是是做戏,倒是真因为北疆的战事争的脸红脖子粗。 楚今安不必听便知道这二人不过是为了争兵权,想要自己的人再挣军功好往上爬。 北疆的事情楚今安其实已经有了决断,也已经找好了能带兵的人,只是还未公布算了。 不过瞧着这两人争的脸红脖子粗的模样,楚今安也不准备现在就说,先瞒一瞒也不错。 直到下朝时,端亲王和楚今阳也没能互相说服对方。 楚今安倒是乐见他二人不和,时不时慢悠悠的煽风点火一句,引得两人争吵更加激烈。 还算有趣。 但楚今安心里,总也惦记着侧殿的那个人。 于是在回到紫宸殿时,他脚步毫不迟疑便先转去了侧殿。 廖忠跟在后面忍不住心中轻啧,但一句话也没得说,只能跟了上去。 “怎么样了?”楚今安见衡月已经醒来,干脆坐在床边,蹙眉看向她。 衡月还想撑着起身行礼,却被楚今安按住:“不必。” “奴婢无事了。”衡月低着头说道。 第161章 楚今安看了她一眼,脸色白的跟纸似的,还无事了。 他轻哼一声,抓住衡月的手捏了捏:“手指冰凉,无事?” 这也是此毒的特性之一了,楚今安经历过,便更知道哪里不舒服。 他双手合拢,将她两只小手都拢在掌心轻轻暖着,嘴里却在说:“自己有事无事都不知道么?” 衡月颇有些不知所措,想把手抽回来,但是一下没抽得出。 她喃喃看了眼楚今安,又连忙垂下头躲开视线。 往日里他们亲密也只在人后,如今青天白日的这般拉着手,衡月心中又害怕,又忍不住的泛起丝丝的甜来。 楚今安倒是没想那般多,反正殿中也只有近侍,而衡月这般,也是因他。 他如今对她,倒是多了些心疼和愧疚。 衡月不知道这些,难免想得多了,甚至自己这场病的来源,她也只以为是姚嫔所说的毒。 只是这会儿还有青寻在,衡月也不好问,只能沉默着。 楚今安给她暖了会儿手,感觉温度差不多了,才要将其放好,便听到外面来报。 却是愉妃和姚嫔一起来了。 两妃求见,楚今安思索片刻,对衡月道:“你先休息,朕去看看她们有何事。” “是……”衡月目送楚今安离开,长睫低垂时难免带了些失落。 青寻瞧见,连忙安慰她:“姐姐,皇上是主动来看姐姐的,总是与旁人不同。” “我……”衡月才幽怨地说了这么一个字,忽然惊醒。 她在做什么呀? 她在和……后妃争风吃醋? 甚至已经酸到被青寻看出,还要来安慰她? 她……她…… 衡月绝望地捂住脸,她在干什么啊! “姐姐?”青寻见她忽然情绪忽然低落,连忙又安慰道,“廖公公说,皇上一下朝便赶紧来看姐姐——” 青寻话没说完,就被衡月摆手示意不要再说了。 她觉得尴尬的不得了,怎么会这般,她并未有过想做后妃的心思,为何竟会想与旁人争宠…… 一手捂住脸,却依旧挡不住脸上的热意。 衡月觉得这是很丢人的事情,她……她万万不该有这般心思。 侍寝宫女而已,便是后妃,皇后,也万不该与皇上拈酸吃醋。 实在是这几日没有做宫女的本职,让她飘飘然,都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了。 还是回去从前的住处吧,至少宫人都住在一块儿,她也不至于整日里躺在这侧殿想入非非…… 原本与冬宁说好的轮值时间,因为这场病也耽搁了下来。 衡月深怕自己摆不清自己的位置,当晚强撑着也换了一身宫女的衣服,非要去前面伺候。 那个时候,愉妃和姚嫔才刚离开。 她们强留在紫宸殿用了一顿晚膳,离开的时候两人还都装出依依不舍的模样,又拼命暗示对方不要让自己留下。 楚今安看得清清楚楚,不由觉得好笑。 愉妃和季为新如今已是暧昧至极,只差戳破那最后一层薄纸。 而姚嫔,原就是带着目的要进后宫的,自然不屑与他这帝王的宠幸。 再往下数,李昭仪……哼,刚小产不久,如今还不愿出门。 文美人更不必说了。 楚今安犹自思索半晌,忍不住笑起来。 旁的帝王后宫如何他不知道,他这后宫,实在足够精彩。 目光下意识的扫过殿内,楚今安起初并未觉得如何,但收回视线后却又顿了一下。 他又看过去,确认站在门口的宫女,真的是衡月。 楚今安豁然起身,大步走到门口,低头看着那连假装无事发生都装不像的人,轻嗤一声:“怎么,朕的大明宫竟无人了么,还要一个病人来御前当值?” 第125章 她不是宫女,又是什么呢? 衡月犹豫的抬眸,听不出楚今安的喜怒,但下意识的便要行礼请罪。 楚今安抬手扶了她一下,忍不住蹙眉道:“手还这般凉,站在门口做什么?” “奴婢当值……”衡月小声说道,顺便将手从楚今安手中抽出,又更小的声音说道,“奴婢不冷。” 楚今安沉沉看她一眼,开口便是不容置疑:“回去休息。” 衡月顿了一下,不太想回,但也只能低头应道:“奴婢遵命。” 但她犹豫了一瞬,还是没走,反而又提要求道:“能不能……奴婢能不能回自己从前的住处住?” 楚今安听她答应回去休息,才转过身,便听到这一句。 他简直要被气笑了,回头看她:“你再说一次?” “这,紫宸殿的偏殿怎是奴婢该住的地方,皇上,奴婢……奴婢还是回宫人住处吧……” 衡月磕磕巴巴说完,眼看楚今安脸色越发难看,便也有些惴惴不安,“皇上……” “等你病好了再搬。”楚今安丢下这么一句,扭身回到御案前。 衡月颇有些不知所措,求助的看向廖忠。 廖忠心中叹一句姑奶奶,再看楚今安已经黑着脸坐下,批折子的模样像是在拿刀砍人,忍不住又叹一口气。 他引着衡月到了殿外,开口险些叫一声“姑奶奶”,顿了下才道:“姑娘身子未好,何必着急当值?” “我……我也只是个宫女……”衡月犹豫着说道。 第162章 廖忠简直忍不住要摇晃她的肩膀求她清醒一些。 哪个宫女能住在紫宸殿侧殿,还得皇上日日照顾? 虽然事实是这般,但……也好吧,衡月将自己当成宫女,总比别的要好。 他叹了口气:“姑娘不必多心,皇上既允了姑娘休息,姑娘便好好住着就是。” “是,多谢公公。”衡月也只能这样说。 只是回到侧殿后,瞧着那些雕梁画栋,衡月实在不能心安。 一墙之隔,廖忠才进去便接收到楚今安的视线。 他躬身上前,小声问道:“皇上?” 楚今安“嗯”了一声,等了片刻,却没等到廖忠的回禀,忍不住又烦躁的瞪了他一眼。 廖忠:……啊?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实在不知道皇上这是何意。 不过大约还是和衡月有关,廖忠以为自己只需要劝衡月便可以,如今看来,还要哄皇上? 他轻咳一声:“衡月姑娘,回侧殿休息了。” “你就没问问她,为何忽然要搬走?”楚今安蹙眉道。 廖忠:…… 得,还真忘记问了。 看他这般讪讪的模样,楚今安便猜到了。 怒其不争的瞪了廖忠一眼,楚今安又批了两道折子,到底坐不住,起身往外走去。 他非要去问问衡月,自己去问一问,到底为什么要搬回从前的住处。 衡月也是万没想到楚今安竟会这么快就跟了过来,听到门响的时候只回头看了一眼,继续低头喝了口水才反应过来。 还未行礼,楚今安便已经走到她身前,拉住她小臂没让她将礼行下去。 他蹙眉将自己的疑问问出,换来的却是衡月有些怔愣的表情。 “可是,奴婢……就是大明宫的宫女,难道不应该住在宫人处吗?” 衡月下意识问完,心中却是一紧。 继而她不自在地眨眨眼睛,心中对楚今安的回答竟多了几分莫名其妙的期待。 可…… 她不是宫女,又是什么呢? 楚今安将她留在紫宸殿居住,又是因为什么? 衡月小心翼翼去看楚今安,等了半晌却也没听到他的回答。 最后,楚今安只丢下一句:“随便你。” 便又离开了侧殿。 衡月心中划过淡淡的怅惘,又很快轻轻笑了笑。 自己在期待什么啊…… 回到正殿,楚今安便让廖忠找人去将衡月从前的住处收拾出来。 他语气带了些嘲讽:“既非要去做那伺候人的宫女,便让她去做。” 廖忠口中应着是,心中却不由替楚今安着急。 皇上这口不应心的毛病实在让人发愁,既想让衡月姑娘留下,直说便是了。 都在大明宫内了,一个宫女主那里,还不是皇上说了算的吗。 转眼天便彻底黑了下来,该就寝了,也到了衡月泡药浴的时辰。 听着隔壁的些微动静,楚今安难得地静不下心来。 他是过来人,深知泡药浴时候的痛苦,再想到衡月一早时那白得像是透明一样的脸色,就管不住自己的腿脚。 青寻站在屏风外,听着衡月一直忍耐的吸气声就觉得不对劲:“姐姐今日怎么了?” 衡月却是根本无法答她。 从前泡药浴的时候也算舒服,今天却格外的难熬。 像是无数细细小小的针,在她皮肤上密密麻麻地刺着,让你连具体哪里疼都找不到,难耐得很。 怕青寻担心,衡月没敢疼出声来,但吸气实在忍不住。 太疼了。 她正在嘶嘶倒吸着冷气,却听到一道脚步声由远而近,急促而来。 甚至那脚步没有要停下的意思,直接掀帘子进来,站在了她浴桶边上。 衡月顶着浑身的刺痛和一额头的汗抬眸,见楚今安正皱着眉看她。 他脸色黑沉的难看,不知为何,衡月不想让他担心,便强撑着笑了笑。 只是这个笑实在孱弱得很,仿佛一碰就要碎掉消失,落进水中再也不见。 楚今安眉头皱得更紧。 衡月努力调整呼吸,不想让自己露出难忍的模样。 但她急促的呼吸频率,还有额头上一直往外冒的细密汗珠,都实在难以隐藏。 楚今安更了解这种感觉。 他心中有不忍有怜惜,甚至还有一种冲动,想将衡月从药浴中抱出来不再受这份罪。 但没办法,为了祛毒,泡药浴是最快的办法。 楚今安看衡月硬撑的模样便心焦,弯腰将她被贝齿紧咬住的唇瓣解救出来,低声道:“想叫就叫。” “奴婢……嗯,没事……”衡月脸色惨白的说道,还又努力的笑了一笑。 原本红润的唇此时也有些发白,便将其上的几丝血迹衬的更加明显。 楚今安看了片刻,忽然俯身,吻住了她的唇。 衡月惊的险些直接从浴桶里站起来,她伸手去推楚今安,却推不动。 他含住她的唇,轻轻辗转,又慢慢吸吮,带着慢慢的疼惜,小心翼翼,却又有霸道的温柔。 衡月逐渐被这吻吸引了注意力,竟真不觉得如何疼了。 第127章 “乖一点!” 泡完药浴,也是楚今安将衡月抱了出来。 青寻已经被廖忠赶了回去,但他心中也有些惴惴——早上刘院正还特地叮嘱过,这,皇上应该不会忘记吧…… 第163章 他有些犹豫要不要提醒一句,那边楚今安已经不耐烦地回头瞪他:“出去。” 衡月窝在他怀里,连个手指头都没露出来。 廖忠冒死硬着头皮还是说了一句:“皇上,衡月姑娘现在不、不能侍寝啊……” 楚今安又瞪了他一眼,不耐烦地摆摆手,廖忠低头连忙就退了出去。 衡月一张瓷白的小脸从浴帕中露出来,两只眼睛被水雾熏得朦朦胧胧,只小心翼翼看着他:“皇上,奴婢……” “你好好养身子,莫要想那许多。”楚今安沉声道。 顿一下,看衡月还有些惶恐不安似的,楚今安不知自己怎么想的,鬼使神差地又说了一句,“朕等你好起来。” 衡月顿时更慌了,忽然抬头看他,又茫茫然低头下去:“奴婢不懂……” “以后就懂了。”楚今安其实也不太明白自己的心思。 只是他对待衡月动作越发温柔,将她放在床上后,竟还要亲手帮她穿衣裤。 衡月吓得连忙拒绝,但楚今安才不管她如何说,给她擦净身子后,拿过一套崭新的寝衣便要给她穿。 “皇上……”衡月感觉自己羞得都要着火了,偏楚今安还在掰她的腿,要给她套上裤子。 “奴婢自己、自己来,自己来好不好……”衡月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她实在不能理解,今天的楚今安到底是怎么了,多羞人啊! 因着她稍微的挣扎,楚今安只好稍稍用力按住她,这便也不可避免的碰到更多她的肌肤。 被温水泡的温软的身体在楚今安手下滑来滑去,只逼的他险些控制不住。 将人翻过来,在她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楚今安佯怒道:“乖一点!” 衡月不敢置信地回头,猝然瞪大眼睛:“皇、皇上……” 他他他怎么可以打、打她屁股? 衡月脸上爆红,忙不迭伸手护住自己。 从前床笫之事时,灯不会这般亮,床帐层层压下来,根本不会有这般清晰的视线。 但此时,衡月一切都展露在楚今安眼前。 她趴在那里,不安的一下下回头看他。她能感觉到他灼热是视线一直留在她身上,从肩膀,到后腰,再往下…… “皇上!”衡月再忍耐不住,羞愤欲死的出声唤道,“衣、衣服!” 楚今安如梦初醒,这才帮她落在脚踝的亵裤提上。 又胡乱系上上衣,楚今安起身便往外走:“朕先回去了。” 走了几步,楚今安察觉到不对——他竟走反了。 轻咳一声,楚今安回身,略有些狼狈的走向殿门。 好在衡月羞的将头埋进衾被里,根本不敢抬头看他,自也没发现楚今安的这般窘状。 可楚今安却……实在难受。 回到正殿,他原想用政事转移一下注意力。 但一个折子瞧的久了,其上竟会自然浮现起一具曼妙的躯体,从肩颈到后腰弯成一个漂亮极了的弧度。 那弧度,曾在他掌心微微颤抖,曾紧紧靠在他怀里,曾…… 楚今安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那么多。 两个月……至少也得一个月…… 不是,刘院正就不能给衡月治的快一些吗? “去叫刘院正。”楚今安放下笔,再忍耐不住。 他倒要问问了,为何一个月内不能亲昵?刘院正都已经是院正了,还这般医术,不觉得丢人吗? 漏夜而来的刘院正莫名其妙被皇上冷声质问,吓的还以为衡月的病情有了什么变化,连忙就想往侧殿去。 楚今安又怒目瞪他:“人都睡了,你还要去干什么?” “臣、臣去给衡月姑娘请个脉?”刘院正喃喃说道。 楚今安被他蠢笑了:“早上不是刚把过?” 这下刘院正实在不知道要做什么了。 楚今安懒得看他蠢样子,摆摆手让他滚了。 廖忠送刘院正出去,他跟在皇上身边,可是将一切看得真真的,但也只能隐晦地提点:“衡月姑娘那边,你多上点心。” 刘院正简直委屈得要哭出来了:“我这如何不上心了啊?” “一两个月,实在久了些。”廖忠只能这般说了。 刘院正自己都险些忘了自己说过的这个期限,“啊”了一声之后才反应过来,接着猛拍自己脑袋:“哎呀,这个,哎呀。” 廖忠点到为止,拍了拍刘院正的肩膀以示鼓励。 他是走了,刘院正又在门口站了片刻,最后一拍脑袋,又回了殿中。 “皇上,衡月姑娘中毒情况比臣所设想的好许多,大概半个月就能恢复的差不多了。” 刘院正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楚今安抬抬眼皮看他,这次总算没再给他难看脸色,还轻轻颔首点了下头。 刘院正便明白了。 问题的症结果然在这里…… 虽然有些不解,但刘院正还是尽心尽力又去修正了药方,第二天一早又来给衡月诊脉。 搞的衡月都有些紧张了,还以为是自己身体情况更加不好…… “姑娘且放宽心,今日已经比昨日好了许多。”刘院正摸出她的情绪,哭笑不得的安慰道。 衡月轻轻松了口气,又对着刘院正道谢:“我还以为……” “少些忧思,放宽心情,情绪也要保持平稳。”刘院正多叮嘱了几句。 第164章 见衡月点头,脉象也随之平稳下来,刘院正满意的点点头,难免多说了几句,“中了这种毒,不能大喜大悲,平日里多克制一些,你瞧h——” 他险险止住话头,面对衡月探究的目光,刘院正轻咳一声,“你瞧、瞧着自己点。” 这话说的奇怪,但衡月还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刘院正才走,青寻做贼似的偷溜进来,一来就给衡月带了个巨大的八卦: 愉妃和李昭仪在后宫打起来了! 第125章 “他……他向皇上求了我。” “愉妃?和李昭仪?” 衡月一下坐直了身体,有些不敢置信,“她们怎么会打起来?” “我是听人说了,连忙跑过去看……也不能算打起来了吧,只能说是愉妃单方面殴打李昭仪。” 青寻摸着下巴,一边思索一边说道,“反正我去的时候,愉妃正抓着李昭仪的头发,一巴掌一巴掌地扇在她的脸上。” 衡月:“啊?” “对,嘴里说的是,就你这种姿色还想勾引谁,要不要脸之类的……” 青寻啪的一声打了个响指,“但李昭仪最近并没有见皇上,所以,她们打架的源头是——” 衡月与她对上视线,两人齐齐笑起来。 青寻又打了个响指:“季太医。” 衡月却是被她的动作吸引了注意力:“你何时学会的打响指?” “姐姐说这个?”青寻又打了一下,然后笑起来,“正是季太医教给我的。” 衡月倒是不知道了:“你与他还有联系?” “见过几次,他也是难熬得很,说总觉得愉妃最近瞧他目光不太对劲,搞得他都有些害怕了。”青寻笑起来。 衡月也跟着轻笑起来:“那看来,火候差不多了呀。” “所以季太医现在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那天他和我碎碎念,说再进一步就要被发现太监身份了。” 青寻不懂这些,只絮絮说着,却听的衡月很是惊讶。 她万不敢相信,愉妃身为皇上的后妃,真的敢对旁的男子……做些什么? 而且已经到了这一步了,为什么皇上还不收网呢? 衡月想不明白,但又觉得楚今安应该是另有计划,自己还是不要冒进的好。 至少现在愉妃的满腹心神都被季为新牵扯,便不如何关注大明宫的事,让她安安稳稳在侧殿住了这许久。 正和青寻聊着这些有的没的,衡月便听到一阵敲门声。 伴随着一个爽利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衡月?我进来了?” 是有段日子没见过的文美人! 衡月既惊又喜,连忙应道:“是文美人吗?” “是我呀,你怎么样?听说你病了许久。” 文美人笑着进来,顺手还往桌上放了个东西,“早就想来看看你,但如今的大明宫,没有皇上手谕是如何都进不来的。” 瞄见青寻总往她带来的东西上瞧,文美人笑道:“探病总不能空手来吧?这是我家那边常吃的点心,你们尝尝合不合胃口。” 听到是好吃的,青寻便蹦跳的过来,好奇打开一看:“咦,这般形状的饼子确实没怎么见过。” 这一下像是打开了文美人的话匣子,她开始滔滔不绝,讲起边疆的风和景色,以及那边与京城完成不同的风土人情。 衡月见她说起这些便是眉飞色舞的模样,忍不住心中又为她叹息。 文美人这般自由热烈的性子,拘于后宫一生,也实在太过可惜了。 更何况,她还有那么一个爱人在边疆。 青寻被燕菲引着去旁边吃点心了,床边只剩下衡月和文美人。 衡月察觉到什么,抬眸看向文美人:“美人有话与奴婢说?” “对。”文美人踌躇片刻,忽又展颜一笑,“我要走了。” 衡月一愣,有些不解:“走?” “对,我要……离开宫中了。”说着,文美人便露出一个笑来。 这个笑,比从前任何一个笑意都灿烂都真心。 她对衡月说道:“卫蒙他求了皇上,愿意领兵去平复北疆战乱。” “卫将军?”衡月还记得那个满眼都是文美人的少年将军。 文美人点点头,她向来飒爽,此时脸上却也露出些不好意思的表情来:“他……他向皇上求了我。” “皇上答应了?”衡月惊喜异常,“你可以跟他走了么?” 文美人又点头,唇角勾起的笑意中有羞涩有喜悦:“我也替他向皇上保证,此次出征,定会大胜而归!” “嗯!”衡月不懂皇上的后妃是不是可以随意出宫,但想着楚今安既然答应了,那应该就没问题。 她真心为文美人高兴,恭喜几番,说的话也比平日多了许多。 文美人也真心地笑着,并未与衡月说其他,更没提皇上的条件。 此番,已经是天恩了,文美人和卫蒙心中,只剩感激。 “过几日大约就会传出我的死讯,你不要担心,那就说明我已经离宫了。”文美人最后凑在衡月耳边,小小声说了这么一句。 这才是她今日过来的主要目的。 她已经是皇上的后妃,总不能大咧咧的就直接从皇宫离开。 到时候,文美人下葬,文菁华出宫,再不回京。 与衡月,只怕也是再不相见。 第165章 衡月先是一惊,想明白后便也点点头。 只是她多少还有些不舍。 虽然与文美人见面次数并不算太多,但已经是她在宫中遇到的、难得能聊得来的人,她托大,说是一句朋友也不为过。 大约文美人也是这般想的,她又不舍地抱了衡月一下,叹道:“总觉得你越来越瘦了……后宫难熬,好在,皇上也不是个冷清人儿,你好好的,以后……或许咱们还能有见面的时间。” 衡月被她带起情绪,不舍地看着她。 “我会给你写信的。”最后文美人也只能这般说。 衡月点头,想起身送她,却被文美人按在了床上。 文美人笑道:“今日也是皇上下了口谕,准我来与你告别。” “啊。”衡月一怔之后才想到,文美人来的时候便说了,如今的大明宫可是难进得很。 “好了,我走啦,有缘再见!”文美人潇洒地挥挥手,又给衡月来了个飞吻,到底将离别的气息冲淡了几分。 衡月目送她离开,想到她的以后,还有那位情深义重的卫小将军,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不久之后,楚今安来看她时候便察觉到了:“心情这般好?” 衡月不解抬眸,楚今安语气却有些复杂似的:“怎么见文美人,比见到朕还高兴?” “不……奴婢只是,为她高兴。”衡月笑起来。 楚今安轻哼,心道这事儿他果然做对了。 当然,楚今安有自己的考量和要求,但也没必要与衡月细说,倒不如就像此时这般一样,被衡月用崇拜感激的目光看着,来得舒心。 他状似不经意地捏住衡月的手揉了一揉,口不择言:“以后有机会,朕带你去边疆见她。” “果真吗?”衡月眼眸一亮,忍不住向往,“奴婢……还未出过京呢。” 原本也只是说说,但看她这般,楚今安自然满口子应下。 只是为了不像昨日那般尴尬,楚今安这一天晚上陪着衡月泡完药浴便回去了。 只是躺在龙床上,他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第129章 自己对衡月,是否冷淡了些? “廖忠!”楚今安忽然坐起身来喊道。 廖忠连忙应声进来:“皇上?” 但楚今安坐了片刻,也实在无法说清楚自己心中的情绪。 他能说什么? 他连自己在想什么都说不清。 犹豫片刻,楚今安换了个话题:“后日是殿试?” “正是,已经快子时了,皇上快休息吧。”廖忠真以为楚今安是担心今年科举的事情,出言劝道,“一切都已安排好了,皇上且放心。” “嗯。”楚今安点点头,刚躺下,又想起来,“会元是京城本地人?” “对,姓谢,似乎家境不太好,但文采斐然……” 廖忠想着与楚今安聊着好让他快睡,但楚今安却越想越精神。 他叹道:“今春事多,朕登基后的第一次春闱,还有北疆……” “都解决了不是?皇上快别想了。”廖忠只能再劝。 但想起北疆战事,楚今安便想起卫蒙和文美人,继而想起衡月。 他便又坐起身,思索之后问廖忠:“朕瞧着,青寻性子也很是活泼?” 廖忠实在不知道皇上怎么会忽然提到青寻,但也只能循着说下去:“是,她年纪小,奴才约束她的少。” 楚今安沉吟地点点头。 那表情严肃的,似乎下一刻就要送青寻去北疆战场…… 廖忠不由有些战战兢兢:“皇上,可是青寻哪里伺候得不好了?” “没有,朕只是在想,文美人似乎也是个外向的性子。” 楚今安真正想说的是,难道衡月喜欢的,都是这种模样的? 那他平时是不是,太冷淡了些? 再次躺下之后,楚今安辗转反侧许久,感觉才刚刚睡着,寅时便到了。 去上朝时,隔着昏暗的灯光,楚今安忍不住的往侧殿看了一眼。 他不懂这种牵肠挂肚是代表了什么,但放任这种感觉继续。 这是他,二十年来从未有过的情绪,又新鲜又陌生,却不让人难以接受。 衡月乖乖地养了几天的病,又有刘院正不断修正的药方,不过几日便自己感觉好得差不多了。 这天衡月听着外面似乎有些热闹,青寻也呆不住,出去问了一圈后回来与衡月道:“姐姐!今春的新科状元出来了呢!” “今日是放榜的日子?”衡月也来了兴趣。 青寻点头,笑道:“皇上下令,今晚就在麟德殿举办鹿鸣宴,宴请中举的学子。” 瞧着她的模样,衡月便猜到了:“想去看看?” “新科状元诶。”青寻也没否认。 大约每个少女都听闻过关于新科状元的爱情故事,在她们的想象中,新科状元肯定都是年轻帅气,才华横溢的。 衡月没好意思说,自己之前在宫中八年,见到的三个状元,最年轻的也已经是而立之年。 那般年龄,别说还能发生什么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了,有些长子都已经能娶妻。 她笑道:“那你想去看,就去看看好了,这边距离麟德殿也不远。” “行,那姐姐,我快去快回呀。”青寻实在心痒难耐,与衡月说了一声,便跑去麟德殿帮忙。 第166章 临近傍晚时,楚今安去麟德殿前还先来侧殿看了看衡月。 “奴婢觉得一切都好,劳皇上垂问。”衡月轻声应道。 楚今安点点头,她的脉案刘院正每日都有送上,确实好了许多。 而且她也听话得很,不哭不闹,连喜悦都是浅淡的。 控制得住情绪,这个毒便不会爆发。 衡月垂着眸,以为楚今安看完便该走了,但对方不知为何,四下看看,忽问道:“青寻呢?” 他也就是随口一问,找个话题拖延时间,却在问完后马上注意到衡月表情略微有些不自然。 “嗯?”楚今安只发出这么一个音节,衡月便马上要往地上跪:“皇上,青寻她、年纪还小……” “去哪里玩了?”楚今安一听便明白了,拉住她的胳膊,没让她真跪下去。 衡月支吾片刻,到底还是答道:“麟德殿……” 廖忠提着的心终于放下,楚今安也笑了一声:“原是这般。” 顿一下,他问道,“你想不想去看看?” 衡月惊讶的“啊?”了一声,却见楚今安并没有戏谑的意思。 反而,楚今安还道:“总在这屋子里呆着也没意思,出去走走也好。” 衡月便稀里糊涂地换了衣服,跟着楚今安出了门。 被她这一耽误,时辰已经有些晚了,等到了麟德殿时所有人都到了,所有新科举子都鸦雀无声,正紧张着等待着皇上的到来。 这是楚今安登基后第一次开恩科,此界考生可以说是天子门生了。 所以楚今安见到坐下的举子,还觉得亲切。 尤其状元,家世不显却才华横溢,楚今安看向他的时候是真的喜欢,开口唤人的时候声音也很温和:“谢卿等很久了吗?” 可惜他家谢卿,竟一时没有回应。 楚今安对自己看好的臣子还是很有耐心的,温声又唤了一次:“谢卿?谢琅?” 谢琅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俯身行礼:“臣,参见皇上。” 楚今安还以为他是面圣紧张,笑着安抚了几句,之后又去与探花和榜眼聊天。 竟也没注意,谢琅的目光时不时便望向他身旁。 衡月一开始是没看出来的。 哪怕楚今安叫了“谢卿”,她知道今科状元姓谢,也只是轻轻颤了下睫毛。 少年时邻家哥哥面容早就模糊,衡月只记得他姓谢,笑起来像是清风一般俊朗。 当时对方还开玩笑说,等她及笄后要娶她过门…… 不过后来家中出事,她们的住处被父亲变卖,之后再也未见过那位谢家哥哥。 衡月没想太多,也守着规矩地并未多看那些举子们。 只听到谢琅说话的时候心中闪过一个“这次状元声音好像还算年轻”的念头,抬眸扫了下,也并未看清哪个是哪个就罢了。 所谓鹿鸣宴,便是要在宴上由天子赐宴鹿肉,而谢琅作为状元,自然分得最大的一块。 他该去向皇上谢恩的,原本站在桌案前也就算了。 但谢琅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往前走了几步,距离楚今安更近了些,才拱手行礼:“臣,谢琅,多谢皇上赏赐。” “臣等多谢皇上赏赐。”众人跟在他身后一起道。 这声音实在够大,惊得衡月下意识抬眸看了一眼。 结果便正正对上谢琅一直看向她的目光。 第130章 幼年竹马 这人,似乎有些熟悉。 衡月只这般想了一下,并未深思,继续垂眸站在皇上身后。 她是御前宫女,本就是伺候皇上的,见楚今安面前的酒盏空了,还要拿酒壶去倒。 却被楚今安拦了一下。 他温声道:“你身子未好,歇着就是了。” 廖忠马上会意地接过衡月手中的酒壶,弯腰倒酒。 衡月有些觉得羞臊,低着头退到一旁。但这般一动,她便察觉到一道实在忽视不了的视线。 微微蹙了下眉,衡月略带些疑惑地看过去,见那位新科状元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刚刚的对视,衡月只以为是凑巧,但这回对方目光实在太过直接,毫不隐晦,衡月不由皱了皱眉,将自己往楚今安身后更藏了藏。 谢琅的目光一顿,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连忙移开,片刻后,却又一眼一眼地看了过来,仿佛很艰难才能忍住。 衡月实在觉得奇怪。 在她心中,对读书人是很敬重的,而且读书人应都是很懂礼的。 再说了,如今是什么场合,皇上还在,其他举子们也都在,他一个状元盯着个宫女瞧,被人看见,多不好。 因为太过疑惑,衡月便悄悄往谢琅那边看。 好像,真的有些熟悉。 正好此时,楚今安问起谢琅:“谢卿去岁可是解元?” “回皇上,臣文采薄弱,在乡试中只取得了第二名。”谢琅答道。 楚今安却不以为意,毕竟谢琅已经是会元和状元,若还是解元,那便是三元及第,肯定早有宣传。 他温声道:“京中人才济济,爱卿能得第二已是不易。” “多谢皇上,臣幼时在京郊读书,总感觉差人一等,还好有朋友相劝,才逐渐振作起来……”谢琅莫名其妙说了这么一段话。 楚今安虽觉略奇怪,也只点点头:“是金子,总会发光,爱卿不必自谦。” 第167章 衡月却已经诧异地看了过去。 这件事…… 若她没想错,那谢琅口中的朋友,便是她。 所以,所以他刚刚看她,是因为认出了她吗? 难道他真的是…… 她不敢置信地捂住口,又怕被旁人看出端倪,连忙放下手去。 但心跳已经乱了起来。 与刚刚的谢琅一样,衡月一眼一眼看过去,试图从他身上看出曾经谢家哥哥的痕迹。 不知是不是错觉,越看越觉得熟悉,衡月又仓皇地收回目光,唯恐被他人看出自己在做什么。 刚刚是不敢相信的情绪,此时漫上来的却是激动和喜悦。 失联了这般久的旧友忽然出现在眼前,而且还已经高中状元,这真的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 衡月暗暗真心地为谢琅高兴,再抬眸时,便忍不住给了对方一个笑眼弯弯的模样。 谢琅顿了一下,眸中也漫过开心,还对着衡月轻轻点了点头,像是在说她猜得对。 衡月笑意越大,却不敢再看他,只连忙低头。 她从前听说过,状元郎进了翰林院,便有了给皇上讲书的职责。 这般一开,他们以后总还会有再相见的时候,倒也不必急在这一时。 也不知道谢家伯母,还有谢琅的一对弟妹如何了。 衡月不懂人间四大喜之一便是他乡遇故知,但她却是实打实的开心。 楚今安陪着举子们喝了几杯,又听了几首诗词,便也准备离开了。 他在这里,众人肯定放不开,不管是喝的还是玩的总归不够尽兴。 只是临走前,他还特地将自己最看好的状元郎叫到跟前,温声鼓励了几句,还问道:“家中可有什么难处?有事情直接与朕说便是。” “回皇上,臣一切都好,比……比想象中还要好。”谢琅说着,又看了衡月一眼。 楚今安还以为他在说没想到自己能做状元,便只笑一笑,又简略问了些他家中的情况。 谢琅一一答了。 衡月此时却格外感谢楚今安,经过他的问询,她也知道谢家伯伯和谢家伯母都还健健康康的,谢琅一对弟妹也都平安长大。 只是当楚今安问起谢琅婚事的时候,谢琅顿了一下,低头道:“臣幼时便与人定下婚约,只是后来她家中突遭变故失去联系,臣这些年,一直在寻她,尚未成婚。” “没想到朕的谢卿还是个痴情人。”楚今安笑道,“是何人?朕帮你找。” “估计便是被皇上的龙运影响,臣才目睹天颜,便意外寻到了她。”谢琅说着,又往衡月脸上看了一眼。 但此时的衡月已经察觉到不对,完全不敢对上谢琅的目光。 谢琅……比她还大三岁,算来今年已经二十近五,怎还未娶妻? 在等她? 绝不可能。 且不说幼时那只是一句玩笑话,便是当时对方说的是真的,那这么些年来,她衡月在谢家眼中应是生死不知的存在,怎么可能因为那一句戏言而耽搁谢琅的婚事。 倒是没想到,幼时伙伴如今长大了,已经会说这样的话…… 衡月抿了下唇,掩饰住心底的负面情绪。 谢琅明明白白地当着她的面说这种话,到底是何用意衡月不愿去揣测了。 只是在这一瞬间却忽然感觉,可能当时的小伙伴已经变了。 回到大明宫的时候,衡月心情已经完全平复下来。 重逢总归是喜悦的,至于对方变了……若实在变了太多,那便只做点头之交也好。 见楚今安心情也不错的样子,衡月奉上茶水,想了想,试探地问道:“皇上似乎很看重状元郎?” “对。”楚今安毫不避讳,“探花和榜眼都出自世家大族,人情关系复杂,难以为朕所用。” “倒是谢琅,出身百姓,关系简单,身世清白,能做朕之肱骨。”此时的楚今安还这般说着。 衡月打心底里为小伙伴高兴,面上便也带出来些:“那奴婢恭喜皇上。” “嗯。”楚今安矜持地点点头,又道,“过几日他上值,应该会常常来大明宫。” 衡月不知道楚今安忽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眨眨眼睛:“啊?” “到时候,朕会再考量他一番……”楚今安却是陷在自己的思绪中。 他甚至开始思索,让谢琅之后的路该怎么安排才好…… 衡月察觉到楚今安并不是在与自己说话,便垂眸站在一旁,没再说什么。 倒是廖忠多看了她几眼,似乎疑惑怎么衡月今日话多了些,还问起了旁人。 等楚今安回过神来,让衡月回去休息。 推开侧殿的门,衡月便发现青寻也回来了。 “姐姐!”青寻很是高兴的模样,“姐姐可瞧见状元郎了?是不是风流潇洒,一派人才?” 第131章 要她记住,自己是谁的人 “你也瞧见了?”衡月笑着打趣青寻,“瞧这模样,应是觉得不错?” 青寻兴致很高地点头:“对!很是英俊呢!” 衡月不由也笑了起来。 “以后可以常常在大明宫看到他了呢!”青寻就是简单的快乐。 她也并没有什么少女怀春的旖旎念头,就是看人好看,想多看几眼而已。 衡月此时情绪就比较复杂了,但对方来或不来,见或不见,都不由她决定。 第168章 便如此吧。 三日后,新科举子们开始当值,最受楚今安重视的谢琅自然是第一个来的。 彼时衡月恰好在当值,正站在皇上身边给他磨墨。 因她近日一天两次泡着药浴,身上便总有一种若有似无的药香。 楚今安便说闻着这股味道能凝神,便叫她近前侍候。 谢琅进来的时候,衡月起初并未抬头去看,在听到楚今安喊了一声“谢卿”后才抬头看了一眼。 谢琅也刚行礼起身,视线与衡月对上后他微微颔首,像是在打招呼。 衡月也轻轻点了下头。 谢琅现在是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负责给皇上讲书、记录皇家言行等,虽然品阶不高,但实在是令人羡慕的职位。 衡月退到一旁,和廖忠站在一起,静静听着那对君臣一问一答,心中自然是为昔日伙伴高兴。 但也仅止于此了。 如今她是宫女,他是新科状元,眼看前途无量,衡月觉得没什么联系的必要。 但等到楚今安要用午膳,两人一起告退后,才出了正殿门,衡月便被谢琅叫住了。 他竟还记得她的名字,开口便是唤道:“衡月。” “谢大人。”衡月略有些惊讶地回身,又低头行礼。 谢琅快走两步,站在她身前一步远,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我就知道,一定能再遇到你!” 衡月沉默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当初家中打听到的消息便是你进了宫……如今算算,已经有许多年,你可还好?”谢琅简直是迫不及待的问道。 衡月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半晌也只能答一声:“奴婢一切都好。” “月儿!”谢琅又上前一步,甚至还做出抬手要来牵她的动作。 衡月被吓一跳,连忙退了一步,眼带犹豫地去看谢琅。 谢琅却是有些惊讶,还有些受伤地看着她:“月儿难道忘记我们小时候说过的……” “谢大人!”衡月连忙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半晌,她终于说道:“童言稚语大人还记得做什么,如今大人前途无量,还是忘记从前的话吧。” 谢琅还想说什么,衡月已经仓促地又行一礼,连忙进了侧殿的门。 第一次来大明宫,谢琅并不知道这侧殿里是什么,也不敢贸然跟进去,在门口等了片刻,到底还是走了。 正殿中,廖忠自然得了消息。 只是小太监也并未听清衡月和谢琅说了什么,只道两人在廊下说了两句话,距离似乎还挺近的。 廖忠不敢隐瞒,将事情回禀给了楚今安。 楚今安怔了一下,嘴上笑道:“这般么,他们竟还能有话说。” 他状似不在意地将折子批完,来不及用晚膳,便往侧殿去了。 衡月正在泡药浴。 她如今只需要一日泡一次药浴了,便一般都选在晚上,泡完休息一下,就直接睡觉了。 青寻站在屏风外面叽叽喳喳与她说着近来宫中的八卦,衡月听得直笑。 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忽然青寻便没了声音。 衡月后知后觉发现不对,抬头,便见楚今安已经从屏风后面走了过来。 她一惊,下意识想起身行礼,又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连忙往水下缩了缩:“皇、皇上……” “泡了多久了?” 楚今安看着她红润的脸色,心中便知道,她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半个月啊,虽然还差几日,但应也无妨了。 衡月小心地缩着肩膀,乖乖答道:“有一刻钟了。” “那便也够了。”楚今安低声说了这么一句,再看衡月有些躲着自己的模样,眸光微沉。 他不屑于去问衡月和谢琅白日里在廊下说了什么。 他只要她记住,自己是谁的人便好。 被压在床上的时候,衡月有些不知所措:“皇上,刘院正说、说奴婢最近不能侍寝……” “朕瞧着你也好的差不多了。”都能和别的男人说话了。 楚今安嘴上说得淡然,手上动作却毫不怜惜。 衡月绷紧了腰身,喘息着去推他:“不、不行……” “不行?”楚今安微一挑眉,俯身在她肩膀处咬了一口,“什么不行?” “皇上……龙体……要紧……” 衡月被揉得险些就要失了理智,却还记得担心楚今安的身体。 她被逼得眼尾都红了起来,一双眼睛含着水雾看他,“奴婢……不能……” “朕说你能,你就能。” 楚今安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眼前美景实在诱人。 他俯身而下,含住她唇瓣的瞬间也不再忍耐,长驱直入…… 衡月呜咽一声,抬手搂住他的脖子。 破碎的呼喊被他全数吞下,眼泪落在唇边,微微的咸,更多的全是甜。 许久未这般亲昵过,衡月半途便有些受不住了。 她哭着求饶也无用,反而被他更深的索要,直到夜已尽,才终于被放过。 去早朝时,一夜未眠的楚今安却只觉精神抖擞。 他看到过来的青寻,顿住脚步,温声叮嘱道:“让她多睡一会儿,今日不必去当值了。” 青寻懵懂点头,廖忠却拉住了她,犹豫半晌才说道:“你……莫要进去了,待会儿让华云去收拾。你你你,就等在外面!” 第169章 “啊?”青寻不解,但看廖忠又瞪眼睛又皱鼻子的,也只能应下。 直到午膳前,青寻才终于被允许进殿门。 再见到衡月时,青寻说不出哪里不同,但总觉得她是有些变了似的。 “不过一夜没见,怎么姐姐瞧着漂亮了许多。”青寻好奇地打趣,却让衡月红了脸。 她也是个机灵的,见衡月不想说,马上换了话题:“姐姐姐姐,今日新科状元郎主动与我说话了呢!” 第132章 怎就这般招人 “哦?说了什么?”衡月顺口一问,问完自己先顿了一下。 她想说若不方便不说也行,那边青寻已经叽叽喳喳说了起来:“他主动来问的我诶!问我在这门口做什么,还问我这侧殿是什么地方……” 她说到门口的时候,衡月已经猜到了什么。 昨日谢琅瞧着她进了这侧殿地,今日来问青寻为了什么,衡月大约也能猜得到。 她心中略惊慌了一瞬,又很快平复下来,只觉得也无妨。 不管对方对她是何心思,那些话是真是假,如今知道了她侍寝宫女的身份,那大约便也可以完全放弃,再无想法了吧。 衡月这般想着,心中也没再有什么波澜。 青寻还在说着:“姐姐不知,他一靠近我才察觉,他好高呀!而且和太监和侍卫都不一样……” 衡月听得想笑,伸手拍拍青寻的脑袋,却忽然问道:“你明年便要及笄了。” “是呀,我已经十四了!”青寻还挺了挺胸脯,似乎很为自己的年龄感到骄傲。 衡月却在想,十四岁啊,正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 嗯,现在瞧着青寻似乎还挺欣赏谢琅,若之后她果真生了少女心事,帮她求一求皇上也不错。 * 衡月休息了一日,第二天一早赶在楚今安上朝前起了床。 原本她想去伺候楚今安起身洗漱的,但到那里的时候却发现冬宁已经在了。 这让衡月有些尴尬,只能守在一旁等着。 楚今安看了她几眼,也未说什么,只离开的时候看了廖忠一眼。 廖忠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走过去轻轻拉住衡月,将人带着一起去前头上朝去了。 “廖公公?”衡月有些惊讶,在明白对方的意思后,却又觉得不好意思。 冬宁还在呢。 对方品阶比她要高,原也是可以跟着去前头上朝的,但廖忠却拉上了她…… “不管是你是我,都只需按照皇上的意思走便是。”廖忠这般与她说道。 衡月点点头,到底不想与冬宁交恶,只能回身对她抱歉地笑了笑。 好在冬宁实在足够沉稳,心性也豁达,还回了衡月一个微笑,又对着她摆了摆手,似乎让她不必放在心上。 到了前朝,商议的依旧多是北疆战事。 衡月看了一圈,没找到谢琅的身影,还有些疑惑。 朝政上的事情她也不敢细听,只垂眸站在一旁,不过楚今安话也不多,只偶尔说一两句,引得下面大臣争吵得更加激烈。 衡月看不懂,只觉得明亲王的声音大的吓人,也不知为何皇上看着他们争吵,却像是心情更好的样子。 下朝后回到紫宸殿,楚今安才坐下便对衡月说道:“文美人明日便走了。” “明日么。”衡月怔了一下,又点头,“奴婢知道了,多谢皇上告知。” 她还给文美人做了个荷包,却做的慢了些,今日还要回去赶赶急。 楚今安提醒她便是为此,还有就是……他那点见不得人的小心思。 等会儿谢琅便要来侍读了,楚今安还有事情吩咐对方去做,但他莫名的,不想让衡月见到那人。 干脆先将她支出去。 衡月没想这般多,得了楚今安的特赦便急急回了侧殿。 她是个闷性子,回到住处能一整日都不出门,这会儿赶着做荷包,更没时间做别的。 连午膳都来不及用,还是青寻看不过去,端着喂了她半碗。 好不容易,半下午衡月终于做完那荷包。 咬断线头,她左右查看,确定一切都好,便急急出门往正殿去。 原衡月也只是准备与楚今安说一声,要出大明宫一趟去看看文美人,结果也没想到这般巧,谢琅也在殿内。 几日未见,衡月呆了一下,连忙行礼:“皇上。” “嗯,做好了?那你去吧。”楚今安似乎对她的来意很是清楚,点头便与她放行了。 衡月低头行礼,退出殿中时只当自己没看到谢琅望过来的视线。 她不知,自己走后,楚今安慢慢悠悠开口道:“怎么,谢卿认得朕这宫女?” 谢琅一怔,犹豫着似乎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 楚今安却像是只随口一问,并没给他回答的时间,便继续刚才的话题说了下去。 正事要紧,谢琅也收敛了心神,恭敬而认真地听着。 只是等谢琅离开之后,楚今安坐了片刻,哼笑一声。 衡月是他的侍寝宫女,从前他只想将这件事情瞒在大明宫内,但如今看来,该知道的人还是知道知道的好。 那边衡月与文美人依依不舍地道别,这边还未走出大明宫的谢琅便明确了衡月的身份。 楚今安听说他家新科状元面色微白步履踉跄地出了大明宫时,不由满意地点点头。 第170章 随之却是不满。 对方不是有个什么寻了多年的未婚妻子?怎才见了衡月几面,便就这般了? 他一时也并未往那离奇的方向去想,只想着等衡月回来,总得好好教训她一顿才是。 怎就这般招人。 于是无知无觉的衡月刚与文美人惜别,才回到紫宸殿便被楚今安拉到了龙床上。 她还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确定尚是白日,而且她还未泡药浴,总不能—— 结果真的能。 楚今安并未说什么,只将衡月做了个彻彻底底,似乎这般便才能让她记住自己是谁的人。 被抱到温热的药汤中时,衡月眼角的泪痕还没干。 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这两日的楚今安总都这般凶狠,不管不顾的要她,让她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皇上……”衡月有气无力地趴在浴桶边缘,颤声请求,“这里药味太浓,水汽又重,皇上……不若先出去?” “朕不过是担心你手脚无力,再滑进浴桶中去。”楚今安只着了一件明黄色寝衣,束带都未系好,露出的一片精壮胸膛上还有些许抓痕。 衡月羞的多看一眼都不敢,但还真被楚今安猜对了。 她才要转身过去避开能看到楚今安的方向,结果胳膊一个酸软,她整个人支撑不住,便猛的往药汤中滑去。 楚今安眼疾手快的伸出一条胳膊揽住了她,但却也恰好,直接横在了那一片绵软上。 回过神来的衡月有些羞涩,才要挪动一下自己,便又被另一只手拦住。 “哗啦”一声,水花四溅,浴桶里又多了一个人。 第133章 浴桶中的水溢出大半 水波涌动,浴桶中的水溢出大半,地上都一片湿滑。 衡月浑身无力,只能趴在楚今安怀里抽泣着。 就算已经结束,她依旧在轻轻颤抖,被楚今安碰触到的地方都能带来一阵一阵的战栗…… 被放在龙床上时,衡月哼了一声,小猫儿似的还要贴着楚今安的手臂让他抱抱。 楚今安唇角弧度上扬,也舍不得推开她,便唤了廖忠去收拾。 二人便连寝衣也没穿,相拥而眠。 这让衡月睡醒后,懵然起身,半晌才察觉到不对。 身上……冷飕飕的…… 低头看看自己,衡月一下子抱住被子,脸上更是红得能滴血。 昨晚的记忆一点点回笼,衡月忍不住呻吟一声,将脸埋在锦被里。 她怎会……那般…… “醒了?”含笑的男声响起,衡月身子微颤,羞涩抬眸去望:“皇上……” 楚今安坐在床边,状似不经意地去抚她光裸的手臂:“睡得不错。” 衡月微微瑟缩了一下,又很快被楚今安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这时她才注意到,窗外已经是一片日光,而且楚今安都已经回来了…… 她这是,一觉睡到中午了吧! 衡月难免有些心虚,不敢去看楚今安,只嗫嚅着问道:“奴婢的……衣服呢……” 楚今安笑了一声,让开地方,才喊了一声“华”却被衡月又扯住了衣摆。 衡月小声说道:“奴婢自己来就行,皇上帮、帮奴婢拿一下衣服。” 楚今安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真的没再叫华云,反而取来一身新的寝衣,慢条斯理地抖搂开,竟就要自己给衡月穿。 衡月躲也躲不开,红着脸被楚今安套上一身衣服,打理好后走出来,却发现谢琅竟一直等在外间。 她顿时又闹了个脸红,简直站在原地,恨不得地上有个洞能让她钻进去才好。 楚今安却仿佛无事一般,还对衡月温和道:“你先回去休息,晚些时候再过来伺候就是了。” “是。”衡月低头应声,逃也是的连忙离开了正殿。 她实在不好意思去看谢琅,甚至连廖忠都没敢多看一眼。 回到侧殿,关上门,衡月倒是第一次庆幸自己还暂居在这里。 这么近的距离,让她及时回到自己的地方,关上门平复一下心虚。 正殿中,楚今安噙着一抹满意的笑,和煦地与谢琅说着话:“……此事朕是这般想的,你觉得如何?” 谢琅略有些走神,话答得总是慢一拍,也因此,楚今安看他的目光越来越深沉。 “皇上,该用午膳了。”廖忠前来提醒,楚今安带着温和的笑对谢琅道:“爱卿不如留下一起用膳?” “臣……”谢琅才要拒绝,但看清楚今安的表情,犹豫一下还是应道,“臣却之不恭,遵圣命。” 一顿饭用得也算君臣尽欢,楚今安也并未问谢琅与衡月的关系,只问及他的从前。 “原来你幼时生活这般不易,竟还能读书这般刻苦。朕欣赏用功之人。” 楚今安对谢琅的经历大加赞扬。 谢琅连忙举杯:“臣不敢。” “这有何不敢,朕待你如何,爱卿该知晓。”楚今安笑道。 谢琅顿了一下,低头应道:“是,臣铭记于心,感激涕零。” “不必这般客套,吃吧。”楚今安温和道。 只是等人一走,他脸上的笑意便渐渐淡了下来。 “京郊。”他玩味地说出这两个字,顿了片刻,目光微厉,“安王。” 廖忠听着前面还不觉得如何,听到“安王”两个字的时候却是一抖,疑惑问道:“皇上,安王又怎么了?” 第171章 “你去让人查个东西。”楚今安闭着眼睛,“查一查谢琅的过往,查一查……他口中说的已有婚约的女子到底是谁。” 廖忠应了一声,还未退出去,又被楚今安叫住。 楚今安道:“顺便去告诉李得胜,那些鱼的同伙,若还查不出,便将脑袋摘下来给你当球踢吧。” “是!”这次廖忠应的声音更大。 上次那些人伤人之后便几乎都被灭口,留下的几个也是死士,宁死不肯开口。 楚今安只好大海捞针,在京中多处布点,只等看哪里会有不同寻常的动静,再顺藤摸瓜找到安王在京城的据点。 不过最近京中因春闱之事很是热闹,一时并未查出哪里不妥,李得胜几次面圣时都很是惴惴。 如今,楚今安却是只盼着,谢琅最好与安王没什么关系才好。 觊觎他的女人那是小事,只要政治上得用,便是好的。 只是心中多少还是不爽。 是夜,衡月又惊讶的迎来了楚今安。 她实在不知对方是怎么了,从前楚今安在床事上很是克制,三五日才召她伺候一回。 只过年前连续几日宠幸,但那之后,楚今安也是又许久没召过她。 这次却实在是,太频繁了。 衡月实在跪不住,便是腰被楚今安撑着也忍耐不了,整个人往床上软去。 楚今安也顺势跟了下来,沉沉压在她后背上,一下下毫不滞涩地撞了进来。 “皇上……”衡月觉得自己应该是在求饶,但她早已语不成句,破碎的调子像是哀求又像是请求,“要……不要……” 楚今安轻轻咬在她后背上,叼住一块嫩肉,辗转碾磨,逼的衡月又哭出声来。 不痛,却实在酸痒的难以忍受。 衡月呜呜咽咽,好不可怜,可惜楚今安丝毫不顾,只将她翻来覆去压了个痛快。 ……连续几日未能见到日出,衡月坐在床上,有些呆呆地看着窗外铺撒进来的、属于午后的阳光。 她大约是最近纵欲过度了,总感觉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青寻叫了她三声,她才怔怔回头:“啊?” “姐姐,今日大明宫似乎有事……”青寻踌躇地开口,“外面有些杂乱……” 话还没说完,衡月便听到正殿传来一声巨大的动静。 那是……瓷器摔在地上后碎裂的声音。 衡月惊了一下,木木的脑子都被迫转了起来。 她看向青寻:“皇上……在发脾气?” “嗯,刚刚我从正殿过,瞧见谢大人被赶了出来。” 青寻想一想,还是凑近衡月低声说道,“谢大人说,李公公给皇上送了一叠纸张,然后皇上表情就很难看了。” 顿了一下,青寻又道,“谢大人……让我提醒姐姐,李公公递东西给皇上的时候,下意识往侧殿这边看了一眼。” 第135章 交颈而眠的人,却想要她的命 往侧殿这边看了一眼? 这意思是,那东西,与她有关? 那…… 皇上如今这般震怒,也是因着她了? 在大明宫待得久了,衡月多少也猜到些李得胜所负责的事情。 李得胜处理的,都是皇上那些不能摆在明面上的、暗地里去查的事情。 衡月脑海中飞快检索起来,却自觉并没有什么事情瞒着皇上—— 不对,有一件。 她和谢琅的过往。 ……但那也只是一句戏言,不至于让楚今安生这般大的气吧? 她……又不是楚今安的后妃,一个侍寝宫女而已,也是清白身子,不过是曾经不作数的婚约,难道还会让楚今安发这样的火? 衡月想不明白,但不等她想明白,殿门便被人推开。 是个陌生的小太监,表情冷淡至极。他看了一眼殿中情景,开口道:“哪位是青寻姑娘?” 青寻不解地指指自己,那小太监点头:“青寻姑娘随咱家出来吧。” 这种自称,应是职位不低的太监。 衡月和青寻对视一眼,她有些不解,但还是轻轻颔首,示意青寻跟着对方去。 但等那二人出门后,殿门被“嘭”的一声关上,随之而来的是钉子敲击的声音。 衡月惊的一下从床上站了起来,却听外面青寻不解地喊道:“你们这是做什么?为什么要把殿门封死?姐姐还在里面——” “这是皇上的旨意,青寻姑娘还是莫要这般大呼小叫了。”那太监冷声道。 青雪一顿,继续提高声音:“怎么可能?姐姐在里面,你们把门封死——” 但她的话还没说完,似乎被人强行捂了嘴,很快便没了声息。 衡月衣服都来不及穿好,踉跄奔到门前。 她试图去拉门,但殿门已经纹丝不动,外面砸钉子的声音却越发快了。 衡月惊慌喊道:“这是何意?为何……为何要把我关起来?” “皇上的旨意,姑娘也不必多问了。”还是那么一句话。 衡月真的是不能理解。 难道就因为她从前和谢琅的那么一句婚约的戏言,就要被钉死在这屋子里? 还是说,因为鹿鸣宴上谢琅说的什么一直在寻她,皇上就要这般? 为何,难道就只因为那件事,便非得要她的命吗? 她的命……就这般不值钱吗? 第172章 衡月又去拍门,但这次力气却小了很多。 若真是皇上的旨意,那她再如何反抗,似乎也并无用途。 随着敲钉子的声音,糊在门上的窗棂纸也逐渐暗了下来,应是被什么东西完全挡住了。 衡月喘息越发急促,下意识跑到旁边尝试推开窗——但也被封死了。 后面,后面还有一扇窗户! 衡月光着脚都顾不上,衣衫凌乱得如同疯了一般拼命跑向殿后的那个窗户。 ……已经被封死了。 她刚刚并未听到这边有敲钉子的声音,竟是同时封死的! 为什么,皇上怕她跳窗逃跑吗? 就,一点儿活路也不给她? 那总该给她一个原因吧!为什么,为什么!至少让她死个明白! 衡月又回到殿门前,惊慌失措间喊破了音:“皇上!奴婢求见皇上!” “求求这位公公,帮我带句话,奴婢只想见一次皇上!” 但根本无人回她。 片刻后,连敲钉子的声音都停了。 天地之间忽然一片安静。 没有人声,没有鸟鸣,寂静得仿佛这世上只剩衡月一人。 而从窗格处透进来的惨淡日光,却将殿中照得越发昏暗。 衡月下意识抱住了自己,再开口,嗓音哑得厉害:“奴婢……求见皇上……” 为何,为何,为何! 到底是为何要这般对她! 不过两个时辰而已! 两个时辰之前,他们还在同一张床上交颈而眠,做着世间两个人之间能做的最亲密之事! 两个时辰之后,楚今安却一言不发的便想要她的命! 李得胜递过去的纸上,到底写了什么! 她的哪段过往竟那般不堪,让楚今安这般无法接受,竟要硬生生将她封死在这屋子里! 衡月眼泪无声无息掉了下来。 她不敢在这样的屋子里哭得太大声,但哪怕再压抑,也有急促的呼吸,听着便令人心惊。 偏此时,腹中还嗡鸣了一声。 衡月迟钝的低头,才想起从昨晚起,自己就什么都没吃过。 但现在……不,以后,恐怕都没什么可以吃的了…… 皇上这是准备,饿死她? 可,死在紫宸殿的侧殿,皇上不会觉得不吉利吗? 衡月杂七杂八想了很多。 她想忽略腹中饥饿的感觉,但却越来越难以忽略。 饿,好饿,想吃东西。 衡月在殿中找了一圈,发现青寻给她拿来的早膳还在。 因着她之前施针时要用炭盆,殿中倒是还放着两个。 衡月抹了把脸,心中有了要去做的事情,多少也能安定一些。 先、先把今日的肚子填饱,至于以后…… 便再说吧。 她这边强迫自己接受了被封死的情况,一墙之隔的正殿中,楚今安还在发火。 廖忠跪在地上,抱着他的腿苦苦哀求:“皇上可不能生气啊,求皇上保重龙体,万万不可这般、这般情绪起伏啊!” “滚!”楚今安抬脚要踹廖忠,但廖忠刚刚眼睁睁看着李得胜被楚今安一脚踹出去半个殿,如何敢放手? 他反而抱得更紧。 这也让楚今安越发恼火,捡起桌上的茶盏便砸在了地上。 碎瓷片溅起落了廖忠一头一脸,他也只能闭着眼睛呜呜哭着:“皇上,皇上您别生气了呀……” 御案上的东西几乎被楚今安尽数划下,只余一摞纸在那里。 他呼哧呼哧喘着气,瞪着那一摞纸,似乎要将其烧出一个洞来。 那是让他这般暴怒的根源。 那是……李得胜今日才带人,在安王京城据点里翻找出来的东西。 其上详细记载了安王所有人手的信息,包括那些人传回来的所有消息,不管有用没用,都会被记载下来。 按理来说,这般大的收获,应该会让楚今安高兴的。 但千不该万不该,其中明明白白,写有衡月的资料。 和她传回的所有、在御前当值时获得的消息。 第135章 难道是要活活耗死衡月? 那其上的记录,楚今安坚决不想看第二眼。 他的一言一行,所思所想,被人详细的记录下来,点点滴滴都呈送到他的政敌面前。 而记录这些的,是他亲自选的、愿意交付信任、甚至连她是奸细的事情都不顾也要将她留在身边的女人。 他怎会这般的蠢? 明知她是安王的人,明知她的目标就是接近他,他竟然还会那般傻的对她毫不设防? 明明他不应该是这样的人啊! 如今想来,倒是要感谢安王,感谢衡月,没在他睡梦中直接给他一刀,让他彻底了断。 楚今安的想象直接把自己气笑了。 他笑了一声,却笑得跪在地上的廖忠,以及远处装死的李得胜都是一哆嗦。 实在是,笑得太吓人,太冷了。 “想弄死朕,呵,老天都在保佑朕呢!”楚今安喃喃着,眼底逐渐漫起一片血红。 呵,对方这也是走了一步错棋。 衡月明明有无数的机会可以杀了他,但却没有,那之后便再无机会。 他也……不会再心存幻想,以为可以感化衡月,让她放弃她那主子,弃暗投明。 第173章 实在是蠢……蠢极了! 楚今安笑了起来,一边笑,却一边问道:“侧殿都封好了吗?” “回、回皇上,奴才听着,应是已经封好了。”廖忠战战兢兢答道。 楚今安应了一下,慢慢收敛笑意,声音冷道的仿佛含了冰碴子:“不许人去看她,不许给她送吃的,喝的也不许!” “是,是……”廖忠连忙应着,心中却在苦笑。 皇上这意思,难道是要活活耗死衡月姑娘? 这……这…… 杀人不过头点地,这般未免残忍了些…… 廖忠想起刚刚被自己让人强行捂嘴拖走的青寻,心中暗自叫苦,不知道回头还得怎么安抚那位小祖宗。 他唯一能盼着的,便是此时楚今安正在气头上,说出这样的话,待气消一消,或许……就能给衡月一个痛快了。 相交半年,这也是他唯一能为衡月做的了。 谁知道事情才到了下午,廖忠接到之前皇上命他去查的消息,顿时感觉更加要完蛋了。 谢琅……和衡月…… 他拿着那信纸,在紫宸殿门口转来转去走了半天, 半晌,还是一咬牙,推门进去后纳头就拜:“皇上,奴才查出来了点儿东西……” 一刻钟后,楚今安还在看着那张薄薄的纸。 纸上并没有什么长篇大论,只写明了一件事情: 谢琅曾是衡家邻居,两家议有婚约。后衡家落败搬迁,再无联系。 这么一张薄纸,几乎要被楚今安瞪穿。 片刻后,他冷笑一声,将纸团成一团泡进水中。 “好好好,当着朕的面,还在说那种不清不楚的话……”楚今安怒极反笑,“好极了。” 廖忠开始有些瑟瑟发抖,忍不住劝道:“皇上,那、那也是过去的事情……” 如今衡月是侍寝宫女……哦,不对。 如今,衡月马上就是个死人了。 廖忠正在犹豫要不要劝皇上莫要与个死人计较了,却见楚今安脸色忽然一变,额头上的汗珠大滴大滴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了出来。 “皇上!哎哟,皇上!” 廖忠大惊失色,猛地扑上去抱住楚今安的腰,大力强制让他坐下,“皇上何必生这般大的气?您可、可万万不能这样……” 但说什么也已经来不及,楚今安今天一日情绪都不好,这会儿又遭受刺激,体内余毒便这般突然地发作了。 刘院正飞奔而来,歪斜的帽子都来不及扶正。 他看着被廖忠按在椅子上,闭着眼睛牙关咬紧的楚今安,先“哎哟”一声,连忙便掏出银针,二话不说消过毒后便扎在了楚今安的劳宫穴上。 廖忠跟着他的动作一颤,但见刘院正手速如风,很快便将手中十二只银针全都用上。 好在楚今安也逐渐平复下来。 廖忠这才有时间,连忙跑去见殿门关好,再回来时候焦急道:“用不用抬皇上去躺下呀?” “朕无事了。”楚今安闭着眼。 刘院正还不知道今日的这一遭遭,来的时候着急也没看清侧殿的情况。 他只以一个医者的身份来向楚今安做建议:“衡月姑娘最近恢复得不错,皇上若是觉得可以……与她亲密一番也是不错的。” 廖忠先是震惊,然后挤鼻子瞪眼的,愣是也没挡住刘院正的话。 这让廖忠吓得浑身僵硬,结结巴巴喊:“皇、皇上……” 糟糕,怎么就忘了与刘院正说清楚皇上是因何生气的了! 好不容易才好了一点,刘院正这般又提起衡月…… 廖忠惴惴不安地看着楚今安的表情,却见他沉默半晌,勾起一个奇怪的笑来。 那个笑实在有些吓人,刘院正都不由自主地退了几步。 楚今安却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子。 他丝毫不顾虎口处还扎着的银针,缓缓站起身来时看了一眼与侧殿相邻的墙。 廖忠心中划过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刻他便听到楚今安哑声开口:“将这堵墙开一道暗门。” “皇上!”廖忠惊到。 “再寻一套结实点的铁链来,朕有用途。”楚今安又露出那种令人毛骨茸然的笑来。 廖忠顿了片刻才低头应是,那边刘院正更是被吓的大气不敢出,动也不能动一下。 直到楚今安又沉沉闭上眼睛,廖忠和刘院正两人才像是做贼似的,轻手轻脚从殿中离开。 刘院正擦了把额头的汗,站在廊下这才瞧见被封死的侧殿。 他倒吸一口冷气,手指颤抖地指着那边问道:“这、这是……” “嘘!”廖忠连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刘院正连忙捂住自己的嘴,眼中却全是不解。 他怎么记得,这段时间,皇上和衡月姑娘一直都挺好的呀…… 廖忠摆摆手,让他不要多管,转身连忙去找楚今安要的东西了。 墙上开个门倒也不算很难,但铁链什么的……廖忠不敢细想,以最快的速度完成楚今安的吩咐。 另一边的衡月才将早饭艰难吃完,就听到砸墙的声音。 她惊魂不定地起身,一双略红肿的眼睛慌张地看过去,正好瞧见一个洞在墙上被敲了出来。 洞的另一边,楚今安沉郁的目光恰好望过来,深深对上她的眼睛。 第174章 第135章 黑色的门与拴住她的铁链 衡月被吓一跳。 也实在是楚今安如今的模样有些吓人。 他眼底血红一片,脸色惨白,偏嘴唇又通红。 那般看过来的时候,目光又森然可怖,衡月下意识的便往后退了一些。 她将自己藏进阳光照不到的角落,想避开楚今安的视线。 但也并没有什么用处。 那个洞口眼看着越来越大,逐渐成了一人高的大小。 片刻修饰后,一个能容一人通过的小门便出现在侧殿墙上。 衡月紧张的呼吸都快要停了,只瞪着双眸瞧着那洞,瞧着小太监们忙碌着撞上一扇黑色的门。 哗啦哗啦的铁链声响起,衡月倒吸一口气,几乎本能的能想到门外装了把大锁的模样。 她不懂。 既然要封死她,为什么还要再开一扇门? 而既然开了门,为什么还要再上一把锁? 但很快衡月就懂了。 她被楚今安毫不怜惜的拉扯起来,踉跄着被拽到床边。 还没反应过来,一道凉意便从手腕处传来,衡月瞠目低头,却见竟是铁链子将自己双手束缚的结结实实。 “皇上……”衡月不解,“这、这是……” 哪怕慎刑司,也不曾这般对待一个犯人啊! 楚今安却理也不理她,将她系得死死的,然后尝试地拽了下铁链。 衡月也跟着看过去。 这道与她手腕差不多粗细的铁链子在地上蜿蜒而行,直接与刚刚才装好的小门相连。 而此时衡月坐在床上,那铁链子便已经是差不多被抻直了的状态。 她…… 若是被这般拴着,这侧殿的很多地方她都再去不了了! 衡月不懂,她凄楚的看着楚今安,已经哭得几乎泪干的眼睛酸涩的难受:“皇上,这是为何……” 她声音实在哑的厉害,因为刚刚在殿中并未找到更多的水,她只喝了半碗汤羹。 但哭得太多,身体已经有些脱水,衡月的嗓子更是难受得紧。 若是从前,她这般形容,楚今安定会心疼。 可此时的楚今安瞧她的目光中全是冷淡和嘲讽,甚至懒得回答她的问题,径自说道:“朕记得,你说过,你很想活。” 衡月愣了一下,呆呆点头。 “那朕便许你活着。”楚今安嘴角勾起一个冷嘲的弧度,还意有所指的摔了下铁链。 哗啦啦的声音让衡月无意识缩了缩肩膀。 她怯怯的抬眸去看楚今安:“奴婢不懂……” “或者,你也可以选择在这里等死。”楚今安没什么表情的说道。 衡月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她想活,但…… 她不想这般屈辱的活…… 像猪狗畜生一般,被拴着,只能在有限的空间活着…… 她还在思索,楚今安却已经没了耐心,抬手将她仅着的寝衣撕开丢在一旁。 衡月的惊讶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写在脸上,便已经被摆成一个屈辱的姿势,然后被狠狠贯穿。 “啊!” 她惨呼出声,余光却瞧见那黑色的小门并没被关上。 “唔……”衡月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想沉默的承受这一下下的痛楚。 但楚今安却将手伸过来,毫不留情的拽住铁链。 铁链被挂在床头的横梁上,衡月双手被迫举过头顶,再不能扯动一分。 她忍不住哭喊道:“不要,皇上……不要这般……” “不要?呵,不要。”楚今安要被她逗笑了。 说不要便有用吗? 他在心里对她说过多少次不要! 不要再跟着安王,不要做他身边的探子。 不要再与他为敌,不要再装的仿佛对一些都不知道一般,连他都骗过。 可她听吗! 她才不管那些! 她只负责将他的一言一行传回去,让他的敌人知晓他的一切! 何其可恶!简直是可恶至极! 楚今安将所有怒气都发泄在身下女子的身上,曾经的怜惜和疼爱,此时想起来简直像是一个个嘲讽的巴掌,都打在他自己脸上。 他便要越发折磨她,将从前的愚蠢都找补回来! 衡月哭得嗓子都渗出了血,但却无用。 她被楚今安整整折磨了三个时辰,手腕处更是被铁链磨得血肉模糊。 偏楚今安还要羞辱她。 “今日伺候得还算用心,准你晚上吃个馒头。” 他轻描淡写地丢下这么一句,仿佛她是用身体换取温饱的娼妓一般,还是最廉价的那种。 衡月彼时已经无法给出任何反应。 便是听懂了楚今安话中的意思,她也完全不想说什么了。 她只双手高举着,眼睛睁得大大的,呆呆地看着床帐顶。 直到楚今安走了许久之后,一滴带了血色的泪珠才缓缓、缓缓从衡月眼角滚落下来。 铁链已经被楚今安从横梁上放下,但衡月依旧保持着那个举手的姿势。 她身上痛得厉害,却也因为痛的地方太多,便也说不出到底是哪里更痛。 算了,不如就先睡一觉。 这般想着,衡月便真的闭上了眼睛。 手腕处的血还在细细流着,身下的酸疼更是耻辱又难忍。 第175章 但她真的睡着了。 她还做了一个极好的梦。 倒也算不上多么好,不过是她从前八年的生活而已。 就在膳房中,日复一日的劳作着。 偶尔有活泼可爱的小宫女与她分享八卦,偶尔又胆大的小太监夸她一句“姐姐好漂亮”,也有慈爱的姑姑严厉的姑姑…… 无聊且繁琐的生活,却又极其平静,平静得令人心安。 衡月闭着眼睛,红肿的唇都无意识地勾起一抹笑来。 直到被一个东西砸中。 她惊得一下子坐起,带起铁链“哗啦啦”的声音,才逐渐回过神来。 昏暗的殿中,一个雪白的馒头从她身上咕噜噜滚到了床上。 原本干净的馒头上沾染了些血污,衡月没什么表情的看了片刻,又扭头往小门处看去。 楚今安正站在那里。 他身后的正殿里漫出好闻的龙涎香,还有温暖的灯光,以及一点点食物残留的香气。 那是人间的模样。 但这边一片漆黑,味道……更是夹杂着血腥和一些暧昧,难闻的很。 而他站在那里,身后是光明,却将表情藏在这边的黑暗中。 衡月看不清他的模样,也不明白他是何意。 她有些迟钝的大脑转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哦,一个馒头。 他来送嫖资了。 她要吗? 她要的。 没有这个馒头,她可能明天就要死了。 衡月抓起落在一旁的馒头,连其上沾了什么污渍都不管,直接便往嘴里塞。 但太干了。 她努力咀嚼很多次也咽不下,还险些噎住。 咳了片刻,忽然水声响起。 一壶还冒着热气的茶水从上而下,将衡月浇了个透彻。 第137章 “好,你竟敢反抗朕!” 这壶茶水的温度实在有些高,烫的衡月忍不住惊叫一声。 但也因她这般,茶水流进她的口中,缓解了刚刚的干涩。 衡月终于将那一口馒头咽下。 她呆呆的转动眼珠去看楚今安,实在不明白他这般是何意。 是专门来帮她的吗? 才升起一点小小的希望,楚今安又面无表情地拿起一壶冷水,直接倒在衡月的头上。 衡月被冰的一个哆嗦,眸中才燃起的一点点希翼尽数熄灭。 他果然……只是来折磨她的。 “吃。”楚今安冷声开口,只说了这么一个字。 吃? 圣命难违,衡月低头看看手中的馒头,只能继续吃。 衡月呆呆的,慢慢将其拿起放进口中。 她记得,膳房做的这种馒头又软和又劲道,吃起来甜甜的,但为什么今日吃起来却是苦的呢? 苦便苦吧,总归是要吃掉的。 衡月愣愣地一口一口嚼着,又噎着嗓子吞下。 她吃得不快,但也不算慢,但楚今安却瞧得越发烦躁。 在衡月还剩最后一口的时候,楚今安忽然爆发,一脚踹在床边上。 衡月停止咀嚼的动作,慢悠悠地扭头看他,目光却灰败得仿佛没有任何感情…… “吃!”楚今安忽然暴怒,夺过最后一口馒头大力塞进衡月嘴里。 衡月呜咽一声,嘴巴被撑得极大。 她应该是被弄痛了,甚至嘴角有些裂了似的,渗出一丝血迹来。 但她眼神却依然毫无波动。 楚今安便更觉得生气。 他捏着衡月的下颌,看她那般愣呆呆的咀嚼着,表情越发难看。 “你这是在干什么?你是在反抗朕吗?”楚今安冷笑出声,“好,你竟敢反抗朕!” 他直接将衡月翻过去,让她跪趴在床上。 一身衣袍都未褪下,他直接站在床边,长驱直入…… 衡月呜咽一声,口中的馒头被她直接吐了出来。 “皇上……”她喃喃,疼到已经麻木,眼中却依旧没有任何起伏。 就像是一个没有情绪的玩偶,随便被如何摆弄,都再调动不起任何一丝反应。 可是她越这般,越让楚今安觉得不爽,不痛快,不愿意! 他要看她哭闹,看她求饶,看她为了所做的事情后悔莫及! 他要让她知道什么是痛,什么是悔,什么是难过! 他想让她……痛心疾首,悔不当初! 但偏偏,她不给他任何反应! 楚今安便只想更很的折磨她! 片刻之后,他咬牙切齿,捏住衡月的下巴斥道:“给朕哭!哭出声音来!” 衡月却还是只呆呆看着他。 她的眼泪空洞寂寞,毫无反应,别说眼泪了,连神采都无一丝。 楚今安咬牙切齿,一字一顿:“衡!月!” 衡月觉得自己与楚今安之间,似乎隔着一层什么。 明明两人紧紧相连,但她却听不太清楚他的话,只能看到他狰狞的表情和咬牙切齿的模样。 为何这般恨她? 衡月不解,却在此时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她觉得自己大概是出了什么问题,似乎不管是感官,还是耳朵,或是嘴巴,都已经不受她控制。 像是……已经脱离了她的身体,成为了单独的一部分。 无悲无喜,无痛无觉。 她就那么呆呆地看着楚今安,看到楚今安几欲发疯,抬手掐住她的脖子用力到让她失去了呼吸…… 第176章 “皇上!哎呀,皇上!” 廖忠守在外面,听到楚今安刚刚的大吼大叫便觉得不对。 这会儿他壮着胆子进来,果然见楚今安像是要杀死衡月…… 他冒着生命危险上前制止,拉住楚今安的手,好不容易才将他从衡月身上扶下来。 躺在床上的女子破败的让他不敢多看一眼,而下一刻,衡月忽然猛吸一口气,大力咳嗽起来。 她咳得弯起身子,狼狈地抱住自己,片刻后竟“哇”的一声,将好不容易咽下去的馒头吐了出来。 床铺狼藉,她身上更是红红白白,凄惨的很。 廖忠守规矩的一眼没敢多看,扶住楚今安就低下了头。 楚今安在衡月的痛咳中稍稍平复,他蹙眉看着眼前遍体鳞伤的女子,忽然也觉得自己可笑。 值得吗? 越是这般,倒是越是显得他太过在乎她。 真是,可笑。 扭身出门的时候,楚今安到底吩咐廖忠:“找个嘴严的,来收拾一下。” 说完,他像是为自己的行为找补一般,“太脏了。” 廖忠应了一声,心中飞快想着适合此事的人选。 * 衡月幽幽转醒的时候,惊讶地发现自己坐在一池温水中。 她惊讶得想站起身,却带累得手上铁链哗啦一响。 一个脚步声由远而近,衡月下意识的恐惧,险些就要站起身来,却被一只温热的手盖在肩膀上。 “啊啊,啊啊啊,啊!” 站在她身后的是个瞧着分外敦厚的中年宫女,皮肤略有些粗糙,话也说不明白,只指手画脚地比画着。 衡月惊得往后缩了一下,再细看,却只能瞧见那宫女口中黑洞洞的一片。 她……她竟没有舌头。 衡月便更怕了,忍不住便紧紧贴住浴桶壁。 她想说让对方不要过来,但因许久没说过话,便是惊叫也难以出口,只瞪大眼睛看着。 那宫女见她不答,比画了片刻后,拿起浴帕示意了一下,似乎是想帮她披上一般。 衡月却连连摇头。 但这么左右一晃,衡月却发现这殿内的布局大有不同。 原本黑漆漆的殿中,点起了几盏烛光,虽然不如从前的灯笼那般明亮,至少瞧着温暖了很多。 凌乱的床铺已经被收拾好,在墙角那里,还多了一个小陶炉,旁边放着一个可以烧水的陶瓷罐子。 而在旁边,竟然还有一个小小的水缸。 衡月呆呆的,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下的浴桶。 这浴桶却是有些与众不同,竟是用精铁打造,而桶沿上突出一点,却是与她手上的铁链相连。 她手上的铁链……却似乎也变得细而轻了一些,与之前那拴畜生的有所不同了。 衡月呆呆看了片刻,手臂轻轻挥动一下,又低下头去。 她不懂皇上这是何意,却也不敢有任何期盼。 便是将这侧殿布置得再如何富丽堂皇,她依旧是一个囚犯,更何况,这布置与之前也并无多少不同。 似乎是将她当成了人一些。 但依旧拴着,关着,禁锢着她的自由。 衡月轻轻眨了一下眼睛,表情无甚变化,眼底更是死寂沉沉。 那宫女又对着她比划半天,但见衡月无动于衷,只能无奈地将浴帕放下,闪身到了屏风外面。 衡月却瞧着那屏风上的人影,怔愣片刻,继而潸然泪下。 第138章 只以为是自己做了梦 衡月想青寻了。 曾经以为那般的日子实属寻常,甚至衡月总有些觉得不真实不喜欢的时候。 她总想着能回去到从前的住处,过从前的日子。 衡月发觉自己这般不好。 刚来大明宫的时候,她想回去膳房; 被搬到侧殿之后,她想回到从前的住处; 到如今,她又在怀念和青寻一起生活在侧殿时的日子。 人总要往前看的。 至少,她现在还活着。 衡月总是能劝的自己好起来,这次也不例外。 哪怕、哪怕说或许明天就要死了,至少也要好好的过完今天。 打定主意,衡月从浴桶中站起身来。 三月底还是有些凉意的,她却无知无觉一般,完全忽略自己身上细细的战栗,抬脚迈出浴桶。 将浴帕随意往身上一披,衡月走出去不远,便瞧见一套崭新的寝衣。 她也无甚所谓,不管身上是干了还是依旧滴着水,只将寝衣随便的穿上,襟扣系了几下,便继续往外走。 越走,越能察觉到殿中的变化。 仿佛楚今安真的要把她当成人了一样。 衡月觉得自己好笑极了,手上的铁链还在轻轻晃荡着,她竟然还妄想做人。 先活着吧。 就先活着。 衡月走出去很远,才察觉那宫女一直跟在自己身后。 对方是个沉默的人,却手脚麻利的很,这一路从衡月身上滴下的水她都跟在后面擦了干净。 这时,衡月才恍惚反应过来。 那些蜡烛瞧着并不如何新,似乎都是半截多半截的,约莫……并不是楚今安开恩,而是这宫女自己从殿中各处寻摸出来的。 衡月暗暗笑了一下。 果然她是想多了。 还好,她并没生出什么期盼。 第177章 等她坐在床上时,那宫女便拿过来一个小瓷罐递给衡月。 见衡月不接,她又有些着急的“啊”了起来。 衡月只看着那瓷罐,片刻后轻轻垂下眸去。 不必打开,闻着味道她就已经判断出来了。 那是……从前楚今安给她用过的伤药。 衡月自然知道自己身上有很多伤的,疼痛无所不在的将她包围。 但是她不想上药。 好奇怪,她想活着,却不想给自己上药。 大约是,疼痛才能让她更加清醒,不至于陷入麻木之中。 见衡月如何都不接过那小瓷罐,宫女有些着急地比画了两下,又做了个跪拜的动作,似乎在告诉衡月,这就是皇上给她的。 衡月又呆了片刻,才伸手拿过。 却也只是放在一旁,打开都未曾。 那宫女又有些着急,开口“啊啊啊啊”地比画了一顿,却换不来衡月半个眼神。 她只呆坐了片刻,便忽然躺了下去,然后闭上眼睛就准备继续睡觉。 却又被人戳醒。 那宫女端了一个有些破的陶碗,对着她着急地指了又指。 没有药味,反而是一股饭香。 衡月看了片刻,到底还是坐起身来,将那碗稀粥一饮而尽。 总要活着。 再躺下的时候,那宫女总算没有来打扰她了。 衡月也不知自己刚刚是昏过去还是睡着了,但怎么进去的浴桶,这宫女什么时候来的,她完全不知。 这会儿再躺下也并不觉得困倦,但她还是闭上了眼睛,强迫自己尽量睡着。 睡睡醒醒间,衡月似乎听到了楚今安的声音。 她的身体甚至早于她的想法有了本能防御的反应,但奇怪的是,楚今安来的只有声音,并未有任何动作。 衡月只以为是自己做了梦。 她也不知道自己睡没睡着,更不知道自己是何时醒来的。 只每次睁开眼,都能看见那不会说话的哑巴宫女坐在她床边的脚踏上,像是在守着她一般。 而除了按时叫她起来喝一碗粥之外,那宫女也并未做多余的事情。 不知过了几个日夜,衡月总归一直在床上躺着,偶尔清醒看一眼殿中的模样,又闭上眼睛。 直到被人大力拽了起来。 衡月双手缚着的铁链被人猛的拉起,她痛的一下子睁开眼睛,正对上楚今安冰冷看过来的眼神。 “装死?”楚今安冷笑一声,“好,好的很。” 铁链被挂在床头上专门钉上的一个架子,衡月被迫高举双手,舒展开身体。 太久安逸的日子让她险些忘记还要受这般屈辱,脸上难免流露出一些害怕的神色。 但这种害怕,却更激怒了楚今安。 “你在怕朕?”楚今安气极反笑,“那你不怕谁?谢琅吗?” 他有些口不择言,话说出口便后悔。 再见衡月脸上竟真一闪而过一抹思索之色,楚今安顿时又是暴怒:“他算什么东西!” 竟还敢到御前来问他衡月去哪里了? 衡月是他的人!是他的宫女,他的女人! 他不过是给了谢琅三分好颜色,对方便敢这般蹬鼻子上脸,来问他衡月去哪里了? 谢琅他配吗? 如今御前的人多数都知,不管是封起来的侧殿,还是忽然不见了的衡月,都是楚今安不可触碰的雷区。 但谢琅今日却问了,还直接问在楚今安脸上。 楚今安如何能忍? 他直接冷脸赶走了谢琅,然后便到了这侧殿来寻衡月。 “你与那谢家小子,到底是情深义重。”他冷笑着开口,语气却显得阴恻恻的。 看衡月竟还转动眼珠来看自己,楚今安笑意更冷! 好好好,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她都是一副随便的姿态,似乎任他予取予求,既不反抗,也不回应。 如今却只因他提到了谢琅,便来看他了? 楚今安气得头脑发昏,二话不说便低头咬在了衡月锁骨上。 他动作飞快地扒光对方衣服,在衡月的闷哼声中深深占有了她。 不许想别人。 不许想……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 安王不行,谢琅更不行! 只能是他! 她眼中所见,心中所念,只能是他,只能是楚今安! 楚今安也搞不懂自己是个什么想法,但他想要便要了,想做便做了。 不顾衡月的微微挣扎,他力气大得惊人,等结束时,那铁链又将衡月的手腕磨破。 而沿着洁白锁骨向下的,却是一道道渗了血的牙印。 楚今安面无表情的看着,看了半晌,忽然露齿一笑。 他道:“这般才好。” 就是要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完完全全都烙上他的痕迹才好! 衡月不知不觉间流出了眼泪,此时眼尾微红的看着他,好不可怜。 却只换来楚今安更深的冷笑。 “你就是用这般皮囊,这般表情,骗得朕不愿疑你。” 楚今安抬手,缓缓抚过她的脸颊。 然后又忽然用力,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强迫她将头抬起来。 “朕实在是,心太软了。”楚今安缓缓开口,看着衡月终于有了惊惧的眼,慢慢笑开,“就这般,很好。” 第178章 第139章 与她这般亲密, 却又要杀了她 “就这样,看着朕,怕朕。” 楚今安的笑意不达眼底,森然视线落在衡月身上,仿佛要将她千刀万剐一样。 衡月轻轻瑟缩了一下身子,又在楚今安的目光中微微颤抖起来。 她第一次这般的怕楚今安。 似乎对方真的会……杀了她。 这般清晰地感受到楚今安的杀意,衡月却实在不解。 他们在做的事情,如此亲密;他们坦诚相对,貌似夫妻。 他可以选择不这般的。 他却偏要与她这般亲密。 却又要,杀了她。 “为,为什么……”衡月艰难发声。 她太久没说话了,若不是满心疑惑实在搞不懂,也不会在此时问出声来。 但她的声音实在沙哑得厉害,又轻得不比蚊子哼哼大多少,楚今安根本就没听清。 他应该也是懒得想去听她在说什么的,但到底好奇,捏了她的下巴命令道:“再说一次。” “为什么……杀我?”衡月再次开口,努力一字一句,将话说得清楚。 楚今安凑近她唇瓣听着,听完后片刻没动,之后起身,却也只是冷笑一声。 “为什么?”他慢条斯理开口,看着衡月却带了些傲慢和厌恶,“你难道不应该心知肚明?” 衡月眼睫轻轻颤抖着,她摇头:“奴婢……” “不知?”楚今安却笑出声来。 他将那小巧的下巴捏得更紧,语气中全是嘲讽,“好,你不知为何,却知道朕想杀你。” “倒是要比朕聪明几分。”楚今安这般说着,手指慢慢从衡月下巴上移开。 至少衡月看得出自己是想杀她。 但自己,这大半年来,却是从未看清过她的心思。 楚今安越想越觉得好笑,他深深看着眼前的人,实在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栽在她手里。 “这般的眉眼……”楚今安看着衡月如今带着死寂和惊惧的模样,沉沉笑出声来,“如今瞧着,倒也不那么像她了。” 衡月迷迷糊糊,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像谁? 但楚今安没更她更多思索的时间,他像是忽然被惊醒一般,又压着衡月来了一次…… 再醒来时,衡月还以为自己是做了一场梦。 她一下子坐起,再看清眼前的一切后,又缓缓躺下。 那哑巴宫女似乎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走过来,比画着似乎在问她要做什么。 衡月摇摇头,她不觉得饿,浑身还是如之前那般,只有疼痛。 再睡一觉吧,睡醒就好了。 但她刚闭上眼睛,便又被那哑巴宫女摇醒。 那哑巴宫女带着一丝疑惑似的,将一个小瓷瓶拿起递给她。 看到这熟悉的东西,衡月心中忽然一阵剧痛。 同时她也忽然想笑。 于是她就笑了起来。 一边沙哑地笑着,一边接过那小瓷瓶,倒出了几粒药丸后,衡月毫不犹豫仰头吞下。 之前几次承宠之后,她都没吃这避孕之药,倒是险些忘了。 从前皇上便不准许她怀孕生子,如今这般憎恶,更不可能愿意了。 衡月也没多想,甚至吃了比平时还多一颗的量。 将小瓷瓶放在床头后,衡月重新躺下闭上眼睛。 却再次被摇醒。 衡月这次真有些不悦了,睁开眼睛瞪着那哑巴宫女。 对方却递过来一碗粥。 这粥比她之前喝得浓稠了一些,熬得开了米花流了米油,瞧着便让人有了食欲。 衡月又看了片刻,坐起身,结果那碗粥慢慢喝了下去。 温热的米香流过肚腹,倒是带来异样的舒坦。 衡月这次将碗递回去时,道了一声谢。 哑巴宫女连忙摆手,又有些不好意思似的小跑离开,片刻后再回来,却是直接往衡月嘴巴里塞了个东西。 带着微苦的清甜在她口中漫开,衡月惊讶了一瞬:“你……” 这是宫女们常吃的,饴糖。 说是常吃也不对,糖如今是个稀罕物,从前衡月在膳房八年,也只每年过年的时候能吃到一点儿。 给主子们做点心的糖都是有数的,衡月也就是来了大明宫之后,借着御前的名义,在用糖时能宽松点。 而很显然,这点儿饴糖对眼前的哑巴宫女来说,是很重要的。 因为对方正在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满脸写着三个字:好吃吗? 衡月含笑点头:“多谢,你。” 她说话有些不利索,带着沙哑和磕巴,却依旧让哑巴宫女很是开心了起来。 “你,名字?”衡月费劲地问道。 口中的清甜只余一点,但却确实是她这段日子里得到的唯一的甜。 哑巴宫女却是愣了一下,低着头捻着衣角,片刻后抬眸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她的意思大约是,旁人都只叫她哑巴。 衡月靠在靠枕上,笑看着她:“你袖口,绣着的,是梅花?” 哑巴宫女有些不好意思地收起袖口,又点点头。 “那你,小梅,可好?”衡月又道。 哑巴宫女眸中一亮,却又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似的,只低头,并未点。 衡月却知道她是愿意的。 第179章 这日之后,衡月与小梅的相处也更加融洽。 那扇黑色的小门几日没有打开,衡月却只觉得更加放松。 她一直没搞清楚小梅煮粥的材料从哪里来,后来一次偶然,才看到,那小陶炉旁边角上也开了个更小的门,每日都有人递进来干净的水和米。 这点发现让衡月倒是有些震惊了,怎么瞧着……皇上像是还不准备让她死掉似的? 第五天,那扇黑色的小门终于被打开。 有小梅照顾着,衡月这几天恢复得不错。 至少此时落在楚今安眼中便已经不是几日前那种病态的惨白,瞧着健康了些。 但在看到楚今安的一瞬,衡月脸色又惊惧地白了下来。 小梅弯腰行礼后便要退出去,衡月下意识伸手去抓她,却没抓住。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唯一还算信任的人离开殿中,然后黑色小门关上。 衡月后退一步,又一步,转身想逃,便感觉到手腕处传来一阵疼痛。 不用回眸,她也能听到楚今安拿着铁链,一步一步走来的声音。 铁链哗啦啦地晃动着,却挡不住男人的脚步。 衡月的身体下意识微微颤抖起来。 她实在是怕极了。 楚今安要做什么,衡月完全不能预估,她只知道,她会很疼、很疼…… 毫无怜惜的床事她实在不想,但也明白,这种事情不是由她想不想的。 下一刻,衡月的小臂便已经被人捏住。 察觉到她在轻轻地抖,楚今安却笑出声来:“不错,知道怕朕了。” 第140章 怎会一点儿都不介意他娶妻 衡月瑟缩着,不敢去看楚今安。 楚今安却在定定打量她。 那哑巴宫女其貌不扬,却实在是个心善又勤快的,将衡月照顾得很好。 她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身后,身上的衣服虽然洗得有些发白了,却干净得很。 这会儿摸着手脚也不凉,之前留在脖子上的痕迹,如今也只剩一点儿红。 但她却是整个人都紧绷着,恨不得缩成一团。 楚今安不喜欢她这般。 但她若不怕他,还如从前一样,仿佛没做任何亏心事,楚今安又觉得不悦。 他忽然开口:“朕要选后了。” 衡月顿了一下,似乎不明白他与自己说这个的原因。 “朕要选后了。”楚今安又强调了一次。 见衡月还没反应,他抿了下唇:“母后圣诞将至,欲在那日为朕选后,也为三弟选一正妃。” 衡月依旧茫然地看着他。 这些,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为何说与她听? 但她这般的反应,却让楚今安实在不悦。 他想看到的,是她惊慌失措,醋意盎然的模样。 虽然身为女子不该这般,但若她在乎他,怎会一点儿都不介意他娶妻呢? 而且连谢琅都能为她不娶妻,一直等她,自己娶妻,她难道就不生气? ……这种情绪来得莫名其妙,但楚今安今日过来,就是想看看她的反应。 可她毫无反应。 不,也有,她茫然又不解,仿佛他告知她此事,是天下最可笑的笑话一般! 楚今安心中烦躁渐起,他不明白,当初他假装宠幸了姚嫔,衡月便敢与他使小性子—— 酒! 楚今安旋身回去,片刻后重新进来,手里拿了一个酒壶。 衡月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他捏住了下颌。 烈性的酒水灌进她唇间,呛的她猛的一咳,继而便被辣的够呛。 她拼命去推楚今安的手,烈酒流了她一脸一身,连手上都沾染了。 脖颈处还没完全愈合的伤口顿时火辣辣的更疼,衡月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 大约是她实在足够狼狈,楚今安终于松了手,冷眼看着她又咳又哭地弯下了腰。 酒意上头得很快,衡月再起身时便险些站不稳。 她下意识伸手想扶一把,却被眼前人猛地甩了一巴掌在手背上。 原就在昏昏沉沉,衡月这次完全站不稳,一下就跌坐在了地上。 她呆呆抬头看向楚今安,眼圈迅速变红,还委屈地瘪起嘴来。 一手捧着被打疼的另外一只手,衡月吸吸鼻子,到底没问什么,只默默转过身去,给了楚今安一个背影。 楚今安眯起眼睛,这是与他生气了? 因为一巴掌就要与他生气,他要立后,她却无动于衷? 楚今安牛脾气上来,非得让衡月与他计较立后之事才行。 他抓着肩膀将人拎起来,开口便问道:“朕要立后,你如何想?” 衡月似乎有些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吸吸鼻子,将眼角要落不落的泪滴眨掉,开口声音微哑:“想什么?” 好,这是真醉了,连自称都不记得用了。 “朕要立后,你是什么想法?”楚今安多了一丝耐心,又问一次。 衡月却抿紧了唇。 像是不悦一般,却一字不发。 楚今安如今耐心实在有限,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视线与自己对齐:“说。” 喝醉酒的衡月其实很乖,胆子也大。 楚今安要她说,她就说了。 但却实在不是楚今安想听的。 她说:“挺好的,以后皇上便可以少来寻奴婢了。” 第180章 她说第一次的时候,楚今安简直疑心自己听错了。 他不由加大了手上的力气,捏的衡月微微蹙眉,却被他强迫道:“再说一遍。” “说……什么……”衡月努力往后仰脖子,想躲开楚今安的手,却又被一把按住了脖颈。 楚今安声音越发阴森:“你刚刚说了什么?朕立后,你怎么想?” “挺……好……” 衡月刚磕磕巴巴的吐出这两个字,就被楚今安一下扛了起来。 天旋地转间,她惊的连忙抓住眼前的这团明黄色。 但刚被灌了烈酒的腹部本就不舒服,这会儿被搁在肩膀上,又摇摇晃晃,衡月只觉得万分难受。 她忍不住干呕了两声,已经在尽量去推楚今安了。 但楚今安完全不理,反而走的更快。 眼看快要走到床边,衡月再忍耐不住,“哇”的一声就吐了出来。 烈酒的味道袭来,熏的她又连呕几声。 而楚今安,终于不晃了。 衡月喘了片刻,被人一下子丢在地上。 “唔……”衡月伏爬在地上,只觉得更加头昏脑涨,甚至有些睁不开眼睛。 地上铺着厚厚的毯子,衡月抬头摇晃了两下,感觉不行,干脆直接趴下便闭上了眼睛。 被衡月吐了一身酒的楚今安简直是气急败坏! 想要的答案没得到,怒气也未发出去,反而染了一后背的酒水! 便是衡月之前腹中空空,这会儿吐出来的除了清酒没有其他,楚今安也不能接受! 他冲进浴房前还在吩咐:“将衡月洗刷干净!” 等会儿,他还要用! 衡月酒醉中被小梅擦洗干净,又被架到床上躺好,人还在半睡半醒中。 实在是楚今安喂给她的那酒太烈,果酒她也只能喝半盏,这般的烈酒,闻一闻她都要醉了。 如今更是人事不知,只昏沉睡着。 楚今安进来时,还能闻到衡月口鼻间呼出的淡淡酒味。 刚刚的愤怒在这一刻忽然就消散了些,楚今安也搞不懂自己的情绪。 他坐在床边,看着衡月沉沉的睡颜,片刻后只能叹一口气,抬手捏住她的鼻子:“吐朕一身,你真该死啊。” 该死的衡月却娇憨地哼哼两声,在楚今安松手后,又将自己的脸颊送到他手心蹭了两下。 楚今安面无表情地感受着掌心细嫩的触感,半晌才扯了扯嘴角。 若能一直这般乖巧,该有多好。 可惜,一切都是假的。 都是来骗他的。 楚今安冷笑了一声,却什么都没做,起身便出了门。 廖忠正守在门外,另一边站着的便是小梅。 见楚今安这么快出来,他有些惊讶,小梅却憨头憨脑的直接便要回去。 廖忠阻拦不及,再看楚今安也没什么怒意,便识趣地上前躬身将黑色小门关上。 “皇上?”廖忠见楚今安这会儿心情似乎好了一些。 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好歹的,他终于敢说句话了,“明亲王不肯走,一直等在殿外,非要见到皇上。” 第141章 “朕不能就这般原谅了她。” “让他滚。”楚今安哪里有心情去见明亲王。 他现在见到明亲王,就想起当日衡月被他逼得爬上龙床的事情—— 便那是假的,演出来的,他想到依旧觉得烦躁。 似乎就是从那天起,一切都不受控制了。 他忍不住地想关注那个女人,关注她身边的一切,甚至会因为她的开心而动容,为她的不悦而心疼。 简直愚蠢! 愚蠢至极! 楚今安不想搭理明亲王,可明亲王偏要闯进来见他。 几个小太监飞一般地摔进殿中,然后便是面色不悦的楚今阳走了进来。 楚今安豁然回身,看到这一幕便皱紧了眉。 只是不等他斥责,楚今阳便哼笑道:“皇兄何必这般?臣弟只是想见您一面,怎显得比登天还难!” “每日早朝都见。”楚今安言简意赅道。 楚今阳却是又笑了一声:“那臣弟等明日早朝的时候,再问皇兄讨个宫女?” 他这话一说完,楚今安利箭般的目光便投了过去。 楚今阳微微顿了一下,又马上挺直胸膛:“怎么?皇兄真想在众臣面前商议此事?臣弟也不是不愿意!” “滚。”楚今安再不给他一丝好脸色,直接赶人。 楚今阳却是打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态度,直接喊道:“皇兄既然不要那衡月了,不如赏给臣弟玩玩?这般直接杀掉,实在有些可惜了。” “滚!”楚今安怒斥道。 楚今阳却是混不吝的很:“好,臣弟去隔壁接了人,这就滚!” 说完他拔腿就跑,楚今安没有失态的去追,只冷笑着看着楚今阳的背影。 侧殿的正门被封得死死的,他就不信,楚今阳能给砸开。 “来人,请明亲王离开。”楚今安淡声吩咐完,原想回内殿的,目光扫过那道黑色小门时却是脚步一拐。 酒醉的衡月还在乖乖躺着,门外响起的噪杂声也未硬性她分毫。 双颊因酒醉染上的红艳映衬出一抹娇羞,仿如从前。 楚今安坐在床边,静静看了片刻,忽然自嘲的笑了一笑。 第181章 “这么多人惦记你。”楚今安说着,抬手拇指抚过她的嘴唇,“可惜,你只能被关在这里,关在朕的身边。” “你只能,永远呆在朕的身边,谁也见不到。”楚今安说着,终于露出一抹笑来。 与此同时,外面的声音终于停下,楚今阳大嗓门的喊着衡月的名字,却又很快渐渐远去。 “谁也见不到你,你也见不到任何人。”楚今安勾起一抹笑来,“只有朕。” 酒醉中的衡月并不知晓这一切。 她只是沉沉睡着,大约还做了一个极其不错的梦,以至于唇角恬然,眉眼也都舒展开来。 楚今安看着看着,只觉得心绪也平静下来。 再抬手,他原想摸一下她的脸颊,但在伸手时又停住,然后只轻轻触了下她细嫩的肌肤,便收手起身。 倒也不必与一个女子这般计较。 或许,她成为安王的棋子,是有什么苦衷呢。 这般想着,只是楚今安离开时依旧没忘记让人重重锁上门。 他背着手站在那扇小黑门前,一时觉得或许衡月的苦衷能说服他,一时又觉得,自己实在不该再给她旁的机会。 半晌,他也只是低头叹一句“罢了”。 这可罢的到底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廖忠不解地跟在一旁,不敢吱声更不了解楚今安在想什么。 半晌听到楚今安叹了这么一声,廖忠心中唯一的念头却是“果然如此”。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皇上早晚会原谅衡月姑娘的。 除非在当时暴怒的情况下直接将衡月赐死,不然,日久天长的,皇上只会越来越下不去手。 看,他果然猜对了! 廖忠心中思绪百转,面上不嫌,只伺候着楚今安就寝。 临睡前,楚今安却忽然说道:“明日让膳房——” 话没说完,却又戛然而止,自言自语道,“朕不能就这般原谅了她。” 廖忠心道:是呢,这才几日啊。 楚今安顿了一下,“后日让膳房送一些肉菜到侧殿。” 廖忠:“……是。” 主仆二人相对无言片刻,楚今安轻咳一声,侧过脸去:“朕是不是太惯着她了。” 廖忠敢说什么?连忙否认三联:“没有啊,怎么会呢,皇上怎会这般想?” 楚今安又静默片刻,叹道:“倒也无妨。” 若衡月以后乖乖呆在他身边,谁也不见,自也无法往安王处传消息,那他稍稍原谅她,也不是不行。 果然还是要关起来,拴住了,人才会乖。 楚今安这般想着,闭上眼睛努力睡去。 廖忠却是觉得衡月实在有些不同寻常,就今日,皇上拿酒进去的时候多么生气啊,出来时还被吐了一身。 可偏这般,皇上的怒气却像是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一般,这会儿竟还准备原谅人了? 给皇上拢好床帐,廖忠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中…… * 衡月睡醒时只觉得头疼欲裂。 她努力回想昨晚的记忆,却只能记得自己被楚今安捏着下颌灌酒…… 再之后,她便想不起来了。 烈酒入喉,衡月这般浅薄的酒量直接就断片了,后面发生了什么她实在想不起。 但看身上衣服还算齐整,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想来,皇上昨晚并未碰她。 衡月松了口气,没有继续疼自然是好事。 她才坐起,小梅就听到声音走了过来,顺便递给她一碗酸酸的汤。 衡月知道这是解酒的,蹙眉喝下,倒是觉得胸闷有些缓解。 小梅接过碗,还是有些担心地看着她。 衡月摇摇头,尽量笑出来:“多谢你,我没事了。” “啊啊!”小梅指了指黑色的小门,又指了指墙角的小陶炉,比画了几下。 衡月不太明白,却多少猜到,这碗解酒汤不会凭空出现在这殿中。 实在奇怪。 他用一种想要她命的眼神看着她,却不会真的如何伤害她。 他暴力地捏着她的下巴灌酒,却在她醉后并未做什么,还给她送来解酒汤? 衡月搞不懂,为何楚今安总这般矛盾? 他将她囚禁在他寝殿的侧殿,到底意欲为何? “罢了,我从来也没想明白过……”衡月喃喃,单手捂住眼睛,不让自己再有所希翼。 能活着,便已是极好。 只要活着,就会有任何可能。 这边衡月才按下心神,那边被迫到慈宁宫的楚今安却实在算不得高兴。 第142章 措不及防迎来了几欲发狂的楚今安 “皇上看看这几家贵女,都是哀家千挑万选的好孩子。” 苏太后坐在上首,看着楚今安,努力做出一副和蔼的模样。 楚今安却实在摆不出一个好颜色。 他没什么表情的垂眸,看着送到他手中的卷轴,连打开的心情也无。 皇后代表了什么,楚今安比任何人都了解。 如今局势不稳,他身体也未全好,自然不想立后。 但苏太后不仅要给她选后,还有楚今阳的正妃。 他为兄长,若不先成亲,倒像是耽误了弟弟一般。 楚今安随便打开了一副,其上女子面容实在模糊,他只淡淡垂眸看了一眼便无甚兴趣。 第182章 又开一副,还是这般。 苏太后见他终于肯动,也露出些得意的笑来。 只是看楚今安翻得这般随意,苏太后轻抿一口茶,笑道:“画像总是失真,皇上可先随意看看,有兴趣的,到哀家生辰那日再细看也来得急。” 楚今安淡淡应了一声,随手将刚打开的卷轴又重新卷了起来。 只是卷到一半,楚今安察觉到些微不妥,才展开便微微挑眉:“姚嫔?” “对,哀家想着,按家世,姚嫔也可为后。”苏太后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楚今安,“而且,哀家瞧着,第一晚的时候,皇上似乎也很宠爱她?” 楚今安微微垂眸掩饰住自己的情绪,却从苏太后这个问题中便察觉到,姚嫔与苏太后也并不是他想的那般关系牢固。 “也好。”楚今安只这般答道。 苏太后没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也只能放弃,又说起:“还有愉妃,也是可以为后的。只是她那般脾气,哀家可不敢与她提此事。” 楚今安明白了苏太后的意思:“那朕去与她说。” 不过此时的愉妃,只怕没有心思去参加什么选后。 她整日里只瞧着季为新,两人暗地里已经海誓山盟,险些就要走到私奔那一步了。 此时楚今安也才明白,或许当年的林婉儿并非是真的那般喜欢他喜欢到要私奔,而是她大约就是爱私奔吧。 他的感觉没有错,林婉儿对他,哪里是情深不悔呢,不过是图个新鲜刺激而已。 如今若不是季为新几次三番找理由推脱,愉妃早就向家中写信,要端亲王想法子将他二人接出去了。 楚今安心中默默计算,想着或许下次再见愉妃便是捉奸在床的时候了。 好在今日苏太后对他的态度还算满意,很快摆手将他放行。 只苦了廖忠,被迫双手捧了几十个画轴跟在楚今安身后,一边走,一边还要小心的护着唯恐掉了一两个。 “何必这般,朕又不看。”楚今安见他小心翼翼的态度,不由嗤笑。 廖忠却是想着,这里面或许真的有未来皇后的画像呢? 他总不能给摔了。 只是才回到大明宫,楚今安便见姚嫔站在宫门口,像是在等着他。 “皇上不来,臣妾都进不去呢。”姚嫔笑着说完,便很自然地要举步跟上楚今安。 楚今安不悦看她一眼:“做什么?” “臣妾给皇上准备了午膳。”姚嫔示意了一下身后宫女提着的食物,巧笑嫣然,“皇上何必对臣妾这般冷淡呢。” 说着,她还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廖忠手上捧着的画轴。 楚今安想说不必,但转念想起苏太后之前问的那句话。 他如今倒是有些好奇,若姚嫔并非与苏太后知无不言,她又是如何哄得苏太后肯帮忙,义不容辞直接将她送来大明宫的呢? 当日楚今安便察觉到苏太后似乎并不关心姚嫔的境遇和名声,如今看来,两人或许也只是合作的关系。 “听说皇上喜欢三宝鸭子,臣妾一早便命人备上了,还有这些时令小菜,都是这个季节里吃着最好的。” 姚嫔一边说着,一边殷勤的为楚今安备上了菜。 但楚今安冷眼瞧着她,并未准备动筷。 毕竟之前的姚嫔也是一副进了后宫便万事都足的态度,今日忽又这般,想也知道是因立后之事。 她也实在敢想,就这般不明不白的身份,还想做皇后? 楚今安接过她递来的筷子,却没有给她丝毫面子,还是径自去夹御膳房准备的那些饭菜。 姚嫔也不恼,笑眯眯的将自己带来的菜一个一个吃了一遍,像是在向皇上展示无毒一般。 等到两人都吃得差不多,宫人上前收拾,他们便换了地方。 楚今安原想从姚嫔口中套些话出来,但才坐下,饮了一口茶,便忽觉不对。 小腹处腾地烧起一把火,简直瞬间烧得他措手不及。 他猛地弯下腰,闷哼一声,额头上冷汗渗出。 偏此时,一股奇异的香味飘到鼻端,楚今安红着眼睛抬头,见姚嫔是一副决绝的表情。 她就要撕开自己的衣服,却被楚今安一把抓住手臂:“滚!” “皇上中的药,性极烈,一刻钟内得不到纾解便会留下难以治愈的暗伤。”姚嫔平静得像是干了这般弑君之罪的人不是她一般。 楚今安神智险些就要被那把火烧尽,但此时看着姚嫔冷漠的眉眼,却依旧能看出她心中的打算。 她毫无感情,甚至眉眼间无一丝女子的羞涩,只仿佛在完成一件任务一般。 楚今安的手劲儿实在是大,姚嫔皱紧眉,有些着急:“皇上!那药是染在筷子上的,您现在中药已深,还是让臣妾伺候您吧!” “滚!”楚今安终于瞧见该死的廖忠走过来。 他将人往后一推,怒道:“将她拉下去,关起来!” 说着他也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往寝殿而去。 廖忠不过晚来一步,便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发展成这般。 他惊得连忙让人按住姚嫔,走过去想扶楚今安却被他推开。 不过这么一会儿,他唇瓣便已经干到出现裂纹,说话也含糊了些:“去……开门……” 廖忠愣了一下,才明白楚今安说的是哪里的门。 第183章 他快步小跑过去,将黑色小门上的铁链打开。 门才看,楚今安便踉跄着冲了进去。 廖忠连忙跟进,一把将不知死活的哑巴宫女抓了出来,又连忙将黑色小门锁好。 站在门外,他想到楚今安的情况,忍不住为姚嫔不怕死的胆大行为感到心惊。 而门内,刚喝完一碗粥的衡月措不及防就迎来了几欲发狂的楚今安。 第143章 被他几下揉得便乱了呼吸 黑色小门尚未完全关闭,楚今安便已经走过来,直接拉起衡月。 衡月连反抗之心都还没来得及升起,就被楚今安拖着到了床上。 “啊?皇上……”衡月惊之又惊地抬手去推楚今安,但此时的楚今安,哪里是她能推的动的? 衣服直接被撕成碎片,衡月完全没有任何准备便被大力挺进。 她“啊”的仰头痛呼一声,只觉下半身瞬间没了知觉一般:“皇上、皇上……” 楚今安却微微蹙起了眉。 感觉不太对劲。 似乎……少了姚嫔身上的那种香味,他这药也不能解一般。 楚今安一把扯下床帐,挡住自己和衡月,又唤廖忠进来:“去查查姚嫔身上的味道。” 廖忠领命而去,楚今安低头,却见紧紧咬着自己手背的衡月。 她大大的眼睛里已经蓄满泪水,还有羞耻和不解。 大约怕人听到,衡月尽数将哽咽和委屈咽下,一声也没敢吭出来。 楚今安原本不必管她如何的,他仅存的理智已经不多,但瞧着那唇边溢出的血迹,到底腾出一只手去拉开了她被咬住的手背:“松口!” “皇上……”衡月眼泪终于落了下去,她可怜兮兮看着楚今安,“奴婢好疼……” 楚今安也不好受得紧。 他只能再去安抚她,揉捏她,让她很快进入状态,这才能进出无阻。 衡月被他几下揉得便乱了呼吸,疼痛也变成了酸胀。 她下意识抬手去搂楚今安的脖子,然此时,黑色小门又被打开。 廖忠急急而来:“皇上,奴才刚刚急审了姚嫔,这个味道、皇上得闻着这个香味儿才能解了药性!” 楚今安咬牙切齿,从床帐中伸出手去,接过廖忠递进来的衣服。 闻到那香味的一刹那,楚今安便感觉体内的糟乱平复了许多。 他来不及思索其他,直接将那衣服兜头扔在衡月脸上。 衡月被那香味熏得打了个喷嚏,才要疑惑这是什么,便被那香味一冲,整个人越发晕晕乎乎起来…… 楚今安察觉到她状态似乎有些不对,整个人瞧着主动的很,而且眼睛半眯,脸色潮红,怎么瞧都不太正常。 但却好得很。 这般这般乖顺,这般这般应和着他,却是许久未见过了。 楚今安只觉得万分舒心,动作也更加肆意,随着环境安全的确认,他放任毒素和情欲侵占了所有理智。 被影响到的衡月格外配合,她仰着修长的脖颈,抱着楚今安,与他共沉沦…… 廖忠在外面足足等了一个日夜,听着里面没有动静了也不敢贸然打扰。 被他叫来的刘院判亦是战战兢兢等在黑色小门外,时不时用眼神去觑他,满是询问。 廖忠哪里有空搭理他,只满是担心的一直等着,实在困得熬不住了便眯一会儿,又在听到任何动静后马上惊醒起来。 小梅也被迫等在一旁,又惊又惧地缩在角落,很是手足无措。 李得胜来来去去,姚嫔是他和廖忠一起急审的,因为廖忠还要近身伺候,看管姚嫔的责任便落在了李得胜身上。 第二日下午,楚今安才面色不虞的走了出来。 廖忠连忙迎上:“皇上?” “嗯。”楚今安瞧着精神还好,只眼下微微青黑。 刘院正连忙跟过来,等楚今安坐下后便请了个脉。 楚今安闭目问道:“姚嫔呢?” “回皇上,李得胜看着呢。”廖忠道。 楚今安点点头,片刻后像是才想起似的叮嘱了一句:“让人给侧殿送一桶温水。” 廖忠连忙去安排,而不必旁人说,小梅已经在楚今安出来后便连忙进了黑色小门。 衡月还算好,至少比之前几次瞧着好多了。 只是有些被索要过度,衡月还未醒来罢了。 小梅轻手轻脚地看了她一眼,见无事才放下心来。 温水送进来后,衡月被她小心地推醒。 迷迷糊糊泡进浴桶中,衡月嘤咛一声,才算彻底清醒过来。 她趴在浴桶壁上,一点一点回忆起昨晚的事情,不由有些赧然。 “我是怎么了……”她捂住脸,很是不敢相信那般放浪形骸的竟是自己。 她怎会……怎敢…… “啊啊,啊?”这时,小梅拿着一团布走过来,疑惑地比画着问衡月。 衡月从指缝看了一眼,先是与小梅同样的疑惑——那不是她的衣服。 但很快,一闪而过的记忆中,楚今安似乎提到过姚嫔…… 这难道是,姚嫔的衣服? 衡月的脸色瞬间从通红变成惨白。 她依稀记得,皇上曾将这衣服盖在她的脸上,然后便……更激动了些…… “是这般……”衡月喃喃。 她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只有床笫之间留下的正常痕迹,并无其他伤。 第184章 这是皇上将她当成姚嫔,才这般……温柔的吗? 衡月抓住浴桶边缘的手掌忽然用力,将手指绷得雪白。 皇上这是……当时来不及去寻姚嫔,便就近找了她吗? 衡月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人捏了一把,酸酸的疼,疼到她眼泪都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是她又妄想了,还以为…… “啊啊?”见她忽然流泪,小梅有些着急,又比画起来。 衡月轻轻摇头,她努力放松身体,均匀自己呼吸,最后用温水抹了一把脸,强撑着露出一个笑来:“我没事。” 再看那身衣服,衡月别过头去,强忍屈辱道:“那是……姚嫔娘娘的衣服,你叠好了,还给廖公公。” 小梅愣了一下,连忙将那衣服藏了起来。 她又着急地比画了几下,但见衡月不看自己,只能叹了口气,继续去收拾床铺去了。 衡月独自消化了一会儿情绪,在浴桶中的水差不多都凉了之后才深吸一口气起身。 拖着酸软的腿到了床上,衡月穿好衣服,又看了眼那黑色小门。 被关进来似乎并没有多久,但衡月却仿佛完全忘记那门外是什么样的生活。 只是她至今搞不明白,为什么楚今安会在自己寝殿旁将自己囚禁起来…… 手上的铁链还在,手腕处经过一次次的鲜血淋漓,如今已经结了一层浅浅的疤。 就像是……她终将会习惯这种生活,再无解脱。 衡月坐在床上,呆呆看了片刻黑色小门,还是被小梅打断了思绪。 她怔愣了一下,马上想起或许是自己该吃药了,但抬眸,却惊讶地看到小梅递过来的饭。 不止是一碗粥。 第144章 一年行一次周公之礼 “这是……”衡月看着那比她做宫女时的份例都要好的饭菜,疑惑的去看小梅。 小梅却是兴奋的指向墙角:“啊!啊啊啊!” 这是,皇上命人给她送来的? 衡月垂眸,心中猜测大约是皇上为了弥补? 好歹赏她一顿饱饭。 小梅已经帮她将小几搬过来,就放在床前,都不必她再挪动了。 衡月不由有些好笑,又觉得小梅对她实在无微不至:“我去坐在椅子上就好。” 说着她起身,原还想顺手端个碗,却也被小梅制止。 小梅急慌慌将整个小几提起来,又很快的走到桌前,将餐食一一布好。 也是此时,衡月才发现,小梅力气竟然这么大! 难怪之前好几次她昏迷前和醒来后的地方都不同,想来是小梅所为了。 衡月心底最后一丝疑惑也被打消,自觉对楚今安再无任何期盼。 目前除了顺从,以及努力让自己过的好一点,似乎她什么都不能做。 便好吃好喝,好好养着自己,以待来日。 ……若她还有来日的话。 衡月又将自己劝好了些,加上吃的舒坦,再睡一觉,醒来时候心情平静了许多。 另一边的楚今安便不这般好受了。 刘院正判断了那药的来源,竟是西疆。 “西疆,可有蛊物?”楚今安沉声问道。 刘院正急的满头汗:“这……臣孤陋寡闻,并未了解过蛊物相关……” “可有谁知晓?咱家这就去将他请来!”廖忠急道。 刘院正想了片刻,给出两个名字,廖忠问清住址,连忙命人前去。 “若真是蛊物……”楚今安眸色沉沉,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现在知道姚嫔的来历了。 安王的属地,便临近西疆。 所以太后不知道姚嫔的底细,而姚嫔也并不知道明亲王所知之事。 她大约以为,自己一刻钟内找不到旁的女人,只能拿她救急——而若真有蛊物,只怕自此之后,自己便再离不开她。 她才这般有恃无恐。 真是可笑。 难道让一个人不死,便不能折磨她么? “既然姚嫔只求活着,廖忠,告诉李得胜,只姚嫔剩一口气便是了。”楚今安淡声吩咐道。 廖忠头皮一紧,马上应了下来。 “还有姚家,禁军先封再查,不必留情。”楚今安闭上眼睛说道。 此事说出去实在也不好听,楚今安并不准备大肆张扬的去办。 他叫了几个心腹过来,一一叮嘱后,刘院正推荐的几个了解过蛊物的大夫便被请到了。 见到几人都战战兢兢的,楚今安看了廖忠一眼。 “几位不必担心,只是皇上听说诸位医术超群,正好与太医院院正比拼一番……” 廖忠洋洋洒洒说了一堆,但皇上龙体肯定是不能被什么人就能诊的。 便找了个之前中过蛊毒的罪犯来,令几个大夫一一诊过。 最后留下的魏大夫瞧着确实不错,老成持重不说,对那罪犯中毒之症说得清楚又贴合。 被留下后,魏大夫似乎有些不安。 他又看了眼楚今安,忽然就跪在地上,以头抢地求饶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为何让朕饶你?”楚今安淡声开口。 魏大夫顿了片刻,颤声说道:“皇上身上所中之蛊,草民……解不了……” “什么!皇上……”廖忠惊得险些蹦起来,又连忙捂住嘴,担忧地去看楚今安。 第185章 楚今安却是最平静的那个。 在刘院正有所起疑的时候,楚今安便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他叫了魏大夫上前给他细细诊脉,又详细问了那名叫合欢蛊的详细内容。 “需与持有母蛊之人,一年行一次周公之礼……最、最长一年,不然便会蛊虫破体而出……” 魏大夫战战兢兢说道。 皇上身中蛊毒!这件事若是流传出去,他还能活? 魏大夫已经觉得自己今日只能死在这宫里了。 却不想,楚今安问道:“若母蛊死亡呢?” “那……皇上身上的合欢蛊亦会跟着死亡……”魏大夫额头上的汗小溪一样流下。 不必再问,只看他这般,便知道蛊虫死亡对宿主会有什么伤害了。 楚今安哑声道:“朕也会死,是吗?” 几个字,将周围的三人吓得全都跪在了地上。 楚今安算是明白了,为何姚嫔会走到这一步。 只因为她有恃无恐,若她死了,他竟只能与她赔命! 楚今安拳头捏的咔咔作响,到底还是命廖忠去叫了李得胜,押姚嫔到这里来让魏大夫诊。 但魏大夫只看了姚嫔一眼便摇头:“她身上没有母蛊。” 此时的姚嫔已经昏迷,倒也不必怕她听了去。 但殿中几人却都是惊讶不解的,姚嫔身上没有母蛊?那…… 楚今安像是想起什么,犹豫片刻,看了廖忠一眼:“将衡月带出来。” 廖忠一怔,马上应下,又听楚今安加重语气道:“好好带出来。” 说着,他递过来一个荷包。 廖忠双手接过荷包,心中明白了。 这是让他给衡月解开铁链带出来…… 看了魏大夫一眼,廖忠知道这人今日的命,算是保住了。 睡到一半的衡月被廖忠解开铁链时还在迷糊,等小梅拿了外裳往她身上披的时候才清醒:“怎么了?” “皇上请姑娘出去一下。”廖忠只能这般说。 而一见衡月,魏大夫便马上道:“是她!” 楚今安目光落在满眼迷茫的衡月身上,半晌,竟笑了起来。 让魏大夫给衡月把过脉,又让刘院正了解了衡月的身体情况,楚今安才放她回去。 魏大夫却是松了口气:“母蛊现在状态极好。” 刘院正却是带了些忧心忡忡的模样,悄悄看一眼楚今安,轻轻摇头。 楚今安闭了闭眼睛。 衡月现在不能死。 让刘院正给她诊脉也是这般原因,她必须好好活着。 刘院正去斟酌改一下药浴的方子,只留下魏大夫与楚今安回话:“这蛊虫若不发作,并不会影响中蛊人的健康。草民瞧着那位姑娘体内的母蛊很是活泼,皇上可暂时不必担忧了。” “以后你就留在太医院,帮朕寻出将这蛊虫彻底杀死之法。”楚今安淡声道。 魏大夫长长松一口气,纳头就拜:“臣遵旨。” 这对他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他还与楚今安应承:“草民只是暂时缺少一些东西,合欢蛊并不难解,求皇上给草民三个月……一个月的时间就可!” “好,朕等你一个月。”楚今安说完,又顿了一下,“若只朕身上的蛊虫被解,母蛊又会如何?” 第145章 非要与她共枕而眠 魏大夫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楚今安:“并、并无隐患。” 楚今安面色一沉,正好廖忠将之前小梅送来的、姚嫔那件满是香味的衣服递了过来。 魏大夫细细查验片刻,有些疑惑道:“竟是这般?” 看楚今安望过来,魏大夫连忙解释了一番。 原是那香味是用来吸引母蛊活动的,这也是为何楚今安要闻着那味道才觉得舒心。 只是大约姚嫔种下母蛊的时间太短,母蛊不稳,竟就随着衣服换了宿主? “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过,倒也无妨,草民查看着,那位姑娘体内的母蛊一切正常。”魏大夫道。 楚今安却是冷笑一声。 他这条命,不知不觉间却是险些就没了。 姚嫔体内的母蛊不稳,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还是难说。 “是朕大意了。”楚今安沉沉吐出一口气。 他单知道姚嫔来者不善,却没想到,对方竟然是安王的人。 而且还带了这般孤注一掷的蛊毒。 “皇上,奴才审完了!”正说着,李得胜来了。 姚嫔不过一个闺中女子,便是被安王迷了心智,自然不比自小被训练的死士。 李得胜不过稍微一呵斥吓唬,再杀个她身边的宫女,姚嫔就怕得什么都招了。 这会儿他带了姚嫔的口供过来,恰好能解了楚今安的疑惑。 魏大夫很有眼色地去找了刘院正,与他一起讨论给皇上的用药。 楚今安这才打开李得胜送来的口供,低头看片刻,便是冷笑一声:“好好好,朕的这位姚嫔,也是个痴心人。” 自古男人骗女人的手段,攻心总是最有效的。 而因为安王那点儿花言巧语,姚嫔便愿意为他献上自己的一切,不管是家族还是身体,甚至生育,都愿意。 楚今安不太理解,也觉得不必去理解。 他的敌人,始终只有一个安王。 “呵。”他冷笑一声,将那口供拍在桌子上,“很好。” 第186章 走到这一步,也说明对方实在狗急跳墙了。 大约是他最近将安王在京中的暗探都清理得差不多了,对方才使出这么一个玉石俱焚的方法,还自爆了一个棋子给楚今安。 毕竟以楚今安的脾气,便是割肉挖骨,也不会由着自己的生死被旁人控制。 “姚家查的怎么样?”楚今安又问道。 李得胜弯腰,答的很是恭敬:“现在还未查出有什么不妥,或许只是姚嫔一人所为。” “再查,审姚志贤。”楚今安冷笑,“就说姚嫔在宫中刺杀朕,刑部和大理寺一起去审!” “是!”李得胜连忙应道。 楚今安之前并不想被人知晓此事,毕竟他登基不到一年,被一个女子这般对待实在有失颜面。 但这会儿,确定了其中全是安王的手笔,楚今安又有了别的计划。 他看向廖忠:“传出消息,就说朕昨晚遇刺,如今性命垂危,生死未卜。” “皇上!”廖忠不愿,“这,不能这般说啊皇上!不吉利啊!” “不吉利?呵,朕如今的命确实是捏在旁人手中,吉利不吉利又有何妨。”楚今安说着,不由往侧殿方向看了一眼。 只觉得不知是不是天意。 衡月能解他身上的余毒,如今又莫名其妙成了母蛊的宿主。 能救他,亦能害他。 只她自己始终不知。 看了一眼,楚今安收回目光,继续安排起前朝的事情来。 衡月莫名其妙被解开铁链带出去把了脉,回来后依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是不知是廖忠太着急,还是别的什么,竟忘记给她将铁链重新拴好。 衡月几次下意识做了抬手的动作,只觉得轻松非常。 小梅也以为她以后不必被拴铁链了,围着她高兴地喊了好几声。 衡月抬手拉住她,也笑起,刚要说什么,忽听见门响。 楚今安大步走进来,瞧了她二人一眼,什么话也没说,拿起地上的铁链又抓住衡月的手腕,再次拴了起来。 衡月呆呆看着手腕,又抬眸看他。 楚今安却没看她,只确认了一次那铁链已经拴好,便又离开了。 小梅也呆呆的停下了动作,甚至连向楚今安行礼都忘了,只愣愣的看看衡月,像是怕她伤心似的,着急的拍了她两下:“啊!啊!” 衡月回过神来,努力笑了一下,举起手想回握住小梅的手,却又被那哗哗声提醒,笑意实在难保持。 而更令衡月想不到的是,片刻后,那黑色小门打开,走进来一个小太监。 那小太监幽灵一般,就站在角落里,不动也不言,仿佛他不存在一般。 但衡月能看出,小梅很是忌惮那个小太监。 再细看,衡月顿了一下——这是,那日将青寻叫出去,然后封了侧殿门的那个小太监。 既是楚今安的心腹,这会儿来这里,是帮楚今安看着她? 衡月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是哪里需要楚今安这般费心了。 便是那小太监从不出声,也没有任何动作,但他的一双眼睛总是时不时落在衡月身上,让衡月格外不自在。 直到晚上,楚今安过来,那小太监才与小梅一起退了出去。 衡月看着他,几次欲言又止,却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 更怕的是,她不知道自己配不配提要求……似乎皇上给她的一切,她都只能被迫受着。 楚今安自然也注意到她的表情,但他如今只强迫自己硬下心肠不去顾及。 毕竟,在魏大夫将他体内的蛊虫解决之前,衡月都不能出一点儿闪失。 那便只能使个会功夫的小太监来看着她,以免她忽然想不开要自尽,岂不是带累他一条命? “皇上……”衡月到底还是怯怯地先开了口。 楚今安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嗯?” “奴婢……” “就寝吧。”楚今安却道。 那小太监毕竟不是真的太监,楚今安准备以后每晚都和衡月睡在一起。 她被绑着双手,只要不求死,便无碍。 衡月却完全不知楚今安这是何意,茫茫然地被他催促着睡在床的里面,然后看他躺上来,直接就闭上了眼睛。 廖忠轻手轻脚走了进来,将烛光熄灭,然后便守在黑色小门旁。 衡月透过一点点月光,能大约看到廖忠的身影轮廓。 她不懂。 她又看了看非要与她共枕而眠的楚今安,更是不懂。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显然无人为她解惑。 如此之后几日,一切倒也算平静,除了每晚楚今安都来与她共枕,除了每日清晨楚今安走的时候,便换那小太监来看管着她。 衡月也总算适应了一些。 结果这日,楚今安都已经躺下闭上眼睛了,却忽然开口说道:“很快便是太后的生辰了。” 第145章 忍了片刻,决定还是不忍了 正准备躺下的衡月一怔,低头应道:“是。” 楚今安却又不说话了。 衡月记得,楚今安说过太后过生辰的时候,便要为他选后。 这是,好事。 衡月犹豫再三,小声说道:“奴婢便提前恭贺皇上。” “恭贺?”楚今安冷笑一声。 第187章 衡月不解看他。 “贺从何来?”楚今安闭着眼睛问道。 衡月看不明白他的态度,却也察觉到楚今安的不悦。 她也只以为此事的主导者是太后,才让楚今安这般抵抗,并未往别的地方多想。 她也不敢多想。 楚今安大约是没等到她的回复,抬手拽了她一下:“恭贺朕?” 衡月起初没明白他的意思,直到楚今安又问了一句:“如何恭贺?” “奴婢……恭贺皇上。”衡月呆呆地坐起身,又在床铺上端正地跪好,冲躺着的楚今安好好地磕了个头。 楚今安:…… 他忍不住坐起身来,想说什么,又抿唇,半晌到底带了些气急败坏:“你就这般恭贺?” 衡月跪坐在那里,一脸无辜地呆呆点头。 楚今安运了运气,实在不想和她再多说一句话。 但…… 大约是体内蛊虫作祟,实在想和母蛊亲近,楚今安忍了片刻,决定还是不忍了。 他对着衡月招招手,在小宫女面露不解凑近的时候,一把捏住她的下颌。 唇齿间隐约还能闻到一丝香味,这让楚今安越发确定,自己的躁动就是蛊虫的原因。 不管怎么样,龙体安康是最重要的。 楚今安顺理成章的说服了自己,将衡月往下一揽,便按在了床上…… 这侧殿的床,终究还是小了些。 楚今安以蛊虫为借口,将侧殿的床换了张大的,还让人准备了些东西,将尚算宽敞的侧殿塞得满满当当。 这晚,楚今安来的时候,衡月正拖着长长的铁链,站在那里发呆。 他信步走上前,将听到脚步声回头的衡月拉住:“不去试试?” “这是……秋千架?”衡月犹不敢相信。 秋千架,还能摆在屋子里面? 衡月只知道御花园里似乎有一架,是给主子娘娘们玩的,她只远远瞧过,从未坐上去。 这会儿楚今安却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在秋千上,又轻轻推了一下。 秋千摇晃起来,吓得衡月连忙抓紧,又略带茫然的去看楚今安:“皇上……” “嗯。”楚今安慢慢的帮她摇晃着,似乎像是在帮她适应一般。 衡月还以为楚今安是怕她在屋里太过无聊,才专门让人做了一个秋千架送进来。 但显然她还是太过天真了。 当夜,她不着寸缕地在秋千上,被男人狠狠贯穿到哭出声时,才明白这根本不是怕她无聊。 是他无聊了。 身下的着力点飘飘忽忽,似乎只有身后温热的怀抱才能依靠。 衡月只觉得害怕,便想更紧地钻进他的怀抱里。 便被更深的占有,索取…… 她求了多少次的不要了,但他完全置若罔闻,反而一次将秋千高高荡起,吓得她只能紧紧抱住他,将呜咽尽数咽下。 第二日,小梅兴致勃勃地想趁着没人的时候玩一玩那秋千,衡月都觉得无法直视。 她嗓子哑得几乎发不出声音来,只能别开视线不去看那秋千,当无事发生。 可夜晚的秋千,又成了楚今安的玩具。 衡月赤身趴在上面,随着秋千荡起来的高度一下下晃悠着。 她不由有了些错觉,甚至忘记了今夕是何夕,只觉得自己是一艘随波逐流的小船,只有被楚今安接住的时候,才像是有了归处。 只是这次之后,衡月觉得小腹有些疼。 她不敢告诉任何人,更不敢告诉楚今安,原还在有些焦虑晚上要怎么办,谁知这一夜,楚今安没来。 衡月先是松了口气,可半晌辗转未能成眠,她才恍惚发现,自己似乎对睡在楚今安身边有了依赖。 ……这太可怕了! 衡月马上强迫自己赶紧入眠,却还是在半梦半醒中迎来天亮。 而听到外面响起的热闹声音后,她才明白,原来今日就是太后的诞辰。 今日…… 楚今安便要立后了。 衡月坐在床上,眼睛下面一道青黑,呆呆地看着窗外。 小梅递了早饭给她,衡月接过来,却半晌没有动一口。 与她共枕而眠多日的人,以后的枕边人便是旁人了。 衡月从来不知,自己竟会因为这样的事情而觉得……痛。 无声无息的痛,从心脏处蔓延开来,又细小又琐碎,却让全身都难过得要命。 难过到……眼睛酸涩地一眨,便要落下泪来。 衡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是这样。 她近一个月前就得知这个消息,当时并未有什么感觉,甚至前几日,楚今安与她说起来后,衡月依旧没觉得如何。 直到今日。 一点点的想法从脑海中冒出头,便再也按捺不下。 衡月静静的流着眼泪,又觉得自己可笑,又觉得自己连流泪都不配。 她算什么呢,连去向皇后磕个头的资格都没有。 “啊啊。”小梅担心地看着她,递了帕子给衡月,又“啊!”了一声。 衡月抿了下唇,接过帕子摇摇头,片刻后,又摇摇头。 她不想擦眼泪。 或许,她至少也配,好好地哭上一场。 这一次,衡月等了三日,才等来了楚今安。 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这几日是怎么过的,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状态。 第188章 她不想这样的。 可她控制不了自己。 她疯狂的……想念着楚今安。 去想他见了什么样的闺秀,与对方说了什么,笑了几次,是否又一起用膳…… 是不是已经定下了皇后人选,是不是已经定下了立后大典的时间,是不是已经……有了能共伴一生的妻。 衡月觉得自己不该去想,她也不敢去想,但想这种东西,却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般,一遍遍的在想。 于是楚今安再来的时候,衡月看着他,险些又哭出声来。 而楚今安却只是冷冷淡淡看了她一眼,回头给了廖忠一个眼色。 “皇上?”衡月看着廖忠给自己解开铁链,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楚今安却没再说什么,转身出了黑色小门。 廖忠对着衡月示意道:“衡月姑娘,请随皇上出去一趟吧。” 衡月木愣愣地抬头,望着那扇打开的小门,不敢去想自己要面对的会是什么。 第147章 下意识的护住她 会是自由,还是……死亡? 衡月抿了下唇,半晌才起步往外走去。 似乎看出她的意思,廖忠开口喊了一声“衡月姑娘”犹豫之后,却还是什么也没说。 衡月也不敢再随意与他打听什么,她自知现在身份与之前不同。 她如今……是囚犯。 抬步走到门口,衡月脚步又是一顿。 她想起来上次被廖忠带出去的时候。 那会儿她似乎并未想这么多,廖忠也说是皇上有事寻她,她出去便出去了。 此时再看外面的阳光,却让她有些望而却步的模样。 “衡月姑娘?”廖忠跟在她身后,好奇地又问了一句。 衡月“嗯”了一声,抬脚走出了门。 谁知道这次竟也不是在外殿,而是还要出门去…… 衡月站在廊下,看着许久不见的蓝天和太阳,恍惚间便湿了眼眶。 也因此,她并未第一时间察觉到紫宸殿殿前的异常。 殿前,原本应该有不少宫人来来往往,此时却被清了场,只有楚今安、魏大夫和刘院正三人。 正是午时,春末的太阳不浓不烈,却晒得人身上暖烘烘。 衡月呆立半晌才回过神来,快步走到楚今安身前行礼:“皇上。” “嗯。”楚今安点点头,长舒一口气,看向魏大夫,“开始吧。” 开始什么?衡月不知。 但她却乖巧得很,让坐就座,让伸手就伸手。 虎口处被扎了两根粗长的银针,有些痛,衡月也只轻轻皱了下眉。 楚今安看了她一眼,伸手让魏大夫扎针的时候,忽然冷不丁说了一句:“轻一些。” 三个字吓得魏大夫险些手抖,好容易才控制住,连忙应是。 衡月没觉得是为了自己说的,因为她这里只扎了两针,便等在一边。 魏大夫忙忙碌碌,周围还点起了几个炉子,炉中燃烧的应是草药,味道有些刺鼻。 一切准备就绪,魏大夫一边擦汗,一边抬头看了看天,轻轻吁出一口气。 刘院正也凑过来说道:“时间差不多了。” “皇上,此时正是阳光最好的时候,最适合引蛊虫出来!”魏大夫咬着牙说。 楚今安淡淡点头,又看了衡月一眼:“闭眼。” 衡月不解其意,却还是乖乖闭眼。 很快,她鼻端便闻到一股腥甜的味道。 衡月微微蹙了眉,又耳尖地听到楚今安的闷哼声,以及魏大夫越发急促的呼吸。 还有两道呼吸声离得较远,却也逐渐急促起来,衡月想着应是廖忠和刘院正。 这位魏大夫是谁,衡月从未见过。 忽听到楚今安一声忍不住的低呼,衡月不由紧张起来:“皇上?” “闭嘴!”楚今安语气很不好的斥道。 衡月不敢吱声,也不敢睁开眼睛,自然也没看到那血腥的一幕。 一条几乎透明的小虫子,顺着楚今安汩汩流出的鲜血,从他手腕间爬了出来。 衡月自己闻不到,她身上自从扎了银针后,便须须冒出一股格外香的味道。 此时,那味道诱因着楚今安体内爬出的蛊虫,让它缓缓向着衡月方向而去。 楚今安垂眸看着,那虫子速度并不快,另一边的魏大夫已经拿好了一个小瓷瓶准备将其收起。 谁知这时,衡月却因为听不到任何声音而有些着急。 她不敢随便睁开眼睛,只能左右扭头“看”着,也不敢出声,只翕动着唇瓣无声喊“皇上”。 偏此时,楚今安在看那蛊虫,并未注意到她。 衡月闻着越发浓重的血腥味,还带着一股奇怪的,她从未闻过的味道,心中不安扩大,到底忍不住伸手去抓:“皇上?” 这么一动,虎口处扎的银针便被蹭歪,有一滴血珠便渗了出来。 之前楚今安的注意力全都在那蛊虫身上,被衡月喊了一声,才扭头去看她。 而就在此时,衡月虎口处血珠渗出,属于母蛊的香味也忽地浓厚起来。 魏大夫才惊叫一声“不好!”那原本还在慢吞吞爬动着的蛊虫,忽地一下就飞了起来。 它速度极快,眼看就要冲进衡月体内,魏大夫又一句“她会死!”还没喊出,就见楚今安眼疾手快的抬手挡住了那蛊虫。 第189章 好不容易从楚今安体内引出的蛊虫瞬间又消失在他手腕还在冒血的小孔。 楚今安顿时浑身一震,眸底迅速变红。 魏大夫气得只拍大腿,“哎呀哎呀”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楚今安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睛,瞧着衡月闭目满脸无辜的模样,沉沉叹了口气。 廖忠也急啊,但此时急也没用,那蛊虫明显是又回到了楚今安的身体里。 “都出去。”楚今安又闭了闭眼睛,按捺地开口。 魏大夫已经起身做出要走的准备,这会儿一边往外一边含糊地说道:“这、这属于二次中蛊,大约还、还比第一次时更难熬些……这些药草有、也有效……” 廖忠已经急不可耐推着刘院正往外走去,心中暗道还好皇上为了驱蛊,院子里的人都被清了不说,外面也有侍卫把守,非诏不得进入。 上次一日夜,这次还不知要多久…… 廖忠心中飞快盘算着,而几人都忘记告知衡月此事。 而且她还闭着眼睛。 她只听到魏大夫的惊呼,听到众人嘈杂的脚步声,还有楚今安让众人都出去的声音。 她也要出去吗? 衡月犹豫着才站起身,还未走出去一步,就被一只滚烫的手握住了手腕。 “去哪里?”楚今安声音里带了嘲弄和冷意,“蠢得要死,只会添乱!” “奴婢……”衡月长睫轻轻颤抖着,不知道自己此时是不是能睁开眼睛了。 她犹豫着说道,“奴婢给皇上添乱了?” “差点你就死了。”楚今安却低着头看着她。 她依旧闭着眼睛,鼻梁小巧,红唇似乎有些不解地微微张开,瞧着乖巧无辜极了。 却将他们半个月的努力付之一炬。 楚今安心中有气,但……到底是他自己的选择。 他可以不伸手去挡那蛊虫。 但……之前他便问过魏大夫,若母蛊和合欢蛊相遇会如何。 魏大夫说,宿主会死。 当时楚今安心中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衡月不能死。 为什么不能死,他现在无暇去想清楚。但楚今安相信自己的直觉,更不会后悔自己做了的事情。 他意味复杂地笑一声,慢条斯理扯住小宫女腰间的束带,在她的惊呼声中拽下来。 “不许睁开眼睛。”这般说着,楚今安将那淡白色的束带,系在了衡月的眼睛上。 第148章 恍惚想起这是在外面 半透明束带下的长睫忽闪了几下,衡月茫然:“皇上……” 楚今安已经低头将她虎口上的银针揪下来,直接扔在了一旁。 四周药草的香气袅袅升空,正午的太阳正是热烈。 而衡月却被直接按在了地上。 她至今还未搞懂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似乎旁人都走了,这院子里只剩下了她和楚今安。 但到底是在室外,哪怕被扯了束带,衣服有些松垮,衡月也没想过什么。 所以被掀开裙摆时,她开始有些不知所措,摇晃着脑袋去寻人:“皇、皇上?” 楚今安已经压了下来…… 衡月惊的“啊!”了一声,猛然睁开眼睛。 半透明的布料遮挡不住所有的景象,衡月呆愣的看着眼前模糊的人影,完全不敢置信:“皇上,这……这在外面……” “朕等不了了。”楚今安最后的理智只用来支撑回答了这句话。 青天白日的,他无法自控地将衡月衣襟彻底撕碎,又深深俯身而下。 衡月又惊呼一声,抬臂想挡住自己,但手臂挥动间,一股熟悉的浓烈香味传来。 她阻挡的动作一顿,眼神迷茫的瞬间脑海中却忽然想到,姚嫔的衣服…… 曾经的纠结和失落,还有一点儿屈辱的感觉再次袭来,衡月眼泪瞬间涌出,打湿了蒙在眼睛上的束带。 但这种情绪,加上香味影响,让她暂时忘记了身处何地。 哪怕睁开眼睛的时候,有阳光透过蒙眼睛的束带照得她恍惚想起这是在外面,却也被她很快忘记。 她只想紧紧抱住身上的这个男人,让他再不能离开,让他……永远和她在一起。 被按捺住的贪心和不满在此刻如疯长的野草般被催生而出,衡月的主动比上次更甚…… 直到第一次结束,她被楚今安抱进寝殿时还不舍得撒手松开对方。 龙床比侧殿的床大很多,衡月觉得自己就像是在一艘大船上,随着身边的人浮浮沉沉,只有抱住他的时候,才能安心…… * “今日早朝皇上没出现,便已经有人提出疑问了。”廖忠苦大仇深地与赶过来的李得胜说道,“这前朝的知心人还是少……” 李得胜沉默不语,一旁的刘院正走来走去的,几乎已经将地上的草都踏平。 魏大夫则蹲在墙角,瞧着很是萎靡不振的模样。 他们几人守在紫宸殿院子外,轮流休息吃喝,不敢让其余任何人靠近。 按魏大夫的说法,二次中蛊只怕更难解,谁也不知道皇上会何时出来,更不知道能瞒到什么时候…… 正这般,不远处却出现了一个廖忠最不想看到的人。 明亲王楚今阳远远走来,瞧见廖忠站在院子外便先眯了下眼睛。 他勾着似笑非笑的唇角,走近便问道:“这是在做什么?你怎不伺候在皇兄身边?” 第190章 廖忠赔笑着行了一礼,楚今阳却不肯放过他:“皇兄呢?今日都没上朝,难道又生病了?还是又遇刺了?” “王爷这话说的,就不能盼皇上点好吗?”廖忠傻笑道。 楚今阳还是那般神情的看了他一眼:“罢了,你这奴才嘴里从来不尽不实,还是本王自己去看——” 话没说完,院门被人推开,一身明黄龙袍的楚今安淡然走了出来。 瞧见楚今阳的时候他也没如何惊奇,还对着对方点了点头,然后看廖忠:“走吧。” 廖忠心中不解要去哪里,却还是马上跟上:“是。” “皇兄这是要去哪儿?”楚今阳立刻转变了态度,跟在楚今安身后,一边走一边问道,“臣弟怎么瞧着刘院正也在?皇兄可是身上不利索?” “有些不爽利,无大碍。”楚今安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他,“怎么,你要与朕一起去后宫?” “皇兄这会儿去后宫做什么?”楚今阳大大咧咧的问道。 楚今安并未回答他。 后宫原本就是他的家事,楚今阳再如何,也管不到后宫之事上来。 然就楚今阳这般厚脸皮,硬是跟到后宫门口,死皮赖脸地与楚今安套话也并未问出什么。 只是看楚今安进后宫前,楚今阳眼珠儿一转,忽然道:“臣弟这会儿没事,正好去寻衡月玩。” “你尽管试试。”楚今安丢下这么一句,便仿佛真的有急事般急匆匆进了后宫。 楚今阳摸摸鼻子,自然知道如今他是进不去紫宸殿的。 便是翻墙,爬屋檐,也都会被紧密巡逻的侍卫发现,然后赶下来。 而被他惦记的衡月,此时正有气无力的坐在浴桶中。 浴桶里的药液比之前的都浓厚一些,好在衡月如今已经习惯,并没有多少不适的感觉。 小梅在一旁守着她,偶尔见她低头像是要打瞌睡,便“啊”的一声拍拍她的肩膀。 衡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叹一口气,又蹙眉抚了抚小腹。 总觉得不太舒服。 但她也不好意思再找太医询问,只以为是……与楚今安亲密太过导致的。 休息几日,或许就好了。 泡完药浴,又被小梅催着用了碗粥,衡月才终于得以躺在床上。 在沉沉睡去之前,她又想起这两日的种种疯狂。 悄悄拉起被子遮住微红的脸,衡月却没有半点喜意。 便是她,也察觉出些许不对了…… 那日中午,楚今安叫了她出去,还有魏大夫那些话,那扎在虎口的银针,不许她睁眼去看的一切,到底是何意,又要做什么? 衡月得以补觉,楚今安却是急匆匆赶到文美人从前住的地方。 卫蒙很是英勇,几次与外邦交手都打了胜仗。 之前楚今安叮嘱过文美人,若有不方便旁人看到的急信,便送到含象殿来。 那日引蛊之前,楚今安已经收到北疆的消息。 但因为魏大夫说引蛊最好在正午,之后也不必休息,楚今安原准备下午来拿信。 谁知道,这般一耽搁便耽搁了一整日。 他这边急匆匆过去,没注意到躲在小巷中的李昭仪。 李昭仪原本是不敢面圣,躲了一下圣驾,却意外看到楚今安这般急切的模样。 她心中难免好奇,探头看了一眼,有些不确定皇上要去往何处。 才想去问,却又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另外一个方向,向着楚今安过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犹豫了一下,李昭仪便也直接跟了过去。 第149章 “堵门,捉人。” “难道是皇上约好来探望愉妃?那怎不直接去万福殿?” 李昭仪不解地嘟囔着,带着贴身宫女,轻手轻脚地跟了上去。 那宫女还有些担心地拽了拽李昭仪:“主子,咱们不若回去吧?” “我现在还有什么好怕的?”李昭仪原本清秀精致的小脸上,早就弥漫了一层阴霾。 她轻哼道,“这段时间愉妃那么反常,多次与我不睦,肯定有事不对!” “我就跟着她,看个清楚!”李昭仪话这么说着,其实也是无聊加不满。 她想不通厄运为什么会落在自己身上。 从前她还敢期盼一二帝宠,如今却是惧怕。 就担心哪天皇上心血来潮翻了她的牌子,结果发现她已经不是完璧之身,可如何是好? 她痛恨明亲王,痛恨这般不公的命运落在自己身上,再加上如今她如何讨好愉妃也都无用,便更觉得日子难熬。 此时遇到皇上和愉妃都行动有些奇怪的模样,李昭仪倒是抱着一种孤注一掷看乐子的感觉,径自便跟了上去。 宫女芬芳很是惶恐,一边走一边小心地拉着李昭仪的袖子。 结果两人跟了一路,倒是找到了皇上,但并未瞧见愉妃的身影。 楚今安从含象殿中走出,面色还算好看。 边疆战事一切都好,卫蒙有勇有谋,如今得了佳人在身边,更是对楚今安越发忠心。 他心情放松,便察觉到了之前没注意到的地方。 对着一个角落,楚今安沉声斥道:“出来。” 无人应声,廖忠已经快步跑过去,然后有些惊讶地喊道:“李昭仪?” “嫔妾,参见皇上……”李昭仪心道倒霉,窥测圣踪被发现,下大狱也是有的。 第191章 相比较,她更愿意只发现愉妃做了什么—— 对,愉妃! 李昭仪马上道:“嫔妾与愉妃娘娘约好在此处相见,但等了半晌没等到愉妃娘娘……” “嫔妾……不知愉妃娘娘约嫔妾来此是何事,之前听到圣驾到的时候有些紧张,便躲了起来,还求皇上责罚。” 李昭仪说着弯腰行礼,不敢去看楚今安的表情。 楚今安却看了她片刻,点头:“朕知道了,你回去吧。” “嫔妾告退。”李昭仪一句话不敢多说,行礼后便匆匆走了。 如今楚今安威仪越甚,她更是心虚,完全不敢辩驳一句。 目送李昭仪走远,楚今安扭头看向廖忠:“去找人。” 他倒是知道愉妃最近和季为新来往密切,却还不知,两人竟然不是在万福殿内,还另外寻了地方? 既然今日碰到,便去看看也好。 廖忠使了小太监去寻人,站在楚今安身边,小声问道:“皇上疑了季为新?” “朕不知。”楚今安只这般道。 至少,季为新从未提起过,与愉妃幽会还是另外寻的地方。 原本楚今安是觉得时候到了,直接往万福殿堵门就是了,万没想到这两人还有别的地方。 而李昭仪所言没错,愉妃果然就在附近。 有个小太监跑回来,与廖忠耳语了几句。 廖忠神色一凛,马上回禀给楚今安:“文熙殿西北边有个废弃的殿宇,愉妃娘娘和季为新……就在其中。” “堵门,捉人。”楚今安淡声说着,脚步往那文熙殿转去。 站在那落满尘土的殿门前,楚今安忍不住蹙了下眉。 他不懂,像是愉妃那般养尊处优、被娇宠着长大的女子,怎会愿意与人在这般腌臜的地方幽会? 小太监们堵了门窗,楚今安又看一眼那留了几个脚印的正殿,皱着眉走了进去。 寝殿内有细小说话的声音,楚今安走近些,听到愉妃又娇又蛮地在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都已经这样了,你看都不看我一眼?” 楚今安脚步顿了一下,就听季为新无奈的声音响起:“愉妃娘娘,臣不能……” “你不能,还答应与我在这里相会?!”愉妃这次声音带了些怒气,“季为新,你过来!” 里面静默片刻,然后是季为新略带踌躇的脚步声。 随之再响起的,却是他有些惊慌的声音:“愉妃娘娘,别,不——” 布帛撕裂声传来时,楚今安忍不住担心了一瞬,只怕愉妃发现季为新的真正身份。 他也不再犹豫,大喝一声“你们在干什么!”便带着廖忠走了进去。 正抓着季为新腰带的愉妃猛地一惊,不敢置信看着门口走进来的人。 季为新则是先松了口气,又连忙摆出惊慌失措的模样回头去看楚今安:“皇上,臣、臣……” “来人,将季为新带下去,先打入天牢——” “不行!”愉妃一下子蹦了起来。 她衣着不雅极了,却毫不在意,一下子便挡在了季为新身前:“本宫看谁敢!” “好,愉妃,好得很。”楚今安露出阴恻恻的笑,“你这是什么都不顾了?” 不等愉妃说什么,楚今安扭头就往外走:“传令,将这宫殿全都围起来,再叫端亲王进宫来看看,朕倒是要当面问问他,是如何教的女儿!” “不行,不行!”愉妃惊慌失措的大喊大叫。 季为新大约实在看不过去,捡了一件外裳披在她身上。 愉妃猛的回头,一把握住他的手,目光惊慌又狠厉:“我们杀了他!” “……什么?谁?”季为新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敢置信地又问一次,“什么?” “杀了他。”愉妃咬着牙,“反正京中还有明亲王,到时候我父亲为首,加上太后的势力,拥立新帝不是难事!” 季为新简直被吓得肝胆俱裂! 他是如何也想不到,愉妃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而且瞧着那模样,完全不像是说说而已,她甚至已经冲着楚今安的背影挪动了一步! 原本愉妃约他在这荒无人烟的废殿见面,他还没有回禀给上面,便已经非常心虚,这会儿又听到这般大逆不道的话,季为新还敢不吱声? 他一把抓住愉妃往后一甩,不管她是不是摔在了地上,又连忙跑了几步大喊道:“皇上,皇上,臣参告愉妃与端亲王,意欲忤逆谋反,其罪当诛啊皇上!” 楚今安猛然回头! 第150章 “我要带你出去。” 季为新快速跑过来,跪在楚今安身前,一边哆嗦着一边将刚刚愉妃的话重复了一遍。 他额头上的汗簌簌而下,看着楚今安越发黑沉的脸色,完全不敢去擦,只能道:“这、这些都是愉妃的原话,臣无一字增删,求皇上明察!” “臣不敢隐瞒皇上,与愉妃娘娘私通,臣是死者,但此事,臣万万不敢沾染一点啊!” “求皇上,莫要将臣与那毒妇关在一起了!求皇上现在便责罚了臣吧!” 季为新的苦求听起来实在真诚,似乎他真的只是一个暂时被美色所迷,却实在不敢参与林家谋逆大业的普通太医。 楚今安顺水推舟地应下:“带走。” 说完,他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也不必请端亲王来了,将端亲王府先围了,不许任何人进出!” 第192章 “是!”廖忠嘹亮地应了一句,心中实在大喜。 楚今安虽知如今并不是与端亲王硬碰硬的好时机,但事已至此,愉妃实在将一个最好的把柄送到他手上来,不握住都对不起老天爷。 愉妃的嘶吼声被关在那扇破烂的殿门内。 跟着楚今安走出来的季为新轻轻舒了口气,然后就直接跪在了地上。 楚今安头也没回,也猜到他的意思,直接吩咐道:“自己去找李得胜领罚。” “臣遵旨。”季为新一句话不敢耽搁,膝行着退开一段距离后才敢起身离开。 楚今安又回头看了眼那废弃的宫殿,耳听着里面隐约传出的女子尖叫声,勾唇笑了笑。 今天后宫来的这一趟,可实在是太值了。 宫中的变化众人看不到,但外面,那么大一个端亲王府被五成兵马司牢牢包围起来,别说府中进出了,便是从门口那条街过都要被盘问一番。 楚今安直接将此事交给了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三司共审。 因愉妃脱口而出的那两句话,连明亲王都被叫进刑部,反复盘问多次。 季为新作为重要且唯一的人证,最近也一直配合三司,直接住在了刑部。 到此,愉妃是否与人私通竟已经不甚重要,反正她已是死路一条。 而被她牵扯的端亲王,定也不能全身而退,只看会到哪一步了…… 楚今安这几日上朝,心情都舒畅了不少,只觉得朝上的众臣顺眼乖巧,早朝上的也都顺心顺意。 愉妃如何,端亲王如何,楚今安不算太在意,他也知道,这宫中有人比他在意得多。 慈宁宫这几日安静到有些诡异,楚今阳也称病几日没上朝了。 但三司会审的地方,楚今阳却几乎使人日日去查问。 外面如何热闹,也都影响不到衡月。 她依旧住在侧殿,这几日楚今安都未来过,她倒是也过得松快。 小梅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那种,就专心伺候衡月,外面送来什么食材,她就变着花样地给衡月做吃的。 但这段时间,衡月的食欲并不太好。 她总觉得胸口闷闷的,甚至有种想吐的感觉。 不过衡月也没想太多,毕竟人被关在这小小一间屋子里,身体出点毛病实属正常。 而且她还有中毒的经历…… “啊啊!”小梅挥了挥手,提醒衡月继续吃饭。 衡月回过神来,笑道:“我真的吃饱了。” 小梅瞪大眼睛,不敢置信似的看着她面前的饭碗。 小半碗的米饭都还剩下一半,更不必说其他的菜。 小梅有些生气似的鼓了鼓腮,衡月连忙安抚:“你做得很好吃,是我……总也不动弹,便吃得少了。” “啊!”小梅指了下秋千。 衡月一顿,面上飞起绯色。 这么久了,她依旧不敢直视那秋千,更遑论去玩。 她轻轻摇着头,又咬唇想了片刻,说道:“我……我在屋子里多走动走动好了。” 小梅叹了口气,只能无奈点头。 可衡月如今却觉得小腿也不太舒服,说是要多走几步,但也很快又坐下了。 如今她唯一开心的事情便是,上次出去一回后,楚今安再没将她拴起来过。 她腕间被磨出的疤痕一时还未消去,但至少不会是被拴着了。 “如今,快到四月了吧。”衡月坐在美人榻上,看着还能瞧见阳光的窗户喃喃。 时间过得真快啊,她都被关在这里一个多月了。 可至今,她仍然不知自己为什么会造此横祸—— 正想着,衡月却忽然听到黑色小门打开的声音。 她下意识站起身来,马上就要准备行礼,但让她实在没想到的人影却出现在门口。 拉住冲过来挡在她身前、做出要保护她姿势的小梅,衡月有些惊诧:“你怎么来了?” 谢琅却在看到她的一瞬间便僵在了原地。 大约是太久不见阳光,衡月脸色比之前白了许多。 她只穿了一身寝衣,或许是已经习惯了,此时面对自己也并无什么异色。 而那雪白的寝衣,却显得她整个人越发弱质芊芊,瞧着甚至带了些病态。 再细看,手腕上的磨痕,脖颈处的牙印,空气中未散去的饭菜味道,还有明明是白日却依旧昏暗的室内。 谢琅眸子闪了闪,似乎下定了眸中决心一般。 他开口,声音微哑:“我……才找到机会来看看你。” 衡月微微歪头看他,似乎有些不解似的:“看我?” “是……”谢琅很少将还未做到的事情宣之于口,但这次,不知是为了给衡月希望,还是为了让自己有必须做到的急迫。 他开口说道,“我要带你出去。” 衡月瞬间瞪大眼睛,却听谢琅继续说道:“出宫去。” 出、出宫? 衡月惊得说不出话来,而谢琅此时才注意到小梅的存在。 他摆出一个戒备的表情,小梅亦是不善地看着他。 只是不等两人有什么动作,衡月却惊道:“不、不……我出宫……不可能……” “但他这般关着你,原就是不该!”谢琅咬着牙,一字一顿说道。 原本他只是担心衡月,起初想的是来看她一眼,看看她怎么样。 第193章 可如今看到了,谢琅却觉得不行。 一个人,一个好好的人,怎么能生活在这种地方呢? “我……我想办法,一定能找到机会带你走!”谢琅说着,看衡月还有些不信又惊讶的模样,他努力笑了一下,“你看,我今日就找到机会来看你了。” 说起这个,衡月还有些好奇:“你怎么进来的?” “皇上今日出宫去了大理寺,我悄悄地进来,至于那锁……” 谢琅笑了笑,落在衡月身上的目光很是温和,“我早年学了点小手段,等出去后,我将这些年的经历,一点点讲与你听。” 第151章 “我……我没事,我不、不疼……” 衡月还没回过神来,愣愣看着谢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谢琅又勉力笑了笑,回头看了一眼:“我不能待太久……以后我还会来,你保重好自己。” “你……”衡月无疑是心动的。 出宫,那是她为之努力的目标,是她做梦都不敢梦到的场景。 谢琅有对她笑了笑:“保重好自己啊。” 说完,他略有些着急地关好门,门外锁链哗啦啦响了片刻,很快便安静下来。 周围的世界重新回到之前那个状态,寂静的仿佛只有她和小梅的存在。 但心跳声却在逐渐变大,甚至大到衡月忍不住怀疑,是不是会被身边的人听到。 出宫…… 谢琅真的能救她出宫吗? 衡月这次坐不下了。 她在殿中四下转着圈地溜达,完全停不下来。 心中反复思量,既想相信谢琅的话,又不敢完全真的相信。 太遥远了。 太难以实现了。 她真的可能出宫吗? 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她甚至不敢多想,只怕自己当了真,结果却又是一场空。 小梅着急地站在她面前,两只手飞快的比画着。 衡月垂了垂眼睛,抬起时带了抹无奈的笑:“他肯定也只是说说……怎么可能带我出去?” “啊!啊啊!”小梅却皱紧眉头,比画的速度飞快。 这段时间来,衡月多少也能看懂些对方的意思。 此时她却疑心自己看错了,有些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你是说,让我……走?” 小梅点头。 她指了指那被封死的殿门和窗户,又指了指自己的手腕,比画了个动作。 衡月忽然就泪盈于睫,险些哽咽出声。 她握住小梅的手,带着泣音开口:“我……我没事,我不、不疼……” 连一个只相处了一个月的宫女都担心她偶尔鲜血淋漓的手腕会不会疼,楚今安却似乎从未在意过。 衡月只觉得这一刻,心脏的抽痛远超手腕。 若楚今安能多在意她一些…… 不不,她不应该这样想。 楚今安有他的后宫,有他名正言顺的女人们,马上还会有明媒正娶的皇后。 他如何会在意她,一个小小的宫女呢? 衡月忽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抱着小梅痛哭一场,最后沉沉睡去。 被小梅抱到床上的时候,衡月迷迷糊糊醒来,恍惚瞧见小梅担心的神色。 她还嘟囔着说了一句:“你这般力气,若是咱们能一起出去,便是只靠种地也能吃饱了。” 一觉睡醒,衡月呆呆看着床帐,忽然喊道:“小梅!” 小梅跑到她身边,笑意欢快。 “皇上……几日未来了?”衡月忽然问道。 小梅算了算,举起八根手指。 衡月顿了一下,忽然笑起来。 “八日,才八日而已……我怎么会觉得已经过了许久许久……” 她躺在床上,看着阴沉沉的窗户,笑出泪花,“原来,是这般感觉。” 被困在一个院子里,没有事情做,唯等着皇上的一点儿宠幸。 甚至不敢去抢,去挣,去要,只能等。 可这四方的天地里,何时能等来皇上,谁又知道? 时间于是被拉得漫长,长到,让衡月逐渐明白度日如年是个什么意思。 楚今安已经十五日未来过了。 但衡月总能听到隔壁偶尔响起的他的声音,似乎比之从前高昂一些,有时听到的脚步声也更匆匆。 或许是他很忙吧。 衡月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二十日。 衡月坐在窗前,就着昏暗的烛光,感觉自己已经要分不清白日黑夜。 若不是还有一个小梅陪着她,非得让她坚持一天三餐按时吃完,衡月觉得自己真的要过得乱七八糟了。 二十二日。 衡月又坐在窗前发呆的时候,那扇黑色小门忽然“嘎吱”一声被人推开。 几乎是无意识的,衡月马上起身,眼神期盼地看向门口。 进来的……却是廖忠。 衡月眼神一瞬间孤寂下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期盼着谁,是楚今安,或者也可能是谢琅。 廖忠没察觉到她的情绪,笑道:“衡月姑娘,劳烦跟咱家出来一趟吧。” 衡月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也没多问,对着小梅点点头便走了出去。 但到了廊下,被灿烂的阳光照在眼睛上,衡月瞬间涌出些眼泪时才恍惚想起,上次她出来好像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 第194章 再看院子里,果然亦是那般燃着烧了药草的路子,人也是只有魏大夫和刘院正。 楚今安坐在院子里的一把椅子上,似乎在闭目养神。 近一个月未见,衡月此时再瞧他,总觉得他比记忆中多了些意气风发的模样。 反观自己,苍白憔悴,甚至衡月觉得自己像是阳光下的一抹魂魄,是……不应该存在在这天地之间的。 或许,其实,她已经死了。 这般呆呆地想着,衡月被廖忠引着坐在了楚今安身边。 她有些拘束地只坐了一个边边,还如上次那般,被要求闭眼睛。 而且似乎因为她之前有过的举动,这次楚今安又多警告了她一句:“不管发生什么,不许动,不许说话!” “是,奴婢遵旨。”衡月连忙应道。 只是她习惯了自言自语,声音小的厉害,楚今安凑近才听见了后半句。 他无奈的看她一眼,又皱起眉来:“你怎这般瘦了?” “奴婢……”衡月吓一跳,下意识就想站起身来。 楚今安蹙眉拉住她的手腕,一入手那脸色却更难看。 他不过最近忙着料理端亲王的事情,才几日没去看她,她怎就瘦成这般模样了? 衡月却只轻轻摇着头,她想将手腕挣脱出来,楚今安却不肯松手,只瞪了她一眼道:“闭上眼睛。” 快了。 如今愉妃已经自裁,端亲王的事情也只差一点儿就彻底了解。 等一切都料理清楚,便是安王再想做什么,他楚今安最大的绊脚石也已经没了,尽可放手一搏。 到时候……也不是不能将衡月放出来。 只要她好好的,莫要再与那些人牵扯就好。 实在不行,他们可以开诚布公的谈一谈,楚今安相信,只要让衡月看清他和安王实力的差距,只要她不傻,就知道谁更适合做她的主子。 只差一点儿了。 楚今安摩挲了两下手中细瘦的腕子,低声道:“再过几日,朕便去看你。” 衡月眉目微微动了一下。 似乎这话,她从前在膳房当值时,听那些小太监小宫女们说起过多次。 先帝对不少妃嫔都说过这样的话,但最终去或者没去,谁又能知道呢? 衡月长睫轻轻颤着。 她不想成为那样的存在。 她不想……过那样的生活。 虎口处传来微微的痛意,但这一点儿疼痛,却像是在提醒她,清醒一点。 这一刻,衡月想逃离皇宫的心情忽然无比迫切。 第152章 准备逃出皇宫 这次引蛊顺利得很,衡月一直很配合的不动也不乱跑,坐在那里充当一个好的工具人。 楚今安一直提着一口气,直到看到魏大夫用一个特制的小瓷瓶将那蛊虫收了起来才松口气。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那边魏大夫往小瓷瓶里加了些白色的粉末,一道尖厉的“吱”声传来。 刘院正也跟着松了口气,对楚今安拱手道:“臣给皇上请个脉吧。” “好。”楚今安又坐了回去。 他看了眼身边还乖乖闭着眼睛的衡月,原想说让刘院正给衡月也把个脉看看身子如何,怎几日便瘦了这许多。 但此时,随着魏大夫一句“皇上放心,一切——” 话还没说完,衡月便忽然喷出一口鲜血来,然后整个人软软地倒了下去。 她从椅子上直接滑了到地上,整个人像是没了支撑骨架一般,瘫成一团。 血还从她嘴角往外流着,楚今安惊得一下子站起身,一步上前便要扶起她—— “皇上!”魏大夫急声制止,“皇上莫要动这位姑娘!母蛊的反应就是这般的,不必管,一会儿就好了!” 楚今安却猛地回头,不悦的目光直直刺向魏大夫:“不是说对母蛊没有影响!” “这,这,母蛊与蛊虫感应颇深,贸然将蛊虫碾碎,母蛊自会有感应,但、但不会影响太多……” “她吐血了!”楚今安指着衡月,又担心又恼怒! 魏大夫不敢多言,吓得连忙跪在地上,唇瓣嗫嚅半晌,才只能吐出一句话:“性命、无忧……” 楚今安想发火,都不知火该从何处起。 却是刘院正,也在劝着楚今安:“臣刚刚握了把衡月姑娘的脉象,一切都正常……” “皇上莫要太过着急,衡月姑娘这般是无碍的,便是吐血也没关系吧。”刘院正越说声音越小。 他其实还有一点儿疑惑,但想起楚今安的谨慎,又觉得不应该,只道,“皇上暂时也不必忧心,等衡月姑娘醒来后,臣再为她好好请脉就是了。” 楚今安闭了闭眼睛,终于还是问道:“如今不必管她?” “回皇上,贸然挪动也不合适,一会儿就好了,这是母蛊戒断的正常反应。”魏大夫这般说道。 楚今安深深叹出一口气:“多久?” “大约,一个时辰就好。”魏大夫连声说道。 楚今安又皱起眉。 他已经有安排好的事情准备去做,便无法陪在衡月身边…… 只是她这般,实在让他不放心。 罢了,晚上有时间再来看看她吧。 ……若他今晚,能赶回来的话。 楚今安心中挣扎衡月不知,她只知道自己好好坐着,忽然就感觉到一阵钻心的疼。 第195章 然后便人事不知了。 等醒来时,衡月已经躺在侧殿的床上,床边只一个小梅在守着她。 看看外面,天色几乎已经全都暗了下去。 衡月呆了片刻,小梅才看到她睁开眼睛了。 “啊!”小梅比画着问她,是不是还难受。 衡月茫然地摇摇头。 她思来想去,还是问出了口:“我……是怎么回来的?” 小梅做了一个抱的动作,又指了指门口,再指到床上。 是小梅……将衡月抱回来的。 衡月的心,猛地便往下一沉。 皇上,竟就不管她了么? 她中午去做了什么,皇上也并未与她说…… 为何她会吐血,为何她会昏厥,她也不必知道么? 衡月觉得自己似乎是有些矫情了。 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宫女,皇上要她死她也就只能去死。 但衡月还是会觉得心疼,还是会觉得伤心,难过,想流泪。 她背过身去,不想让小梅看到自己的表情。 眼睛酸涩的似乎已经蓄满了眼泪,但又干的要命,仿佛再流不出一滴泪来。 “过几天,朕有时间便去看你。” 衡月恍惚又想起楚今安的这句话,以及他说这句话时的表情和语气。 那到底是安抚,是敷衍,还是承诺? 衡月已经分不清。 但她昏倒在他身边,他都能不管不问,怎还会有时间来看她? 或许,皇上已经忘了她…… 她已经不重要了。 过去的那二十二天里,或许,皇上已经有了宠幸的妃嫔,已经…… 衡月想让自己不要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但她控制不住。 她再次感觉自己的想法像是有自我意识一般,不管她愿不愿意,总要将关于楚今安的一切都使劲想个遍。 越想越难过。 衡月轻轻将头埋进锦被中,也不想理小梅的问话,只想再睡过去。 但偏偏,小梅像是完全不识趣一般,一个劲儿地拍衡月的肩膀,还“啊啊”说个不停,似乎非要叫她起来一般。 “小梅,我不饿。”衡月说道,但小梅还在拍她。 衡月只好无奈地回头:“小梅……” 一张皱皱巴巴的纸却怼她脸前。 那熟悉的字体,让衡月愣了一下。 她坐起身来,将纸接过来细看了一遍,之后大惊失色:“这……他来过?” 见小梅点头,衡月又仔细将纸上的内容再看了一遍,然后忽然将其握成一团,举手放在自己胸前。 谢琅……在她昏迷的时候来过,还留了这样一封信。 大约是见她还在昏迷中,而小梅又口不能言,他才想出这般办法。 但也何其危险。 衡月不多犹豫,便赶紧翻身下床,将那封密谋逃出皇宫的信用烛台点亮,纸灰也丢进了茶盏中。 小梅跟在她身后,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包袱,一边拍打,一边要塞进她怀里。 “你……”衡月却是没想到,小梅竟肯这般配合,还帮她收拾好了行礼。 她抿了下唇,小声问道:“我走了……你怎么办?” 小梅一愣,显然是没想到过这个问题。 但下一瞬,小梅的脸便唰地白了下来。 她摇摇头,又摇摇头,同时疯狂摆手,不知道是让衡月不要担心,还是别再问了。 但衡月如何能不继续问? 她一把抓住小梅的手,咬着牙,终于还是问道:“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走?” 小梅眼睛一亮。 衡月却是道:“但此去不一定能成功,万一失败……便是要搭进去一条命,而且……谢大人终究无辜,我会抗下一切,你可还愿意与我一起?” 第153章 心不受控制,它太贪婪 小梅想也不想,疯狂点头。 她拉住衡月的胳膊,脸上的兴奋和期待难以掩藏:“啊!啊!” 说完,她就跑了回去,不过片刻就又抱着一个包袱回来了。 衡月不知道她是本就收拾好了,还是速度这般快,但也跟着露出真心的笑容。 两人按照信上所说的,看着外面的天色,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等在黑色小门处。 不一会儿,开锁声便响起。 衡月握着小梅的手越发紧,甚至担心地将包袱藏了藏——她忽然想到,若进来的不是谢琅,而是楚今安的话,她们该怎么办…… 还好,进来的确实是谢琅。 衡月眼睛一亮,谢琅却看着她皱起了眉头:“你身体如何?” “我没事了,咱们快走。”衡月握紧包袱和小梅,却在这一刻突然反问自己:谢琅真的值得相信吗? 就像她与小梅说过的那般,这种事情,一旦被发现,就是要用命去填的。 那么,谢琅值得她用命去相信吗? 之前被要逃出皇宫的喜悦冲昏了头脑,但此时衡月看着已经到了面前的谢琅,忽然又有些想要却步了。 近十年未见过的幼时玩伴,真的可信吗? 但谢琅还未给她这般思考的机会,他急急说道:“我是来与你说一声,皇上只怕很快就要回宫了,今晚没时间,以后定还有机会!” “……好。”衡月倒是镇定的点点头。 谢琅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衡月会是这般。 第196章 但他是何其聪慧的人,刚也看到了衡月和小梅手中的包袱,可见她们也是想出去的。 不过转眼,便能将情绪稳定下来,谢琅只稍稍猜测便想到了一种可能。 他连忙解释:“不是我故意逗你玩,实在是……皇上今日去大理寺,归时未定,我原以为还能有时间……” “宫外的院子我也租好了,有她和你一起出去更好,还能照顾你一二。” “还有你母亲……我近来也找到了晓星,她实在争气,如今学会了一门手艺,每日出来支个摊子卖馄饨,生意还不错。” 谢琅絮絮说着,也不知是解释今夜的失约,还是为了获取衡月更多的信任。 衡月却有些惊愕:“你……找到了我家?” “是,伯母和晓星都很好,都在等着你……”谢琅见她眼圈瞬间红了,连忙温柔道,“不过出宫后,还是要先躲一阵子,别牵扯到她们……” 衡月一边擦眼角一边连连点头。 但刚刚的疑惑已经升起,她怎么也消不下去,想一想,还是直接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冒着这般大的风险,帮我逃出去……你也知道,我的……身份。”衡月抿了下唇,有些不敢去看谢琅的眼睛,“而且现在我还被这般关着……” “从前的话,或许你已经忘了,但我一直记得。” 谢琅打断衡月的话,正经开口,“我一直记得,一直在找你,也一直在等你。” 衡月眼眸轻颤,抬头看他。 却是此时,外面响起一阵噪杂声。 衡月一惊:“怕是皇上回来了——” “那我先走,你……改日再见。”谢琅眸子定定看着她,到底说道,“相信我。” 衡月眼眸轻转,片刻后,还是咬着唇点了点头。 谢琅动作极快地关好了门。 但此时,外面的声音越发大了,衡月跑到被封死的正门前,一边提心吊胆地听着担心着谢琅,一边小声叮嘱让小梅将包袱藏好。 声音很快由远而近,没有停止地便到了紫宸殿的廊下。 衡月趴在窗格上,隐约听到个自己的名字。 但她又疑心自己听错了,更不知道楚今安是在问谁。 不一会儿,黑色小门被打开,楚今安漫步走了进来。 衡月已经重新坐回在床上,仰着一张苍白的小脸看他。 楚今安脚步微微凝滞,总觉得衡月看他的眼神里有惊惧还是失落。 他还是走过去坐在床边,握住衡月手时便皱了眉头:“怎么这么凉?” “奴婢……”衡月一惊,想抽回手的同时却又想起,还未向楚今安行礼。 但是她手也未能抽出来,身子也未能站起来,反而被楚今安轻轻拉住了。 他叹道:“不必这般了,坐吧,何时醒来的?” “奴婢,刚醒不久。”衡月小声答道。 她手心不由自主地冒起冷汗,心虚得不敢去看楚今安。 但楚今安摸着那些冷汗,只以为她是身体虚弱导致,便更加心疼。 他温声说道:“醒来就好,你好好休养身体,朕有时间便会来看你。” 想一想,他又补充道,“莫要想太多,你安心在这里便是。” 衡月抬眸看他,又垂下眼去,细声问了个完全不相关的话题:“皇上已经有了皇后人选吗?” 这问题问得楚今安一顿,继而想起苏太后生辰那日的事情。 他含糊道:“嗯,算是选好了。” 衡月低下头去,半晌才轻轻“嗯”了一声。 她又勉力抬头笑起:“那奴婢,恭贺皇上。” 楚今安并未应这一句,只又握了握她的手:“时辰不早了,你早些休息。” “是,奴婢遵旨。”衡月低声应道。 楚今安又皱了下眉,想说这不是旨意。 那这是什么呢? 楚今安不知,想着若是说了,只怕还更麻烦,便抿唇不言,只拍了下衡月的手背,起身准备离开了。 他今日也实在辛苦,解了蛊便马不停蹄地到大理寺听审,与端亲王那般的人物周旋,他一刻也不敢松懈。 如今事情尚未落定,楚今安心头依旧压着这件事,沉甸甸的,却又无可奈何。 对衡月,他如今只觉得,等将端亲王的事情搞定,至少在京中,他再无可惧。 到时候,或许,他可以将衡月放出去…… 楚今安再次想到此处,再看衡月,只抬手轻轻抚了下她的脸颊,道:“好好休息。” “是。”衡月垂下的眸子轻轻颤抖着。 她想,她实在该离开了。 她实在……也不能再待下去了。 心不受控制,已经会酸会涩会难过。 它太贪婪了,它竟然对皇上有了妄想。 简直莫名其妙到可笑。 还是,要快点逃离。 衡月想着,目光却不舍地跟随着楚今安的身影。 下次还不知他何时来,更不知他来的时候,她还在不在。 或许,这是她此生最后一次看到他了。 第154章 就这样,从皇宫里出来了? 楚今安这次离开,竟是几日都未归。 不是没来看衡月,而是连紫宸殿都未踏足。 但大约也因此,谢琅不好进来,衡月便只能孤独地等待。 第197章 没了楚今安的大明宫,就像失去了生气的树木,衡月感觉连自己的生命都在一点点枯萎。 和小梅一起数着日子,衡月终于在五日后,等来了重新喧哗的紫宸殿。 但楚今安来去匆匆,感觉只是吃了个午膳,又歇了个午休便又离开了。 “也不知皇上最近在忙什么……”衡月喃喃,心中却多少有了些期盼。 不管是回来的楚今安来看她也好,或者是说话算数的谢琅也好,总之来个人,打开那扇黑色小门吧。 在这样阴暗逼仄的屋子里一日日苦熬着,便是有小梅陪伴,衡月感觉也要崩溃了。 好在,好在,这一日终于是有了转机。 楚今安离开后不久,那扇门便有了动静。 衡月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 这几日,她每天都穿好衣服,又抱着那小包袱等着。 她想,哪怕谢琅是骗她的,哪怕真的要为此丧命,也总好过呆在这漆黑一片的室内,无望的一天天地数着日子过要好得多。 她没有勇气自裁,想想母亲和小妹,她就无法对自己下手。 但若在逃出皇宫的时候丢了性命,那衡月觉得,至少自己努力过了。 小梅或许也是一样的念头。 两人苦熬着,互相支持着,终于在这一天,迎来了谢琅。 谢琅的计划实在缜密,他给衡月和小梅带了两套小太监的衣服。 背过身去等她们换好,谢琅又叮嘱道:“我今日正好有差事在身上,你们就捧着这些跟在我身后走出去就好,不必担心,正常走路。” 衡月不知他是怎么打点的大明宫上下,但是和小梅一起,捧着一摞书走出去的时候,果然无人盘问她们。 反而,遇到的侍卫和宫人,谢琅还都会笑眯眯地与他们打个招呼,有时候甚至要攀谈几句。 衡月一路提心吊胆,只觉得自己心脏都要从嘴巴里跳出来了。 她甚至偶尔忍不住怀疑,谢琅是不是准备在合适的时机大喊一声,让旁人来将她这个“逃犯”捉回去…… 但是没有。 大约无人会怀疑,新科状元身后跟着的两个、一直低着头走路的小太监,竟是宫女所扮。 竟就真的一路畅通无阻走出了大明宫。 出去之后,衡月实在忍不住,轻轻松了口气。 她身边的小梅亦是,缓缓舒了一口气。 两人低着头,扭过脸,相视而笑。 谢琅走在前面,轻咳一声,像是提醒她二人。 衡月连忙又重新低下头去,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 要出宫,竟如此顺利? 衡月有些不敢相信。 距离宫门越近,衡月的心跳越快,眼看着快要到东侧门,出了那门,便是宫外…… 偏偏!此时,遇到一个衡月最最不想见到的人。 明亲王楚今阳行色匆匆,才从东侧门走了进来。 谢琅停下脚步,拱手与他行礼,楚今阳也只是对他点了点头,才要走过去,忽又想起什么,扭头问他:“皇兄在紫宸殿?” “臣刚去取过书籍,皇上不在。”谢琅声色都很平淡,完全听不出一点儿异样。 但衡月却在怀疑,自己的心跳声,是不是比谢琅说话的声音都要大。 咚咚咚咚的,一声声,敲在她嗓子眼,似乎马上就要跳出来了。 她连呼吸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只盼着楚今阳赶快离开。 楚今阳却蹙了下眉:“那本王也先回去了。” 说着,他看了眼谢琅,“状元郎,一起?” “恐与王爷不同路,臣还要将书籍送到翰林院。”谢琅拱手道。 楚今阳也只蹙了下眉,并未多想,点点头之后便匆匆忙忙走了。 谢琅等他走远,才淡声道:“走吧。” 走了几步,在走过东侧门之前,谢琅忽然又道,“呼吸。” 衡月愣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竟还在憋着气。 她此时有些头昏,却也不知是紧张的,还是憋气太过。 这会儿便是想起要呼吸,也只敢轻轻浅浅地喘着气,唯恐自己发出的动静太大,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可守着东侧门的侍卫没有注意。 守着昭阳门的侍卫也没有注意。 她们竟真的……跟着谢琅一路走到了宫外…… 那宫门口,甚至还停了一辆马车…… 坐上马车的时候,衡月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不敢置信地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坐在她身边的小梅,最后看向坐在对面、正对着她微笑的谢琅,还感觉犹如在梦中。 就这样,出来了? 就这样,从皇宫里出来了? “这么简单……”衡月喃喃,忽然站起身,对着谢琅就要跪下。 谢琅吓一跳,连忙扶她,但一旁的小梅却也跟着跪了下来,二话不说对着他砰砰砰磕头。 她陪着衡月,日日夜夜,自然知道那间屋子里呆着多么难熬。 或许在旁人看来,那是荣耀,是奖励,是能住在皇上寝殿旁边的殊荣。 但是被封死的殿门,几乎不透光的窗格,难以分清的每个日日夜夜,都是她们一起,一点一点熬过来的。 衡月眼眶微红,却对着谢琅笑道:“多谢你。” “……先去租的院子,你们休息几日,若……再归家也不晚。”谢琅不敢把话说得太满,只能这般安抚。 第198章 衡月点点头,抬手擦了把眼睛,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终于离开了皇宫! 虽然还不知道以后面对她的是什么,但享受此刻便是了! 若她运气好,或许就此开始新的生活; 若她运气不好,大约也就是彻底赔一条命进去。 总归,她实在不想再回到那件被封死的屋子里! 谢琅继续说道:“此事略有些惊险,只能盼着……皇上这几日事忙,暂时发现不了吧。” 衡月抿了下唇。 她眼睛水水润润的,此时再想起楚今安,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或许此生不再相见,也是一件好事吧。 这般想着,很快马车就到了谢琅准备的小院子。 那是个简单的院子,躲在七扭八歪的小巷子里,周围至少有几十家差不多布局的院子。 “里面生活用品都是全的,米面菜肉都有,这几日我大约不能过来,你们也先避一避……” 谢琅说着,目光落在衡月身上,比以往多了些热烈殷切。 第155章 她……有孕了? 衡月察觉到谢琅情绪的变化,不由的微微避了一下身子。 她现在无心于此,更…… 更不愿意耽误谢琅。 有些话,还是应该说清楚才好。 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吧。 哪怕此时谢琅不悦,甚至可能将她们送回去,她也不能给他错误的感觉。 只是衡月刚启唇要说什么,谢琅却忽然开口打断:“我还得去翰林院送书,先不聊这么多了,你们休息一下。” 欲出口的话被打断,衡月只能沉默地点点头。 谢琅挥挥手,转身上了马车就离开了。 他似乎是刻意没有留下,好让两个女子适应一下要住的地方。 衡月用手中的钥匙打开院门,推开的瞬间,只觉得像是打开了一扇新生活的大门。 是,白色的门。 曾经的黑色小门像是已经过去的噩梦,再不会出现。 院子里收拾得很干净,一角摆着整整齐齐的柴火。 小梅高兴地“啊啊”两声,抱着两个包袱便风一般的跑进了屋子里,又很快跑出来,高兴的与衡月比划着。 “两张床?”衡月忍不住笑起来,“好,我们一人一张。” 小梅高兴的一拍巴掌,又风似的跑进了屋里。 她也不用衡月动手,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一样,很快就把屋里屋外收拾的整整齐齐。 衡月也不是那什么都等着别人来做的,她去了厨房,见锅碗瓢盆一应俱全,都是崭新崭新的。 ……欠谢琅的越发多了。 等小梅又惊又喜的捧着一袋子碎银子一袋子铜钱跑出来的时候,衡月更觉得无可奈何。 她被关在侧殿这许久,别说银子,连外衣也只有一件。 谢琅大约猜到了她们这种情况,准备的很是齐全。 可衡月却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让她如何还他…… 之前被关的几乎要崩溃,事情也想的简单,如今出来,面对正常人的衣食住行,衡月才发觉自己实在想的简单了…… 罢了,先走一步算一步吧。 衡月和小梅齐心协力,很快将家中一切都收拾妥当。 天色也很快暗了下来,小梅不让衡月动手,自己做了一顿简单的晚饭。 吃过饭,两人都躺在床上。 小梅不能说话,两人也没法聊天,但是衡月也知道,小梅并未睡着。 就像她此刻一般。 恍惚间依旧不敢相信,她们真的逃出皇宫了…… “呜呜,嘎啊……”噶哑的哭声忽然传来,这是衡月第一次听到小梅哭。 她起身,走过去坐在床边弯腰紧紧抱住小梅,泪盈于睫:“不哭,不哭了,我们已经出来了,以后会好……” 小梅的过去她从未问过,但很显然,对方的舌头不是天生就没有。 年纪轻轻,不知她经历了什么,受到这般责罚。 而矛盾的是,小梅受到皇上的信任能来陪她,却似乎并不是皇上的心腹,并不如何偏向。 也是因此,衡月才能带着她一起出宫来。 小梅的哭泣声在衡月的安抚中慢慢停下,抽泣着回抱住衡月。 她含糊的叫了一声“姐姐”,衡月并未听清,却也猜得到。 轻轻应了一声,衡月拍了拍她的肩膀:“以后你我就是姐妹,咱们……好好生活。” “啊嗯!”小梅用力点头。 衡月也是未曾想过,出宫之后的生活竟能这般安稳。 谢琅许久没来,衡月猜测他大概是要避嫌。 好在周围实在静谧,偶有邻居经过,也并无多少好奇。 知道谢琅寻这地方也是废了心思了,衡月越发感激,和小梅一起用有限的东西给他做了一双靴子。 原本生活可以继续平静下去。 直到,小梅来了癸水。 她瘦的很,也说不清年龄,衡月只看着她年龄不大,却不知她竟是第一次来癸水。 衡月耐心的教给小梅该如何准备月事带,又如何保重自己。 等忙完之后,她才察觉出些许不对来。 她似乎……很久没来癸水了? 一旦有了这个念头,衡月便忽然想到很多不对劲的地方。 第199章 她从前在膳房时,便听说有些妃嫔怀孕后第一个反应便是恶心呕吐,食欲不振。 她……她虽没有呕吐,但也是近一个月不想吃饭,尤其是早起时,能反胃出一口酸水。 她只以为……是身子不好……怎,怎…… 她,难道,怀孕了? 不,不可能啊!她一直服用那避孕之药,从未—— 不对。 有一次。 只有一次! 刚被关进侧殿,小梅还没来的时候,她那段时间不能接受,浑浑噩噩的,似乎是有一次没有吃—— 难道就那么一次,便,有孕了? * 衡月惊慌失措又不敢相信的时候,大明宫亦闹翻了天。 楚今安终于将端亲王按下,自觉春风得意,从端亲王府抄到的好东西将国库补的足足。 连北疆打仗的耗费都补齐了不说,还多出许多。 查完账,楚今安连端亲王最后一面也没去看,也硬气地拒绝了慈宁宫让他去用饭的要求。 回到紫宸殿,楚今安才终于觉得放松下来。 他舒舒服服泡了个澡,穿好寝衣出来第一件事,便是去开那扇黑色小门。 “之前不方便让太医来看她,也不知她怎么样了。”楚今安含笑说着,将门锁放在一旁。 “明儿叫刘院正来给她把把脉,再催催魏大夫,那母蛊……” 楚今安一边说着,一边推开小门往里走,却瞬间止住了声音。 殿里空空荡荡,又安静又清冷。 那个原本应该住在这里的人,那个每次他来都笑颜相迎的人,不见了。 刚刚安静下来的大明宫瞬间爆炸,楚今安寝衣外只被廖忠急急披上了一件薄披风,站在廊下,脸色阴沉看着糟乱的宫人。 廖忠跪在一旁,以头口地,不敢吱声。 大明宫活活少了两个人,无声无息,无人发现,这实在是他这个掌宫太监的失责。 李得胜也来了,如今跪在另一边,却还要忙着听底下人的回禀,再吩咐事情。 跟着衡月的暗卫,因之前衡月被关在了侧殿,便暂时撤了下去。 ……不是,谁能想到,衡月竟会逃走呢? 那被封死的殿门,那唯有能从紫宸殿正殿进出的小门,门锁还在外面,谁能想到她会逃走呢? 楚今安左右一思量,很快找到了嫌疑对象:“去将谢琅——” 顿了一下,楚今安又吩咐李得胜,“去查,谢琅这几日什么时候进宫了,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与谁一起,都做了什么,给朕细查!” “是!”李得胜应声而起。 廖忠马上问道:“皇上,那现在要召谢大人入宫吗?” “先别惊动他,找个人跟着他,看他最近都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衡月家中还有一个母亲?去找,让人去她家中看看!” 楚今安越说,原本还能压制住的情绪越发恼怒,“朕就不信,她还能逃出朕的手掌心去!” 第155章 给朕将人找回来! 廖忠连忙低头应了一声,回身召了个小太监这般吩咐片刻。 也是此时,另外一个小太监快步走过来,与楚今安回禀道:“皇上,奴才细查了,那门锁确实有被撬开的痕迹。” 楚今安回头看他:“怎么说?” “那门锁被细铁撬开,而且来人是有经验的,痕迹非常浅。”那小太监低声道。 楚今安却眯起眼睛:“有备而来。” 知道衡月被关在侧殿的人原本就少之又少,如今还有个会撬锁的将人带走了。 会是谢琅吗? 楚今安不太确定,或许他应该直接将谢琅叫进宫来严加责问一番,但是一来他习惯了谋定而后动,二来……若此事不是谢琅所为,只怕这一遭会让他们君臣离了心。 总归,楚今安还是想要重用谢琅的。 整个大明宫都动了起来,但却很难查。 实在是楚今安最少回来,而众人连衡月是哪天离开的都不知晓,查都没办法查。 还是那个小太监道:“观桌上的落灰情况,或许人刚走了不到十日。” 楚今安闻言,却是淡淡看他一眼:“六日前,朕还与她见过。” “继续去查,宝成,你了解开锁那些东西,便去给朕细查!”楚今安发了狠,咬牙道,“这六日,所有进出大明宫的人,都给朕细查!” 但整整六天,进出大明宫的人何其之多? 尤其是宫女太监,每日进进出出的,五六日前谁离开过,谁能记得? 廖忠忙的一整日没有休息的时候,但一点点线索也没有找到。 倒是李得胜那边,从谢琅入手,还真查出些什么。 “这几次他来的时候,皇上都不在,他来送下东西便走了。”李得胜弓着腰,恭敬地说道,“而且每次都有人跟着。” 楚今安看着那些时间也皱眉。 他之前便说了,六日前他还见过衡月。 但谢琅来的这些时间,都在六日之前。 这六日,因他少在大明宫,朝臣也很少过来,便是来,也极少往紫宸殿去。 更何况,他们不应该知道侧殿关着一个衡月才是。 再者说,便是知道,又为何要将衡月带出去—— 电光火石间,楚今安却想起一人。 楚今阳。 第200章 他那好三弟胆子大得很,趁他泡药浴都敢来直接将人掳走。 若他知道衡月被关在侧殿,而自己多日不在,那…… 但楚今安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毕竟端亲王出事,连苏太后都在小心行事,难道楚今阳如今还敢这般胆大? “骄纵惯了的人,也不是不可能。”楚今安喃喃,“甚至他还曾翻墙进过朕的大明宫,难说会不会又故技重施。” 跟在一旁的廖忠听到楚今安的话,马上反应过来:“皇上是说,明亲王?” “去查!看楚今阳最近都在做什么,进宫几次,给朕查!”楚今安怒道。 这种事情自然还是李得胜更在行,廖忠也没贪功,连忙将事情告知对方。 李得胜如何忙碌不说,楚今安也并未闲下来。 他披着披风坐在御案前,手里拿着笔,却半晌什么都没写下。 廖忠伺候在一旁,见状忍不住有些担心:“皇上?” “会不会是,安王的人?”楚今安又道。 廖忠见他还在思索衡月的事情,忍不住叹了口气:“这般算来,想要带走衡月姑娘的人可真是不少。” 是啊,真是不少。 有青梅竹马的新科状元,有虎视眈眈的跋扈亲王,还有一个衡月视为主子的他的政敌。 楚今安手中的毛笔“咔嚓”一声断成两截,他却仿佛毫无所觉,还在用力握着那笔。 献血瞬间从断裂的笔杆处渗了出来,廖忠“哎哟!”一声,扑过来跪在楚今安脚边:“皇上,求皇上保重龙体啊!” 他刚才看楚今安一直在冷静分析,情绪似乎还好的样子,便没着急叫刘院正再进宫。 毕竟时辰已经不早,今日刘院正漏夜进宫,明日怕又有猜疑皇上身体的言语传出…… 但此时,握着楚今安被断掉笔杆戳出一个洞的手心,廖忠才明白,他家皇上不是不生气,也不是不激动,只是与情绪相比,现在找到人才是最重要的。 之前哪怕确定衡月是安王的探子,廖忠也只是唏嘘。 但此时看着这般的楚今安,廖忠是真的怨上衡月了。 皇上对她已是这般在乎,这般纵容,为什么她还要跑? 这段时间,楚今安的挣扎和让步,廖忠是看在眼里的,所以他不明白衡月的选择。 在他看来,楚今安能留衡月一命,甚至为她几次退让,已是万般难得…… “皇上!”廖忠忽然想到一点,“说不定衡月姑娘不是自己想走的!她是被人掳走的!” 楚今安沉郁的看了他一眼,并未搭话,显然不置可否。 廖忠连忙说道:“皇上对衡月姑娘那般好,她怎么会想离开呢?” “朕将她当囚犯一般关着。”楚今安冷笑出声,“朕对她好?” 看廖忠怔了一下后还要说什么,楚今安一抬手:“不必再说了,先将人找到,问一问便清楚了。” “是。”廖忠应完,又有些踌躇,“奴才,使人去请刘院正进宫?” 楚今安闭了闭眼睛,到底没拒绝:“让他小心避着人点……对了,将魏大夫也叫进来。” 母蛊还在衡月身上,或许,魏大夫有找到母蛊所在位置的方法。 那边魏大夫被大半夜的叫进宫里,还以为发生了什么急事。 一来他便连忙请罪道:“皇上,臣无用,还未寻到彻底解除母蛊的方法……” 罪请完了,却半晌没有人回答。 他小心翼翼抬头,正好听到楚今安声音压抑地问道:“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次!” 魏大夫一惊,正要再次请罪。 谁知跪在他左前方的刘院正先开口了:“那次因去蛊之事衡月姑娘昏迷时,臣为她请脉,似乎……是滑脉。” “滑脉,滑脉……” 楚今安一下子站起身来,走到刘院正身边怒声质问,“你为何不与朕说?好大的胆子,这般重要的事情也敢隐瞒!” 刘院正被衣襟勒的说不出话来,魏大夫吓坏了,连忙说道:“皇上放下,有那合欢蛊的母蛊在那位姑娘体内,定能保证她平安生产! 第157章 保胎儿无忧,平安生产! 楚今安眼珠转动,慢慢看向魏大夫。 连刘院正都惊了一瞬,不敢置信地努力转动脖子去看魏大夫,费力挤出两个字:“什……么?” “臣……应与皇上回禀过?” 连廖忠都看过来,魏大夫有些被吓到了。 他费力地吞咽一口唾沫,磕磕巴巴地解释道,“皇上,那合欢蛊原就有使人坐胎的功效,母蛊更是能保证婴儿在母亲胎中好好长大。” 殿中一时静寂下来。 楚今安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语言:“若是,服用了避孕之药呢?” “若是欢好之后马上服用,还能有用,但等胎儿落定,便是任何落胎之药都无用了……” 楚今安却皱起眉来。 得了喘息的刘院正连忙说道:“可是,臣能把出滑脉,衡月姑娘有孕至少一个月了啊!” “一个月?那不可能。”魏大夫惊讶道,“臣来了不过半个月……” “若中母蛊时已经有孕,又当如何?”楚今安沉声问道。 魏大夫一愣:“那……那便会有固胎之用,胎儿无忧,定能平安生产啊皇上!!” 第201章 魏大夫原想道喜的,但他眼神一扫,就发现殿中其余三人神色并不好看。 完全没有皇上将要添丁的愉快。 原本皇家有喜,而且是一定能生下来的喜,难道不是更好吗? 为什么…… 直到告退出了紫宸殿,魏大夫还摸不着头脑。 他却是不知,这边他才离开,那边殿中三人便都肃了脸色。 刘院正憋不住先开口道:“皇上!” 楚今安沉默不语,刘院正继续急切道:“衡月姑娘身上毒素未清,如何能生育呢?” “朕难道不知吗?”楚今安低声道,但他声音实在太轻,刘院正也未听清,只继续急切道:“皇上啊,这,就算是能平安生育,那孩子只怕也会先天不足啊!” “朕难道不知吗!” 楚今安忽然大怒,回身一把将御案上的东西全部扫落。 但现在又有什么办法? 衡月不在身边,甚至可能她自己连自己有孕之事都不清楚! 他又能怎么办?他又能做什么! “去找人!去给朕找人!将人给朕寻回来!谢琅……楚今阳,都给朕去问!去查!今日朕便要知道,衡月到底去了哪里!” 楚今安第一次这般情绪失控,简直恨不得冲出门去自己去寻衡月! 她身子本就不好,这一个月来,重病,中蛊,残毒未清,如今竟又有孕…… 楚今安心情复杂极了。 这,毕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却是在这般情况下有的…… 楚今安一时忧,一时又喜,站在那里半晌不知道该怎么办。 为什么偏是此时,衡月走了呢! “皇上,太后娘娘来了!”廖忠接到小太监的回禀,马上与楚今安回禀道,“说是为了立后之事所来!” 楚今安一顿,神志恢复些许。 他闭了闭眼睛,再开口的时候已经平复了许多:“请太后进来。” 此事,还是不能闹的人尽皆知。 苏太后,明亲王,安王。 这京中无数虎视眈眈,但凡衡月有孕的事情流传出去,被人知晓…… 那到底是他第一个,且唯一一个孩子。 一年之内他体内毒素清除不了,便是宠幸了旁人也不能有孕,这个孩子,这个孩子…… 初为人父,稍稍一想,便满是喜悦。 但更多的是无奈和疼惜。 一个注定体弱多病,甚至可能活不长的皇嗣…… 若是公主,娇宠一生也便罢了。 但若是个皇子,又是皇长子,却是这般身体,他又该如何自处? 楚今安思来想去,始终觉得放不下心来。 可如果没有怀孕便也罢了,如今既然有了,他自也护她们母子周全。 偏她此时跑掉了! 衡月! 楚今安正咬牙切齿嚼着这两个字,苏太后便走了进来。 他慢了一拍的起身,行礼道:“什么事,竟还劳烦母后这个时辰亲自过来?” “即是国事,也是家事。”苏太后毫不避让的坐在上首,淡淡抬起眼皮看向楚今安,“皇上不肯去慈宁宫,只能哀家自己过来了,皇上,立后之事何其重要,皇上不要当作儿戏。” “哀家为你筛选半年,你一句现在不想立后就算了?满朝文武都在等着喜讯,你不成亲,要你三弟等着?” 苏太后今日不知怎么了,一句句一字字极有气势,问得楚今安一时哑口无言,只能还是那句话:“dan ping母后做主。” “哀家做主?哀家为你选一个秀,弄到现在七零八落只剩下一人,这还不到一年呢!你这后宫之事,哀家可不敢管了!” 苏太后像是放炮竹一样,噼里啪啦说个不停。 楚今安却是眼眸微闪,又低眸掩饰住自己的情绪。 是,去年选秀四个人,如今或是死或是走的,只剩下一个李昭仪,又是被楚今阳玷污过的。 而被苏太后塞进来的姚嫔,进宫不过两个月就闹出刺杀的丑事,连累得整个姚家被一撸到底。 这般苏太后总算学乖了点,虽然一直在催楚今安,却不敢直接给他拿主意了。 “母后今日过来,想来是有所决断了?”楚今安却这般问道。 苏太后噎了一下,但很快恢复过来,面色如常道:“哀家已经为明儿选中了正妃,只是皇上不大婚,明儿作为弟弟,总不好越在皇上前面。” 这段话实在有意思得紧,不就是说楚今安不如楚今阳孝顺,楚今阳连娶妻这样的事情都全权交给了苏太后,而他楚今安却不。 还拖着此事没有决断,耽误弟弟娶亲。 楚今安淡淡开口:“钦天监说朕今年不利娶妻,或与子嗣有碍,便让三弟先大婚就是了。” “什么?”苏太后是万没想到这般回答,“钦天监何时算的?” “之前母后让朕挑人娶妻,朕拿了几个八字去合,各个都是不详,这才令他们详细算了一下。”楚今安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 倒是将苏太后哄住了。 楚今安又道:“母后也知,朕在子嗣上实在不易……眼看着三弟的长子便要落地,朕实在羡慕得紧。” “既如此,便也罢了。只是你如今后宫空缺,再大张旗鼓的选秀也不合适,不若先选几个合心意的进宫服侍?若日后谁先生下皇子,再封为皇后也不迟。”苏太后沉吟着给他出了个好主意。 第202章 楚今安听得却只想冷笑。 好,同时将几个足以做皇后的闺秀纳进后宫,再说明谁先生下皇子就能做皇后,那他这后宫岂不是要翻了天去? 但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苏太后总是不妥,此事又有可拖延可操作的余地,楚今安便点了点头:“那便劳烦母后了。” 等选出人,再一一拒绝就是了。 至少,给她找点事情做,也免得察觉到衡月那边…… 只是如此一来,有孕的衡月,便更不能被人发现了。 第158章 他从来不想要她的孩子 所以,会是楚今阳将人带走的吗? 楚今安现在还不知道,好不容易将苏太后糊弄过去,他还想再查问李得胜,却被却被廖忠抱着腿拦住。 “皇上,时辰实在已是不早,皇上这几日也都没能合眼好好休息……” “皇上,不若……先歇息?奴才和李得胜一起查着,皇上保重龙体要紧。”廖忠小心的劝道。 从内殿走出来的刘院正此时却略有些犹豫的开口道:“皇上,臣反复回想,又有些不确定……那滑脉,到底是真的,还是臣把错了?” “你问朕?”楚今安冷眼看他。 刘院正缩了缩脖子,小小声说道:“这,皇上也知,那毒,是影响子嗣的。臣思来想去,或许……或许……” 实在是他刚刚躲在内殿,听到太后娘娘许下“谁先生下皇长子谁就做皇后”的话。 虽然现在瞧着,皇上还没有反应过来这般的含义。 但,万一呢? 伺候这位主子多年,刘院正又实在知道,楚今安其实是个很内敛很能隐忍的人。 或许他自己都没察觉,但在刘院正看来,楚今安已经够在意衡月的了。 他喃喃:“臣也并未把准……” 楚今安闭了闭眼睛。 他也想过这种可能。 但……他竟在期盼,衡月真的有孕。 “此时说什么都没用,先把人找到再说。”楚今安说完,伸出手去,“给朕扎两针。” 刚刚情绪波动太大,楚今安已经觉得不舒服了。 刘院正连忙把了脉,又飞快掏出银针,几下给楚今安扎满了手臂。 廖忠看的心惊,楚今安却安抚他道:“朕如今已经好多了,你先去,与李得胜一起,把人给朕找到。” “是。”廖忠只能应下。 他也知楚今安如今心心念念便是这件事,也不拖延,快步走出去去寻李得胜。 “你与朕说实话。”无人在了,楚今安抬眼,沉沉看向刘院正,“有多大可能?” “臣……臣……”刘院正额头冷汗涔涔,只能跪在地上猛磕头,“臣实在记不得了,当日只是有些疑惑,或许时间还短,或许是……臣把错了……” 楚今安沉沉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 衡月在忐忑中又等待了几天,还是什么都没等来。 没有皇上的盘查,没有宫中的异动,没有谢琅的到来,也没有等来癸水。 早起时的胸闷恶心越来越明显,衡月实在没办法骗自己。 她大约真的有孕了。 拉着小梅的手,衡月缓缓,缓缓将事情说给她听:“……再过八个月,你就要做姨姨了。” 小梅惊愕一瞬,继而确实狂喜,然后又忽然“啊啊啊”的哭了起来。 衡月不清楚她在哭什么,但自己却也只想跟着哭。 她竟然……要做母亲了。 她曾以为,此生她没有这般的好运气。 小梅却哭着又比划了半天,又指了指皇宫的方向。 衡月愣了一下,才明白小梅的意思:“不……不告诉皇上……” 说完,她又捂住了脸。 这个孩子,这个孩子…… 原本是金枝玉叶的天家之子,可惜……出自她的肚子。 皇上如果是知道了,定会让她将孩子打掉…… 他不想要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皇嗣,他一直都不想要。 “小梅,这是……这是我的孩子,是我自己的孩子。”衡月坚定的说道。 她要留下他,生下他,然后努力将他养大。 她……给不了他原本应该有的金尊玉贵的生活,但她可以给他一条命。 和,很多很多的爱。 这条小生命的来临,冲淡了衡月和小梅离宫的恐慌。 她们开心又小心地开始准备很多东西,因为种种原因,两人还是没主动与周围邻居接触。 莽莽撞撞的,两个人连孕妇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都不知道,只摸索着尝试。 有事情要做,时间便过得特别快。 转眼便是夏末,她们逃出皇宫三个月了。 衡月的小腹已经微微隆起,但她原就身量纤细,稍微松松束带便也看不太出来了。 谢琅一直没来过,京中亦是一直风平浪静,这让衡月松了一口气之余,难免也有些心里空荡荡的。 或许,她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 那些银钱她二人省着花,到底也是坐吃山空,好在二人都是宫里教导出来的,绣活比一般人好得多,便靠接一些绣房的活计维持生活。 介绍绣活的,还是隔壁好奇来看新邻居的王嫂子。 见这家里一个哑巴,一个新寡孕妇,王嫂子便动了恻隐之心,对她们颇为照顾。 第203章 两人都是踏实勤快的人,小小一方院子被她们整理的妥妥当当,小梅还收拾了一块地种了小菜,甚至在墙角养了几只鸡,准备给衡月补身子。 日子是给自己过的,两人都觉得很有奔头,过得舒心极了。 宫中自然是另一种情况了。 楚今安查了几日,目标还是锁定在楚今阳和谢琅身上。 两人在同一日进过大明宫,但是楚今阳似乎是没来,在东侧门遇到谢琅就回去了。 而谢琅,应是进了大明宫前殿取一些书,之后便离开了才对。 “皇上,奴才按皇上所言,这几日一直在跟着明亲王和谢大人,但并无所获。”李得胜抱拳说着,满是愁眉不展。 楚今安也在看着一张长长的奏折。 暗卫很尽心,将每日里楚今阳和谢琅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见了何人都记载得明明白白。 一路看下来,要么衡月被藏在了明亲王府中,要么,就真与这二人无关。 楚今安敲了敲谢琅的名字,眸子微眯。 若人真是被藏起来了…… 楚今阳是没有这般心机的,但他钦点的这位状元,却不好说了。 “衡月姑娘失踪已经三个月了……”廖忠难免有些担心,“会不会,已经出京了?” 楚今安却摇了摇头。 廖忠还有一种担心,毕竟怀孕头三个月是最辛苦最容易出事的时候…… 现在仅有的几个知情者也都不敢在楚今安面前提起此事,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紫宸殿中的压抑气氛却是谁都能感觉到的。 此时的廖忠简直恨不得求神拜佛,求求老天爷,让衡月姑娘回来吧! 不管有孕与否,不管是不是安王的奸细,只要她人在就好! 楚今安却忽然站起身来,他扭头问廖忠:“京中,距离皇宫最近,又居住百姓最多的地方是哪里?” 第159章 找到她了!! 廖忠不知道楚今安忽然问这种地方是做什么。 但他思索片刻,还是给出两个地方。 “这两处巷子极多,纵横复杂,几乎都是一进的院子。”廖忠努力思索着,“但奴才也只是听说,并不确定。” 楚今安又闭目思索片刻。 他自是没去过这种地方的,但京城的舆图,他却是深刻记在脑中。 翰林院。 皇宫。 “去这一片,细查,每一户都要查清楚。”楚今安再睁开眼睛,便敲定了一处地方。 若谢琅在,估计会惊讶于楚今安指定地点的精准。 偌大一个京城,他却能直接确定衡月所在的那个巷子。 楚今安有叮嘱道,“还是要静静的查,莫要扰民。” 李得胜站在下首,恭敬地应了一声。 查也容易,两个独身女子,一个口不能言,一个貌美有孕,特征应该是很明显的。 大约楚今安也是这般想的,这次直接给李得胜限定了时间,让他三日之内便要查完。 而同一时,衡月正在听王嫂子说起京郊最灵验的无垠寺。 “拜佛的多了去了,里面的碧霞奶奶庙人不算最多,但灵验非常!”王嫂子笑着指了指自家三子,“那小子小时候弱的跟个鸡仔似的,我险些以为他要活不下来了!” “多亏碧霞奶奶保佑,哎哟,你看现在壮的,小牛一样!” “我们准备后日去还愿,到时是佛诞日,人可多可热闹!” 衡月含蓄笑着与王嫂子道别,回去后抚着肚子,却有些心绪难平。 这孩子来的太不凑巧,也没有信任的大夫帮她把脉调养。 衡月知道宫中嫔妃有孕后总要进补许多,可她……还要自己做绣活贴补家用。 而且,她体内的毒…… 她总也不能放心。 “小梅……明日,咱们出去一趟。”衡月下定决心。 既然碧霞奶奶那般灵验,她就去求一求,求她保佑她的孩子,无灾无病,平安降生。 “后日是佛诞日,那明儿去的人定不多。咱们明天一早早些走……无事的,租辆马车,咱们慢慢走。” 衡月与小梅议定,第二日一早便出了家门。 简朴小巧的马车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衡月一路很顺利的到了无垠寺。 和尚们都在为第二日的佛诞日准备,衡月问过碧霞宫的方向,扶着小梅的手慢慢爬了半座山。 果如王嫂子所言,前面的各种庙宇里至少还有些人,到了碧霞宫这里,确实人迹罕至。 衡月跪的诚心,拜的诚意,只求腹中孩儿一切都好,无病无灾就是福。 小梅跟着跪在她身后一侧,亦是虔诚的拜下。 同一时间。 衡月所住的小院终于被李得胜查到,他简直不敢置信,又欣喜若狂,反复盘问隔壁的王嫂子:“真的是一个哑巴姑娘,和一个年轻貌美的孕妇?” “是,是,我还听见,那寡妇叫哑巴小梅……”王嫂子第一次见到宫里的贵人,吓得有什么说什么,万万不敢隐瞒。 李得胜兴奋得浑身哆嗦,一刻也不敢耽搁,连忙便骑上马往宫中而去。 片刻之后,一队银甲侍卫将不大的院子齐齐围了起来,而又过了一会儿,又一人纵马而来,急停在小院门口。 便是不认识此人,周围偷看的百姓也觉得有点儿不敢直视。 第204章 李得胜和廖忠跟在身后,好不容易才赶上。 楚今安已经站在院门前,对着那扇门,也不知在想什么,竟半晌没有去推开。 廖忠小心地凑上前:“皇上,里面……应是没人。” 楚今安又顿了片刻,才点头应道:“嗯。” 他知道。 李得胜的人已经将一切查个清楚。 这小院里的人是三个月前住进来的,只有两个女子,一个口不能言,一个温柔貌美。 不过今日,两人不在,也不知是何时出门的。 “她竟自称是新寡……”楚今安忍不住冷笑一声,抬手,直接推开院门。 不大的院子落在眼中,却是生机盎然。 楚今安脚步又是一顿。 此时,他却是又盼着,这里并非衡月的住处了。 若真是,岂不是说明了她在离开他之后,过得极好。 这让他如何能接受? 楚今安脸色微沉,在看完整个院子和屋子后,却还是提着一口气没放下了。 没有一件能证明,这里住着的就是衡月。 “守株待兔。”楚今安说完,便找了把椅子坐下来。 院外的侍卫接令后便全都隐匿起来,从外面看,小院完全就是如同以往一般的安宁。 但内里,却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廖忠有些担心,忍不住开口提醒道:“皇上,或许……奴才是说万一,这里住的不是衡月姑娘呢?” “等人回来就知道了。”楚今安只说了这么一句。 廖忠只能应一声“是”,却还是忍不住拿眼狠狠刮了李得胜一眼。 就只为了这一点可能,楚今安便放下手里的政事,不管不顾就出了宫。 万一不是,岂不是让皇上白跑一趟,还白欢喜一场? 廖忠叹了口气,又瞪李得胜一眼,不敢再劝楚今安,只能陪着安静地等待着。 一个皇上,两个一品掌宫太监,还有一院子的银甲侍卫,都为了寻一个宫女出来,谁能相信? 只怕这次,等衡月寻回来,就会直接进后宫了…… 若再有孕……再生下皇长子…… 廖忠心中轻啧,不敢多想。 尚在碧霞宫的衡月还不知家中已经被人发现,她对着碧霞娘娘恭敬地跪拜许久,起身时身子微晃了一下。 身边有人扶了她一把,衡月并未多想,只以为是小梅。 她头也没回地反握住来人的手,叹道:“小梅,我如今只盼着这孩子能好好降生,平安健康……” “夫人所求,定能达成。” 一道陌生的男声忽然响起,惊得衡月一把将身边人推开了去。 她急急后退几步,看到那是个小和尚倒是松了口气:“大师?” “贫僧略通医术,刚为夫人握脉时察觉夫人脉象极好,胎儿一切安稳,夫人尽可放心。”小和尚双手合十,眼眸清澈。 衡月才松了口气,却听小和尚又说道:“只是夫人似乎身体并不安康?只怕这般下去,还会影响胎儿。” “那怎么办?”衡月一下子担心起来。 “贫僧医术尚浅,但也可为夫人一试。”那小和尚说完,见衡月目光狐疑,便笑了起来。 第150章 夫人住处已经不安全,可留宿寺中 “实不相瞒,贫僧来这里,也是友人所托。”小和尚笑容实在温和,“他说夫人今日应该回来碧霞宫,让贫僧来照应一二。” “是,谁?”衡月惊讶地指指自己,“他说的是我吗?大师莫要认错了人。” “夫人可是姓衡?”见衡月点头,那小和尚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贫僧只知夫人身子不好,却不知夫人已经有孕。” “那位友人托贫僧与夫人说一句,住处已经不安全,若夫人不想回去,先住在无垠寺也好。” 小和尚说着,像是才想起似的,自我介绍道,“贫僧法号明镜,是寺中的医僧。” 一连几个消息,将衡月砸得反应不过来。 住处已经不安全? 这意思是,楚今安难道已经……找到了她? 衡月第一个反应便是这般,再深思,她试探地看向明镜:“你那朋友,可是姓谢?” 明镜只笑着不说话,衡月心中便有数了。 顿时,她有些心情复杂,一时竟不知自己应该是什么反应。 楚今安……竟一直在找她吗? 都已经这么久了,她以为,他不会找她了…… 衡月咬了下唇,心中其实有些动摇。 她…… 她实在不争气,真的很想很想很想楚今安…… 明镜又说道:“若夫人同意,贫僧可否为夫人详细把一把脉?” “好,有劳大师。”衡月回过神来,一手下意识放在小腹上。 她还有孩子…… 便是楚今安恼恨了她,将她捉回去重新关起来,但孩子……孩子是无辜的啊。 她刚求了碧霞奶奶,愿意用自己的寿命去换这个孩子的安康。 但一旦被楚今安找到,这个孩子,只怕会被强制流掉…… 坐下时,衡月还在想着,明镜把脉片刻,无奈提醒:“夫人,还请夫人莫要胡思乱想,这脉,贫僧实在把不准了。” “好,抱歉。”衡月连忙收敛心思,不再想其他。 左右手的脉象都把过,明镜点点头:“孩子一切都好,只是夫人身子实在虚弱,若贫僧没有看错,夫人曾中过寒毒?” 第205章 衡月一愣,先点头,又摇头:“我不知是什么毒,却确实中过毒。” “是这般,正好夫人在寺中住上几日,贫僧可尝试为夫人解毒。” 明镜见衡月似乎有些踌躇,到底还是说道,“夫人或许不知,这种寒毒……若夫人产下麟儿,这毒,会跟到孩子体内,使他一生病弱。” 衡月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什么?” “出家人不打妄语,贫僧并无把握彻底清除夫人体内的毒素,但可以一试。” 明镜温声说道,“夫人有孕不足四个月,还是安心休养为主,寺中后山有屋舍几许,向来少人踏足,夫人尽可放心住下。” 衡月犹豫着却没答,先问道:“我有个妹妹,是与我一起过来的,怎不见她?” 明镜不觉冒犯,笑了一笑,示意衡月往一侧的墙角看。 小梅正抱着柱子,睡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衡月:…… 她专心致志地拜着碧霞元君,竟不知道小梅何时睡着了? “这位姑娘似乎身有残疾?”明镜细看小梅片刻,“正好她与夫人一起留下,或许贫僧也能诊疗一二。” 衡月诧异地回头看他,不由说道:“小梅的舌头……” “哦,断肢不可再生,但其他的地方调养好了,也能说话,只是有些含糊罢了。”明镜似乎很是老神在在的模样。 衡月不由蹙眉。 她不通医术,刚不过多想一些事情,明镜便无法把脉,她只以为对方医术还浅薄。 但这会儿,竟口出这般狂言? 衡月不太相信,难免面上就流露出了几分。 明镜也并不以为意,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夫人也可先看看。” 衡月摇摇头,她不会拿小梅做尝试。 她道:“你若没有真本事,谢二哥也不会信任你。你先帮我解毒。” “好,那夫人请随贫僧来。”明镜笑道。 衡月走了几步,还想问更多,明镜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夫人不必再问,更多贫僧也不知晓。只那位友人道,若夫人实在想回去,回去也好。” 衡月便不说什么了。 她叫醒小梅,简单说清楚了当前的情况。 对于住在哪里,小梅并没有很多要求,只是听说大概回不去了,便有些心疼自己种的小菜,和养的那几只鸡。 衡月轻轻“嘘”了一声:“在寺庙中住着,便莫要说什么鸡了。” 小梅叹了口气,无精打采地比画了几下。 衡月笑道:“知道你是心疼我,只是我生产还要大半年,等咱们离开无垠寺,再重新养可好?” 小梅也只能点头应好。 后山果然清冷得很,来往之间几乎看不到人。 明镜解释道:“只有少数人来无垠寺中居住,才能到后山来,夫人尽可放心住着,回头吃食会有专人送来。” 这里的居住条件实在不错。 两间屋子,一个小院,一口井,还有一个简单的小厨房。 站在屋门口,入眼的尽是山野蓝天,白云绿叶,衡月觉得,只看着这些景色,她就能心情好起来。 “明日开始是佛诞日,估计人会很多,夫人若无事,尽量不要外出,以免磕碰了。” 明镜又叮嘱道,“贫僧下午时有空,会在申时左右来为夫人诊治。” “劳烦明镜大师。”衡月也双手合十,对着明镜鞠了一躬。 明镜回了一礼,淡然转身离开。 “啊!啊啊!”小梅与衡月比画着,眸中有喜悦——显然她也很喜欢这种地方,也有不解。 刚刚衡月与她说的实在简单,这会儿有时间,衡月便一边收拾着屋里,一边与小梅详细说着明镜给出的消息。 小梅一时惊讶,一时惊恐,一时皱眉,一时叹息。 半晌,她打着手势问衡月:你真不想回宫吗? 衡月犹豫了一下,苦笑道:“我也不瞒你,我……也不知,但,但皇上不会留我的孩子,我……我只想孩子能好好的。” 小梅点了点头,又指衡月的肚子。 衡月摇头:“我也不知道,那毒会对他怎么样……只盼着,明镜是真有本事吧。” 但,她欠谢琅的,越来越多了,又该怎么去还呢? 第151章 她自己的选择 衡月在无垠寺住下了,楚今安却还在小院中苦苦等人。 眼看已经天黑,却无人回来,廖忠忍不住劝道:“皇上,先回宫吧?这里有人等着,一旦发现真是衡月姑娘,会马上回禀给皇上。” 楚今安却又看了看外面。 夜色浓重,院子里人影憧憧,楚今安却忽然明白,那人不会回来了。 是谁走漏了消息? “李得胜。”楚今安沉声将人叫过来,“去查,昨晚朕与你吩咐后,大明宫中,有内贼。” 李得胜一个激灵,马上应是。 “另外,叫谢琅过来。”楚今安道。 李得胜却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将谢大人,叫来哪里?” “这里。”楚今安微微颔首,脚下亦是轻轻一点。 李得胜一凛,马上应了一声,不敢耽搁便去了。 廖忠其实一直都没明白,这会儿见楚今安心情似乎莫名还不错,他连忙问道:“皇上已经确定,就是谢大人所为了?” 第206章 “哼。”楚今安冷笑一声,“朕也是没想道,一个无根无基的新科状元,竟在大明宫还有人冒死相助。” 廖忠疑惑的就是这个。 说谢琅也不是没有作案时间,但每次进出,肯定有大明宫的人跟着。 而且时间最接近的那次,谢琅为翰林院取书,也是只进了前殿。 他是怎么将衡月偷偷救出去的呢? 哦对,还有小梅。 两个女子,他怎么带她们从紫宸殿一路出宫去的呢? 面对他的疑惑,楚今安也是摇头:“朕也不知,但此处距离皇宫近,离翰林院也不远,衡月即然在这里,那将她带出宫的,定就是谢琅了。” “今日……谢琅怕是提前得知了朕让李得胜搜查的旨意,又将人再次藏了起来。”楚今安哼笑一声,“这小子,哼哼。” 廖忠不太明白,楚今安为何能这般心平气和。 他小心的问道:“皇上……不生气?” “他棋差一招,被朕猜到,朕为何要气?”楚今安淡然道。 其实还有一点,便是带走衡月的人是谢琅,那衡月肯定是安全无忧的。 不管她是否有孕,至少,以谢琅的人品来说,定不会强迫衡月…… 若是楚今阳,那便麻烦了。 再想想自己的人监视谢琅这三个月,他从未与衡月见过面。 趁自己不备将人偷走,却还是不得相见,楚今安想想便觉得,不过如此。 他长舒一口气,如今确定人是谢琅带走的,那便好好审他一审,定能尽快找到人。 这才是,楚今安心情颇好的原因。 被李得胜亲自找上门,又被带到熟悉的小院门口时,谢琅依旧面不改色,表情一直是平淡中带着丝丝疑惑,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来做什么。 只是在看到被布置得井井有条的小院时,谢琅愣了一下,之后眸中漫过不明显的笑意。 将她接出宫果然是对的,有这般精气神生活,便比在那偏殿里不人不鬼地活着好。 哪怕见不到人,谢琅也觉得无所谓。 而今日皇上叫他来做什么,谢琅也是有所猜测,并且……早有应对。 只盼着,能糊弄过去才好。 “臣,参见皇上。”谢琅表现出诧异的样子,规矩行礼,“皇上怎在此处?” “朕为何在此,爱卿应该很清楚才对。”楚今安抬起眼皮看着谢琅,“这个院子,爱卿不熟?” “这,臣应该很熟?”谢琅纳闷问道。 他又笑了一下,拱手笑道:“还求皇上明示,臣愚钝,实在不懂。” “不懂?好,那便不懂吧,朕只问你寻一个人。”楚今安手指轻敲桌面,“朕有一御前宫女,名叫衡月——对了,你应是见过。” 谢琅恰到好处的漏出一点恍然道表情,还有些赧然,片刻后才呐声问道:“皇上……提起衡月是何意?” “她被人从宫中拐走,许久未归。”楚今安淡然的敲了敲桌子,直视着谢琅问道,“旁的也就罢了,只她如今身怀有孕三个月,朕实在担心。” 在听到身孕的一瞬间,谢琅的表情不受控制的变了一下。 而就是这一下,让他和楚今安都知道,再没什么可装的了。 楚今安轻笑道:“皇子龙孙怎可流落在外?她一个女子不知轻重,谢爱卿难道也不知?” “臣……”谢琅闭了闭眼睛。 若是旁地,也就罢了。 哪怕衡月是怀孕了,怀了旁人的孩子,谢琅也……可以养。 他愿意照顾她和孩子一辈子。 但,那是,皇子。 他愿意,也不能。 而且那个孩子,还是当今圣上的第一个孩子。 “爱卿读过大盛律法,应也知道,私藏皇子,可是诛九族的罪名。”楚今安不紧不慢说道。 谢琅抿紧唇,没有说话。 事已至此,辩解无用,倒也不必徒劳挣扎。 但就这般直接将人交出,他又有些不甘心。 半晌,谢琅才道:“或许,是她自己不想见皇上呢?” 话才说完,楚今安利箭般的目光便射了过来:“什么意思?” “或许,走与不走,见与不见,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呢?”谢琅又说道。 楚今安一怔,继而眯起眼睛:“你与她说,朕今日会找到她?” “臣也只是猜测。”谢琅却这般说道。 却也不明说,猜测的到底是衡月不愿意见楚今安,还是猜测楚今安今日会找到衡月。 他就是这般,话说得让人抓不到把柄,像是承认了,又像是什么都没说。 楚今安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衡月自己做了选择,不来见他,不愿回宫。 她难道不知自己有孕了吗? 不可能,这已经过去三个月,她怎么可能不知! 那是,并未怀孕? 楚今安垂下眼睛,一时竟不知该接受是衡月没怀孕的好,还是接受她有孕也不肯回宫的好。 “皇上请看。”谢琅恰好瞧见外面的一幕,便大着胆子道,“那只鸟儿看似孱弱,仿佛经不起风吹雨打,但被困在树枝之间不得解脱,难道就是为她好吗?” 楚今安扭头看去。 他眸光极淡的看了眼那正努力挣脱枝丫的小鸟,勾唇冷笑一声。 第207章 “她不是。”他淡声道,“她的事情,你知之甚少。” 安王,明亲王,还有她体内的毒…… 衡月若是独自生活在外,遇到的问题只会更多! 他将她关起来,是保护!是重视! 谢琅不懂! 但衡月,怎也似乎不懂呢? “所以,现在你也不知道她在哪里?”楚今安越想越烦躁,懒得再和谢琅绕圈子,直接问道。 第152章 皇上性命垂危?! 谢琅这次保持住了表情,点头道:“臣确实不知。” 楚今安看了他片刻,忽然问道:“帮你传话之人,是谁?” 万没想到楚今安会这样问,谢琅顿了一下,才要开口,便听楚今安又道:“谢爱卿,朕确实对你有重用之心,但明晃晃的欺君之罪,朕也无法容你。” 谢琅欲出口的话顿了一下,转而一笑,低头道:“皇上,臣也是怕死的。说来也实在巧得很,传话之人,是位大夫。” “大夫?姓甚名谁?在何处医馆?”楚今安紧紧盯着谢琅,“别说你也不知,这般重要的事情,你能托付于他,定是极好的朋友。” 谢琅便又笑了起来。 他拱手道:“是,臣之好友,姓彭,单名一个明,字明镜。是个行医,并未有医馆,但医术不错。” “他为人潇洒不羁,幼时曾落发想要出家,但因没有佛性被拒。虽如此,却依旧将自己当成出家人,所以臣认为他可信任。” 谢琅兜了一圈子,像是什么都说了,其实确实什么都没说。 最关键的,住在哪里,谢琅始终没说。 楚今安知道,自己再问,对方也只是会再扯一堆,不会给出真正有用的回答。 定定看了谢琅片刻,楚今安也干脆直接挑明:“朕会让人一直看着你,但凡你去见她,朕就也会找到她。如今,你便盼着你那好友,确实如你所说的一般值得信赖吧。” 谢琅只能垂首不语。 知道了衡月的去向,勉强相信她此时还算安全,楚今安便也不再多留,抬步出了小院。 谢琅身为臣子,自然跟了上去。 他和廖忠几乎并排,跟在谢琅身后,一边往外走一边仔细回忆着今日的对话。 夜幕降临,楚今安已经看不清眼前的路,但为了不被旁人察觉这一点,楚今安依旧正常行走。 出了院子,楚今安吩咐李得胜:“留人守好这院子,银甲军先回去吧。” 李得胜应声,楚今安想着衡月的事情,径自上了马飞奔而去。 这般才出了巷子,楚今安却敏锐地察觉到不对。 他才勒住马,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一道寒光便照在了他眼睛上。 “不好!有刺客!护驾,快护驾!!” 廖忠吓得大喊,他距离楚今安较近,双腿一夹马腹,才要加速,一道人影“嗖”地便从他身边冲了过去。 “谢琅!”廖忠一惊! 他此时实在不知谢琅是敌是友,连忙喊道,“李得胜!!你人呢!快护驾!” 可李得胜慢了一步,却是正在与银甲君交代事情。 廖忠再急,也追不上已经跑到了楚今安身边的谢琅。 而楚今安还没反应过来,一人从身侧越过直接挡在了他身前。 与此同时,刀光乍现,伴随着谢琅一声闷哼,楚今安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溅到了自己脸上。 “谢琅?!”楚今安大喊一声,他看不清楚,竟不知谢琅伤势如何! 廖忠终于赶了上来,先就倒吸一口凉气:“谢大人!” “护驾!护驾!”紧接着,李得胜带着银甲军也赶了上来。 就差这一点儿! 就差这点儿时间! 若不是谢琅以身挡刀,楚今安便要被这毫不迟疑的一下给伤到,甚至丧了命了! 谢琅伤在后背,这会儿狼狈的趴在地上连连吐血,楚今安蹙眉站在他身边,到地叹一口气,吩咐廖忠:“使人去请刘院正过来。” “皇上还是先回宫吧?”廖忠担心道。 楚今安摇摇头:“朕刚刚只是略有大意,来者不多,银甲军足够。” “估计也是临时知道皇上不在宫中安排的,人确实不多,大约也只是想出奇制胜。”廖忠叹气道。 来人一身黑衣,隐匿了所有气息,只等着第一刀正中目标。 “谢琅。”楚今安低头,看着趴在地上几乎昏迷过去的人。 他细查过谢琅,自然知道对方就是个普通的书生,和其他势力也并无牵扯。 “皇上!刺客共八人,死一人,伤三人,其余四人全被活捉!” 李得胜前来回禀,目光也忍不住落在谢琅身上。 楚今安点点头,令李得胜去急审其余刺客。 刘院正匆匆而来,看到谢琅的伤就“嘶”了一声:“还好还好,大约还没伤到内脏。” 楚今安借着灯笼的光,看了看这处巷子。 巷子不长,不深,却是大道上拐过来便是。 若说谢琅能提前得到消息,知道李得胜的人要查这一片的话,还不算太难。 但要精确知道楚今安去了哪里,还要提起布防,便不容易了。 慈宁宫,还是,安王? 楚今安微微扬起眉来,却在这蛛丝马迹中察觉到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谢琅的伤被很快处理好,刘院正让人将他抬上马车,按楚今安的要求,护送他回家。 第208章 另一边,楚今安也准备回宫,只是临行前,他心念一动,与廖忠道:“朕遇刺了。” 廖忠不解点头。 “半真半假地放出些风去,就说朕性命垂危,危在旦夕。”楚今安莫名笑了一声。 廖忠有些不解:“那皇上不上朝了吗?” “前朝不必相信这些,朕要……百姓猜测,议论。”楚今安抬眸,目光穿过层层黑夜,看向不知何处的远方。 即然你不肯来见朕,那……朕便逼你来。 此时的衡月也还没有睡着。 那位明镜大师话说的云里雾中,衡月也不确定是不是原本的住处已经被楚今安找到。 谢琅这般冒险传了消息给她,会不会有危险?会不会被发现? 她想了很多,一时又觉得不若还是回宫,免得皇上会责罚谢琅,一时又怕,那般却又浪费了谢琅的心思。 出门前,衡月将家中所剩的银钱带了一些,这会儿便盘算着,既然无垠寺这般灵验,不知能否绣个平安符在佛祖面前开光,再送给谢琅,也算聊表心意。 这般想着,第二日,衡月便问了明镜。 抢着要先试试明镜医术的小梅彼时正按明镜要求努力发出各种不同音调的声音,衡月小声问了明镜,却见对象有些踌躇似的。 “怎么了?难道谢大人出事了?” 衡月豁然起身,吓得脸色都白了起来。 明镜摆摆手:“夫人放心,贫僧一早去看过他,并无大碍,不过是被一刀砍在腰背上,养养就好了。” “怎么回事?”衡月大惊。 明镜犹豫开口:“是为救驾……” “救驾?”衡月一愣,脑中瞬间一片空白。 第153章 “快走!离京!” 救驾的意思是,皇上遇到危险了? 连谢琅这样的书生都受伤了,那楚今安呢? 衡月实在是忍不住的担心,欲言又止的看向明镜,却不知该不该问。 明镜似乎猜到她的心思,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据说……皇上性命垂危,生死不知。” 衡月片刻间都没能说出话来。 一瞬间,她心中几乎是给不出任何反应的,待回过神来时,却发现自己已经在往外走了。 她要去哪里? 她……竟直接便想往外走,去宫中吗? “贫僧上午去看望谢施主时也问过,他昨日替皇上挡了一刀后就昏了过去,也不知后续如何。” “但对方来势凶猛,又是趁皇上不备的偷袭……” 明镜话说到此处便住了口,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衡月闭了闭眼睛。 她…… 手指轻轻拂过微微隆起的小腹,衡月心想,她也不是非得要关心皇上。 只是……担心孩子出生便没了父亲而已。 “我想……”衡月顿了一下,“我想去看看谢大人,不知大师可有法子?” “这几日寺中来往人数众多,夫人想出行也不算难。明日贫僧还要去探望谢施主,夫人可要一起?”明镜竟是很轻易就答应了。 见衡月有些惊讶似的,明镜笑道:“此事,也是谢施主特地叮嘱过的。” “他……是了,他自小便聪明的很,轻易就能猜透人心,总能提前猜到旁人下一步要做什么。”衡月叹道。 明镜但笑不语。 与他商定好明天出门的时间,衡月便心神不宁的坐在了窗边。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耳听着千山传来的隐约人声,衡月却只有一种想要混进去离开这里的冲动。 似乎是感受到她的不宁,腹中的孩子,竟微微动了一下。 衡月第一下都没反应过来,片刻后才微微低头,有些惊讶地将手放在小腹上。 像是为了给她一个确信一般,腹中的孩子又动了一下。 “小梅,小梅!!”衡月惊讶的喊叫几乎破了音,“他在动!他在,在踢我!” 小梅才喝完一大碗苦药,闻言惊得一下子站起身来:“啊?” “他,他会动了……”衡月惊讶之后,却是忽然潸然泪下,“他在动……” 是为了安慰她这个懦弱的只会跑掉的母亲,还是担心生死不明的父亲? 衡月难免想得多了些,手指轻轻颤抖的,一直放在小腹上。 或许,为了孩子……她也该回去看看? 本就在犹豫,第二日,衡月穿了宽大的僧衣跟着明镜下山时,听到的却全是在议论皇上生命垂危的事情。 衡月吓得心跳都要停了,尤其在听到一位老者肯定的说什么“皇上定是已经昏迷不醒了,否则怎会任由这般流言闹得沸沸腾腾”时,她彻底坐不住了。 她抱歉地看了眼小梅,到底是说道:“你……你先在无垠寺住着等我,我……我想去看看皇上……” 小梅顿时瞪大眼睛,抬手抓住衡月的袖子,激动的比画道:我也要去! “明镜大师还在给你治病,你留在寺中,或许我还会出来……” 衡月的话实在说得言不由衷,任她和小梅都知道,只要衡月回宫,想再出来,简直是痴人说梦。 小梅只摇头,坚决要和衡月在一起。 能不能说话她不在乎,她只担心衡月回去会受罚,她要和她一起。 衡月猜到她的心思,只能安慰道:“不会的,我……我怀了皇上的孩子,等皇上知道了——” 第209章 话没说完,衡月却忽然停住。 她以前在膳房时,便听说圣武皇帝那会儿,有个妃嫔打着出宫祈福的名号,去寺庙中住了一个月,回来后不久便传出喜讯。 只是孩子还未生下,生性多疑的圣武皇帝便开始疑心这孩子不是自己的,严查之后发现蛛丝马迹,又对那妃嫔严刑逼供,最后……便是一尸两命。 如今自己离宫三个月有余,这孩子也是差不多的月份,她……万一皇上不相信她…… 不对,哪怕皇上愿意相信她,但是宫中形势复杂,旁人不肯相信她,她又该怎么保护自己和孩子? ……不若就,罢了。 见到谢琅的时候,衡月还在左右犹豫,拿不定主意。 却不想,谢琅见到她时却松了口气:“我正想拜托明镜兄传话给你,你来了,却是正好。” 衡月奇怪的看向他。 谢琅道:“你尽快离京,能今日走,便今日走。” “为何?”衡月惊讶,她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坦诚地承认道,“我原还想……去看看皇上。” “你去做什么?你又不会治病。”谢琅却毫不客气,“忠君之心也不该用在此时。” “如今消息真真假假掺杂,或许是皇上无碍,故布迷阵,那你回宫就是自投罗网;或是皇上确实……那你此时,怀着皇上唯一的孩子,更是危险。” 谢琅笑了一声,“前日皇上见到我,便直接告知了我你有孕的事情。或许他也不曾对旁人隐瞒,衡月,你现在很危险。” 衡月呆呆看着他,许久才将他话中的意思听明白:“皇上,知道,我有孕了?” “是,而且只怕不止皇上知道。”谢琅重申一遍,“你尽快离京,今日便走!” 见衡月还有些呆呆的,谢琅不得不给她讲得更细致些:“皇上是先帝的二子,非嫡非长,安王若不是走错一步,明亲王若不是只醉心沙场征战,今日坐在皇位上的是谁实在难说。” “如今林家已倒,太后势微,原本皇位已经极为稳固,但唯有一个隐患。” 谢琅目光略过衡月的肚子,“人有旦夕祸福,皇上也是人。但,皇上无后。” 衡月喃喃:“所以……他们会抢皇位?” 说完,她惊恐的后退一步,捂住肚子,“可,万一我怀的是公主呢?” “女帝,本朝也不是没有过。”谢琅竟这般说。 衡月更惊恐了。 “所以,离京,马上。”谢琅强撑着说完这些话,便忍不住露出一丝痛色。 衡月听到他的闷哼,才想起他如今也在重伤中。 “你……你怎么样?”衡月担心地问道,却始终与谢琅的床榻保持着一段距离。 小梅站在衡月身后,也带着警惕地看向谢琅。 只有明镜坐在他床边,抬手念一句“阿弥陀佛”,话说的却是:“若是需要贫僧护送这位夫人离京,那一幅字画可是不够。” 第154章 这女人如此狠心! “我知,早就准备好了。”谢琅苍白的脸上是一抹无奈的笑。 他示意明镜往另一边的书桌上看去,两个已经卷起来系好的画轴正在其上。 明镜应了一声,手上不急不缓地帮谢琅包扎好伤口后,才撩开床帐起身洗手。 也是这样,衡月才看到那沾了鲜血和药膏的布条。 她眉头紧皱:“你伤得很重?” “是……” “无事,再几日就好了。”不等谢琅卖惨,明镜便直接拆了他的台。 衡月顿了一下,忍不住露出些笑模样:“谢二哥还是这般!” 才说完,她又收敛了笑意,垂眸双手绞在一起,似有些不好意思。 那边明镜正好打开了两幅字画,惊呼道:“谢二!这你也舍得!” 谢琅正在那声谢二哥中怔愣,被明镜这么一声叫回神来。 他笑道:“托你好好照顾她,务必保大小平安。” “好,贫僧会的。”明镜抱着字画,满脸郑重。 衡月却已经有些站不住了,她小声问谢琅:“那些……很贵重吧?” 谢琅何其聪颖?衡月这般问,他马上就明白是什么意思。 当即笑道:“没有,不过是一些家藏……” “也就价值个万两银子吧。”明镜再次打断谢琅的话,毫不犹豫出卖了他。 衡月惊呆:“一万两?” “没有那么多……” “一副,一万两。”明镜点点头,对衡月道,“贫僧定保你大小平安!” 衡月实在无话可说了。 她连看谢琅都不敢了。 单看明镜的态度,也能猜到那两幅字画的难得,怕是有万两银子也难买到。 而且之前,谢琅应是已经送出了一副…… 这让她如何还得起…… 大约是看她站在那里,都纠结得像是想要当场消失掉一般,谢琅叹了口气,请明镜和小梅先到外室稍候。 “是我家对不起你。”人走了,谢琅却又说了这么一句。 衡月不解看他。 “字画不过是死物,当年……若我母亲想得开,卖一幅画,便能救下衡婶儿,也不必使你进宫受这么多年的苦。” 谢琅越说声音越低,“其实当年我已经劝服了她,但那日早上醒来,你们已经全都走了……” 第210章 衡月惊讶地看着他,下意识摆手:“不不,这没有道理,我家中的事情,如何能劳累你家……” “我们已经定亲了,亲家出事,自不能袖手旁观。”谢琅声音微哑,又压得极低。 衡月惊讶:“我们没有定亲!那是戏言!” “不。”谢琅说了这么一个字,却也不能再说什么了。 毕竟……如今衡月,已经怀了皇上的孩子。 他别开眼睛,“我还是那般觉得,字画都是死物,人才是最重要的。三幅画,换你平安,总归是值得的。” 衡月睫毛颤抖得厉害,几次开口,却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事已至此,谢琅将事情与她讲得明明白白,衡月也不是个矫情的人,此时再推拒也实在太假。 可言语的道谢,也始终显得轻飘飘,便是之前她和小梅准备的礼物,此时也显得格外不够。 但她还是拿了出来:“我绣的平安符……昨日佛诞日,我拜托明镜大师帮忙开光过了……” “谢谢,我……很喜欢。”谢琅眼睛一亮,接过那大红色的平安符,直接便放在了枕头下面。 再看衡月时,谢琅脸上多了些真切的笑意,“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月儿,不必觉得亏欠我,是我……一直对不起你。” 衡月没有再说什么,屈膝郑重对着谢琅行了一礼。 “别多留了,快些走吧。”谢琅开始赶人。 他将明镜叫进来叮嘱了几句,又与衡月道:“明镜擅医术又会武功,你亦可相信他。” “好。”衡月抿紧唇,带着小梅,又对着谢琅和明镜一一拜过。 离开之后,明镜安排两人坐上马车,又与衡月道:“直接离京有些显眼,咱们先回无垠寺转一圈。” 衡月自然没有异议。 与此同时,宫中。 李得胜匆匆而来,向楚今安回禀道:“皇上,昨日来的那和尚又来了。” “还是他自己吗?”楚今安淡声问道。 李得胜连忙道:“还有两个小沙弥——” 楚今安手中的毛笔一顿,人却马上站起身来:“去!将人给朕堵住!” “是衡月姑娘?”李得胜有些不敢相信。 楚今安却格外笃定:“是,一定是她!” 但等圣令到了谢琅府上的时候,衡月已经离开了。 “还好还好,奴才使人跟住了……头儿,您怎么亲自来了?”暗中守着谢琅府邸的小太监殷勤问道。 李得胜没空搭理他,问清楚跟着的人做的标记,便寻了过去。 一路到了无垠寺后,那标记却凌乱起来,很快,李得胜找到了跟着衡月的暗卫。 “头儿……这里人实在太多了,那马车七扭八歪,就,就跟不上了啊!”暗卫叫屈,却差点气死李得胜。 他踹了这暗卫一脚,心道若那马车中真的是衡月,这小子便死定了。 飞快的进宫回禀给楚今安后,李得胜小心说道:“奴才问过了,马车确实是进了无垠寺……” “寺庙,出家,和尚。”楚今安冷笑一声,将手中断成两截的毛笔一扔,起身往外走去,“传朕旨意,将无垠寺给朕封了!” “皇上,这,怕是不行呀。”廖忠连忙劝道,“无垠寺是京中大寺,如今又是佛诞日,百姓众多,如何能封?” “不封,她便又要跑了!” 楚今安咬牙切齿,“好个谢琅!” 昨日便是因佛诞日,他明明发现了那和尚,却没能跟着深查。 今日又是这般! 而且! 衡月去探望受伤的谢琅,竟也狠心不肯回宫看看生死不知的自己! 楚今安气的很,气到已经不想去分辨自己为什么要生气了。 他只知道,自己此时只想将衡月捉回来,关起来也很,绑起来也很,总归要让她学会什么叫乖! 就要让她,留在他身边,再也不能离开! 楚今安不听劝阻,一意要封了无垠寺到时候,衡月已经抱着包袱,牵着小梅,跟着明镜一切跌跌撞撞从无垠寺后山直接离开了。 第855章 差点追上她!! “这边有条小路直接出京,只是有些难走,夫人小心。”明镜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提醒道。 衡月点头,也明白现在他们的处境不妙—— 回来的时候,明镜便提醒过,说后面有人跟着。 “今日寺中人多,总可拖延一时半会的。”明镜又说道,随后叹了口气。 他一边叹气,一边摸着怀里一个长长的包袱。 衡月知道那包袱里便是他专门包好的字画,忍不住又觉得有趣。 明镜,一个医僧,功夫也不错,竟是极爱这些字画。 “啊啊。”小梅比画着,提醒衡月小心脚下。 明镜又开口了:“小梅施主以后尽量讲话,不清楚也可以,只要努力讲,总会好一些。” 小梅点头,努力开口:“jie……” 衡月惊喜:“对!就是这样!小梅加油!” 小梅也露出些不敢置信的表情来。 一行三人有说有笑地沿着小路,左拐右拐就出了京。 同一时间,无垠寺。 人来人往的寺庙被银甲军围得严严实实,原本上香拜佛的百姓被驱赶到一堆,却都暂时不许离开,还要等看过明镜的暗卫一一仔细瞧过才能走。 第211章 “明镜?皇上,贫僧寺中确有一僧人法号如此,但他不是我无垠寺之人啊!” 无垠寺的住持只觉是飞来横祸。 他收留明镜,不过是看对方足够虔诚,医术又好才答应的。 谁知道那明镜,竟然给他惹出这么大的篓子!竟是连皇上都惊动了! 原本得见天颜是多么荣耀的事情,如果不是在这般情况下的话。 看着因侍卫驱赶被吓到瑟瑟发抖的百姓,住持心道以后这无垠寺,只怕无人再来了。 “朕不管他是哪里的和尚,朕现在要看到他人!”楚今安怒道。 同时,他身边跟着到廖忠更是连忙问道:“那位明镜大师住在何处?最近有没有带陌生女子回来?” “这……明镜又不是我寺中弟子,住在哪里,也都随他……” 住持话还没说完,一个弟子小心地走出来:“住持,明镜师兄一直是住在后山的。他自己搭建了两个院子,平常就住在那里。” “后山?!”楚今安目光一凌,手一挥,便要带人往后山去。 可无垠寺独占一座山,后山面积之大,若没有熟悉的人带领,再找到两座小院子也实在不易。 还是廖忠细心,找到一条不易察觉的,被人走过几次才能踩出的小路。 “你说,这是明镜自己盖起来的院子?”看着比之前衡月住的院子也不差什么的地方,楚今安微微眯起眼睛。 这明镜,确实有几分本事。 “回皇上,明镜师兄动手能力极强,又习惯独来独往,这院子确实是他自己搭建起来的。”之前说话的小和尚被拎出来回禀楚今安。 楚今安却想到什么,只觉得心下一沉。 而很快,去搜查的侍卫和宫人也给出了他最不想听到的那个答案:屋里没人。 “这边院子里有女子居住过的痕迹,那边院子更是简单,看不出何人生活过。”李得胜一边回禀,一边小心地看着楚今安的脸色。 其实也没什么可看的。 楚今安脸黑沉如锅底,这种一次次差点就找到,却又失之交臂的感觉,实在是要逼疯他! 为什么每次!每次衡月都能提前一点知道,然后跑掉! 为什么,她每次都要跑掉! 这回也很明显,不管是谢琅还是那明镜,肯定是察觉到了什么,衡月才会故布疑阵,提前离开! 为什么,她就非得要离开自己身边! 楚今安想不明白,周身气压便更低了下去。 天子一怒,在场之人顿时连呼吸都屏住了去。 别说喧哗,半晌,静的连掉地上一根针都能听到。 最后还是楚今安默不作声转头走了,众人才渐渐恢复了呼吸,又面面相觑。 前面的人已经盘查了大半,只剩一点,楚今安却看也不看这些人,直接翻身上马。 他这几日接连遇到影响情绪的事情,又被刺杀,与前朝周旋,还要应对来自慈宁宫的种种试探,这会儿再连衡月最后一点痕迹都失去,便有些失控起来。 马蹄声越响越急,廖忠着急追不上,便知不妥。 他连忙吩咐心腹去请刘院正进宫,才要再勒紧马缰追上去劝劝楚今安,却见前方明黄色的人影晃了一晃,忽然就从马上跌了下来! “皇上!”廖忠撕心裂肺大喊一声,便是再着急再快,也已经来不及! 众目睽睽之下,楚今安竟直接从马上摔了下来! 他落在地上,甚至还弹起来一下,廖忠觉得重锤般的声响就砸在自己心头上。 廖忠连滚带爬地跑过去,手伸到半空,却又不知道能碰楚今安哪里,只能徒劳地喊着“皇上!皇上啊……” 李得胜也是差不多狼狈的模样,他简直不敢相信:“怎会如此?皇上骑术了的,怎会摔下马?!” 他喊得撕心裂肺,“是不是马上被动了手脚?是不是又有人要害皇上!” 廖忠却知道得比他多一点。 楚今安骑术是没问题的,但…… 刚刚在后院,廖忠便瞧着楚今安情绪不对,而经过之前被刺杀的事情后,楚今安今日再出宫的时候已经知道让侍卫走在前头了。 但刚刚,就刚刚,楚今安却像是完全忘记此事一般,急吼吼的上了马便跑到了最前面。 廖忠不敢说皇上的马一定有问题,但他觉得,或许,皇上的问题更大…… 百姓中有些蠢蠢欲动的声音,廖忠推了李得胜一把:“在这里瞎猜有什么用?还不快去将人都扣下!皇上出事,谁也不许乱传话!” 李得胜像是终于回过神来,他摸一把脸,将眼泪擦干,起身时还习惯性地怼了廖忠一句:“你也是,该管好的人管管好!” 廖忠懒得搭理他,正好此时,楚今安缓缓睁开了眼睛。 “皇上!皇上您怎么样?”廖忠激动的喊道。 楚今安还未说话,唇角便溢出一丝血迹来。 他轻咳几声:“朕无碍,扶朕起来……” “皇上,您从疾驰的马上摔下来,可不能掉以轻心……等刘院正来诊过再说吧!” 廖忠担心地建议道。 楚今安却摇了摇头。 他一边轻咳着,一边扶着廖忠的手站起身来。 “朕不能在这里倒下,朕……还要重新上马,离开,让旁人都看到,朕无事。” 第212章 楚今安咽下涌到喉间的鲜血,努力将话说的清楚。 他是大盛的皇,若是真的孱弱,也万不可能被旁人知晓! 正如……衡月的存在。 第155章 她是他的弱点,便不能留 若被旁人知晓,他楚今安因一个女子的存在而心神大乱,甚至引动余毒,那不止他有危险。 衡月亦是。 而此事若被安王察觉,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楚今安也清醒的知道,自己今日这般不管不顾地封了无垠寺实在太过不理智。 但……没有办法。 下令之前,楚今安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不能让衡月跑了。 一切都不必再管!必须尽快将衡月找到!留下! 这会儿冷静下来,楚今安自然知道自己做的多么荒谬。 简直……不像是他能做出的事情。 楚今安忍不住笑了一声。 他抬手,双手放在唇间,吹了一声长长的口哨。 将血腥味和咳嗽一起咽下,楚今安面色苍白却淡然的拉住疾驰而来的骏马,翻身而上。 马儿轻啼一声,楚今安淡然地夹了夹马腹。 低头看向担心之际的廖忠,楚今安低声道:“吩咐马车在拐弯那里等朕。” 廖忠连忙应是,到底还是不放心:“皇上慢一点!让侍卫先行。” 楚今安点点头,又恢复成那种高高在上的样子,骑马缓步前行。 廖忠连忙回身叮嘱人准备马车,又匆忙爬上自己的马,跟在楚今安身后一步远的地方,努力不让自己的担心太过明显。 李得胜那边更是小心翼翼地跟随着,前前后后将楚今安围了个严实,之后又被楚今安瞪了几眼才反应过来,又连忙将人撤回来一点。 就这样,楚今安硬撑着挺直脊梁,离开无垠寺之后才稍稍放松一些。 一放松,他就又咳个不停,好在马车就在前面等着。 廖忠和李得胜连忙一起将楚今安扶进马车,之后眼睁睁看着他们皇上几乎连坐都坐不住,整个人直接倒在了椅子上,又都齐齐湿了眼眶。 楚今安却笑了一笑:“朕无事。” “皇上……”廖忠欲言又止。 楚今安却笑道,“死不了,不就是无事?” 这话说的,两人齐齐跪了下来,脸色发白,不敢多说一个字。 楚今安闭了闭眼睛:“明镜……” “皇上,奴才怀疑,明镜已经带着衡月姑娘出京去了……”李得胜小心翼翼地说道,“那无垠寺的山脉,原就建在京城边上,若从后山下去,只怕走不了多久,便出了京城。” 这话说完,马车里又是安静下来。 半晌,楚今安才轻轻应了一声:“嗯。” 他努力将身子做起来一些,一边轻咳,一边说道:“随她去吧,人……不必再找了。” “皇上?”廖忠和李得胜齐齐震惊,都抬头看向楚今安。 楚今安却笑了一下,只是那笑中全是冷意和薄凉:“她既非要走,朕还能做什么?” 一朝之帝王,难道还能卑躬屈膝,苦苦求一个女子留下? 绝无可能。 她要走便走,他不过是少一个可以驱使的宫女,又能如何? 这般想着,努力忽略心中莫名的难过和失落,以及他实在不想承认的无奈,楚今安淡声道:“将人都撤回来,不必再管她如何。” “朝中用人的时候多得很,为了她,实在不值当。” 楚今安嘴里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却哄得自己都信了。 衡月反正已经出京,在明知他或许已经受伤,又在找她的时候,却还是毅然离开。 他还能做什么? 罢了…… 就罢了吧! * 一个月后。 与京城距离不到十公里的小镇上,衡月一身粗布麻衣,一手撑着腰,边走路边轻轻喘着气。 “节,勒,休息!”小梅在旁边又着急又含糊地说着。 衡月却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什么?” “节解勒了!就!休息!”小梅的语言已经流畅了很多,但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肯说话。 衡月便想尽法子逼她开口。 毕竟明镜说了,要让小梅多说话才行。 小梅担心衡月,见她不肯听自己的,自然话就多了。 这一路走来,“姐姐”两个字的发音,已经清楚了很多。 眼看着已经到了明镜的住处,衡月笑着拍了拍小梅的手背:“好,姐姐这就休息。” “气人!”小梅不高兴地喊道。 门应声打开,明镜依旧是一身袈裟地站在那里,笑吟吟双手合十:“夫人,小梅。” 小梅轻哼一声,越过衡月率先进去了院子。 衡月却笑了起来。 明镜也见怪不怪:“夫人又欺负小梅了。” “逗她多说几句话罢了。”衡月笑道。 进了门,她将手中的袋子递给明镜:“还要劳烦你。” 明镜看了那袋子片刻,抬手接过,却不似之前一般什么都不说,反而问道:“你每日辛苦刺绣换来的银钱,要省下一半送去给你的母亲,那以后你的孩子又该怎么办?” 衡月顿了一下,下意识低头看自己隆起很高的小腹。 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她腹中的孩子仿佛知道自己安全了似的,忽然就长得极快。 第213章 也是这个月,明镜才确定,衡月腹中所怀,乃是双胎。 大约半个月之前,衡月忽然发现,守在自己家中附近的人都不见了。 她试探着给母亲送了一封信,确定无人来寻她之后才放下心来。 只是……不知皇上为何会忽然放弃寻她,大约是察觉到她的不值得了吧。 也是自那之后,衡月隔三岔五便要请明镜帮忙,送些银子回家。 她如今日渐憔悴,腰腹隆起,这般实在不敢去见母亲,让她担心。 明镜这次却道:“贫僧略通医术,也能帮你接生,但带孩子坐月子,贫僧实在不通一点儿。夫人不若归家,与母亲生活在一起,以后也会互相有个依靠。” 衡月知道,他说得对。 但是……她实在实在不想让母亲担心。 落脚在这个小镇,也算偶然,只是住下之后,衡月才发现,竟然离自己家这么近。 她想回去却又不敢,只能安慰自己,实在不行,等孩子生下来再去见母亲吧。 而以后的营生,衡月也有了主意。 她笑道:“这次过来便是要与大师说,北街的店面我已经盘了下来,准备改成包子铺,想来,不用几日便能开张了。” 第185章 龙凤胎?! 衡月在膳房当值八年,小梅也算熟悉灶上的事情。 两人一起开个包子铺,再煮点粥,面条什么的,小小一个铺子应该能做的起来。 明镜却是有些惊愕:“你……你们还真就准备在这里,不回去了?” “回去哪里?”衡月比他还惊讶。 明镜忍不住又看了看她的肚子。 他医术不错,已经能把出衡月腹中是一男一女的龙凤胎。 这可是皇长子啊!衡月竟真的不想回去了? 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便是他这个一心向佛的人,都忍不住有些意动。 明镜想劝的话在嘴里打了几转,到底还是咽下,点头应道:“好。” “大师有时间便来吃包子呀。”衡月笑颜如花,确实实实在在的轻松。 明镜又看了她片刻,才再次点头:“好。” “药!”小梅在不远处着急的喊着,明镜像是才回过神来,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与衡月道,“今日给夫人和小梅的药还未配好,贫僧先去。” “劳烦大师了。”衡月也双手合十,微微弯腰行了一礼。 她和明镜一起进了门,院门和好的瞬间,两人都并未察觉到不远处的一双眼睛。 当晚,楚今安拿着暗卫传来的密信,险些折断了手中的笔。 “已经显怀了……”楚今安咬牙切齿,一字一句说的实在是烦躁的很。 他使人在京城周围找了一个月,好不容易才找到人! 而此时他才终于能确认,衡月真的有孕了! 廖忠跟在一旁,自也听到了楚今安的话,当即惊讶道:“衡月姑娘真有孕了?” “四个多月,已经显怀……” 楚今安捏着纸的手轻轻颤抖着,他霍然起身,但刚走了一步又停下来。 “不去将衡月姑娘接回宫吗?”廖忠也跟着走了一步,见楚今安停下还很是不解。 楚今安抿紧了唇。 他如何不想将衡月接回宫? 但一次次,很明显,衡月不愿意回宫。 要强迫她回来吗? 楚今安左右犹豫,偏廖忠此时说道:“皇上,衡月姑娘那身子……生孩子本就是一脚踏进鬼门关的事情,皇上可不能任由衡月姑娘任性啊。” “……刘院正说,孕妇要心情好,对孩子才好,对她自己也好。”楚今安犹豫道。 而且…… 苏太后和明亲王现在有些要反扑的意思,之前那些刺客就是苏太后的人。 楚今安倒是不担心自己护不住衡月,但在宫中,孕妇和婴孩实在是最脆弱的群体,后宫阴险手段又防不胜防,他多少还是会担心。 现在他们觉得,对付了自己,就能稳操胜券,再无后顾之忧了。 可若被他们知道,衡月已经怀了龙嗣,只怕行动会更疯狂。 楚今安闭了闭眼睛。 “皇上……奴才愚钝,有一事实在想不通。”廖忠愁眉苦脸,似乎真的纠结许久了,“衡月姑娘不是安王的人吗?她现在这般,又,又出宫去了……还怎么探听皇上的消息啊?” 楚今安微微顿了一下,廖忠继续说道:“原本这应该是大好机会呢,衡月姑娘有了身孕,皇上总归会多宠爱她几分……” 见楚今安表情微变,廖忠连忙请罪:“奴才妄议皇上心思,求皇上责罚。” “不是此时。”楚今安沉声道,“或许,朕想错了。” 他想错了什么? 廖忠不明白,却也不敢再问,只继续低头等着楚今安吩咐。 楚今安却没再说什么,反而让他去叫了李得胜来。 * 衡月的包子铺很快开了起来,正是初秋,早晚天气微冷,热气腾腾的包子铺就立在路边,夹杂着难以忽略的香味,格外吸引人。 但到底这只是一条巷子,来往行人并不算太多,生意不好不坏,却也足够衡月和小梅两个女子生活。 “正好也不算太忙,不然娘子这双身子如何受得了哦!” 请来打扫卫生的魏家婶子一边麻利的刷着碗一边与衡月说道。 第214章 坐在一旁正在吃包子的明镜开口纠正道:“三身子。” 衡月只觉得好笑,旁边奋力揉面的小梅却跟着点头。 也是此时,一个男子走了进来。 旁人来买包子,目光都是先看蒸屉都,他却先扫了衡月几眼,目光尤其落在她肚子上几息,才看向蒸屉:“都有什么馅儿的?” 来了客人,衡月自然连忙过去招呼,便也没注意那人进来后的异常。 明镜却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包子。 他懂功夫,自然也看出来人下盘极稳,肯定是个高手。 但那人买了包子便离开了,并未多留,明镜还是戒备的等了片刻,见果真无恙,才缓缓放松下来。 不远处的拐角,楚今安正站在一颗树下,静静看着在包包子的衡月。 从前那八年,她在膳房中,也是这般的么? 蒸汽熏的她脸颊绯红,大约因为身孕,她脸上也圆润了些,比从前更好看。 这会儿她正温柔笑着看着身边的小宫女。 那是,楚今安没见过的笑模样。 他手指紧握成拳,心中那个猜测又在蠢蠢欲动。 刚去买了包子又绕了一大圈的侍卫走过来,低头将纸包双手奉上:“皇上。” “嗯。”楚今安接过纸包,又看一眼衡月。 “皇上尽可放心,姑娘身边有个高手。”那侍卫耿直的说道。 楚今安顿了一下:“那个和尚?” “是。”侍卫应道。 楚今安抿了下唇:“到底不便。”片刻后,他又叹了口气,“按朕之前所言,将需要的人找全,一个月之内,都办好。” 说完,他自己还是有些发愁。 衡月的产期应是在新年前后,那会儿正是最冷的时候。 瞧着她如今也不是多么宽裕的模样,自己如何能不动声色的送些银子给她? 踌躇着回身上了马车,楚今安还想回头再看一眼,却知道再看也无用。 还不如尽快回宫,将苏太后和明亲王都按住,让他们老老实实的,到时候宫内一切都好,他就可以直接将衡月带回去…… * “最近搬来很多新邻居。”明镜一边说着,一边注意看着衡月的表情。 衡月有些不解的“嗯?”了一声:“怎么了?” 她最近实在忙的厉害,白日里蒸包子,晚上还要做刺绣。 实在是接的绣活忽然给她涨了钱,让衡月舍不得丢掉。 也因此,并未察觉到周围的变动。 倒是魏家婶子应和道:“是啊,之前好几家都空着,最近倒是都住满了……” 话没说完,一辆青棚马车粼粼而来,又停在包子铺门口。 一刻钟之后,与人寒暄片刻,又卖出半屉包子的衡月呆立在原地,半晌没动。 倒是魏家婶子嘀咕着说道:“昨日才搬进来一个大夫,今日又搬进来一个产婆,还有伺候产妇的熟手……怎就这般巧,像是都为了娘子来的一般。” 第158章 “不知怀了谁的孩子” 魏家嫂子所言,正是衡月所想。 实在是,都太巧了。 而且对方是做什么的,还都要在言谈之间,像是不经意一般地让她知晓…… 衡月眨眨眼睛,看向小梅。 小梅面色比她的还难看,半晌才低声道:“味道。” 或许安排之人并不知晓,在宫中待久了的宫人身上是有一股香料的味道的。 大约是宫中诸位主子都爱用香,宫人来来往往,便总能沾染一些。 莫名其妙的,便成了一股说不清,但一闻就能分辨得出的味道。 刚刚那两位,便是在宫中待久了的姑姑…… 是,皇上的安排吗? 皇上……不想接她回宫了? 衡月今日难免有些心烦意乱,蒸包子时还险些被烫到了手。 包子铺打烊得也早了些,回到住处,衡月坐在床边,呆呆看着窗外。 她不明白楚今安在想什么。 不对,她一直都不明白楚今安在想什么。 但这次,对方明明知道她已经有了身孕,也安排了大夫和产婆过来她身边,却并不打算接她入宫…… 或许是,之前她两次跑掉,让他彻底放弃了? 或许是,皇上现在只想要这两个孩子,并不想……要她了…… 衡月垂下眼睛,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也是,她……并无什么特殊,不过是个女子罢了。 任谁都能代替…… 衡月垂下眼睛,心中五味陈杂。 明明是她想要的结果,但真的这般了,衡月却又觉得难受。 “真是矫情……这般生活不好吗?”衡月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努力让自己想明白些。 其实也好,皇上至少是相信她腹中孩子是他的。 至少,他还愿意要孩子。 正想着,腹中又轻轻动了一下。 衡月顿了顿,抬手摸过肚子。 她怀了两个孩子……如果,如果可以的话,皇上能不能留一个女儿给她? 但是转念一想,原本应该是公主的命格,却要跟着她这个做包子的娘,也太惨了。 便罢了,皇子龙孙,便该生活在宫中。 而且这是皇上仅有的两个孩子,皇上……应该会很看重他们吧? 第215章 只是多少有些不舍。 衡月这几日便总时不时轻轻摸一下肚子,只是随着月份增加,她怀着双胎的身子实在不能久站,明镜便特意帮她做了一个高些的椅子,让她可以坐着蒸包子。 与苏太后斗得难分难舍的楚今安听到这个消息后简直要气死:“她就那般缺银子花?都五个月了,还不肯休息!” 当日,衡月便被告知,她的一幅绣品被京中贵人看中,给了她十两金子。 ……原本还没有想多的衡月看着那金锭子,终于明白了。 为何会忽然给她的绣品涨价,为何会忽然有贵人能给她十锭金子。 估计与正好搬进来的那些人一般,是同一个人的安排…… 他,他这到底是何意? 衡月实在搞不懂。 但除了心中有些惶惶不解之外,这段日子衡月过得真的还算踏实。 有事情做,有银子挣,孩子也在一天天地好好长大,衡月觉得很幸福。 她格外珍惜与孩子在一起的日子,每晚都要对着肚子说好久的话。 只可惜她实在不配做皇子的母亲,与这两个孩子的缘分,大约也只止在生产前吧…… 又一个月过去,已经有孕六个月的衡月肚子极大了。 她弯腰都难,小梅便不让她再往包子铺去。 明镜被小梅拉来和面,小梅则学着衡月的样子包包子,味道也还算不错,只是卖相差了点,好在邻居街坊都不太计较,销量并未下跌。 只是明镜与衡月道:“双胎很少能有足月生产的,七个月的时候便要小心预备着了。” 或许,还有一个多月,衡月就能见到自己的孩子了。 就怕初次见到,或许就是诀别。 大约是被这般的情绪影响,这段时间的衡月总也忍不住悄悄流眼泪。 她反复劝着自己,可今日劝好了,明日又要难过许久。 甚至,她开始很是想念皇上。 已经半年没见过他,衡月不敢去想,如今宫中是不是又有了得宠的新人,是不是又有了新的后妃,或者侍寝宫女…… 不想,便当一切都不知道,不存在,总算能好过一些。 衡月勉强撑了半个月,这一晚实在情绪崩溃,抱着小梅哭了许久,哭得小梅吓坏了,甚至没忍住动用了明镜给她的紧急传信的火箭。 谁知,就是这不该存在与普通人家的火箭,引来了不该来的人。 明镜前脚才踏进来,院门便被人一下子踹开,几十个黑衣人就这么闯了进来! 便是明镜功夫再好,也双拳难敌四手,小梅又没学过功夫,只靠力气拖住两个,却也护不住衡月。 衡月想起最早搬进来的“邻居”,也不硬抗,将家中能砸的全都砸碎了去,希望能被那些人听到! “摔碗!小梅,大声喊!”明镜察觉到衡月的企图,也跟着喊道。 小梅马上嘶声尖叫起来:“啊——” 衡月拖着沉重的身子,跑也困难,躲也没地方躲,眼看着便要不敌,她的“邻居们”总算赶了上来。 与此同时,宫中的楚今安收到消息:“明亲王出京去了?” 他豁然起身:“他去哪里了?这个时间,他出京做什么?” 第一时间,楚今安便想到了衡月。 实在是最近苏太后节节败退,眼看便要被他彻底压制。 或许对方想殊死一搏,竟查到了衡月? 算算衡月的身孕时间,楚今安不敢耽搁,连忙也跟着出京去。 “皇上!十三传来消息,衡月姑娘遇刺!” 半路上,楚今安便接到了他最不想听到的消息! 他咬牙切齿:“加快速度!再快一些!” 可他到底晚了一步! 等他赶到的时候,被派来护着衡月的侍卫几乎全都受伤了。 而衡月却被楚今阳抓住胳膊,半坐在地上,努力护着肚子。 “三弟!” 楚今安养声喊道,吸引楚今阳的注意力,“大晚上的,三弟怎么来了这里?” “皇兄这话问得有意思,臣弟来此,还不是怕咱们楚家的血脉流落在外。” 楚今阳似笑非笑的说道。 楚今安看了眼始终低着头,不肯看自己的衡月,面色微冷:“三弟这话是何意?不过是个不检点的宫女,不知怀了谁的孩子,也值得三弟跑一趟。” 这话说得轻巧,却让正在挣扎的衡月如坠深渊。 第159章 楚今安不想要这个孩子? 衡月抬眸,不敢置信的看向楚今安。 但楚今安的表情实在淡定的很,仿佛他也只是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却是将在场众人的心都高高的提了起来。 楚今阳愣了一下,又嗤笑出声:“是么?若不是皇兄的种,皇兄又何必费心费力,安排这许多侍卫住在周围保护?” “若是朕的孩子,朕为何不将她接进紫宸殿好好养着,反而流落在这里?”楚今安老神在在开口。 他笑一声,“或许三弟不知,这宫女已经跑出宫半年,这肚子里,还不知是谁的孩子,朕也只是小心谨慎惯了,想等生出来之后再做检验,所以才安排了人手稍加保护。” 这话说得也似模似样,倒是让楚今阳相信了几分。 但他也马上抓住楚今安话中的把柄:“这么说,还是有可能是皇兄的孩子?” 第216章 “那又如何?朕原本也不想让一个宫女所出的孩子占着皇长子的位置,若三弟下得了手,倒是能彻底了却朕的一番为难了。” 楚今安不管是表情,还是语气,或者说的话,都实在像是真的。 便是楚今阳半信半疑,也不得不承认,事实的确如此。 若衡月所出的是个皇长子,那简直是……又一个安王。 以后还不知是如何的血雨腥风。 楚今安不想要这个孩子,也确实在情理之中。 察觉到楚今阳抓着自己的力气都松了些,衡月心底更沉。 所以……所以连楚今阳都知道,楚今安说的是真的,对吗? 她反复劝说自己,楚今安这般说,却不一定是这般想的,或许他只是为了让楚今阳相信,好保自己安全。 ……但衡月实在看不出一点点虚假。 楚今安的淡然和无所谓,就摆在那里,任谁都能看到。 而且,他也确实一直不想要她的孩子…… 避孕之药做了一瓶又一瓶,这次怀上,也只是个意外而已。 他知道她在这里,未曾出面过,未曾带她回宫,未曾……表示一点关心。 衡月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情的大手握住,捏一下扯一下的,只让她又酸涩又难受。 “皇兄这般无情,可是让小宫女伤心了。”楚今阳也在看着衡月的反应。 但见她伤心的模样不似作伪,楚今阳忍不住笑起来。 他似嗔似怪的看向楚今安:“皇兄也实在狠心,如此可人儿也舍得这般对待。” 说着,楚今阳微微弯腰,抬手捏住衡月的下颌,戏谑开口,“本王不嫌弃你生过孩子,愿意以侧妃之位娶你,如何?” 衡月根本没听楚今阳在说什么。 她只垂着眼,完全陷在自己的难过中。 楚今安轻轻抿了下唇,带了些不满地看向衡月——她竟没第一时间拒绝? 她难道,竟然真的在考虑? 楚今安心中不满,开口时难免冲了几分:“三弟实在不挑,这般的也愿意要么。” 衡月身子轻轻一颤,抬眸看楚今安一眼,又重新低下头去。 小梅瞧得心焦,忍不住冲过来,想将衡月扶起:“坐地,凉……” 她话说的含糊,但也被楚今安听到了。 这次楚今安的眼中终于有了旁人。 他看了明镜一眼,心道这人倒是有几分本事,竟能让哑巴开口。 楚今阳还拽着衡月,见小梅过来,下意识便用了些力气,将衡月从地上拖起来一些。 小梅又从另一侧拽了一下,拉的衡月又踉跄了一下。 “啊……”衡月忽然轻呼一声,但正好楚今阳又在高声说话,竟无人听到她的呼声。 但两股力气的拉扯,让她感觉腹中也像是被拽了一下似的,竟有些抻着的疼。 嘶嘶倒吸着冷气,衡月忍不住目光在场中逡巡,想找人求助。 她知道自己应该是找明镜的,一直帮她把脉保胎的都是明镜。 但下意识的,她的目光还是先看向楚今安。 楚今安正好也在看她,但却是眼神极冷,又带了些不满。 衡月顿了一下,简直疑心自己看错了——她却是没细听,楚今阳正在侃侃而谈生过孩子的女人玩起来是不同的味道,他很喜欢之类的污言秽语。 楚今安的不满不是对她,也是对她,虽然没有道理,却是实在忍耐不住:“楚今阳!” 楚今阳的话一下子被打断,他略有些不悦,才要开口,便听到细细碎碎的呻吟声。 明镜已经从角落里走了过来。 刚刚的打斗中,他受了不轻的伤,这会儿一边轻咳一边蹒跚的走过来,开口却吓了众人一跳:“夫人你动了胎气,怕是要生了。” 不大的院子,不少的人,却在瞬间静寂。 也是因此,衡月的痛呼才被众人听见。 楚今安下意识走上前一步,又在楚今阳的目光中硬生生停下了脚步。 他喉结几番滚动,开口欲言又闭嘴,还是廖忠提醒道:“是不是,该去将产婆找来?” “王婶儿!”小梅被提醒,不必人吩咐,蹦起来便往外跑去。 她一条小腿受了伤,此时跑起来一瘸一拐的,却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速度飞快。 廖忠急的拍大腿,怎么就没个腿脚好的机灵点跟上去啊! 那边衡月已经痛到脸色惨白,汗珠大滴大滴的落了下来,整个人直往地上滑去。 偏楚今阳还抓着她一只胳膊,这让她倒也倒不下,整个人被拽拽着半坐在那里,瞧着非常可怜。 楚今安再忍不了,趁着楚今阳还没反应过来,快走几步上前抓住楚今阳的手用力一握:“松开!” 将楚今阳甩开后,楚今安眼疾手快的抱住就要倒在地上的衡月。 也是这么一趟,楚今安却皱了眉:“你不是才有孕七个月?怎肚子这般大?” “双……双胎……”衡月感觉自己周围所有一切都嗡嗡糟糟的,但楚今安的每句话,她都能听到耳朵里。 当即也就下意识的回道,“一男……一女……” “贫僧几日之前帮夫人把脉,原以为还要过段时间才生产……”明镜终于也走到了衡月身边,双手合十说道。 “那她今日……” 第217章 “动了胎气了,还是尽快先进屋吧。”明镜说着,到底还是皱了眉。 楚今安不管更多,一把抱起衡月便往屋里走去。 身后,楚今阳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有孕七个月?皇兄,那这就是你的孩子啊!” 说着,他也要跟进屋子里来,却被楚今安凌冽的眼神制止。 第170章 催产药 只愣了这么一下,屋门便被明镜大力关上。 楚今阳后退一步,摸摸鼻子,嗤笑一声,抬手又要推门,却被廖忠扑过来抱住腿。 “哎哟,王爷,这女人生孩子可不吉利得很,王爷还是莫要进去了吧!” 廖忠陪笑道。 楚今阳似笑非笑看他:“狗仗人势的奴才,本王非得要进,你还能拦住我?” “哎哟,王爷这话说的,奴才哪里敢拦您啊——” 一边说着,廖忠一边眼尖地看到了跑回来的小梅。 他连忙推着楚今阳就往外走,动作之间也不留情面了,倒是推得楚今阳一个踉跄,差点站不住倒在地上。 小梅便像是一阵风一般,拉着那产婆从他们身边“嗖”地就过去了。 楚今阳回过神来,再看廖忠的时候简直咬牙地笑:“好,你这狗奴才倒是好得很。” “奴才知错,冒犯了王爷,定会找皇上领罚。”廖忠说着,却还是站在门口,继续挡着楚今阳的路。 楚今阳哼笑出声:“也罢,到底是本王第一个侄子,本王就在这里,等着迎接好消息!” 刚刚他也听到了,才有孕七个月便要早产,呵。 他也是做父亲的人,自然知道怀胎九个月才是瓜熟蒂落,七个月?怕是要活不了了。 他就在这里,等这个好消息了。 屋里,衡月疼得已经神志不清。 她抓着楚今安的手,双目无神,嘴里却一直在喃喃着什么。 楚今安弯腰去听,却只听见她在喊“皇上”。 心脏猛地抽痛,楚今安咬紧牙,扭头喊道:“廖忠!让刘院正尽快过来!” “是!”廖忠大声应道,招手叫了个小太监让他快去。 楚今阳抱臂哼笑一声:“怎么,真活不了了?” “哎哟,王爷,这地儿风大太阳大,王爷还是另外找个地儿休息吧。”廖忠皮笑肉不笑说道。 楚今阳才要回怼,就听到屋里一声惨叫。 他吓得一个激灵,廖忠也“嘶”的一声回头去看。 衡月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疼痛激得险些崩溃,她哭喊起来:“好疼,好疼!” “衡月,衡月!”楚今安吓一跳,连忙握住她的手,见到她已经没有反应,便回头去看明镜和产婆,“都愣在那里做什么!没见她已经这般疼了吗!” “皇、皇上……”产婆颤颤巍巍开口,“这,产房不吉利,皇上不若还是出去稍坐吧?” “就当朕不在,快,该如何便如何!”楚今安怒道。 产婆吓得手抖:“这,这……” “那皇上先放放手,贫僧给夫人把把脉。”明镜上前一步,拱手说道。 楚今安这才发现自己抓着衡月两只手,他连忙松了一松,让开点位置让明镜靠近。 “胎位不正,胎气不稳,麻烦了。”明镜自己喃喃,转身对焦急等在一旁的小梅说,“贫僧开一副催产药,你快去抓来熬好。” “快!”楚今安却又喊道,“廖忠!” 廖忠站在门口应了一声,听楚今安说让他寻个会骑马的侍卫去取药,连忙应下。 催产药熬好的同时,刘院正也来了。 楚今安顾及还有旁人,也只能问道:“快看看衡月,她身子向来不好。” 而一搭上衡月的脉,刘院正就“啊呀!”一声,瞧着表情很是凝重。 明镜却是有些好奇的站在一旁,似乎是想看看刘院正怎么说。 “这,皇上,这……”刘院正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 正好小梅将催产药端来,他一闻便道:“此药对症,快快给衡月姑娘喂下!” “朕来!”楚今安看的着急,抬手接过药碗,扶起衡月时却又温柔小心极了。 迷迷糊糊喝了一嘴苦药,衡月哭了一声,因听着楚今安温和的劝着才勉强将药都喝下。 “此药极烈,应该见效很快。”刘院正话这么说着,明显脸上表情却极为担心。 明镜瞧着,主动开口问道:“这位是太医院院正?” 见刘院正点头,明镜也不客气了,直接说道:“贫僧一直瞧着,夫人身子还算挺好,但腹中男胎却似乎有些不稳当?” 刘院正闻言倒是有些诧异,他看了明镜一眼,欲言又止,却只看向楚今安。 楚今安这一瞬间明悟! 那毒!这些余毒! 孩子…… 他身子摇晃了一下,还是刘院正扶了一把才勉强站住。 闭了闭眼睛,楚今安无话可说。 “臣会尽力,但……还求皇上,有个准备。”刘院正低声说道。 楚今安再开口时,声音却嘶哑很多:“朕知道了。” “不是,那男胎虽然有些孱弱,但并无性命之忧呀?”明镜有些奇怪道。 楚今安此时没有心情说任何话,加上大约是催产药起了作用,躺在床上的衡月开始断断续续地痛吟起来,更牵扯了他的心神。 第218章 刘院正回身叹道:“此事说来话长,只是……哎。” 明镜福至心灵地看了眼楚今安,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是贫僧冒犯了。” “你医术很是不错,师承何处?”明知不是时候,刘院正还是没忍住问道,“刚我瞧着,衡月姑娘的身子被调理得好了许多。” 明镜还未回答,那边楚今安已经不耐烦吼道:“闲着无事要叙旧便滚出去再说!” 刘院正马上不敢说话了。 他拉着明镜,背对着床铺站在门口的方向。 这般,若有事也能应对及时,又不至于坏了规矩。 哦……说起规矩,他伺候过先帝那么多嫔妃,得了泼天宠爱的他也不是没见过。 但无一人,能在生产的时候还让先帝守在身边的。 听着身后楚今安明明担心,却还是努力温柔下来的声音,刘院正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 这位主儿,不得了啊。 尤其现在又要生下皇长子,哪怕是个胎里弱的皇子,日后只怕也要有大造化了。 “好好,娘子用力,马上就能出来了!” 产婆的安抚,衡月一句也听不到,她还是只能听到楚今安的声音。 楚今安让她吸气她便吸气,让她用力她便用力。 泪眼朦胧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衡月长长憋住一口气之后,脱力的躺在那里,开口却只说道:“皇上,这真是您的孩子……” 第150章 龙凤胎! 楚今安一愣。 他甚至都要忘记刚刚自己在外面哄着楚今阳时说的话了,此时被衡月这么一说,他下意识道:“朕知道,这就是朕的孩子。” 却不想,只因他承认的这一句话,衡月心情一松,竟就直接昏厥了过去! 才被产婆接住的婴孩有气无力的哭了两声,伴随着产婆惊喜的声音:“皇上!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是个男孩!是皇子,是皇子!” “好!好!”楚今安一边是大喜,一边又担心的很。 他去推衡月:“月儿?月儿怎么了?” “哎呀,这腹中还有一个!娘子用力啊,这孩子头还未出来呢!” 产婆只瞧了一眼便大惊失色! 而此时,楚今安也察觉到不对。 他掰过衡月的脸,细看之后才发现她竟已闭目锁气,仿佛不行了一般! “衡月!衡月!”楚今安大惊! 刘院正和明镜齐齐转过身来,均大步来到窗前。 “不好,衡月姑娘闭气过去了!”刘院正说着便要去掏银针,明镜却已经出手如风,在衡月几个大穴上都点了几下! 衡月嘤咛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皇上……”她一眼就瞧见抱着自己的楚今安,缓声喊完,才忽然想起,“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娘子别怕,小皇子已经平安降生,娘子再加把劲儿,小公主马上就出来了!” 产婆按捺住慌乱,温声安抚衡月。 小皇子也从小梅手中被送到明镜怀里,刘院正连忙围了上去,给小小婴孩把脉。 双胎原就长的小,又是早产,此时那小皇子看起来像只猫儿一样,蜷缩在那里竟是动也不动。 两个医者忙着给他把脉诊断,另一边,衡月在楚今安的鼓励下,终于将第二个孩子生完。 “是个小公主!皇上大喜,恭喜皇上,这是龙凤呈祥的喜事啊!” 产婆简直喜出望外! “过程凶险,但结局甚好,月儿,辛苦你了。”楚今安将衡月被汗湿的头发捋到一边,声音温柔的能滴出水来,“咱们有孩子了,月儿。” “我……皇上,奴婢想看看……”衡月累的眼睛都要挣不开了,却还是撑着,看了一眼两个孩子。 都是小小的,皱皱巴巴的,瞧着不甚健康的模样。 衡月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要落泪。 产婆连忙道:“哎哟,刚生完孩子,娘子可不能哭呀!对眼睛不好的!” “皇上,奴婢无用,孩子竟这般……丑……”她费力才说出最后一个字。 虽然母不嫌子丑,衡月是不嫌弃,却怕楚今安不喜欢。 她可怜兮兮的去勾楚今安的手指,却见他一愣之后,无奈的笑了起来。 “你呀。”楚今安疼惜的点了下她的鼻子,“孩子很好,健康平安最好。” “朕想着,他们既然是一母同胞,便先起个康宁的小名儿,只盼着他们能好好长大才好。” 楚今安说着,心中叹了口气,却还是温和安抚衡月,“辛苦你了,先睡一会儿好不好?” 衡月也实在撑不住了,勾着他的手指,都来不及应一声,便闭上了眼睛。 那边刘院正还在看着小皇子,小公主安安则由小梅抱着,被明镜诊脉。 楚今安看着这一屋子人,只觉得心中满的要溢出来了。 再一看,廖忠正站在门口,傻乎乎地抹着眼泪还笑着。 瞧见楚今安在看自己,廖忠“哇”地就哭了出来。 他一下跪在地上,对着楚今安叩首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上……呜呜呜皇上,太好了……” 楚今安便也跟着笑了起来。 刘院正心事重重地放下手,便是孩子的身体实在不容乐观,他却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确如明镜大师所言,孩子性命无忧。”刘院正轻声开口,再看怀里的小不点,忽然也落下泪来。 第219章 楚今安这一路走得,实在太难了。 二十二岁的年纪,别说在皇家这般看重子嗣的地方了,便是寻常人家,哪怕是穷苦人家,也该成亲生子了。 但楚今安却每日里,连活着都几乎成了奢望。 到如今,终于得了一双儿女,却也是这般艰难…… 廖忠和刘院判哭得伤心,那边明镜有些不解,把两个孩子的手握来握去:“贫僧瞧着,小皇子和小公主瞧着虽然有些体弱,却都是安康的模样,这……” 刘院正摆摆手,又点头:“是,虽然都是早产,好好养着定会无忧。” 楚今安也难得的眼圈微红,终于放心下来。 只是这般,竟是两个孩子,而且早产这许久,乳母还需快些找…… “皇上快给小皇子和小公主定个乳名儿吧。”廖忠擦擦眼睛,笑着问道,“奴才实在太高兴了!” 楚今安却低头看了看衡月:“等她睡醒再说吧。” 事情还有很多,孩子,乳母,宫中一切还要安排。 而外面,还等着一个楚今阳。 楚今安闭了闭眼睛,再看一眼衡月母子三人,举步出了门。 早就听到廖忠所言的院中众人,在见到楚今安的一瞬便齐齐下跪:“恭喜皇上,贺喜皇上,龙凤呈祥,天佑大盛!” “好!说的好,今日所有人都有赏!” 不管心中如何想,楚今安面上却是一派喜气洋洋。 他看着不甘不愿跪在下面的楚今阳,微微笑起:“三弟呀,朕这次可是一下超过了,竟是一日之内儿女双全了。” “皇兄的福气,是臣弟比不了的。”楚今阳也只能这般说了。 楚今安哈哈一笑,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好了,宫中事务还多,你随朕一起回宫吧。” “皇兄不再查查吗?衡月跑出来这许久,血脉之事不可含糊啊。”楚今阳意有所指。 楚今安却是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她不在宫中,却一直在朕的视线里。朕想知道什么,谁也不能隐瞒。” 这话说的! 楚今阳目光一厉,嘴角的笑却愈发深:“所以,皇兄刚刚那些话,就是在唬我?” “唬你又如何?”楚今安不甚在意的笑笑,眼神平和地看过去,“你能如何?” 事已至此,楚今阳又能如何? 廖忠不是吃干饭的,这会儿刘院正都能叫来,何况其他? 银甲军一层层包围起小院,楚今阳手下的那几个黑衣人仿佛落入大海的石子,实在不起眼极了。 楚今阳只能暗自咬牙。 他刚刚自然也发出了求助的信号,但竟无人回应! 今日这一遭,竟是他被人瓮中捉鳖了! “这些人,押下去,行刺皇嗣,等同行刺朕,不必姑息,给朕好好审!”楚今安居高临下的说道。 第172章 或许……他们没有母亲更好 “皇兄!”楚今阳不敢置信的喊道。 这些人还用再审?明显就是他的人啊! 但楚今安偏做不知,偏偏要审,他又能怎么办? 难道还能当场自爆?那才是真的傻。 面对楚今安淡淡看过来的目光,楚今阳抿紧唇,无话可说。 他只能暗中去瞪那几个黑衣人,想用眼神威胁他们莫要将自己供出,但之后到底会如何,楚今阳也不确定。 到现在,楚今阳却是有些后悔自己过来了。 楚今安面上沉着的很,心中却实在想再回屋里看一眼。 但眼下、宫中,都实在太多事情,他也不敢表现的对衡月母子太过关心。 慢慢来,他总能将一切握在手中,总能保护好自己想保护的所有人。 带着楚今阳出了小院,楚今安强迫自己没有回头去看。 但廖忠和刘院正都被他留了下来,只有心腹在这里,他才觉得放心。 * 衡月一觉睡醒,还不知自己所住的小院子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周围的几户全被廖忠买下又打通,寻来的乳母就住在周围,甚至宫人也被他从宫中调来许多,都暂时先住在这里。 侍卫自然又加了一层,小小一个院子被围得苍蝇都飞不进去。 明镜也不必回自己住处了,就和刘院正住在一起,每日早晚给衡月和两个孩子请脉,再商议用药。 还有魏大夫,也被送了来,让他想法子解了衡月体内的母蛊。 “这下咱家才能放心……”看着来来往往的宫人和侍卫,廖忠站在门口叹了口气。 衡月才醒来便听到他这句话,开口唤道:“廖公公。” “哎哟,姑娘醒了!”廖忠连忙回身笑着弯了腰,“姑娘感觉怎么样?可想吃些东西?” 衡月摇摇头,明知不该问,但大约因为现在还太虚弱,没忍住:“皇上呢?” “姑娘哎,皇上忙得很,刚刚回宫去了,但是专门将奴才留下伺候姑娘。” 不管廖忠从前怎么想的,但今日开始,衡月便是皇长子的母亲,日后身份自然大不相同。 但衡月并不这么想。 她此时醒来,脑海中印象最深的依旧是楚今安的那些话。 好不容易现在皇上承认了两个孩子的身份,但有她这么一个生母,便是孩子最大的耻辱了…… 衡月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 第220章 相比较楚今安后宫曾经的那些人,哪怕是被文美人笑称随手一点用来充数的许美人,也是四品京官的女儿。 她…… 皇子有她这般的生母,还不如没有母亲的好…… 这夜,衡月看着襁褓中的两个孩子,萌生了一个想法。 小梅伺候在一旁,瞧着两个孩子也是万分欢喜。 衡月睡着的时候,廖忠将青寻也接了过来,让她跟在衡月身边,不管能不能做些什么,至少青寻活泼爱笑,总能逗得衡月开心才好。 只是没想到,青寻和小梅竟然还挺投缘,两个小姑娘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说着什么,笑的很是开心。 衡月目光温柔地看着她们,再看看一双儿女,只觉人生圆满。 便让她贪心一些,先圆满这段时间吧。 楚今安每日都会抽时间来瞧她们母子一眼,只是第三日的时候,他有些歉意地与衡月道:“原本皇子公主洗三应是大事,但……” “奴婢明白。”衡月目光寂寥下去。 是她……上不得台面的身份,影响了两个孩子。 “待满月时,你能挪动了,能回宫了,朕再为你们大办。”楚今安温声道。 衡月愣了一下,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回宫…… 她还能,回宫吗? 可回宫之后,她又算什么呢? 大明宫的御前宫女,还是……官女子? 若是官女子,最低品阶的后妃,那她的孩子……她的孩子,只怕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做人。 还不如没有母亲。 皇上这般性子,极看重家人,目前又只有这两个孩子,应该会对他们上心的。 衡月越想越觉得就是这般,好在楚今安也并未追问她的回答,说完后便与衡月议起两个孩子的名字来。 “康宁公主怎么样?朕就盼着他们能平安健康。” 楚今安拿着一张纸,纸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都是他给两个孩子想的名字。 “至于他……先起个小名儿,平常一点,好养活。”楚今安抿唇,片刻后与衡月商议道,“就叫知柏如何?” “好呀。”衡月想到的是柏树那般坚韧长寿,一时没想更多。 正好在一旁的明镜却微微挑了下眉,但也没多说什么。 楚今安还有一事未能确定,那便是衡月的位份。 如今衡月生育皇长子和大公主,自然不能再做宫女,但她出身在此,便是楚今安再想给她抬位份也实在难做。 按楚今安所想,不如给衡月找一对养父养母,彻底抛弃从前的身份,风风光光进宫来,直接便封做妃位就是了。 只是这对人选,总还要好好斟酌。 没定的事情,楚今安便也没与衡月提起,毕竟孩子都生了,她总也不能还不进后宫。 “朕瞧着你气色也好了些,那些个补品,能吃便多吃一些,朕让人选最好的给你送来。” 楚今安再回头看看,“青寻和小梅到底年轻,你这里没个踏实人,朕也不放心,明儿先让华云过来。” 毕竟是曾经见过面的熟人,楚今安也更放心些。 衡月顿了一下,还是点头应下。 她对华云最深的印象便是,对方说她无法从宫中离开。 也不知如今再见面,会不会尴尬…… 但衡月显然想多了。 华云从前待她就是平平,如今却是似乎将她当成了主子一般,伺候得很是周到。 青寻和小梅两个小的也被她管得服服帖帖,越发有正经样子了。 衡月不知,楚今安这意思便是为她以后培养掌宫姑姑了,华云是从前王府便跟着他的人,楚今自然信任。 而小梅和青寻,估计也是要跟着衡月进后宫了,算是她的心腹。 楚今安为她打算的明明白白,只是衡月一直未往那方面想,便也未曾多加思考。 倒是廖忠隐约猜到了皇上的心思,还庆幸之前自己早早将青寻接了过来。 旁的不说,就大皇子的年龄,便已经是赢了。 青寻能伺候这般的主子,总比呆在大明宫做个小透明的好,以后未必不能搏一把。 这日,楚今安来的时候,衡月正带着两个小的在睡觉。 看着床铺上酣然而眠的母子三人,楚今安不由露出些笑来。 但很快,他又抿住了唇,眉间皱成一个川字。 廖忠这几日没回宫,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楚今安这般表情,忍不住担心道:“皇上?” “太后和老三势弱,安王倒是又想蠢蠢欲动起来。” 楚今安看着衡月,半晌叹了口气,“朕就这般原谅了她,是不是,太过轻易了?” 第173章 想立她为妃 廖忠知道不是在问自己,便只垂首站在那里,并未应答。 楚今安自言自语道:“算了,看在孩子的份儿上……日后她做了母亲,总归也能安分些。” “至少,也该为孩子着想一二吧。” 廖忠无话可说。 他就知道,皇上定会将自己劝好的。 楚今安站了片刻,没等衡月醒来便又急匆匆离开。 宫中事务繁多,他已有皇子的事情都未敢大张旗鼓地宣扬。 苏太后和明亲王倒是知道了,但这是能稳固皇位的事情,他二人也没有再与旁人说。 第221章 倒是守在外面的银甲军,又拦下了两次莫名其妙的刺杀,想来……与那对母子也脱不开关系。 几个心腹大臣都知道楚今安已经有了皇长子,都放心许多。 只是皇长子如今还流落在外,据说身体也不太好,众臣难免担心,纷纷劝说楚今安尽快将人接回宫。 楚今安便做出一副为难状:“只是皇长子生母该是如何位份,朕始终无法决定。” “那至少也得是妃位。”有大臣心直口快说道。 但也有臣子不赞同:“这,还不知是哪家的小姐……” 这意思,便还是要看出身家世了。 楚今安但笑不语,只越这般,越让人猜不透他到底是何意。 于是便有人想起了安王。 安王生母出身甚低,又不得先帝喜欢,生育皇长子后也只不过得了个才人位份,且一直没有晋升。 所以安王虽然还算有些谋略,但从未被先帝看作继承人过。 有人互相悄悄交换眼神,毕竟身为楚今安的心腹,众人皆知,皇上最不喜的、最大的政敌,便是安王。 想来,皇上不会让旧事重演。 也就是说,这位皇长子的母亲,位份不会低了去。 大盛规矩,太子人选,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现在楚今安还未正式立后,嫡子都不知道在哪里呢…… 或者,万一那位出身确实不错,或许可以搏一搏皇后之位? 嫡长子的话,便再无忧虑了。 有人这般想,便有人敢这般提起:“说来,前段时间太后娘娘还想为皇上选后。若是皇长子生母,也是不错。” 楚今安却依旧是没有搭话,只微微笑着,似乎是默认,又似乎只是还未想好。 众臣再对视一眼,都知如今这位皇上瞧着年轻,其实很有主意,便也不再多言。 而楚今安,也只是为了试探他们的态度而已。 既然妃位上不会太反对,他也放心了。 至于立后? 楚今安还未想过,至少他体内余毒彻底清除之前,不会立后。 前朝悄悄透出风去,后宫目前只一个李昭仪,也无需担心。 楚今安觉得自己得尽快,将苏太后搞定便可以接衡月母子进宫了。 至于怎么安排…… 之前也有太后为母不慈的先例,被当时的皇帝送去别宫颐养天年,再不得归京。 楚今安希望,苏太后也能得这般结局。 然后再将楚今阳赶出京去,让他滚回他的封地,无召不得回京。 如此,宫中便尽可安稳了。 到时候,知柏也能安心养病,那毒……总归大约是能治好的。 楚今安心中盘算着,又在宫中呆不住,想出京去看衡月他们。 不过此时已经是傍晚,一来一去,怕是要半夜才能归了。 楚今安左右思量之后,便是明知自己到了他们估计也已经睡下,却还是骑马出了京。 一行人到那小院的时候已是亥时末,只是楚今安也没想到,衡月并未睡。 他原本怕扰了他们,未惊动任何人,悄悄走过去,站在窗外才看到,衡月竟是坐着的。 她点着小小的昏暗的蜡烛,坐在床边,一眼一眼看着躺在小床上的两个孩子。 宫中的规矩,生母是不能自已养孩子的。 生下来后便交给乳母,因要好好养身体,以后好继续伺候皇上,宫妃的住处是不与孩子在一起的。 但在这里,自然便没有这般规矩。 衡月要求两个孩子与她住在一起,楚今安便让人造了两张婴儿摇摇床,就放在衡月床边。 便是现在衡月正在看着的这两个。 她半拢着月白色的寝衣,眉目依旧清丽如画,比之从前,却多了几分母亲的温柔。 但此时,那双漂亮的眼睛却不知为何含了两汪泪水,要落不落地裹在其中,她却只定定看着孩子。 楚今安微微蹙了眉。 难道是……知柏的身体情况,被她知道了? 楚今安不由又想起,当时衡月被姚嫔骗说中毒后那般绝望的模样…… 其实,他也一直在骗她。 这一刻,楚今安忽然不敢进去了。 他不知衡月知道了多少。 若她问起,他又该如何与她解释?如何与她说清,孩子身上的毒,是来源于他这个没用的父亲。 楚今安在窗外站了片刻,不忍再看,到底还是扭头离开了。 屋里,衡月默默擦干净眼角的泪,抬手给两个孩子轻轻掖了掖被角。 今日廖忠与她说了,等孩子满月之后、健康一些,能出门了,皇上便要接他们回宫。 满打满算,她与两个孩子相处的时间,也只有半个月了。 她如何能舍得? 要不然就不要脸一把,跟着回宫去,哪怕还是为奴为婢,只要能陪在孩子身边,能一直看到他们也好。 皇上至今未提起过关于自己的处置,衡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至今依旧会做梦,会梦到被关在那间暗无天日的侧殿中,求助无门,只有一个话也不会说的小梅陪着她。 那般的日子,她实在不想过,更怕被孩子们知道他们的生母……竟过着那样的日子。 孩子们会担心?还是觉得丢脸,再不想认她这个母亲? 第222章 衡月实在纠结难言,到底忍不住一手撑在孩子的小床上,低下头无声地哭了起来。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她没读过多少书,却也明白这个道理。总不能为了她的私心,让两个孩子以后过得难堪…… 衡月擦干眼泪,不舍得再看一眼孩子,起身走到衣箱前,将已经收拾好的包袱又拿出来看了一眼。 打开,合起,却是将伤心和留恋一起打包了进去。 就在满月前,彻底离开吧。 青寻,小梅,明镜,她谁也不想带,准备自己一个人走到哪里算哪里,能活便活,活不了……便算了。 只要她的孩子还好好的。 * 一个月的时间过得,说快也快,说慢也慢。 出月子前两日,在衡月的要求下,华云和小梅一起伺候她好好洗了个澡。 大家都以为衡月是在为回宫做准备,但谁都没想到,第二日一早醒来,屋里只剩下两个啼哭的孩子。 而衡月,不知所踪。 第174章 又跑?“务必将人给朕追回来!” 寂静的清晨,不大的院子忽然炸开,所有人匆忙奔跑,见面第一句话都是“找到人了吗?” 可是没有,没有!哪里都没有! 到处都不见了衡月的身影! 廖忠简直要急疯了。 他甚至不敢相信,更想不通,都这个时候了,衡月又能去哪里? 两个孩子,她都不要了吗? 马上要回宫了,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她也不要了吗? 廖忠想不明白,楚今安更想不明白。 他看着人去楼空的屋子,再看看两个好不容易才被安抚下来的孩子,完全不明白衡月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 他们的孩子,她都不想要吗? 小梅,青寻,明镜,全都在,屋里似乎什么都没人。 人却不见了。 楚今安牙齿咬得死紧,一声令下:“给朕找!必须将人给朕找回来!” 天上地下,衡月,朕就不信你能藏到哪里! “皇上,这般冷的天气,衡月姐姐才出月子,她……” 青寻担心的眼泪汪汪。 华云跪在一旁,低头为自己没能看好主子请罪。 小梅则呆呆地跪坐在墙角,像是不能接受衡月竟就不带自己离开。 廖忠却连忙拉了青寻一把,示意她莫要多言了。 皇上此时明显已经很担心,青寻还雪上加霜,哎。 楚今安咬着牙,没有说话,再看两个孩子片刻,手一挥:“回宫。” 他为她着想,担心她的身体经不住颠簸,没舍得让她提前回宫,日日策马几个时辰来这京郊小镇上奔波。 她却毫不领情,说走就走,当真绝情得很! 一行人轰轰烈烈从京郊回了宫,两个孩子也换上了提前做好的皇子服饰,皇长子和大公主第一次正式出现在众人面前。 两日后,知柏和康宁的满月酒亦是办得格外热闹。 慈宁宫中,苏太后冷着脸将早就准备好的两个荷包拿上,扶着宫女的手出了门去。 “娘娘何必计较这些,明亲王的孩子眼瞅着都能叫人了,皇上才刚得了孩子,身子还不甚康健,实在是……” 伺候她的宫女连声安慰着,苏太后却依旧很难挤出个笑来。 楚今安不应该已经被那毒毁了根基,无法留后才对吗? 怎么会,这般突然地蹦出一个孩子? 果然,那个衡月,她早就看着不是个好东西,确实会坏了她所有的计划! 真该 如今被逼到几乎没有还手之力、所有羽翼都被楚今安一一剪除的苏太后实在无法,走到半路时候忽然便定了主意。 她招了个不起眼的小宫女过来身边,低声道:“与前几日来寻哀家的人说,哀家同意了。” 小宫女轻轻一颔首,站在原地不动,等苏太后离开后便沿着墙根悄悄转去了别处。 宫里热闹非凡,连宫外都能窥得几分。 当百姓知晓的皇上有了皇长子,给皇长子庆祝满月时,也都很是高兴,还有那会讨巧的商家,当即挂了大红绸来庆贺。 离皇宫不远的茶楼二楼,一衣着华丽、头戴帷帽的女子坐在窗前,痴痴地看向皇宫的方向。 谢琅坐在她对面,正帮她倒了一杯茶,轻轻推了过去。 见她这般,他忍不住喟叹道:“既这般担心,为何又要离开?” 衡月帷帽上的垂纱微微一晃,她却没答,反而问道:“你怎么没进宫?” “本来是要去的,没想到能遇到你。”谢琅担心地看着她,“你……准备去哪里?” 衡月摇了摇头。 她这次走,银钱很是充足,又猜测楚今安大约会在京郊附近或者更远的地方去找她,干脆一咬牙又进了京来。 今日也是算着孩子们的满月,又听宫中热闹,她才忍不住地往这边来,却恰好碰到了谢琅。 谢琅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再看捂得严严实实的衡月,笑道:“还好是冬日,这般也不算扎眼。” “我……我准备明日便走了。”衡月咬着唇。 “去哪里?”谢琅抬眸问道。 见衡月语塞,他便笑了一下:“有个词叫灯下黑,不知你听过没有?” 衡月抬头看他,虽然没听过,但这三个字的意思,实在太过明显。 第223章 “京城这么大,若不是挨个排查,旁人如何能寻得你?” 谢琅说着,以手蘸茶,在桌上画了个大略的京城舆图。 “东城贵,西城富,南城安,北城乱。”谢琅笑道,“最好你能呆在西城,若不能,便到南城,那边普通百姓最多。” 衡月抬眸看他。 轻薄的帷帽垂纱下,一双明显红肿的眼睛,却实实在在昭示她这几日的心情。 谢琅便又放缓了声音:“留在西城,距离皇宫也不远,或许……以后日子那么长,万一还能再见呢。” 衡月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西城,是距离她的孩子、她的母亲最近的一片区了。 谢琅从袖中掏出一卷银票放在桌子上,不再看衡月,反而起身离开。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我不问你要去哪里,有缘总会相见。只是你必须平平安安的,便是为了大皇子和长公主,也是为你自己。” 衡月没有叫住他。 西城贵,因西城居住的都是富贾商户,她要住在西城的话,自然需要大量银子傍身。 欠谢琅的已经还不清,好在……真如他所言,以后日子还长。 她总能一点一点,将该还的银子还给他。 * 宫中。 楚今安目光何其犀利,尤其像是谢琅这般的人。 在谢琅稍稍迟到那么一会儿的时候,楚今安便已经注意到了,并且很快的吩咐暗卫去寻谢琅,并要一直监视对方。 但还是稍晚了一步,暗卫只瞧见谢琅从宫外匆匆赶来,也不知是出门晚了,还是路上遇到了什么事情耽搁。 “继续跟着。”楚今安咬牙切齿。 好得很,衡月若真的敢离开他,却还和谢琅有联系,他就…… 将谢琅调出京城,永不许进京,再不让他们见面! 至于衡月,自然要牢牢将她关在宫中,让她插翅难飞! 他原以为,不管如何,孩子过满月宴的时候她总能出现,皇宫周围早就部署好,只要衡月跟露面,便马上捉进来! 但是没有! 她实在心狠,竟果真连孩子都不顾! “这么会跑,朕便看看,你能跑多远!” 楚今安叫来银甲军指挥使,低声吩咐道,“从京城往四面,每个方向都给朕派出一队银甲军,务必将人给朕追回来!” 第175章 费这么大力气,怎可能是为了找她 而此时的衡月还在茶楼上。 她又要了一壶茶,原想着是陪孩子过完满月再回去临时的住处,但大约因她正好站得高了些,竟瞧见几队银甲军从西华门一路而出。 ……这不是去寻她的吧? 衡月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但又很快站直,努力真的端出一派大家闺秀的风范。 她之前便想过,上次逃的时候,她是努力隐藏痕迹,想融与人群中不被发现。 所以一直打扮朴素,布衣布裙,努力装作是个普通百姓。 这次衡月出来后便换了一身华丽的衣裙,还租了个很大的马车,假装是南方来京投奔亲戚的大家小姐。 这般身份,便是惹人注目一些,也无人会怀疑她竟敢这般大张旗鼓。 其实衡月还挺好奇谢琅怎么看出来是自己的,她自觉伪装已经到位。 不过谢琅不肯答,她便也无法真的追根究底。 这会儿瞧见那些银甲军,说不慌是不可能的,但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茶盏,衡月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再瞧一眼皇宫的方向,她在心中默默道:知柏,康宁,娘会一直陪着你们,你们要好好长大呀。 西城不大,但衡月手中银钱颇丰,很快便也买下了一个院子,之后又在南城租了个小铺面。 她没有再卖包子,却也还是经营食肆——一家小小的面馆,足以维持营生。 面馆名字也简单,念亲面馆。 衡月想念她的亲人,她原本活着就是为了能出宫与母亲和妹妹团聚。 但世事弄人,她如今已经出宫,甚至有了不少银子傍身,却实在没办法去看母亲一眼。 不过活着,就有希望;活着,就会有改变。 衡月期待着不知会不会到来的一天,不肯让自己陷入绝望中。 在西城,她是南边来的世家闺秀;在南城,她被人称呼一声“念亲嫂子”,是个煮面的妇人。 这样的生活似乎有些莫名其妙,但衡月过得还算舒心。 在宫中良好的规矩让她装起世家闺秀来很是得心应手,在回到南城做面,也犹如从前在膳房的生活。 最好最好的,便是不管从西城到南城,还是南城回西城,衡月路上都能看到皇宫。 她的家人、儿女,住的地方。 哪怕见不到人,但只要一想到,两个孩子就在这偌大的皇城里,衡月便觉得心安。 规律又忙碌的生活过起来很快,不知不觉间,衡月这日刚到面馆,才打开门,便迎来了京城的第一场雪。 “下雪了……”衡月伸手接住雪花,面上还有些怔怔。 路上走过的行人顺口接了一句:“都腊月二十了,早该下雪了。” 腊月二十? 那岂不是,马上就要过年了。 去岁这个时候,衡月满心惦记的都是年底与家人见面的那一日。 今年,怕是见不到了。 第224章 过了腊八节,路上的行人便越来越少,衡月面馆的客人也少了起来。 天气实在冷,连下几日大雪的路上也不好走。 衡月便提前关了门,贴上告示休了年假,回了西城的宅子准备过年。 西城的宅子是个三进的院子,面积不算大,衡月也只聘请了一家三口帮忙料理宅子。 不过这三人都很是勤快,看门、打扫卫生、厨娘、洗衣都包了。 他们名叫雨点的女儿,与活泼的青寻有些相似,衡月瞧着亲切,平日里便对她也更和煦了些。 不过衡月在他们面前,还是自称姓杨,是个新寡的妇人。 雨点的母亲是个很憨厚的妇人,对衡月的遭遇还有些同情。 她手脚勤快的很,衡月回来这边,几乎什么活计都不必做。 她便算了算账。 这一年的面馆经营不错,收入勉强算得上能看,但距离填平买院子和租铺面的钱还是有些距离。 暂时没办法还给谢琅银子,衡月叹了口气,收起账本,就见雨点兴奋的从廊下跑过来。 “娘子!外面在发铜钱,好多的钱!” 雨点喘一口气,比手画脚的喊道,“据说是皇上老爷开恩,给百姓发过年银子了!” “每个人都可以去领?”衡月有些惊讶。 从前宫中没有这般规矩呀? “是呢,听说是皇上的两个孩子快要满百日了,加上这就要过年,要好好庆祝一番呢!” 雨点高兴地说着便上来拖衡月的手,“娘子快随我一起去领铜板呀!每个人只能领一次,不能代领,那可是三个铜板呢!” 衡月却长睫轻轻一眨,打心底里不愿意去。 这件事情实在诡异,她早就算过,知柏和康宁生在十月里,百日应该是在年后了。 还有这般,谁去都可以领铜板的规矩…… 或许是她想多了,但衡月总疑心,是不是,皇上也开始着手排查皇城的众人了…… “你们去吧,我有些不舒服,就不去了。”衡月笑着摆摆手,好容易才挣脱了雨点的手。 那边雨点蹦蹦跳跳地去了,又很快攥着几枚铜钱高高兴兴的回来。 她与衡月说起外面的盛况:“……好多人一起发钱,所以领的速度好快!真的是去了就有,只要登记住处和家中有些什么人就可以!” “还要登记这些?”衡月心中一惊,连忙问雨点,“你怎么说的?” “我就说,家中有四个人,除了我和爹娘,还有一个新寡的姐姐,最近受了风寒,所以不出来领钱了。” 雨点眨巴着眼睛,话却说得非常真诚,任谁来听,也只会觉得小丫头说的全是真的。 衡月微微松了口气,再加上雨点报的是他家的姓名,若楚今安此举真的是为了找她,应该也……不会找上门吧? 第二日,衡月便听说,是皇上要趁着过年,给京中百姓做一个摸底记档。 她闻言,怔愣片刻,又笑了一声。 她真是好笑…… 还以为,楚今安拿出这么多银钱,费这么大力气,是为了找她呢。 她,配吗? 真的是,她还以为,自己多重要呢。 衡月笑笑,掩饰住心中不知为何升起的失落,又觉得自己实在可笑至极。 三个月了,或许,皇上已经忘了她呢。 低头继续手中的活计,衡月不再去想其他。 她能放下的,总归的,慢慢的,会将那个人忘掉。 三年,五年,十年,二十年。 等她放下,再不挂念,便能真的抽身离开。 * 紫宸殿。 楚今安坐在上首,面若寒霜地看着下面来回禀的众人。 “皇上……这京中,每门每户,奴才们都去了,实在是,没有衡月姑娘的踪迹……” 李得胜叹着气,将一本厚厚的册子奉上,“每条巷子,每户院子,住了几人,姓谁名谁,都在这里了。” 楚今安接过那册子,却未打开。 他闭了闭眼睛,也实在没有办法了。 第175章 他与那不负责任又狠心的女人不一样! 四个方向跑去追踪的银甲军找了三个月,一无所获。 楚今安不愿意相信是因为大盛太大,更不愿意相信是他和衡月没了缘分。 他思来想去,再看谢琅老神在在的态度,大胆猜测或许衡月就在京中。 于是,便想出这么一个法子,几乎将自己的私库清空,却还是没得到一个他想要的答案。 这让楚今安感觉很是挫败。 之前,衡月怀着孩子的时候,至少每次他找她,总归会有些线索,不至于像是如今,完全没有头绪,无法下手。 三个月了,他还是想不通,为何衡月会这般狠心? 那是她怀胎七个月,生下的两个孩子,她怎么能说抛弃就抛弃,再看一眼都不? 还有自己…… 自己在她那里,便当真只是一个需要逃离的对象吗? 李得胜离开后,廖忠小心翼翼地看着楚今安的表情,倒是还是没忍住,小声说道:“皇上莫要忧心,千万要保重龙体啊。” “朕自然要好好的,好好的将知柏和康宁养大。”楚今安淡声道。 他与那不负责任又狠心的女人不一样! 廖忠马上道:“是,是,如今大皇子和大公主身子都好多了,皇上也大可放心些。” 第225章 他是想将话题引开一些,但楚今安还是过不去那个坎儿。 看着廖忠,楚今安蹙眉问道:“朕只是不明白,为何总会有那般狠心的母亲,连自己的亲生孩儿都不顾?” 这话还未问完,廖忠心中便是一个咯噔。 实在是……楚今安的过往,便是如此。 楚今安生母是自缢身亡,当时,楚今安也才刚刚一岁。 一岁的孩子按理来说应该是什么都不记得,但楚今安至今却依旧能想起那个画面—— 他的母亲,脖颈间挂着一道长长的白绫,在屋顶上轻轻摇晃着。 那个时候楚今安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却还是下意识将这一幕深深记在了脑子里。 长大后,他明白了母亲的不容易和艰难,但却始终无法原谅她的不辞而别和抛弃。 廖忠实在知道楚今安的心思,怕他想起过往,连忙劝道:“皇上如今将大皇子和大公主养在紫宸殿,悉心照料,无微不至,奴才瞧着都感动。” 楚今安哼笑一声:“朕的孩儿可怜,出生便体弱,满月又没了母亲,朕若不多照顾,岂不枉为人父?” 说着,正巧到了两个孩子来给皇上请安的时间。 精挑细选的两个乳母一人抱着一个明黄色的襁褓,替主子向楚今安行礼。 不到三个月的孩子已经差不多长开,白嫩嫩的小脸格外招人喜欢。 一瞧见他们,楚今安的眼神便不由自主柔和下来。 问过两个孩子的吃食睡眠,楚今安便额外留下跟过来的刘院正。 “大皇子体内的余毒只能慢慢的清,好在余量不多,应该不会有过大的影响。”刘院正叹了口气,“只是还要控制一下情绪,莫要牵引更多,等长大后才好根治。” 楚今安沉默的点点头。 片刻后,他到底忍不住,又问道:“那……衡月如今身子,大约如何?” 刘院正“啊?”了一声,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连忙垂首道:“应是无大碍了。” 楚今安沉沉应了一声,眸底的担心却消散了些。 廖忠在一旁看得有些不忍,实在是越发埋怨衡月。 皇上待她已经是极尽宽容,又尽心尽力将一切障碍清除,甚至考虑给她一品妃的位份…… 她却如此,不识好歹! 廖忠大不敬地在心底腹诽了衡月几句,再看刘院正已经离开,他忍不住又想劝楚今安。 楚今安却一抬手,示意他闭嘴,随之又转了话题,说起前朝的事情来。 临近过年,被楚今安按得老老实实的苏太后也不敢再闹什么幺蛾子。 楚今阳则被楚今安找了个借口遣到南方去剿匪,年前应该都回不来了。 “皇上,跟着明亲王的人传了消息回来,果如皇上所料,明亲王没有按照既定路线往玉溪岗去,反而拐去了西南方向。” “嗯,跟着他。”楚今安勾了勾唇。 西南那边,正是安王的封地。 凡事情发生,必留下痕迹,楚今安早就知晓苏太后与安王有了牵扯,但具体如何,他还是只能慢慢查。 前朝如今被他一手抓,倒也不算太过难办。 如今最难办的,竟成了衡月。 怎么就找不到一点儿痕迹呢? * 这是衡月第一次在宫外过年。 却是比宫中不知道热闹多少倍! 炸起的烟花和炮竹,从腊月二十九开始便没停过。 除夕这一夜,更是热闹了整整一晚上。 雨点在院子里跑来跑去,追着看人家放烟花,衡月看着好笑,给了她一两银子,让她去买来自己放。 雨点欢呼着出去了,不一会儿便在廊下摆了一堆。 院子里嘣嘣怦怦地响起,衡月坐在窗前,看着从自家炸起的烟花,忍不住笑了起来。 母亲,小妹,还有知柏和康宁,此时也都在同一片烟花下吧。 或许,她院子里的烟花放得高一些,他们也会看到的吧。 衡月看着半空的月牙,默默祈祷,希望她的家人来年平安顺遂,安宁健康。 “姐姐!快到子时了,姐姐困不困!” 雨点仰着跑的红扑扑的小脸,对着衡月笑的很是灿烂。 衡月忍不住抬手摸摸她的脸,又笑起来:“不困呢,你去玩儿吧。” “那姐姐能和我们一起守到明早吗?”雨点笑道,“我娘说,除夕要守岁到太阳升起,来年才能一切顺遂。” 在雨点眼中,衡月总是很容易生病似的,身子娇弱的很。 衡月又点头:“好,一起守到天亮。” 去年此时。 楚今安与她亲密如夫妻,直到天亮才离开,未曾休息便直接去祭天祭祖。 今年的她,已经有了新的人生,和新的可期盼的未来。 只是与他,怕是岁岁年年,再不得相见。 衡月笑意微敛,发呆片刻,又摇头轻笑。 她实在想得太多,楚今安怕是根本不会再记起她了。 毕竟从年前,便有传言说皇上之所以大张旗鼓地散财,便是要为新后祈福。 衡月早就知道,楚今安,很快就要立后了。 第177章 他怎么也在这里? 为此,衡月再没着意去打探宫中的情况。 她在家中足足休息够了十几日,上元节的时候还戴好帷帽,带着雨点出去逛了一圈。 第226章 人来人往、比肩接踵中,衡月牵着雨点,四下看着热闹。 她不想回忆去年的今日,但总忍不住想起。 那个时候,她还以为,自己对楚今安是有些不一样的。 怔愣着被雨点拉着往前走,拐过一条小路,便到了青鸾大街上。 “姐姐!这里人也太多了!”雨点兴奋的脸颊红扑扑的,左右看看,拉着衡月往另一边去,“姐姐我们买个灯笼提着吧!” 衡月才应了一声,便余光瞧见一个熟悉的人。 这让她险些就要拔腿跑掉,好在周围人实在够多,才让她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楚今安……怎么会忽然出宫…… 下意识的,衡月去搜寻楚今安的周围,却在看到一个粉色衫子后忽然一顿,又仓惶忙乱地收回了目光。 她真是傻了。 怎么就能以为,楚今安会带两个百天大小的婴儿来上元节集市呢? 上元……原就是男女相约的日子呀。 衡月不敢多想,她原还想要隐藏自己,但路边这般逛着的贵女实在是多,楚今安似乎也没有多看她一眼的意思。 几番小心的查看后,衡月终于放任自己,又飞快地看了楚今安一眼。 他似乎是有些瘦了。 这个念头才浮上心头,衡月便又觉得自己好笑。 那是皇上啊,千尊万贵,御膳房几十口人为了他一口吃得费尽心思,而且还是过年,他怎么可能会瘦? 衡月又很快地看了楚今安一眼。 不知为何,总觉得他下颌是绷紧得厉害,而且脸颊也削瘦了些。 衡月心中微微刺痛了一下,甚至忍不住想,难道是两个孩子哪里不好,让他这般憔悴? 但余光瞧见那不远不近跟在楚今安身边的粉色衫子,衡月又冷静了下来。 宫中奴才颇多,伺候一个小小孩儿,也有一堆宫人跟着,难道皇上还能亲力亲为照顾两个孩子不成? 如果、如果能再看知柏和康宁一眼就好了…… 衡月手指在袖中紧紧握拳,不敢再多看那边熟悉的人影,背过身后才敢呼吸一口气。 不远处,楚今安略有些不耐烦地看向廖忠。 廖忠轻咳一声,上前拉拉一身粉的青寻:“你别光玩,有没有找到人啊?” “这么多人,怎么找啊。”青寻也叹了口气,“反正我到处看了,都没有。” “连个相似的人都没有。”青寻又说道,同时再叹一口气。 楚今安面色绷的极紧,在这人挤人的青鸾大街,他早就有些不耐烦了。 若不是抱着一丝丝希望,觉得衡月或许有可能出现在这热闹的上元集市,楚今安才不可能浪费时间出来。 他又觉得这种方法没什么用,却还是抱着一点点微弱的期待,试图真的或许可以找到衡月。 果然还是没用。 而且莫名其妙得很。 楚今安恼到不愿意继续走完青鸾大街,甩袖便要回京。 只是转眸间,他疑心看到熟悉的身影,但要真的去看的时候,却又发现并没有什么人。 果然还是他自己想象出来的。 楚今安心中微微叹气,再抬眸时,眼中已经全是烦躁和不耐。 “回去了。”他低声与廖忠说完,也不等其他人的反应,率先大步往回走去。 衡月再转过身来的时候,就发现楚今安一行人已经离开了。 她的目光在那熟悉的人影上逗留片刻,又连忙收回。 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呀…… 回到家的时候,雨点满载而归,笑得合不拢嘴,衡月却只觉得疲累。 竟然会遇到楚今安…… 衡月心中所想所念,在遇到那个人的时候便再掩藏不住。 像是压抑许久却暗潮汹涌的冰面忽然被人敲开一个口子,思念喷涌。 也是此时,衡月才不得不承认,她是真的、真的爱上楚今安了。 竟然会对皇上动心,何其的蠢…… 衡月想勾出一个嘲笑来送给自己,但表情它已经不听话,它只想摆出一个哀伤的模样。 不过,还好,这份感情,除了她自己,再无人知晓了。 而现在她已经离开宫中,也不必担心情难自禁。 “姐姐,姐姐!”雨点又叽叽喳喳地来叫她,将衡月从那种思念委屈却又自厌的情绪中拔出。 她也努力不再去想那些,只专心听着雨点的话,让自己多一些其他的事情可想。 像是为了逃避一般,第二日,衡月便去了西城,“念亲面馆”也在大年十六开了门。 有熟客路过,便来喝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再与衡月闲聊几句,时间也打发的飞快。 这般几日,总算让衡月心中又有了踏实感。 她已经过上了,与从前不同的日子。 她不再是皇宫里膳房的衡月,也不是大明宫的御前宫女,如今不过是个普通的煮面的婶子而已。 忙碌起来,时间便过得特别快。 春去夏来,季节更替,很快,又是一年的秋日。 衡月有时候闲下来走神时也会忍不住想起从前。 去岁这个时候,她正怀着两个孩子,在明镜的帮助下努力在京郊小镇安家。 而前年的八月,则是衡月被逼爬上龙床的日子。 她总疑心自己忘记了什么,到了那一日,京城中不少酒楼挂起红绸,她才记起,原是万寿节。 第227章 是,楚今安的生日。 两个孩子如今已经满了十个月,而楚今安这个生日过完,已是二十三岁。 他怎么还没立后呢? 脑海中的疑惑一闪而过,衡月并未多探究此事。 她只在自己家中对着皇宫地方好好行了大礼,算是遥贺对方生辰吉祥,万事如意了。 皇宫中。 楚今安坐在上首,面如黑铁地看着一个个女子上前献艺。 苏太后实在会恶心他,竟一声不吭地在他的万寿宴上安排了这么个节目。 这些世家贵女也不知怎么想的,竟也愿意自降身份,像个歌姬舞者一样,当众献艺。 “皇上已经二十有三,竟还未成亲,实在是哀家这个做母后的失职。” 苏太后坐在一旁,摆出一副慈母的嘴脸,“今日这些都是家世极好的女子,又都性情温婉和顺,若能入主中宫,也定会好好抚养知柏。” “母后费心,朕现在还不想立后。”楚今安淡声道。 苏太后则轻轻蹙眉“啧”了一声:“皇上这又是何必?便知柏的生母再好,如今人已经不在了,皇上何必再等她?” 第178章 借一分醉意梦她 楚今安冷冷看了苏太后一眼,并未接这句话。 从很早之前,苏太后便告诉他,衡月死了。 楚今安不信,苏太后便连尸体都弄了个差不多的,甚至丧心病狂的运到宫里来,非要他看一眼。 楚今安也没去看。 他不肯相信,衡月会死。 倒是廖忠让青寻悄悄去看了一眼,回来后青寻气坏了,嚷嚷着说那根本不是衡月! “那身型,奴婢一看便能看得出,真的不是姐姐!”青寻喊道。 廖忠嫌她不够稳重,轻轻踢了她一下,但见楚今安面色和煦,便知青寻所言,正是他想听的。 只是又半年过去,楚今安派出去寻人的银甲军几乎踏遍了大盛的整个国土,却还是没找到衡月。 几乎,楚今安也要相信,衡月真的不在人世了。 要不然,怎会一丁点儿动静都无? 谢琅那边他坚持不懈的监视了近一年,也是毫无所获。 还有衡月家中,也一直未有人去过…… 衡月若还活着,又怎会一个人都不联系? 她一个弱女子孤身在外,又该如何生活? 偏苏太后此时,还非要往他最不愿意面对的伤口上撒盐。 苏太后见楚今安神色不好,她心情就好了,还喊着楚今安去看:“瞧那虞家女儿,都说虞氏出美人,果然名不虚传。” 楚今安眼也不抬,直接说道:“嗯,想来母后此次已为朕精挑细选,定不会发生姚氏那般事情。” 这话将苏太后噎得直接变了脸色,实在是那姚嫔所为,不管是明面上的行刺还是实际的下药,都实在丢人得很。 她有些讪讪:“母后从前眼拙,如今却是实实在在为你精挑细选的,个个都是秀外慧中的好姑娘。” 楚今安不置可否地道了声谢,却依旧没有要抬眼看一下的打算。 只怕这日之后,苏太后不知又要怎么谣传他的心思。 一个皇帝,为个死人守节之类的话,恐怕苏太后也能说得出。 但楚今安无所谓。 正好,他也不想立后。 只是今日,回到紫宸殿的廖忠也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 楚今安斜他一眼,便知道这老小子在想什么。 这半年来,廖忠也明示暗示地建议他该立后了,至少也该办一场选秀。 尤其是两个月前,刘院正说他体内余毒已经清理得差不多,完全不会影响生活之后,廖忠更是每日那般眼巴巴地看着他,就差直接开口建议皇上立后了。 “皇上,大皇子身子无忧,您可尽可宽心了。”这又提。 楚今安淡淡看了廖忠一眼。 廖忠咽了口口水,硬着头皮说的:“奴才知道这话扫兴,但皇上,大皇子体弱,皇上如今过完生辰已经二十有三……” “奴才只是求皇上,多顾惜自己,早些立后早些选秀,多多开枝散叶啊!” 说着,廖忠扑通跪下,一个头磕在地上,“奴才多嘴,求皇上责罚。” 楚今安性格独断专行,又很是不讲情面。加上他生母早亡,根本没人能左右他的想法。 这让廖忠也有了一种他挨罚也应该要直谏的感觉。 毕竟,如今,除了他,也没人能和楚今安说这些事情了。 “你与朕是打小一起长大的情谊,朕明白你的意思。”楚今安点点头,“是,朕已经二十又三了。” 二十三,无正妻,只一个母不详的体弱皇子。 后宫如今更是只有一个李昭仪还活着,却是整日里躲在屋中不肯见人。 这般,与没有任何妻妾又有何区别。 楚今安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 他只是觉得……这些事情,等找到衡月之后,再做也来得及。 若找不到…… 不,不可能找不到。 肯定能找得到! 楚今安心中很是烦躁,他也不愿在殿中多待,起身走到廊下。 夕阳西下,举目瞧去,竟是一片萧索。 这个生辰,楚今阳外出未归,无人敢灌楚今安的酒,以至于他至今清醒。 可清醒又有什么用? 第228章 倒不如一醉方休。 “拿些酒来。”楚今安说着,顺势往廊下的扶手上一坐,竟是要对着夕阳独酌一番。 廖忠刚刚已经说的够多,此时不敢再劝,只能以言行是。 结果就是,楚今安越喝越停不下来,等到廖忠冒死抢过他手中的酒壶时,楚今安已经喝多了。 但他喝多也不吵不闹,呆呆的坐在那里看着天空发呆。 半晌,忽然喊一声“月儿”。 廖忠吓的浑身一个激灵,实在不知楚今安这是在叫谁,连忙笑着说道:“皇上瞧着今晚月色好?奴才瞧着也不错,马上中秋了,想来那时——” “月儿。”楚今安又喊了一声,脸上表情竟似有些委屈一般。 廖忠不敢多看,收敛了目光低声道:“皇上醉了,奴才去请刘院正来开一副解酒药吧。” “不。”楚今安却清晰地吐出一声拒绝。 他依旧看着半空中,醉眼朦胧里,那是衡月温柔的笑意。 无人知晓,他也不想清醒。 这般瞧着实在有些可笑了,楚今安也不欲旁人知晓。 他端的一副淡然的表情,瞧着与往日无异,但眸底温柔浮动,却只为了那一道虚影。 “皇上……”廖忠不解地跟着伸头去看,却什么也没看到。 楚今安浅笑一声,拿起酒壶又喝了一口,片刻后忽然将酒壶往地上一摔,起身往殿内走去。 廖忠先是被吓一跳,又带着疑惑跟了上去,小心翼翼问道:“皇上可要休息了?奴才给皇上煮一碗醒酒——” “廖忠。”楚今安忽然淡淡开口,却吓得廖忠一个激灵站好了,“你今日的话实在够多了。” “是,是,奴才……奴才话多了,话多了。”廖忠连忙应道。 楚今安不想再说什么,也不想喝什么醒酒汤。 借着这份醉意,他想做一场早就想做的梦。 * 时间进了十月,衡月便感觉怎么都不舒坦。 她坐立难安,有时候还会把客人点好的面忘掉,或者煮错。 面馆新招聘的跑堂秀春有些担心地看着衡月,趁着客人少的时候犹豫着过来问她:“娘子可是有什么心事?” 心事? 衡月抿了下唇,没有抬眼,继续手中的活计。 十月十八,她……两个孩子的生日。 她已经,快一年,没有见过他们了…… 魂不守舍地过了几日,等到十月十六,衡月实在忍不住了。 她抓心挠肺,求佛拜神的,只想见一眼自己的孩子。 这日回宅子的路上,半途,衡月忽然叫了声停。 马车忽然停下,车夫有些不解:“娘子?” 衡月撩起马车帘,静静看着皇宫的方向。 这里,是她每日来来往往中,距离皇宫最近的地方了。 第179章 “怎么?这会儿知道怕了?” 进入十月,宫中也忙碌起来。 毕竟是皇长子和大公主的周岁生日,抓周宴也要准备的风风光光。 与此同时,楚今安依旧不死心的在皇宫周围布置了好几层的暗卫。 只要衡月敢露头,他就定能一把将人抓住! 楚今安就不信了,两个孩子满周岁的日子,衡月还能无动于衷! 日日部署,日日失望,找到衡月几乎成了楚今安的一种执念。 廖忠看着他每日接到回禀时的沉默,和摆手让继续部署时的倔强,都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从前廖忠还希望衡月早些出现早些被楚今安找到,但如今,他却是开始盼着,衡月真的不在人世了。 若人死了,皇上难过个两三年也就走出来了,或者大不了再找个替身,就……如同从前的衡月那般。 可若还活着,还能被找到,那廖忠真不敢想,未来的衡月会影响楚今安到何种程度。 可惜,事情并不以廖忠的所思所想进行着。 十月十六,眼看着楚今安越发阴沉,忽然这日傍晚便从暗卫处传来了消息。 “当真?”楚今安豁然起身,不敢置信之余却不是惊喜,而是不敢让自己有希望的绝望。 他将颤抖的手指藏进袖中,开口语气依然平静:“先查清楚,那马车是无缘无故在那里停了一刻钟还是如何?” 楚今安向来都是这般,哪怕人已经摆在他面前,他也要先按捺下来,将一切查个清楚再说。 从不贸然行动。 但此时,这次,楚今安才吩咐完坐下,又起身唤了暗卫回来:“查要查,先将人……给朕带进宫里来。” “皇上?”暗卫有些惊讶,刚刚不是这般说的呀。 楚今安却咬了牙:“朕直接看看,不更清楚?” 最差也就是找错了人,贸然带了个不认识的平民女子进宫面圣。 可那又如何呢? 万一,真的是衡月呢? 楚今安第一次做这般冲动这般不顾后果的事情,甚至在话说出口的瞬间,他便已经有了冥冥之中的感觉——那就是衡月。 那!必须!是衡月! 马车直接被暗卫接手送进宫里来,车轮粼粼,楚今安站在廊下,竟久违地觉得有些紧张。 他握了下拳,沉声开口:“将人请出来。” 车帘被掀开,一个淡蓝色衣衫的女子有些茫然地被宫女扶下来。 第229章 ……不是她。 不是衡月。 只是身形猛的一看,有些像她罢了。 因楚今安的命令,暗卫一直未对马车如何强制,所以那女子满脸不解,却并不如何惊慌,也是不知自己身在何处,面前男子又是谁。 楚今安闭了闭眼睛。 他回身,一个字也说不出,还是廖忠吩咐着让侍卫再将马车和人好好送出去。 处理完这个乌龙,廖忠原想安慰安慰楚今安,却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偏偏此时,暗卫来报,竟是又一辆马车停在了不远的路边,马车上的人行动诡异,似乎悄悄从窗帘看皇宫。 楚今安嗤笑一声。 今天难道是什么好日子吗? 怎么一个两个的,全都在皇城附近做这般鬼祟的动作? 还是说,今日的皇宫,从外面看起来特别不同? “皇上,这个……还查吗?”廖忠小心翼翼地问道。 楚今安摆摆手,原想说算了,但话到嘴边,多年养成的谨慎习惯还是让他改了言语:“查查吧。” 见他不太看重,暗卫便也没太当回事,用了一日半才查出来。 “南方来的寡居妇人?”楚今安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呈上来的折子,“夫家姓杨,去年新寡,家境殷实?” 那便不是衡月。 楚今安放下折子,顺嘴问了一句,“她从宫外路过做什么?” “说也奇怪,这妇人原本应该是有些银钱傍身的,却又跑到南城租了个铺面,自己做面条……”暗卫挠挠头。 楚今安手指一顿,心中划过一丝异样。 他也不知自己怎么会问道:“面馆?叫什么名字?” “似乎是,念亲面馆?”暗卫挠挠头,这些折子上都有,但很明显皇上没耐心看。 只是他记不太清了。 回禀的话半晌没得到回应,暗卫小心地抬头看,却见楚今安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来,正聚精会神看着手中那份折子。 “她大约什么年纪?”楚今安忽然又问道。 暗卫愣了一下,思索之后才回答:“听人说,瞧着很是年轻,也就二十出头——” 身边一道风经过,暗卫话都没说完就止住了话头。 回头去看,楚今安已经大踏步走了出去,手中还握着那道折子。 别说这暗卫了,连廖忠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追出去的时候,廖忠心中直叹气:“哎哟喂,难道,还真是,那位祖宗?” 祖宗不祖宗衡月不知道。 她将念亲面馆关了门,原想好好休息两日,等孩子周岁生日过完,她调整好心情再去。 十月十七的傍晚,衡月刚刚将手中的活计做完。 咬下线头,手中两个一蓝一红的平安符,除了颜色不同外,其余几乎全都一样。 衡月静静看了片刻,那绣纹精致小巧,但却无处可送。 她轻叹一口气,将床头一个木匣子拿过来。 打开,其中两个小小的荷包放在最上面,那是衡月离开前悄悄带走的两个孩子的胎发。 下面,有精巧的小衣服和一些配饰,都是衡月亲手所做。 可惜,除了她自己之外,从未有人看到过。 而且怕是,此生再也送不出。 衡月一一抚摸过那些小东西,才将新做的平安符放回去。 合上匣子后,衡月轻轻吸了几口气,再抬头时她却忽然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刚刚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太过专注,便也没发觉,这外面怎么这般安静了? 衡月起身站在窗前,确定这并不是她的错觉。 往常这个时候,雨点跑来跑去不说,周婶子也该叫吃饭了,可今日,她竟听不到外面有任何声音? 心中忽然就有些惊慌起来,衡月握紧手中的木匣子,下意识便往后退了一步。 偏此时,窗外响起一个实在熟悉的声音:“怎么?这会儿知道怕了?” 第850章 找到她,带她回家 衡月大惊失色之下,又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被脚蹬绊倒坐在床上时,门恰好被推开。 衡月浑身僵硬的看着那个人影,从门外,一步一步踏着残阳而来。 她下意识想逃,却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疑心自己在梦里。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楚今安怎么会忽然找到她,还这般突兀的出现在她的院子里! 他甚至还穿着一身龙袍,熏着浓烈的龙涎香,像是直接从宫内匆匆忙忙赶来的一般。 这让衡月忍不住的猜测,难道楚今安来得这般急,是因为她? ……不可能的。 衡月无措地瞪着眼睛,看着那人一步步走到自己身边。 她动也不能动,只能任由对方伸手,将她怀中的木匣子直接抽走,又慢条斯理地打开。 “我……”衡月起身,想说什么又慌乱顿住,“奴婢、奴婢的……” “每日只瞧着这些有什么用。”楚今安看了眼那些小衣服,又加了一句,“太小了,知柏和康宁都穿不上。” “是、是吗……”衡月喃喃,一时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她大脑一片空白,心跳的却险些要失去了控制。 偏偏,楚今安还直接坐在了她身边。 第230章 衡月被吓得一下子跳了起来,却被楚今安快狠准地拉住手腕,一下子按在了自己膝盖上。 然后他抬起手来,密密麻麻地抱住她,不紧,却完全让她逃脱不了。 他的一双眼睛更是牢牢锁在她的身上,从上到下,从头到脚,像是要将这没能见面的一年都补全回来一般。 衡月却被吓得脸都白了,一双眼睛水淋淋湿漉漉地看着他:“皇、皇上……” “为什么要走?”楚今安此时终于将人完好无损地抱进怀里,只觉得悬了一年的心,这才稳稳落入该在的地方。 包括这句想问但一直没机会问出口的话,楚今安也终于能说出来。 衡月不解的抬头,也是万万没想到两人再见,楚今安第一个要问的竟是这个问题。 见她迷茫,楚今安冷笑一声,抬手捏住她的脸颊:“怎么?答不出来?” “月子都没做完便走,两个那么小的孩子也不顾惜!朕就没见过比你还要狠心的娘!” 楚今安嘴里说着,手里搂着,终于逐渐从那种空茫的喜悦中回过神来。 在踏进这个院子,在窗外看到衡月的一刻,楚今安便陷入一种不敢置信中。 他曾笃定必会找到她,但真找到的时候,他自己却先有些恍惚了。 她真的没死。 她真的……还好好活着! 而且就在距离他这么近的地方,每日里来来往往,活得还很不错的样子! 楚今安从不敢置信到安下心来,再到心中暗喜,到现在,终于后知后觉生起气来。 他掐住衡月的腰,见她惊慌抬头,唇瓣翕动却说不出一句话来,音色便越冷:“怎么?没有理由?还是说不出口?” “皇上……别、别这样……”衡月轻轻挣扎着,想从他手中逃脱。 楚今安稍微加大了力度,此时再细看衡月,却是皱起了眉头。 曾经在大明宫住着,被他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软肉此时全没了,又变成那般瘦骨嶙峋的模样。 大约因为这一年过得辛苦,瞧着脸上也多了些沧桑。 楚今安抬手抚过衡月的脸颊,忽然就低头亲了上来。 衡月完全没有防备,被楚今安含住唇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 但他还要再深入,衡月便忽然惊醒反应过来。 她“唔”了一声,抬手拼命去推楚今安,吓的整个人都在哆嗦:“皇上?别、别……” 楚今安根本听不到她在说什么了。 他现在只想做些什么,来迫切地感受到衡月的存在,也来证实自己这会儿不是幻想或者梦中。 双手被楚今安抓着伸过头顶时,衡月不敢置信看了眼外面的天色。 正是晚饭时间,外面还算亮堂,而且…… 人影憧憧,明显院子里有不少人都在。 窗户未关,门也半开,这,这…… 楚今安、他怎么、怎么能…… 但能与不能,向来不是衡月说了算的。 楚今安又实在熟悉她的身体,揉捏几下便让她软了骨头。 嘴里的推拒只剩下浅浅的哼唧,束带被他随手扯下丢在一旁。 衡月没注意,廖忠已经小心翼翼地将门窗都关了严,又让所有人都退出院子,只有他自己守在门前。 “怎么还就,真找着了……”他自言自语了一句,语气莫测,竟一时分不出是高兴还是不悦。 屋里逐渐传来女子呜咽的哭泣声,伴随着男人耐心的低哄。 廖忠忍不住又叹一口气,摇摇头,再叹一口气。 * 衡月浑浑噩噩的被楚今安随意摆弄着,实在是隔了太久,她被揉得一点反抗之力也生不起。 便是求他,拒绝他,也无用。 似乎楚今安铁了心地要用这种办法,让衡月感受到真实。 “皇上,呜,皇上……”衡月一声声唤着,眼神越发迷离。 其实算一算,她和楚今安已经一年半没有这般亲近过。 但一旦开始,这十几个月的分别竟像是不存在一般,衡月情难自禁地搂住楚今安的脖子,开口唤的全是“皇上”。 楚今安亲亲她的额头,亲亲她的鼻尖,亲亲她的唇。 这般彻底地拥有了她,那种患得患失的虚无感才逐渐消退,让他真实的感受到,他真的找到她了。 亲昵过后,便是愤怒。 “朕的月儿,竟何时明白大隐隐于市的道理了。”楚今安惩罚似的咬了口她的红唇,又对掌下的丰盈产生些不满,“小了。” 手掌再移到腰上,他还是不悦,“瘦了好多。” 衡月难耐地挺了挺腰腹,像是催促,又像是不知所措一般喊道,“皇上……” 楚今安便不再继续说什么,只将她从头到脚用自己的手掌丈量了一遍。 与记忆中大差不差的模样,还是那般让他喜欢。 夜半时分,屋门终于打开。 楚今安抱着用被子裹成一团的衡月,漫步走了出来。 廖忠连忙迎上去,低头道:“恭喜皇上。” “嗯,让马车在门口等着。”楚今安安抚似的拍了拍被子,眉目间蕴了淡然的笑意,“这就回宫。” 廖忠不敢多问楚今安关于衡月的打算,连忙的便出去安排马车,又让有所人背过身去。 楚今安轻轻拍着衡月,低声道:“走了,回家。” 第231章 第851章 活脱脱一个小楚今安! 御辇粼粼而行,不一会儿就到了太和门前。 原本御辇是要走皇城正门的,但现在车上多了个衡月——按规矩的话,便是嫔妃也要下来,与廖忠等人一起从侧门走。 可这会儿楚今安只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在马车慢下来的时候还“嗯?”的质问了一声。 廖忠无奈对着车夫打了个手势,示意直接进去。 从侧门小跑着一路跟上,廖忠心中又叹一口气。 这次衡月回宫,皇上会不会一个高兴,直接封妃? 再加上,明日便是大皇子和大公主的周岁宴…… 车里,楚今安也正在和衡月说着此事。 “抓周礼,礼部已经将一切准备好了,朕想着,你必是要在场的。” 说着,楚今安又微微沉了脸色。 他盯着衡月充满希翼的眼神看了片刻,冷笑一声,“你大约不知,康宁极其聪慧,不到十个月便会叫人。” “朕也不知她从哪里学的,开口便叫‘娘’,可惜无人回她。” 话音未落,原本还因为要见到孩子们而带着笑意的衡月,一下子就红了眼眶。 她无法想象,小小的康宁在学会喊娘却得不到回应时,会是怎么样的心情。 唇瓣颤抖的厉害,衡月愧疚的看向楚今安,开口却先泄出一丝泣音:“都是……奴婢的错……” “嗯,是你的错。”楚今安嘴里这么说着,却将衡月抱的更紧了些。 “知柏呢?”衡月又忍不住问道。 楚今安抿了下唇。 相比较健康活泼的大公主康宁,知柏不仅长得矮小瘦弱,而且到如今话也不会说,站也站不太住,更遑论走路了。 楚今安很是担心,加上自责,平日里见知柏的时候便少一些。 他也知这般对知柏很不公平,但……人心就是这般,勉强不得,便是每次见了知柏,他依旧没办法给出好脸色。 这会儿面对衡月的询问,楚今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但很显然,衡月猜到了。 从一开始明镜就说,男胎似有些先天体弱,哪怕性命无忧,以后也不会太好。 再加上楚今安这般的态度…… 衡月眼泪落得更厉害:“知柏……很是不好?” “稍弱一些,但聪慧无比。”楚今安只能这般说。 衡月更觉愧疚,她实在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这一刻,她甚至觉得哪怕将她重新关进那侧殿的小黑屋里也没什么,只要能让她陪在孩子身边…… 她可以假装自己不是亲生母亲,只做一个奴婢,陪在他们身边,能照顾他们也好…… 见衡月眼泪流得越发凶,楚今安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也不必太担心,见到他你就知道了……知柏很好,慢慢调养,还是能养过来的……” 衡月轻轻点头,又抬眸看了他一眼,继而重新垂下眼去。 长睫上粘的泪珠轻晃,她轻声道:“奴婢……实在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楚今安没说话,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似安抚,似宽慰,也像是无话可说。 他也实在说不出口话。 被楚今安提前叫来的刘院正已经候在紫宸殿,见到楚今安抱着一团被子下来御辇还惊讶了一下。 待衡月收拾好,叫他进去诊脉的时候,他是真的震惊了! “衡月姑娘!你还活着!”刘院正惊讶大喊。 楚今安的脸当即就沉了下去,衡月也惊讶地看着他:“啊?我……我……啊?” 廖忠也颇觉无奈地推了刘院正一把,刘院正回过神来,轻咳一声,拱手对着楚今安请罪:“臣失仪,求皇上……责罚。” “看看她现在身子如何。”楚今安冷声道。 刘院正应了一声,不敢再胡说八道,连忙上前请脉。 但衡月却还有话想问他:“敢问刘院正,大皇子……大皇子和大公主,是否平安?” “衡月姑娘放心,大公主伶俐非常,大皇子如今身子也好多了。”刘院正恭敬答道。 衡月还想再问,楚今安却道:“等下你就能见到他们了,先闭嘴。” 她便不敢再多说什么。 片刻后,刘院正收回手,继续是那般恭敬的态度:“衡月姑娘身子无恙,臣瞧着,似是比一年前还好了一些。” 衡月有些惊讶:“啊?” “呵。”楚今安却是冷笑一声。 刘院正连忙说道:“但应是没好好养着,身子有些亏空。” 楚今安这下满意了,衡月却更迷茫。 雨点她娘做饭的手艺不错,她自己开面馆吃得也很好,怎就亏着自己了? 大约还是心里惦记着两个孩子,偶尔总有几顿饭不那么想吃,便亏空了? 衡月正胡思乱想着,便听到外间响起两道声音:“大皇子/大公主向父皇请安。” 孩子来了! 衡月一下子站起身来! 她的孩子、她的孩子来了?! “莫要激动,走,咱们出去。”楚今安抓住她颤抖的手,温声安抚。 衡月自己不知道,她现在唇瓣也在抖,身子也在抖,整个人瞧着马上就要碎掉了一般。 楚今安揽着她的肩膀,一手抓着她的手,和她一起慢慢走出了寝殿。 衡月一眼就瞧见了两个孩子。 第232章 她眼眶酸涩得厉害,连忙眨了几下,将眼泪全都眨掉了去,才能更清晰地看到他们。 知柏还在乳母的怀里抱着,瞧着白白净净的,虽然也有些瘦弱,但精气神还好,这会儿正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衡月。 果然如楚今安所言,虽然看起来有些孱弱,但也是个极其可爱的孩子。 而康宁,却是自己站在地上的。 她一身粉紫色的小裙子,小小一只站在那里,仰着头,眨巴着眼睛看着衡月。 “康宁……”衡月有些说不出话来。 康宁的相貌,与楚今安实在相似! 那眉眼,那神情,活脱脱一个小楚今安! 衡月再去看知柏,恍惚的,却从知柏脸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娘?” 不知是不是真有所谓的心灵感应,站在地上的康宁不必人告诉,竟就直接对着衡月喊了一声娘。 衡月几乎是下意识的“诶!”了一声,之后才惊慌地捂住嘴,有些慌乱地去看楚今安。 她、她至今不知道楚今安的安排,自己,能应这一声“娘”吗? 谁知道这还不算完,一直没开口的知柏,竟学着大公主的样子,张口细细喊了一声“娘”。 衡月连忙看过去,惊喜的眼泪又忍不住的落了下来。 抱着知柏的乳母惊喜道:“哎哟!大皇子开口了,哎哟!周岁前一日开口,这可是好兆头啊!” 这两个乳母也是第一次见到衡月,但看两个孩子叫娘皇上也不阻拦的态度,两人便明白了,这竟是大皇子和大公主的生母。 第852章 “皇上打算让奴婢进后宫?” 这乳母也算会讨巧,一句话说得楚今安面色都好了起来。 这到底是他的皇长子,自然盼着聪颖健康。 他颔首看向知柏,而知柏见他瞧过去,小嘴紧紧抿着,再张开时忽然又叫了一声“父”。 哎呀!这可是让所有人都惊讶起来! 那乳母第一个反应过来,简直要喜极而泣:“哎哟,大皇子会喊父皇了呢!大皇子真是聪颖无比,又纯孝至极!” 喊一个“父”怎么就纯孝了? 但现在也无人与其计较,反而康宁的乳母开始紧张起来,甚至想去戳一下康宁。 尤其是在楚今安轻轻应了一声之后。 衡月注意到康宁乳母的表情,不由皱了皱眉。 她柔声问楚今安:“皇上,都这个时辰了,不如让两个孩子先回去睡觉吧?” 已经亥时,小孩子这个时间都应该睡觉了吧? 楚今安点点头,也没说是因为衡月回来,特地将两个孩子叫醒来见的。 只是他刚要说什么,康宁忽然脆生生喊了一声:“父皇!”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康宁又看向衡月,喊了一声“娘!” 像是被打开了什么机关一般,知柏也跟着喊道:“父皇!娘!” “父皇!娘!”康宁又喊了一声。 楚今安和衡月都愣住了,片刻后,齐齐笑了起来。 衡月上前一步,又顿住,扭头求助地看向楚今安:“皇上,奴婢……奴婢能抱抱他们吗?” “自然可以。”楚今安轻轻颔首。 衡月目露惊喜之色,脚步更快地上前几步。 知柏的乳母很是机灵的,直接弯腰将他放在了地上。 衡月走过去,一手一个将两孩子拥入怀中。 刚一抱住日思夜想的孩子,衡月的眼泪就忍不住了。 母亲的天性让她亲亲左边的,又亲亲右边的,片刻后一边哭一边笑又将两个孩子更大力气地抱紧。 大约真有母子天性这种东西,康宁一口一个“娘”地叫着,两只短短的小胳膊也尽量去抱衡月。 知柏似乎更腼腆一些,喊“娘”的声音更小,但回抱住衡月的力道却不小。 三人相拥许久,最后,两个小的在衡月怀里一一睡着过去,她还有些舍不得松手。 “孩子睡着了,先让乳母抱回去,你也要歇歇。”楚今安拍拍衡月的肩膀,又意有所指地说道,“之后见面的日子还多着呢。” 衡月依依不舍松开手,目送两个孩子被乳母抱走,忍不住追问道:“他们住在哪里呀?晚上还有些冷,会不会着凉?” “姑娘放心,大皇子和大公主就住在西侧殿,廊下走几步就到了。”廖忠笑道。 西侧殿? 衡月下意识看过去,看的,却是东侧殿的方向。 她也未来得及看,东侧殿的殿门,是不是还在密封着?从寝殿过去的黑色小门,是不是还存在? 楚今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之后面色便变了一变。 廖忠注意到这些,带着刘院正等人一起告退。 他才出了殿,便见到匆匆而来的云萍。 云萍脸上还有些不敢置信:“廖公公,我怎么听说……衡月回来了?” 廖忠只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并未回答。 “她,她不是死了吗?她怎么还能回来呢?”云萍连连追问,问得廖忠只觉得烦躁。 他一挥手:“不知道,莫要问我了。” “廖公公……”云萍咬着唇,哀求地往他手里塞了样东西,“我何时、何时能再进殿伺候?” “皇上决定的事儿,你来问咱家,咱家也没办法。”廖忠袖子一甩,甩开云萍的手,走到另一边不再看她。 第233章 云萍实在没办法了。 她就因为太过冒进,触怒了楚今安,被贬到廊下伺候,这会儿竟是连殿门都进不去了。 虽然名头上还是御前四大宫女,但却只能在殿外伺候,每每想起,云萍便觉得格外抬不起头来。 但如廖忠所言,这是皇上的命令,便是她去求了太后,也无甚办法。 今日再听说衡月竟然回来了,而且一回来就被楚今安带进了紫宸殿中,云萍简直嫉妒的要发疯。 她想不通! 凭什么! 衡月,她有什么好的! 可惜无人在意她的情绪,廖忠更是一眼都欠奉,他自己还有烦心事呢。 殿内,楚今安正在温声细语地安抚着衡月:“是,知柏瞧着是比康宁弱一些,但他也算康健,这不都长到一岁了,还是好好的。” 衡月咬着唇点头,又抬眸去看楚今安:“奴婢也没想到,康宁长得与皇上相似,倒是知柏……” 知柏眉眼似她,衡月担心皇上不喜。 毕竟,皇子肖似其父,才是好兆头。 如今她倒是将两个孩子生得反了个个儿——当然她不是说康宁不好看,小公主可爱非常,知柏也是个漂亮孩子。 但衡月还是盼着,知柏更像楚今安一些才好。 毕竟在她心目中,楚今安已经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儿,她只希望自己的儿子也能像楚今安一般。 楚今安还在犹豫,不知道要不要与衡月说起知柏体内余毒的事情。 只是看她已经非常纠结,怕她会更自责,便还是没说,只与她说了些明日抓周宴的事情。 最后,楚今安踌躇着说道:“朕原想封为妃……” “啊?”衡月一惊,“皇上打算让奴婢进后宫?” 这话说完,楚今安便皱起了眉。 他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怎么?你还不想进后宫?” 孩子都给他生了两个了,难道还想做奴婢? 衡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原本为了自己,为了以后能出宫,她自是不想进后宫的。 但为了两个孩子计,她却是位份越高越好…… “罢了,你不愿意便不愿意吧。”第一日重逢,楚今安也不想与她再争吵,便想先略过这个话题,“先在大明宫待着也好。” 衡月咬了咬唇,想开口求情,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难道要她自己去争取位份吗? 她算什么?她配吗? 无家无世,她做才人都难…… 楚今安等了片刻,见衡月没再说话,便道:“安寝吧。” “啊?奴婢……” 楚今安不想再听她那些废话,直接将人打横抱起,往浴房走去。 回宫之前已经亲密过两次,衡月一点儿防范也没有,直到被人按在冰凉的池壁上时她才惊慌:“皇上?” “嗯。”楚今安从背后挤进去,沉沉呼出一口气还要怪她,“怎这般紧?” 衡月却已经一句话也说不出。 身后火热的身躯,身前冰凉大理石砌成的池壁,冷热交加,周围还有温水在流动。 她觉得自己飘飘摇摇,也像是这水面上的一搜小舟,脚不着地,只能被迫的撑着一个支点存在…… “哗啦”,滴着水的两个人影从浴池中走了出来。 楚今安脚步稳健的抱着衡月,直接将湿漉漉的人放在龙床上。 明黄色的衾被被染湿成了深黄的颜色,衬着衡月雪白的身躯和绯红的脸,让楚今安目光越发沉了下去。 第853章 做一品妃,还是宫女? 夜还很长,足够他们享尽贪欢。 只是念及第二日是两个孩子的抓周宴,楚今安并未太过分,子时未过便让衡月休息了。 只是他搂着人,如何也睡不着。 怀中的娇躯还是熟悉的温度,却让楚今安除了心定之外,还有另外一种感受。 他开始懂得害怕。 害怕失去,所以连得到时也能不安稳。 怎么才能将她彻底留在宫中呢…… 楚今安闭着眼睛想了一夜,感觉也没有太好的法子。 此时他倒是察觉出蛊毒的好处来,若是有那种强迫两个人不能彼此离得太远的蛊,下在他和衡月身上,倒是正好…… 对了,过完抓周宴还得将魏大夫叫来,看看衡月体内的母蛊怎么样了…… 左思右想,楚今安一直也未睡踏实。 只是听着怀中人清浅的呼吸,倒也算得上是一种安眠。 这一日不用早朝,只别耽搁了抓周便好。 未到辰时,廖忠的声音便响起在床帐外面:“皇上,该起身了。” “嗯。”楚今安应了一声,手掌已经下意识开始安抚被廖忠声音惊到的衡月。 衡月迷糊睁开眼睛,先往楚今安怀里蹭了蹭,只是还未蹭完便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又一下子愣住了。 楚今安轻笑一声,再拍拍她光裸的肩膀:“好了,既然醒了,便起身吧。” “……皇上……”衡月有些不好意思面对当前的情况。 她抿着唇,小小声问道,“奴婢的衣服……” 昨晚的衣服,不是被打湿了,便是被他撕坏了。 今日,她还想能去两个孩子抓周的场合看一眼,总得穿一件齐整衣服。 楚今安笑了一声,唤廖忠进来,又让他去将一边箱子里收好的衣服拿给衡月。 第234章 那是两身衣服。 一身是后妃制式的宫装,瞧着,至少也是妃位以上。 还有一身,瞧着像是大明宫宫女的衣服,只是更为精细一些。 衡月愣了片刻,又不解去看楚今安:“皇上……这是何意?” “你自己选。”楚今安却这般说道。 她、自己选? 难道选了那套妃子的衣服,便能真的做一品妃了? 衡月想不明白,便也不肯伸手去拿,犹豫半晌,看楚今安老神在在的似乎真的不准备管她,才迟疑的将手伸向那身宫女的衣服。 楚今安眼睛微微眯起,表情微敛,倒是廖忠,似乎有些惊喜的模样。 只是衡月并未去看这两人的表情,她拿着衣服躲到屏风后,一套穿好,才察觉出确实不对来。 从前她穿的宫女衣服都简单的很,这一身,布料摸着便不同,装饰也繁杂了些,尤其袖中领口这些地方,精美的刺绣……是绝不可能出现在宫人衣服上的。 衡月有些不知所措,她轻轻握着袖子边上的花纹,不知道这算是什么意思。 她……还是宫女吗? 或是,其他什么? “衡月。”楚今安的声音在屏风外响起,不轻不重敲在衡月心上。 她吓一跳,连忙应道:“奴婢在。” 说着,便走了出去。 楚今安上下打量了她片刻,点头,开口道:“那你今日便伺候在朕身边吧。” “是。”衡月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一松,却又很快漫上些涩然来。 和楚今安一起用完早膳,时间便差不多了。 抓周宴设在大明宫中的麟德殿,已经布置好了。 楚今安带着衡月走到外间,正巧两个孩子也被乳母抱了出来。 给楚今安请过安后,两个乳母有些犹豫的看向衡月,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都准备好了便走吧。”楚今安率先说道。 衡月却已经几乎听不到旁人在说什么了。 她只瞧着被精致打扮过的两个小孩,心中眼中便再容不下其他。 康宁和知柏全都一身金黄色的皇子服饰,头上戴了顶金光闪闪的小帽子。 两个孩子都是雪白的皮肤,眼睛黝黑明亮,又被这般打扮衬的格外贵气,却又十分可爱。 衡月忍不住的一直看,只觉得自己心都要融化了。 这是她生的孩子呀…… “想抱吗?”楚今安的声音忽然响在身边,衡月一惊,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走到楚今安身前去了。 这般越矩! 衡月马上低着头就要往后退,却被楚今安一把握住了小臂。 他淡声道:“廖忠。” 廖忠马上过去,将两个乳母叫了过来。 楚今安看着衡月的表情,还笑道:“你想抱哪个?” “奴婢……可以一起。”衡月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但她真的,想一起抱着两个孩子…… 楚今安又觉好笑,却也没拒绝她。 他甚至亲自从乳母怀里,先接过康宁,放进衡月怀中后,又去抱知柏。 看衡月手忙脚乱的甚至不知道该将手放在哪里的模样,楚今安笑了一下,也并未催促,只好整以暇的等着衡月。 衡月好不容易将康宁抱好,再接过知柏,便难免觉得吃力。 她从未抱过孩子,从前在月子里华云也不许她抱,后来便再也没有机会。 这会儿,便是抱起两个孩子实在吃力,衡月也舍不得放手。 她费力地抱着两个,才走了几步便感觉险些要摔,好在楚今安一直在注意着她,连忙伸手扶住。 “皇上……多亏皇上。”衡月心有余悸,却是将两个孩子抱得更紧。 楚今安都要被她这般气笑了:“你抱着他俩不松手,摔倒的话是准备用头去扛?” 衡月犹豫了一下,才小心道:“奴婢会尽量转过身去,不摔到两个孩子……” 好好好,这是准备用自己的后背和后脑勺扛。 楚今安瞪着眼睛看了她片刻,实在无话可说,抬手将康宁接了过来,到底还是说到:“知柏轻一些,你抱着便抱着吧。” “奴婢多谢皇上。”衡月感激极了。 楚今安冷哼一声,大踏步向前走去。 衡月自然连忙跟上。 两个乳母和廖忠一起跟在二人身后,彼此递着眼色,却又不敢说话。 麟德殿很快便到了,两个铺着金黄色绒布的桌子一左一右摆着,其上放着不计其数的黄金打造的小孩玩具。 因知柏体弱,楚今安不欲将抓周礼做的太复杂,能来观礼的臣子也几乎都是他的心腹。 简单的仪式之后,两个孩子便被放在了桌子上。 楚今安温声道:“知柏,康宁,去拿你们想要的东西。” 两个乳母一边一个站着,小心翼翼的伺候这两个小主子,就怕人碰到磕到。 衡月站在楚今安身侧一步远的地方,不由担心的交握双手。 康宁活泼好动一些,坐在那里便开始四下观察,然后马上就要伸手去抓——离她最近的是一把精致的金色如意,以及一把富贵锁。 不管抓到哪个,都是极好的意头。 知柏面前,摆得离他最近的是一本黄金打造的小书,但细看,那说是书,却更像是一本折子。 第235章 第854章 儿子抓到了玉玺?! 关切看着两个孩子的衡月并未注意到那书本的不同,但站在知柏正对面的众臣却能看得清楚。 皇上如此年轻,才得了一个皇子,而且据说生母不详,便已经生出了立储的心思? 几个臣子心中思绪万千,面上表情不变,甚至有些还盼着知柏去抓那本折子。 不管怎么样,皇位后继有人,总归是件好事。 那边康宁已经拿起那如意好奇地把玩着,这边知柏还是没有动。 衡月放下一半的心来,那如意的意头实在是够好,至于知柏,在衡月心中想来,不管是代表学识渊博的书,还是长命百岁的平安扣,都很是不错。 至于储位……衡月想也不敢想。 “知柏。”楚今安温声催促道,“抓你想要的东西。” “父皇!”知柏却忽然喊了一声。 众臣静寂一瞬,七嘴八舌的忽然开始夸赞起来:“大皇子竟这般聪慧!” “才一岁便叫人这般清楚!” 衡月听着那些夸赞,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知柏又喊了一声“父皇!”却还是什么都不肯抓。 楚今安不明所以,但见儿子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便走近了一步,抬手想去摸他的脑袋:“怎么了?” 却不想,这么一靠近,他腰间挂着的玉玺却被知柏一把抓住。 一片倒吸冷气声中,知柏眼睛一弯,露出一个极可爱的小模样。 这模样,让楚今安都忍不住柔和了眉眼:“知柏想要这个?也好,父皇摘给你。” 说着,他当真将那代表至高无上权柄的玉玺摘了下来,递给知柏。 知柏眉眼弯弯地抱着比他拳头还大的玉玺,盘腿坐在金黄色绒布扑就的桌子上,笑得开心极了。 廖忠简直急得要拍大腿——哎哟喂,那可是货真价实的皇帝玉玺!怎就能随便给个小儿呢!摔坏了磕坏了可怎么办! 旁边的康宁瞧见这一幕,却也跟着喊道:“父皇!” 楚今安笑着走过去,康宁却是拉住他的手,笑出一边梨涡对着他。 “好,父皇也被你抓住了。”楚今安实在心情不错,语气也愈发柔和。 而此时,衡月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的儿子到底干了什么! 她直接膝盖一软,若不是被身边宫人眼疾手快扶住,就要直接跪下了! 什么是抓周!抓周,也叫试儿,是进行前途预测的形式。 就像是康宁抓了金如意,大家都会夸她以后富贵无忧,一生如意。 那知柏抓了什么?抓了玉玺! 那是、那是龙印啊! 那代表了什么,衡月想也不敢想! 众臣也都语塞,实在不知道该夸什么了——实在也是不明白皇上的心意如何。 若是嫡子出生,抓周宴上,礼部一般会备上一个金子制的小型玉玺,就放在嫡子附近,引导他去抓。 毕竟大盛规矩,立储便是有嫡立嫡,毕竟那是皇后所出嫡子才有的特殊啊! 如今,知柏却第一把就抓住了真正的玉玺…… 衡月一眼也不敢看向楚今安,甚至开始疑心自己刚刚听到的、楚今安的笑声是不是幻听了。 他怎么可能会高兴? 知柏出身这般低微,她的身份这般不堪,之前那么多的避孕之药,难道不就证明了皇上并不期待她的孩子? 如今她的孩子抓周却抓了玉玺,这,这,这…… “今日大皇子和大公主都满了周岁,朕思来想去,为他们取了名字,也好上玉牒,告示祖先。” 楚今安见无人开口,也知当前情况说什么都不合适,便主动换了话题。 廖忠马上端着一个盘子走了过来,其上两张撒了金箔的纸,每张纸上写了一个名字。 他举起第一张,展示给众人看——尤其对着衡月多停留了片刻。 “楚云祈,朕之长子。”楚今安朗声说道,语气里满是笑意。 衡月顿了一下,祈字之解,似乎楚今安只是祈求神明庇佑,盼着这个孩子健康平安。 “楚云宁,朕之长女。”楚今安说着,还顺手摸了摸离他很近的康宁的脑袋。 康宁抬头,露出没有牙齿的可爱笑意,惹得楚今安也笑了一笑,继续说道,“赐号康宁公主。” 公主封号一般出嫁时候才会有,而且给公主的名字,一般并不需要按字辈起。 但楚云宁身为大公主,的些偏爱也正常。 或者说,也无妨。 毕竟只是一个公主,又不能继承皇位,皇上喜欢,多宠爱一些也无妨。 但皇子却是不行的。 众臣的注意力都被两个孩子吸引,自然也无人去关注衡月这么一个身着宫女装束的人。 “能站住了吗?”一道熟悉的声音响在身边,衡月才察觉,扶着自己的是竟是华云。 她站直后,对着对方颔首道谢,又道:“许久不见。” 华云没多说什么,对着她同样点点头,然后后退一步,站在衡月身后不远处。 就像是……她的宫女一般。 衡月心中一慌,再回头去看华云,对方却始终低垂着眉眼,并未抬头。 抓周礼也接近尾声,廖忠走过去,双手从知柏手中接过那玉玺,连忙就恭敬地过去重新系在楚今安腰间。 第236章 楚今安却像是不甚在意一般,与邱首辅说着什么,笑意很是爽朗。 衡月走过去,原想抱知柏,犹豫一下后,却是抱起了康宁。 乳母们不敢与她争抢,见她只抱了康宁,知柏的乳母便再上前。 楚今安回头瞧见这一幕,摆摆手:“你们先回去吧,莫要受了凉。” 两个乳母俯身行礼:“大皇子/大公主告退。” 衡月抱着康宁一起行礼,起身后,跟着知柏的宫女一起离开。 只是瞧着知柏那白生生嫩呼呼的小脸,衡月忍不住露出笑意,但很快想起对方今日抓周抓到的东西,便又忍不住忧愁起来。 注意到身侧一直跟着的华云,衡月思索之后,开口问她:“你……可还好?” “托姑娘的福,我和青寻、小梅都只挨了十五个板子便算了,皇上还留我们一条命,原就是为了等姑娘回来再伺候的。”华云垂首说道。 衡月却大惊失色! 第855章 姑娘还是继续做宫女的好 华云、小梅、青寻,竟都因她挨打了? 衡月简直不敢相信! 不对,她私自逃跑,皇上定会迁怒她的身边人…… 她怎么会没想到呢! 脚步一顿,衡月满含歉意地看向华云:“抱歉……” “不必,姑娘还抱着大公主,请好好走路吧。”华云没什么表情地退了一步。 衡月欲言又止地看着华云,但见对方确实没什么想和她沟通的意思,便也只能罢了。 回到紫宸殿,两个乳母要去给孩子喂奶换衣服,衡月便想着,趁机与华云聊几句。 谁知道她还没开口,华云便道:“姑娘莫要担心,不管是小梅还是青寻,包括我,都没有怨怪姑娘的意思。” “只希望这件事情,姑娘以后也莫要再提了。” 华云神色淡淡,话却说的很是果决。 衡月一噎,低头还是只能道歉:“对不住,是我考虑不周……” 华云像是不想再听她说了一般,行了半礼便先离开了紫宸殿,瞧着背影,也是站在廊下并未离开。 这让衡月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她站在偌大一个紫宸殿中,实在也不知道该干什么,也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孩子那边,有乳母和宫人精心照料,而且照顾得很是妥当。 她若是贸然插手,只怕也只会惹人埋怨。 至于做宫女,她已经离开一年,紫宸殿的宫人如何当值都已经有了自己的规则,她便是想加入,也不能自已随意…… 有些难。 衡月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恰好,廖忠回来了。 他见到衡月便笑道:“巧了,皇上就怕衡月姑娘不知做什么,特地让咱家来与衡月姑娘说说话。” “这般劳烦公公。”衡月有些不好意思,“公公平日里那般忙,如此小事……” “皇上吩咐的,便不是小事。”廖忠笑道,“姑娘是许久不在宫中,如今还是要谨言慎行一些。” 衡月面色一红,连忙低头应是。 说起这个,她又想起刚刚华云的话,忍不住问道:“青寻……她还好么?” “青寻很好。”廖忠简单说道。 他这般,似乎不欲让衡月与青寻有更多牵扯一般。 衡月难免有些慌了:“是我对不住青寻,我、我当时走的时候也未想到……是我考虑不周,她、她被打得如何?” 犹在慌乱中,衡月也没注意到廖忠一闪而过的疑惑。 但他在宫中多年,自是人精一般的人物,当即顺着衡月说道:“不太严重。” “是、是我的错,我无颜见他们……十五大板,皇上当时也一定是气急了……”衡月捂着脸,自言自语地说着,真心觉得愧疚。 廖忠却微挑了下眉。 他沉吟地看向站在廊下的华云,心中明镜儿似的——什么十五板子,当时皇上找衡月都找疯了,哪里有心思想起来处罚旁人? 华云这般说,估计一是恐吓衡月,让她下次莫要再任性的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二来,估计是想要从衡月那里讨点什么好处,以后立足也方便。 廖忠收回目光,叹了口气对衡月道:“姑娘也莫要怨怪皇上,皇上是真的担心姑娘。” “我怎敢怨怪皇上?这、这些都是我的错……”衡月连忙说道。 廖忠也恨不得衡月不敢再问青寻,他现在对衡月有些芥蒂,自不希望她再与自家侄女有什么牵扯。 当即廖忠便换了话题:“好了,没事,十五大板要不了人命,如今一年过去,她们该好了的也都好了。” 衡月抬眸看他,却听廖忠又道,“只是有件事,咱家私心里想着,衡月姑娘能不能帮个忙?” “你且说,只要我能帮得上,一定帮。”衡月连忙应道。 廖忠眸光一闪,又端起那种人畜无害的笑来:“是这样,皇上如今立冠已有三年,却拖着一直不肯选后。” 衡月一怔,没想到廖忠会与自己说这个。 她低下头去,片刻后又抬眸:“廖公公莫非,是想让我劝劝皇上?” “皇上如今身边也没个能说上话的人儿,若姑娘愿意,自然是极好的。”廖忠笑道。 只是他这般说着,眼睛却始终一眨不眨的看着衡月,似乎想透过她的表情来判断她内心真正的想法。 第237章 衡月此时恰好察觉到他的表情,不由觉得好笑——难道她对那个位置,还能有什么期盼不成? 她怎么敢。 “那我便试着劝一劝,只是……皇上向来有主意,也不一定会听我的。”衡月小声道。 廖忠也跟着叹了口气:“是,皇上的心思,咱们也不好揣摩,只能试着劝一劝了。” 说完这个,两人似乎没了话题,衡月也没了更多兴致去说什么。 但廖忠想说的还没说完:“姑娘今日也瞧见皇上准备的衣服了吧?” “是。”衡月犹豫了一下,并不太想和廖忠商量这个。 她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感觉这次回来之后,廖忠似乎有些变了,但要非得说清楚是哪里变了,也说不上来。 “姑娘若是还信得过咱家,便听咱家一句劝。”廖忠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西侧殿的方向,“便是为了两位小主子,姑娘也还是暂时留在大明宫得好。” 留在大明宫,便是继续做一个宫婢。 无名无份,出身这般差,又怎么能算是为两个孩子好? 衡月不解地看向廖忠:“还请公公赐教。” “咱家想的也不一定对,但是……母不详的大皇子,和有一品妃做母亲的大皇子,姑娘觉得,以后的皇后娘娘会更厌恶哪个?” 衡月一愣,继而便是恍然大悟! 楚今安总归是要娶正妻,立皇后的! 知柏的身份在那儿,今日抓周又得了那般技巧,若日后皇后知晓,岂能不介意? 便如廖忠所言,若知柏的母亲只是一个宫女,那皇后大约还能介怀的少一些。 确实如此。 理当如此! 刚刚升起的防备此时又烟消云散,衡月满眼感激的看向廖忠:“公公所言极是,多谢公公提醒与我。” “姑娘想的明白便是最好,只是要姑娘暂时受些委屈。”廖忠欣慰的笑道。 “我自己如何都不打紧,能对大皇子和大公主好就好。”衡月点点头,有些赧然。 她早上险些便要选那身嫔妃的衣服了——若她是一品妃的位份,便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楚今安身边,以一个母亲的身份看着两个孩子抓周。 还好她生性胆小又容易多想,才没贸然去选。 有廖忠这般提醒,想来,楚今安选后之事已经迫在眉睫,她的知柏……将来也怕是难有那般大的造化,还是平平安安的好。 正想着,外面响起通报声,却是楚今安回来了。 第855章 奴婢……也想多陪皇上一段时间 两个乳母实在够机灵,时间掐算得刚好。 楚今安才回来,两个装扮一新的孩子便被抱来了正殿,给他们父皇请安。 大约被乳母特意教过,康宁磕磕巴巴说了句“父皇、请、安”,虽然话说得不连贯,但已经很是不错。 衡月却并不觉得欢喜,只稍稍蹙了蹙眉。 另一边的知柏却是连父皇都不喊了,而衡月却眼尖的看到,他的乳母正在后面轻轻戳他,似乎想让他叫什么。 楚今安却像是没注意到这些,欣慰的应了康宁之后,又抱了抱两个孩子,问过乳母他们吃喝如何后便也不再关注。 眼看着乳母又将两个孩子带了回去,衡月总算是明白了。 从前是她想的太过简单,以为宫中有乳母有宫人,还有楚今安这个父皇,两个孩子肯定能被照顾的很好。 但楚今安日理万机,又没有养育过孩子,又能如何细心? 至于两个乳母,如今瞧着更是将两个孩子当做了争宠的工具,似乎将孩子教导好了,只是为了在皇上面前得到奖赏一般。 甚至像是,逼着两个孩子在皇上面前表现一般。 衡月越发后悔起来。 她怎么会……她就不该! “……衡月?” 还是廖忠上前拽了她一下,衡月才回过神来,听到楚今安在叫自己。 她连忙应了一声,楚今安却蹙眉:“在想什么,这般入神?” 说着,他还伸手牵住了她,将她紧握的拳头轻轻扒开,又在她手心轻轻拍了一拍。 衡月顿了一下,低头道:“奴婢……奴婢只是后悔,这一年时间,未能陪在两个孩子身边。” 楚今安手指一顿,似笑非笑地抬眸看她:“嗯,如今知道后悔了。” 看他似乎也并没生气,衡月干脆借着这股劲儿继续说道:“奴婢想、想请求皇上,让奴婢自己去照顾两个孩子。” 楚今安看了她一眼,没说同意也没说不行,反而问道:“为何?” “奴婢……奴婢好歹是他们的生母,定会好好照顾他们。”衡月眼巴巴的看着楚今安。 她咬了咬唇,又试图去说服对方:“如今他们已经一岁,也不需要再喂奶,奴婢……奴婢想照顾他们……” “你以什么身份去照顾?宫婢?还是生母?”楚今安又问道。 衡月一顿,眼睛忽然就不敢看楚今安了。 她明白楚今安这话的意思,是要她来选以后的身份,选要不要进后宫。 “奴婢明白……奴婢怕是,以后没办法继续留在大明宫的。”衡月踌躇着说道,并没看到廖忠忽然皱起的眉头。 她继续道,“但奴婢想着,能不能过一段时间,再进后宫?” “为何?”楚今安又这般问。 第238章 衡月这次看了眼廖忠,见他递过来一个鼓励的眼神,咬唇想了想低声道:“奴婢一年未见孩子,想、想与他们多亲近亲近。” 楚今安不置可否,神色淡淡地坐在御案旁,忽然就换了话题:“今日到底是知柏和康宁的生日,朕让御膳房准备一下,晚上一起用个饭,算是为他们庆贺生辰吧。” “是。”衡月应了一声,见楚今安似乎是准备打开折子。 她又咬了下唇,主动走过去拿起墨条,准备磨墨。 楚今安抬眸看了她一眼,轻笑一声:“倒是殷勤。” “皇上……”衡月忍着羞意,脸颊微红的不敢看楚今安,却是小声说道,“奴婢……也想多陪皇上一段时间,再、再离开大明宫……” 楚今安去拿笔的手一滞,颇有些不可思议的抬头看向衡月:“嗯?” “嗯……”衡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她臊的连再去看楚今安都不敢,只一下下磨着墨条。 只是才磨了没几下,便被楚今安握住了手指:“刚刚的话,再说一次。” 衡月脸上更红,嘴里喃喃,却实在是再说不出来。 那样的话,说一次,已经足够让她羞到无地自容了。 哪怕是为了能照顾孩子,为了能暂时不进后宫,但那些话带了多少真心,她自己还是知道的。 楚今安也是听出其中的真心,才想让她再说一次。 他笑道:“你再说一次,朕便答应你。” 衡月赧然看他,见他似乎有些认真,到底还是开口,磕磕巴巴说道:“奴婢……奴婢想,想在皇上身边,多、多待几日……” “如此,也好。”楚今安并未放开衡月的手,不过却是点头应了她的请求。 衡月顿时喜上眉梢,就要行礼:“多谢皇——” “那你住哪里?”楚今安却问道。 衡月的礼行到一半硬生生止住,她很是不解的抬眸,满是疑惑的去看楚今安。 住在哪里,竟还轮得到她自己选吗? 她犹豫再犹豫:“那,奴婢想住哪里都可以吗?” 她这话问完,楚今安是肉眼可见的越发愉悦,还很大方的点头:“是,想住哪里都可以。” “那……奴婢想住西侧殿。”衡月满怀期待。 那既然让她选,她肯定选自己最想住的地方—— 和孩子们住在一起! 楚今安笑意一僵,之后轻哼一声:“你倒是慈母心肠。” 衡月不解,楚今安却又点头:“可以。” 他像是想起什么,目光望向殿外,片刻后轻嗤一声:“原本朕也准备换一些人来伺候他们了。” “换人?”衡月惊喜,“皇上的意思是?” “你才来两日便能看出的东西,朕还能不知道?”楚今安哼了一声,看向衡月,“净耍这些小聪明。” 衡月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是,奴婢知错了。” “错也不至于……罢了,看你心思早就飞了,现在便去西侧殿看着吧。”楚今安好笑的看着衡月,又吩咐廖忠,“去看一看,收拾个地方给她。” 这个她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廖忠应了一声,走之前,却是又看了衡月一眼。 衡月原就没忘,她应承了廖忠的好,又得了他的提醒,自然要做到答应他的事情。 想了想该怎么说,衡月小心翼翼开口:“皇上,奴婢这一年在宫外,总是听说皇上要立后的传闻。” “嗯?总是听说?”楚今安斜睨着她,“连你都听说了?” “是……原本皇上这个年纪,也该立后了,百姓们也格外关注,便总有各种谣传。” 衡月不知为何,总感觉自己越说,周身越冷。 她莫名的不敢抬头去看楚今安,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奴婢……奴婢想着,皇上若真早日立后,于国于民,都是幸事,奴婢也盼着呢。” 这话说完,殿中一时寂静。 连走到门口的廖忠都不敢再动一步,实在是万万没想到楚今安竟会因衡月提议立后而生气。 果不其然,楚今安哼笑一声,开口语气却阴森的很:“哦?你就这般盼着朕尽快娶妻?” 第857章 门都没关,怎可这般? 衡月直觉不对,她有些不敢回答,但楚今安却有些不耐烦道:“说!” “奴婢……奴婢私心想与不想,皇上总归是要立后的。”衡月说完,又感觉不对,连忙找补,“奴婢自然也是想的!” “哦,你也想朕尽快娶妻?”楚今安勾唇笑了一下,“那你呢?你想干什么?” 衡月犹豫着,还没能回答,外面便传来通报声,竟是谢琅这时来了。 听到熟悉的名字,衡月下意识地抬眸看了过去,正巧瞧见那个青色的人影走了进来。 而一直在等着她回答的楚今安也跟着跟着看过去,然后便是冷笑一声。 好好好,这般巧,他是不是可以认为这就是她的回答了? “臣谢琅,参见皇上。”谢琅拱手行礼,余光瞥见衡月也只做未见。 衡月往旁边避让了一下,顺势垂下眸,也不再看谢琅。 楚今安点点头,问谢琅:“何事?” “皇上,是余大人让臣来给皇上送一卷这个。”谢琅说着,笑递上一个卷轴。 楚今安接过后,只看了一眼便也露出些笑模样:“好,已经完成一卷了?你们速度够快。” 第239章 “臣等得皇上所托,自不敢懈怠。”谢琅低头说道。 楚今安点点头,慢条斯理又翻过一页,笑道:“确实不错,放在这里吧,朕慢慢看。” “是,臣告退。”谢琅守礼得很,并未多看不该看的,抱拳告退后便离开了。 他走了,楚今安也没心思再看那卷轴,将其放在一边后又去看衡月。 衡月垂眸站在那里,瞧着规矩极了。 好好好,一个两个,这会儿又都跟他守规矩了。 好的很,偏偏他此时,一点儿也不想守规矩。 楚今安哼笑一声,抬手唤道:“过来。” 衡月也没多想,只是才走近,便措不及防被楚今安一把拉到了怀里。 坐在楚今安膝上,衡月惊慌了一瞬,又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抿了下唇,小声说道:“皇上这是何意?” “你说朕是何意?”楚今安垂眸看着她,手指已经不老实地滑进她的衣摆里。 衡月吓得身子一扭,下意识先看殿门。 这一看,衡月更惊吓了! 那门,还是开着的! 外面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他们、他们正对着门,怎可做这般事情?! 衡月挣扎得更厉害,楚今安却只慢条斯理的一手按住她,另一手却探进她后背。 她还没反应过来,便感觉某处束缚一松,片刻后,却是惊慌失措喊道:“皇上!” 楚今安“嗯”了一声,只这一声,便带着愉悦似的。 衡月却只能抬手环住胸口,脸上红得像是滴血一般。 他、他竟将她肚兜解开了…… 松松垮垮的轻薄布料随着他不安分的动作,总也滑过某处凸起,让衡月只能紧紧咬住嘴唇。 太、太过分了…… 万一有人忽然进来怎么办? 便是不进来,从廊下路过,这殿门大敞着,看到怎么办…… 衡月吓坏了,双腿自然紧紧地并在一起。 但楚今安偏要使坏,将她裙摆掀开不说,还掰开她的膝盖,将手往里探去…… “皇上……不要……” 衡月弯下腰,吓得抱住楚今安的手腕。 她眼泪都要羞出来了,“别、别这样……” “嗯?”楚今安轻轻捏了捏她腿上的嫩肉,“为何?” “门、门都没关……” “那便是,关上门就可以了?”楚今安笑着说完,不等衡月有什么反应,扬声道,“来人!” ……他就这般唤人! 手还在捏着她的腿呢! 衡月吓得花容失色,第一个反应便是将头埋进楚今安脖颈处。 似乎这样,旁人看不到她的脸,便不知道青天白日坐在皇上怀里的人不是她一般。 “把门关上。”楚今安似乎愈发满意,抬手按住她纤细的脖颈,吩咐来人道。 那宫人自始至终头也未敢抬起一下,垂首听完吩咐便退了出去。 殿门轻轻一声“咣”的合上,衡月心中也随之一颤。 她不知道,接下来迎接她的会是什么…… 但很快,楚今安便告诉了她。 “皇上、别、别……” 身上一丝不挂的衡月被楚今安抱在怀中,随着他的动作一边上下颠簸着,一边哭着请求,“去、去寝殿……” 在龙椅上做这样的事情! 衡月羞得要命,自然更放不开! 楚今安却捏着她的软肉,“嘶”了一声:“知柏都满周岁了,你怎还这般容易害羞?” “皇上……”衡月真的要害羞地哭出声来。 “好吧,朕抱你去寝殿。” 话说得好听,但被这般抱起来,每走一步,对衡月都是一种折磨。 尤其他身上衣服齐整,胸前绣着的九龙图样每动一下都会磨到衡月。 她难耐又羞耻,只是刚稍稍挣扎了一下,就被更紧地搂住了腰肢:“别乱动。” “奴婢……难受……”衡月委屈极了。 偏楚今安还逗她:“不是你说的要去寝殿?不想去了?” “那好吧,那咱们回去。” 说着,楚今安转了个方向,竟往来时路走去。 衡月受了大半路折磨,距离龙床只有一步之遥了,他却这个时候使坏! 又往回走,又要回去龙椅那里,又是一路的折磨。 衡月彻底哭出声来:“不、不、回去,皇上……” “好,我们不回床上去。”楚今安说着,还轻轻点了她一下。 衡月仰起脖子忍不住“啊”了一声,又双手抱住楚今安,哭着求情:“皇上莫要再作弄奴婢了……” “还有力气说这般多的话。”楚今安轻轻拍她一下,“不错。” 说着,他又转过身来,大步往床边走去。 这次衡月被颠得一个字也说不出,到了床边更是直接被按住了去…… 天黑时,安排好的一家人一起用晚膳的场景才得以出现。 彼时,衡月只敢虚虚坐在椅子上。 有些地方还在隐隐作痛,让衡月连看旁人的勇气都没有。 “娘!娘!”活泼的康宁拉住她的裙摆,小小的胖乎乎的手又按住她的腿,似乎就要往她身上爬。 才见了几次,康宁便似乎很是喜欢衡月。 衡月顿时什么都忘了,弯腰就要抱起康宁,半路却被另一双手给夺走。 第240章 楚今安将康宁放在衡月身边,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她身上:“没有力气还敢抱她?小心摔了。” 衡月顿时被他说了个脸红! 她第一次这么大胆,还敢嗔怪地看楚今安一眼——实在是不能接受他竟在孩子面前这般说! 好在两个小的实在懵懂,坐在专门打造给他们的小椅子里,一边一个地对着衡月笑。 笑得衡月心都要化了。 “知柏有些容易生病,朕便没给他们办大宴。”楚今安温声与衡月解释道。 第858章 那才是要与他携手一生的人 衡月点头,就听楚今安道:“以后日子还长得很,等……” 他话没说完。 衡月便也不是很明白,还以为是要等三五八十这样的周岁日子,便又点了点头。 其实,楚今安想说的是,等衡月封了妃,能光明正大站在他身边,能以两个孩子母妃的身份出现在宴席上。 只是想到廖忠今日劝谏的话,楚今安觉得,也不无道理。 眼看他便要选后,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将衡月立为一品妃,再加上还有个皇长子,只怕对衡月、对知柏,都不是幸事。 那便先立后,再封妃。 原本他还在犹豫怎么和衡月解释,谁知道衡月自己竟也打算多留在大明宫一段时间。 那句“想多陪陪皇上”虽然有点假,却也实在让他心花怒放。 一切都很顺利,包括和衡月的亲密也实在舒畅,这顿晚膳,一家四口用的也足够舒心。 当晚,衡月又被迫留宿在龙床上。 虽然楚今安什么都没干,只抱着她睡了一晚,也让衡月恍惚明白——什么叫在西侧殿给她准备一张床,大约那床是无用的了。 才这般想着,衡月便在楚今安手中看到了礼部呈上来的、关于准备选秀的折子。 像是一盆冰水迎头泼下,衡月马上清醒过来。 她在想什么?紫宸殿的龙床,岂是一个宫女能长久睡的地方? 便是后妃,也是嫌少能睡到。 大约是实在与心中所想落差太大,衡月这一整日都魂不守舍的。 她看着楚今安认真的瞧着那选秀的折子,还修改了几处。 这次选秀与之前不同,楚今安还准备趁机立后,因此还要格外郑重些。 “年前便能将选秀名单确定,过完年,天一暖和就可以开始了……” 衡月伺候在楚今安身边,听着礼部尚书的回禀,垂眸不语。 楚今安却是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将衡月塞进这次选秀的女子中。 靠谱的养父母他已经寻好,将衡月记在廖家门下,参加完选秀便可直接封妃。 但那般,又比较难解释衡月和两个孩子的关系。 楚今安盯着那折子左右为难,礼部尚书便有些坐不住了:“皇上,可是有哪里不妥?” “并无,朕只是在想一件事情……” “皇上放心,关于此次的人选,臣等已经认真斟酌,均可为国母!”礼部尚书连忙说道。 楚今安漫不经心地点点头,下意识扫了一眼衡月,却见她只低着头站在一旁。 这个傻子,怕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为她费了多少心思。 他向来不是将一切都能诉之于口的人,事情做好之前,他不愿开口。 而在衡月看来,便是楚今安在认真仔细地挑选着皇后的人选。 他选得郑重,原也应该,毕竟……那才是要与他携手一生的人。 衡月压抑住胸口冒出的酸涩,却对自己有这样的反应而感到羞耻和不解。 她……凭什么啊…… “皇兄!哈哈,皇兄,臣弟我回来了!” 忽然一道豪迈的声音传来,楚今安和衡月都看了过去。 却见是黑了不止一圈的楚今阳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一身黑色劲装,风尘仆仆走进来的时候,衡月险些没认出来。 楚今阳却是一眼就看到了她。 他脚步一顿,扬起笑意:“哟,这不是衡月姑娘吗?没死呀?” 衡月实在不知道哪里来的谣言,她怎么就死了? 只是此时也不是询问或者分辨的时候,衡月只低头笑了笑,便退到楚今安身后站着。 楚今阳瞧着她的动作,轻哼一声,这才对楚今安拱手道:“皇兄,臣弟回来了!” “这一年辛苦你了。”楚今安点点头,“朕看了你送回的折子,做的很好!” “哈哈哈,不负皇兄所望便好!”楚今阳朗声大笑。 他也不管楚今安想不想听,兀自便讲起自己这一路南征讨伐山贼的过程。 不管是身边谁的功劳,到了楚今阳嘴里,便都是他的了。 他讲得眉飞色舞,将那些人的鲜血和凄惨当成自己的战利品。 衡月却听得不寒而栗。 毕竟,楚今阳……是真的以杀人为乐。 不管是那些该死的山贼,还是一些挡了他路的百姓,或者比他孱弱的女子,都是他想杀就杀的对象。 衡月不由自主地又退了一小步,站在楚今安身后。 楚今安余光瞧见这一幕,原本就蹙着的眉头不由皱紧。 他找了个空档,直接打断了楚今阳的话:“好了,这些事情朕在折子里都看过,你无需再重复。一路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第241章 楚今阳一怔,似乎有些不愿意被打断自己的炫耀。 他还想说,楚今安便道:“可去拜见过母后了?” “……未曾,先来参见的皇兄。”楚今阳知道楚今安接下来要说什么,主动道,“那臣弟这便告退了。” “好,晚上一起用膳,迎接你回来。”楚今安含笑说道。 只是等楚今阳一走,他的面色便瞬间沉了下来。 楚今阳这一路做了什么,去见了谁,又计划了什么,他如何不知? 原还想与他留几分颜面,谁知那厮竟还敢跑到他面前来大放厥词! 什么功劳,哪里有那么多功劳给他? 剿灭个千人的山贼,用了一年,还这般夸大其词,如何,要他封个威武大将军给他吗? 简直莫名其妙! 手中的折子重重一摔,楚今安起身便往外走去。 这一动,也吓得殿中其余人全都跪了下去。 “爱卿先回,选秀之事安排得很是妥当,这般便是。”楚今安一边往外走着一边说道。 衡月见他真要离开,连忙起身跟在廖忠身后,与楚今安一起出了殿门。 “简直放肆!”将要回到紫宸殿的时候,楚今安一脚踹翻路边放着的花盆,忽然怒道。 廖忠和衡月又要下跪,被他一袖子拦住:“随朕去御花园走走。” 他也实在是被楚今阳气着了,想着散散步能多用一些午膳。 谁知道就这般巧,他们才到御花园,便瞧见一个刚刚才见过的身影从不远处走了过去。 “那也不是去慈宁宫的方向……” 楚今安眯着眼睛瞧了片刻,忽然冷笑一声,“好好好,朕的好三弟这老毛病怕是又犯了!” 那方向,竟是要往楚今安后宫去的! 第859章 衡月,绝不能再受伤! 一瞬间,衡月便想到了李昭仪! 对,现在楚今安的后宫中,只剩一个李昭仪了! 也难怪明亲王楚今阳去得那般光明正大,别是已经将楚今安的后宫当成了自己的了! 思及此,衡月回头看向楚今安,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安慰。 楚今安却似乎并不以为意,甚至唇边还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嘲讽笑意。 “皇上……”廖忠小心地请示道。 楚今安一瞬间又敛起表情,只淡声道:“明亲王这一年也辛苦,只是万不该将朕的后宫当成那烟花柳巷了。” 这话说得实在有些重,几个宫人紧跟着就跪在了地上。 “寻银甲军将后宫围起来。”楚今安吩咐着,转身往回走去,“正好,也该赶在年前好好收拾一番,迎接新人了。” 衡月跟着他走的脚步一滞,又低着头连忙跟了上去。 楚今安早就知道李昭仪和楚今阳的不轨之事,之前也只是暂时按下并未发作,今日,楚今安却觉得合适极了。 实在是楚今阳该干的事情都已经干完,顺着他的所作所为,楚今安也已经握住了安王的把柄。 一个没有用了的人,一个存在还不如不在的人,也没有继续留在跟前碍眼的必要了。 至于李昭仪。 固然她是被强迫的,有些不得已,楚今安准备问过她的想法后,或是送她归家,或是送她到明亲王府掌家。 那边楚今阳才进了怡和殿,李昭仪惊恐的“你干什么!”才刚喊了一句,两人便听到外面响起整齐的脚步声。 寝殿门被人大力推开,楚今安背着阳光站在门口。 伴随着他缓缓抬头,李昭仪面上血色尽退,只余一片惨白。 楚今阳一惊之后,却又是那种吊儿郎当的模样:“哟,皇兄也来了。” “是啊,这般巧。”楚今安笑笑,“还是说三弟记错了?这里,是朕的后宫。” “臣弟刚在母后那里喝了些酒,走错了。”楚今阳简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楚今安目光扫过他微微敞开的衣襟,还有李昭仪明显被撕扯过的衣服。 楚今阳面色正常,还是狡辩两句,李昭仪却已经撑不住,跪地磕头道:“皇上……嫔妾自知难逃一死,求皇上为嫔妾做主!” 这空荡荡的后宫,如同守活寡却还要提心吊胆的生活,李昭仪也过够了! 她几下就把头磕破出血,抬头时,鲜红的血液顺着鬓角直往下流。 便是楚今阳,也被她吓一跳。 “嫔妾无能,不能自保,很久之前便被明亲王奸污,却因懦弱不敢告发。今日嫔妾便用自己的命和清白,状告明亲王,不敬皇上,不知尊卑!” 说着,李昭仪忽然站起身,指着楚今阳大声道,“楚今阳你对上不恭对兄不敬对下不仁,苍天好轮回,我就变成鬼等着看你不得好死!” 说着,她便猛的起步往一旁的墙壁上撞去! 便是楚今安,也没能反应过来去拦住她。 廖忠站在楚今安身后,想上前也晚了。 眼看着李昭仪真的是以极快的速度低头冲向墙壁,果真是存了必死的心。 楚今安只觉可惜,虽然李昭仪用一条命状告楚今阳也算得上够重了,但她活着,最好是活在明亲王府,才能钳制着楚今阳一辈子不能回京。 人死如灯灭,过个三五年,苏太后哭个几日或者大病一场,非要楚今阳回京,他也没有办法。 不过片刻,楚今安心中思绪百转千回。 第242章 眼看着李昭仪已经快要撞到墙上,一旁忽然闪出一个单薄的身影,硬生生挡在了李昭仪身前。 “唔……” 李昭仪决心甚大,力度更大,撞得衡月胸腹之间一阵剧痛。 她不由弯下腰,一边抱住李昭仪的头,一边咳嗽出来:“咳、你、你别……” “不管……不管怎么样,活着总归是要好一些的……” 衡月真心实意地劝着,“死了,就、就连他的下场,你也看不到了……” 大约是这最后一句戳中了李昭仪,她忽然力气一松,软倒在地上大哭起来。 衡月一边轻咳着,一边也跟着滑了下去。 只是她刚要坐在地上,就被一只大手拉住。 楚今安蹙着眉,很是不赞同地看着她:“怎这般莽撞?” “她那样撞过来,你用自己的身体去挡?”楚今安连炮竹似的斥道,“就不怕被撞坏了?” 诚然李昭仪活着更好,但…… 衡月,绝不能再受伤! 衡月一边捂着疼的地方,一边露出些笑意来:“奴婢也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这般死实在不值得。” “不值得?”李昭仪喃喃重复了一句,又冷笑一声。 明明是衡月救了她,她却含着恨意看向衡月:“你懂什么?你个爬龙床的东西,哪里明白被强迫的感觉?” “他!无耻至极!我是皇上的昭仪啊,我父亲是三品侍郎啊!他竟然敢强迫于我,还致我有孕!” “小产好痛啊!痛得我死去活来,却更怕被人发现!” “你当时在干什么?你在皇上龙床上承宠!” “你这贱婢,凭什么被明亲王强迫的不是你!为何不是你!” 李昭仪一口气喊完,再看着衡月惨白的脸色和忍痛的模样,她也脸上一白,眼神慌乱地错开,又喃喃,“我、我也不是盼着你被强迫,只是此事对我,实在有失公——” 话没说完,李昭仪便被廖忠直接打了一个耳光! 楚今安用看死人的目光看了她片刻,冷哼一声,转而再看衡月时眸中多了几分担心。 衡月却垂着眼睛,没有看他。 李昭仪觉得她爬上龙床就是幸事,又怎知道,她不是被迫的呢? 若是可以,她也不想……爬上任何人的床。 而听得这话的楚今阳却“哈哈”大笑起来。 他边笑边用那种恶心的眼神看着衡月,看的便是衡月没看他,都感觉到了。 楚今安也未看向楚今阳的方向,只沉声吩咐:“先将明亲王押下去。” “是!”等在门口的银甲军马上冲进来,一边一个按住楚今阳。 楚今阳哼笑一声:“皇兄要因为一个女人杀了我吗?” “自然不会,你是朕的三弟,朕如何也不能杀了你。”楚今安这才看向楚今阳。 他声音沉沉,眼眸中亦少了往日的平静,话也说的很坚决,“只是京中,你不能再待了。” 楚今阳一愣。 之后却又笑起来:“就藩啊?那这般事情,总要与母后商议一二。” “母后不会反对,至于你府上……” 楚今安说着,目光落在李昭仪身上,“李氏温婉贤淑,虽是被你强迫,但也算你二人有此缘分。到底是刑部侍郎的嫡女,便是做亲王妃也使的。” 第119章 “朕必要她记得你的好!” 亲王妃? 楚今阳的正妃? 楚今阳一愣,下意识拒绝道:“母后已经为臣弟选好正妃……” “南方世家大族的女子,大约还不太适合京城的生活。”楚今安斩钉截铁的拒绝。 苏太后想为楚今阳拉拢南方的世家实力,楚今安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同意? 尤其是楚今阳的封地也在南边,若与那些世家沆瀣一气,他岂不是才送走狼又迎来虎? 今日这一遭,送给楚今阳一个与他离了心的王妃,再令他得罪南方世家,正是一举两得。 李昭仪大约没想到峰回路转,自己还能有别的出路。 虽说嫁给楚今阳实在恶心,但听楚今安那意思,是让楚今阳自己去就藩,而她留在京中,自己在明亲王府当家…… 这般论起的话,竟是一桩美事? 虽说还有个太后做婆婆,但是到底不住在一起,自己当家做主,又不必面对狗男人,也不必像是住在宫中一般拘束。 李昭仪心动了。 楚今安则看着愣掉的楚今阳,笑道:“你长子便先留在京中,有母后和李氏教导,朕也从旁照顾,将来和朕的皇子一起到北雍读书,你大可放心。” 这是照顾吗? 这是人质啊! 楚今阳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还想说什么,楚今安却道:“如此一来,今日宫中之事,也尽可掩饰了,三弟觉得呢?” 楚今阳又无话可说了。 他今日实在也是……憋的紧了。 府中几个都被他带去了南方,一路上事情又多,又要担心着掩饰行踪,楚今阳心情不好,便在床笫之事上特别凶猛。 如今回来时便少了两人,剩下的也都无甚滋味。 今日进宫,被楚今安怼了兴致后,他自然而然就想到了李昭仪。 众人皆知,他不在的这一年,楚今安都未进过后宫,他便进了。 谁知道!就这么一次! 第243章 还未得手,便落到了这般地步! 不对,以后这就是他的正妃了…… 此时,楚今阳再看李昭仪,完全没有了任何欲望,只觉烦躁。 反而李昭仪调整了一下姿势,端端正正对着楚今安行了一个大礼:“臣妾,多谢皇上。” 她已经变了自称,便是接受了楚今安的提议。 楚今阳顿时暴怒,二话不说上前便要踹李昭仪一脚,还是银甲军大力拉着才没让他得逞。 “走吧,三弟,今日的事情,也该让母后知晓。” 楚今安嘴里这么说着,手上却还扶着衡月不肯松开。 他给廖忠递了个眼色,又对衡月道,“你先回紫宸殿,朕很快就回去。” “是。”衡月低声应道。 只是看着楚今安似乎有些不愿意放开的手,衡月想了想,又小小声说道,“奴婢已经……不太疼了。” “哼。”楚今安从鼻端哼出一声,又捏了捏衡月的手,“回去再与你算账。” 楚今安走了,廖忠却留下,对衡月道:“皇上已经使人去请了刘院正,姑娘是在这里等等,还是先回去?” 衡月想起楚今安刚刚说的话,自然是选择先回紫宸殿。 只是她被撞得还是有些疼,行走之间也不太舒服,廖忠瞧着也不敢上手扶,只能担心的询问:“姑娘还好吗?” “我没事。”衡月对着他点点头。 没事是不可能没事。 刘院正一搭上她的脉,就嘶了一声,然后皱着眉头看向廖忠:“这是被石头砸了?” 廖忠“嗨”了一声,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催促:“快开些药来。” “这是外伤,除了喝药,还得外敷。”因伤处特殊,刘院正也不好上手去看,只能问了问衡月的症状和缘由,开了两个药方。 “这个每日喝三次,这个是外敷的,早晚要抹一次药。” 刘院正交代完,又说,“如今摸着脉上手有些严重,过几日我再来瞧瞧。” “劳烦刘院正。”都是熟人,衡月比之前惶惶不安好很多,但也依旧感激。 刘院正笑呵呵的摆摆手,提着药箱刚走,楚今安便回来了。 不必问楚今阳事情的结果,只看他满面春风,便知一切都尽如他心意。 坐下之后,楚今安先看衡月:“怎么样?” 不等衡月答,他又看向廖忠,“你说。” 这是怕衡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故意将事情说得很简单。 廖忠便一五一十将刘院正的话说了出来,楚今安听着皱皱眉,再看衡月时到底还是叹了口气。 “以后不许这般,救人之前,先想自己。”楚今安直接将话说得明白。 衡月低着头应了一声,却又说道:“可奴婢瞧着,李昭仪活着,对皇上更有用途?” 她也是在楚今安说了那些话之后慢慢回过味来的,也因此,便是身上还有些疼,却也觉得很值。 楚今安横了她一眼:“便是李昭仪死了,朕依然有办法!” 这话说得衡月不敢吱声,楚今安却叹了口气,起身往寝殿走去:“来。” 衡月乖乖跟在他身后,进去便被他按着坐在了软榻上。 然后他竟就伸手来撩她衣摆? 衡月吓得连忙去抓他的手:“皇上,奴婢、奴婢……还、还未用午膳……” “你想哪里去了?朕瞧瞧你的伤。”楚今安无奈道。 衡月一愣,继而脸颊飞红。 但伤处位置也不太合适……她却拒绝不了楚今安,只能眼睁睁看他解开自己的肚兜,再掀开来。 只看了一眼,楚今安面色便阴沉下来。 衡月不明所以,跟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这才察觉自己胸口处竟已是青紫一片,渗着血色的伤痕被白色的皮肤衬的格外明显。 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却又扯动伤处,便又连连咳嗽。 “做什么明亲王妃,朕这就去赐死了她!”楚今安当即暴怒起身,甚至还惦记着之前的事情,“她还那般说你!” 只是人却没走成。 衡月一边咳一边拉住他,嘴里努力说着:“奴婢也不是……很疼……皇上,真的……” “既然她做明亲王妃对皇上有益,便这般好了,奴婢救人也不是为了让她回报什么,只是无法眼睁睁看着她死在奴婢眼前……” 楚今安无奈回头。 再看衡月衣衫不整,还在掩唇轻咳的模样,忍不住叹一口气:“不行,朕必要她记得你的好。” 第191章 拈酸吃醋不过情趣 话说得铿锵有力,但楚今安并未离开。 相反,他给衡月涂药的动作甚是温柔,还带了些小心翼翼。 衡月有些不好意思,想躲却不敢,只能徒劳道:“让华云来给奴婢涂就是了……” “说起这个,华云伺候你,你觉得可还行?”楚今安温声与她商量道。 衡月一顿,有些不知所措:“这,奴婢与华云姑姑同为宫女,何来伺候不伺候之说……” 说着说着,她讪讪地止住话头,实在也是楚今安的眼神带着戏谑看过来。 话不必说透,衡月的未来大家心知肚明。 “这以后便是你的人,你如何觉得,便如何说与朕听。”楚今安道。 衡月也想着确实是这般,便也鼓起勇气,小声问道:“那……小梅和青寻……” 第244章 “青寻怕是一时调不过来,小梅可以。”楚今安点头,想一想,又道,“明年青寻应该就可以。” 他竟这般好说话! 衡月忍不住有些惊讶地看着楚今安,楚今安察觉到她的情绪,亦是有些惊讶地看过来:“怎么了?” “奴婢……”衡月从没想过,自己还能和楚今安提要求? 楚今安却还是在那般看着她,温柔地看着她,看得衡月简直以为,自己可以再任性一点,再提一点要求。 于是她便小声将自己最近最挂念的事情问了出来。 问出之后,衡月便自觉失态,恨不得马上从楚今安眼前消失才好…… 她是什么身份啊? 竟敢去问楚今安,有没有心仪的皇后人选…… 她一定是疯了,竟不自量力到这般地步,竟真的敢开口问这样的问题…… 楚今安会怎么想她,怎么看她? 他现在都未回答,是不是在笑她? 衡月低着头,完全不敢去看楚今安的表情。 只是在她胡思乱想时,楚今安叹了口气:“此事朕也头疼得很,实在没有合适的人选。” 连他说的具体内容都没听清,衡月便惊讶地抬头去看他:“皇上?” “嗯?这么奇怪么?”楚今安微微挑眉,继而又笑起,“说起来也确实有些奇怪,满京城、甚至全大盛的贵女随朕选,朕竟选不出一个合适的皇后。” 家世合适的,楚今安总瞧着带着些不好相处的味道,怕对方进宫后为难衡月母子三人; 性情合适的,家世上略孙一筹也无妨,但相貌瞧着寡淡的紧,也不是楚今安喜欢的类型; 当然,相貌也并不是必须的,但楚今安却始终无法选定。 既是他的皇后,是他的妻子,是他要携手一生的人,为何他不能选一个自己喜欢的呢? 抱着这般态度,几日过去,贵女画像看了几十张,楚今安竟连个合适的人选也未得出。 邱首辅,以及他的几个心腹都有所建议,但楚今安左瞧右瞧,依旧觉得不合适。 到底哪里不合适,他也说不出来,反正就是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好。 礼部尚书焦头烂额,简直恨不得问问楚今安到底想要什么样的,他去找!他去挨家挨户给他找难道还找不到? 邱首辅也忍不住劝过楚今安,说如今朝政全在楚今安手中掌握,对皇后人选要求,也不必非得是如何世家大族。 这话实在说到了楚今安心坎儿上。 若他需要妻族的协助,当初也不必那般费力扳倒端亲王了。 他只需要好好哄着愉妃,将手中权柄让出去一些给林家也就是了。 但楚今安就是忍不了有人在旁指手画脚! 这是他的皇位,他的大盛,为何要与旁人来分享? 这会儿衡月一问,楚今安便如实答了,却没想到,换来小宫女一个惊喜的笑容。 他微微挑眉,倒是又想起从前将她关在侧殿时的心情了。 那会儿他用苏太后要给他立后的事情来刺激衡月,就想看她醋意横飞的模样。 但当时的衡月始终没有表示,谁知道,今天的衡月竟似乎带了几分这般意思。 楚今安思索片刻,笑道:“你想说什么,便说吧。” “如今这寝殿只你我二人,旁边还有我们的孩子,便是你说错了什么,朕也不会怪你。”楚今安诱哄一般的说道。 他也是发现,这小女人生完孩子之后似乎胆子大了那么一点点。 或者是,独立生活这一年,到底还是有什么东西在她身上改变了。 让衡月意识到,她谁也不必依靠,也能独立地活着。 所以她的胆子才终于大了一点,她也敢稍微表达自己的想法。 对此,楚今安很是欣慰。 他鼓励地看着衡月:“你说呢?” “奴婢……也不知道能说什么。”衡月小小声说道。 “那便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楚今安声音放得越发温和。 衡月抬头看了他一眼,看清楚今安的表情后,她轻轻咬了咬唇。 又片刻,她才终于开口说道:“奴婢……奴婢想,若真寻不到合适的人选,便、便等过完年、再、再仔细甄选也、也来得急……” 这话实在说得奇怪。 年后算是迫在眉睫的事情,楚今安既寻不到合适的人选,自然是越早开始越好。 若年后再选,还选不到合适的怎么办? 但楚今安却笑了起来。 他抬手,捏了捏衡月通红的耳朵,又捏了捏她小巧的下颌,语气的前所未有的温柔:“好。” 他竟答应了! 这般奇怪的要求,他竟答应了! 衡月这次是真的不敢置信了,抬头看楚今安的表情傻极了。 楚今安却是真心愉悦地笑了出来。 就是这般,他要的,就是这般! 给衡月上完药后,楚今安心情一直都很不错的样子。 廖忠还以为他是遇到什么喜事,拐着弯地拍了个马屁,却将楚今安拍得更加高兴。 也无人可分享,楚今安便干脆与廖忠说起此事:“……朕是没想到,此生还能从她口中听到这种话。” 在看到廖忠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时,楚今安笑道:“怎么了?” “这……奴才浅薄,还是觉得,女子应以端庄大度为重。”廖忠试探着说道。 第245章 却唤来楚今安更大的笑意。 他摆摆手:“她又不是正宫,一个后妃而已,拈酸吃醋不过情趣,你又懂什么?” 他享受的很呢。 而衡月在说出那般话之后惴惴不安了许久,但看楚今安却没有生气的意思,甚至还很高兴的模样…… 第192章 衡月如今胆子是被楚今安惯的越发大了 衡月实在有些想不通,只她怎么也不会去问,只能目送笑盈盈的楚今安离开。 难道,皇上没察觉出她的要求何其奇怪? 不应该啊,皇上那般英明的人物,怎会察觉不出她那要求何其无理呢? 却又这般轻易的接受了。 却又这般……高兴? 衡月隐约察觉到什么,却又不敢继续想下去。 她深吸一口气,这一年多开店,南来北往的事情她也听说不少,东家长西家短的事情更是被各种婶子拿来闲聊。 衡月从前才对感情懵懂时便进了宫,在膳房一做便是八年。 后来被迫爬上龙床,对楚今安自觉只有敬和怕。 但这一年多反复的思念和掂量,让她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感情。 有了感情,便有了不应该的占有欲。 衡月原本是不敢的。 但,楚今安却非得给她机会…… 衡月有些不知所措地抠着衣摆,抠着抠着,却又笑了起来。 小梅下午就来到紫宸殿,再见到衡月,她也很是惊喜,开口叫“姐姐”的时候声调比之前又清晰许多! 这又是一个惊喜! 衡月忍不住上前抱了她一下,询问道:“你现在说话如何了?” “姐姐……放心,好……好多了……” 有些含糊,有些磕巴,但真的好多了! 衡月喜悦非常,拉着小梅说了许多,最后又和她一起去看了两个孩子。 见到衡月的孩子,小梅也是觉得亲切。 她瞧了半天,凑近衡月,小声说道:“大皇子长得好。” 衡月一怔。 知柏相貌像她,所以,小梅便觉得大皇子长得好吗? 她觉得好笑,又有些莫名的感动,忍不住回头又抱了抱小梅。 一年不见,她们之间却像是一点儿隔阂也没,闲暇时,衡月与小梅说起自己后来开面馆的趣事,小梅也听的津津有味。 楚今安回来的时候,才到廊下,便听到一道清脆一道模糊的笑声。 他脚步稍停,忍不住也露出些笑意来。 已是冬月,天气越发冷了,衡月却不觉得寒冷,反而每日都暖烘烘、舒服服的。 甚至这段时间,她每晚都是睡在龙床上的。 与楚今安同吃同睡,每日一起照顾孩子,再聊一些关于孩子们的话题,这一切落在旁人眼中,只觉得他们如同真正的夫妻一般。 廖忠便是越瞧越不是滋味。 衡月如今胆子是被楚今安惯的越发大了,很多从前不敢说、不敢做的事情,如今也敢提出来了。 偏楚今安基本还都会同意,这便让她越发的行事无羁起来。 不过廖忠也明白,翻过年,衡月便是后宫头一位的主子。 如今楚今安大约就是要养出她的娇骄之气,让她瞧着更像个主子样子。 也是为大皇子好。 廖忠只能这般安慰自己。 但看衡月与小梅的关系越来越好,廖忠也有些坐不住了,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是不是错的。 青寻……若早晚都是要跟着衡月的,为何不早点来培养感情呢? 但是将赌注压在大皇子身上,真的可以吗? 廖忠自己得不出一个答案,便越加拖延。 却是青寻听说了衡月回来的事情,寻了个空档跑了回来。 那时说也巧,楚今安正带着廖忠去了前头议事,而紫宸殿东侧殿中,华云正好在帮衡月抹药。 这边才刚抹完,那边青寻便探头探脑的望了进来。 “衡月姐姐!你真的回来了!”青寻瞬间激动的眼圈都红了。 衡月也一下子站了起来:“青寻!” 她是真的没想到了! 见到小梅,至少楚今安提前和她打过招呼,但见到青寻,便是完完全全的惊喜了! 青寻三两下跑过来便要往衡月怀里扑,被华云拦了一下:“衡月姑娘受的伤还未完全好,莫要撞到她。” “姐姐?你怎么又受伤了?”青寻小嘴顿时就嘟了起来,“你在宫中也不好,总也受伤!” “嘘,这话可不能乱说。”衡月好笑地拍了她一下。 见她还是不愿意的样子,衡月笑道:“咱们做奴婢的,受点伤也算是常事,不必挂念。” “怎么可能?受伤是常事?我就从来没受过伤!”青寻提高了声音喊道。 她也是担心衡月,加上想改变衡月这种“受伤很正常”的想法,话说得跟倒豆子似的越发急:“是,我有照拂,所以从未受过伤,但是姐姐收到的照拂比我还大呀!更不应该受伤了!” “以后,姐姐都要保重好自己好不好?”她拉着衡月的手左右摇晃,似在撒娇。 衡月却无奈地拍拍她:“还说没受过伤?去年不是刚挨了十五个板子?” 这话才说出,正准备往外走的华云却一下子停在了远处。 余光瞥见这一幕的衡月才不解了一下,便听青寻疑惑开口:“十五个板子?没有啊,没有挨打。” 第246章 见衡月表情有异,青寻继续说道:“我的身份姐姐也知,在这大明宫,除非皇上下令,谁敢打我?” “皇上,没有打过你板子?”衡月惊讶。 青寻比她还惊讶:“皇上打我板子做什么?” 话说到这里,华云也无可辩驳。 她当即转身,对着衡月便跪下磕了个头:“我与姑娘那般说,也是盼着姑娘以后做事能多考虑一二。” “此事若真论起来,我和青寻、小梅确有过错,便是真被皇上打死了也无话说。” “不过是侥幸逃过一劫,但姑娘若不以为意,下次,下下次,我们的性命总归有死在姑娘手上的一天!” 几句话将衡月将要质问的话堵在嘴边,她呆呆地张着嘴看着越发有理的华云,实在不明白何意。 门外却在此时响起一声冷笑。 三人下意识看去,却见竟是楚今安正站在殿门外! 原本还挺直脊梁一副不屈不挠模样的华云瞬间便弯了脊背,以头叩地,不敢多言。 楚今安却叫她:“华云,抬起头来,回朕的话。” 华云不敢不应,却更不敢看楚今安。 “你是朕从前在王府便伺候在跟前的人,朕却是从未想过,你竟是这般当差的。” 楚今安声音淡淡,其中的失望却几乎都要溢出来了,“若主子犯错,惩罚伺候她的宫人,竟是不该的?” “奴婢……失言,求皇上……求衡月姑娘,责罚……” 华云一句不敢辩解。 楚今安却又问道:“你告诉衡月,朕打了你们板子?” 第193章 你要如何罚她? 华云身体一抖,头不由自主低下去,却不敢不答:“是……奴婢自作主张,想、想吓唬衡月姑娘。” 无人应她,华云急急抬头,像是终于找到了解释的路径:“是奴婢瞧着皇上这一年来找寻衡月姑娘的辛苦,便、便想着,衡月姑娘心善,定不愿奴婢等再因她受罚……” “这么说,朕还要谢谢你?”楚今安笑问道。 他的态度实在模糊,华云也不明白皇上是要发火,还是当真信了她说的。 但为今之计,只能继续自救。 她咬牙开口:“是奴婢自作主张了,求皇上责罚,但奴婢此举,真心为了皇上和姑娘。” 楚今安却没再管华云说什么,只看向衡月:“你怎么说?” “啊?奴婢?”衡月愣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奴婢不知……” “她假传朕的意思,又冒犯了你,你要如何罚她?”楚今安耐着性子教道。 衡月犹豫的看了看华云,再看向楚今安,咬唇道:“奴婢倒是没觉得冒犯,只是她连累了皇上的名声,奴婢觉得,应该按宫规处置。” “廖忠。”楚今安微微点头。 廖忠便上前一步,低头答道:“回皇上,华云这般攀扯皇上,原是该送去慎刑司乱棍打死的——” 竟罚的这么严苛! 衡月吓一跳:“皇上,这,奴婢觉得她也罪不至死……” “那你说,该如何罚?” 楚今安今日似乎铁了心,非得让衡月说出个一二三四来。 衡月有些明白楚今安的意思,也没再拒绝。 她咬着唇,努力让自己不要太过妇人之仁:“华云既、既说皇上打了她十五板子,便不如满足了她。” 十五个板子,要不了人命,却也是得实实在在痛一场的。 楚今安脸上露出些满意之色,再看华云时又冷了目光:“若不是衡月心善,此时你便要被乱棍打死了!” 华云抿紧了唇,对着要打自己的人磕了个头。 衡月有些不知所措,她想退开,却被楚今安拉住胳膊,强迫她受了华云这一礼。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挨完板子你也不必回来大明宫伺候了。”楚今安继续说道。 这惩罚可比打板子重多了! 华云浑身一震,却一句话也不敢辩驳,继续对着楚今安磕了个头:“奴婢……多谢皇上,多谢、衡月姑娘。” 衡月被楚今安拉着,又硬受了华云磕的这个头。 她咬着唇,不敢去看华云,甚至一度觉得是自己害了她。 但等华云离开,楚今安却又与廖忠道:“华云不对劲,查查她。” “是。”廖忠一句质疑也没有,下去就安排了。 再对上衡月有些迷茫不解的眼神,楚今安声音温和下来:“不明白朕为何会这样说?” 衡月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她确实不理解。 楚今安却问道:“若是你,会与旁人说朕打你么?” 衡月一愣,连忙摇头。 她有些明白了,别说楚今安并未打她板子,便是真打了,她也不会与旁人说起。 倒也不是因为熟或者不熟,不过是因为楚今安是皇帝,是自己的主子啊。 “明白了吗?她对朕,没有敬畏。”楚今安勾了勾唇角。 虽然这般说着,他心情其实还不错。 华云拿来给衡月做磨刀石倒也算合适,而且还意外发现了她身份的不普通…… 不管是谁的人,这钉子埋得极深,发现便是惊喜。 他含笑拍了下衡月的头:“真是傻人有傻福。” 顿一下,他又问,“华云什么时候和你说起的此事?你也不来问问朕?” 第247章 衡月有些不好意思,却被提醒着想起一事——她没敢问过楚今安,但却是在廖忠面前提起过的。 廖忠那意思,却像是默认了一般…… 她下意识蹙了下眉,在楚今安问“怎么了”的时候摇头:“无事,是奴婢没敢……” “以后尽可与朕说。”楚今安叮嘱了一句。 衡月犹豫着是不是要将廖忠的反常与楚今安说一声,但是想想,还是算了。 那是陪着楚今安一起长大的人,她说了,楚今安信与不信不说,又会怎么想? 间不疏亲,衡月也想自己问问廖忠是怎么回事。 大约廖忠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傍晚的时候让青寻捎话,约衡月在廊下见面。 这是衡月第一次见廖忠露出些尴尬的模样。 廖忠甚至对着她拱手:“还未谢过姑娘,没将咱家的错事说给皇上……” “廖公公言重了,我只是想着,或许廖公公也是有苦衷的。”衡月静静看着廖忠,等着他的解释。 廖忠老脸一红,不好意思的“嗨”了一声:“咱家也是一时猪油蒙了心,和那华云所言差不多。” “因是知道衡月姑娘心善,定不舍得她们因你受罚……” “嗨,咱家也实在是……还望衡月姑娘原谅则个。” 廖忠作势要拜下,衡月连忙拦住。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我从前太过任性,廖公公大约是觉得我不可信任……是否是,廖公公对青寻的以后,另有安排?” “若是如此,公公大可与我直说。我也是盼着青寻好的。” 衡月说完,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廖忠。 廖忠比她还不好意思,甚至有了几分难堪。 自己的小心思被人这般点破,对方态度还这么坦荡,他更觉得老脸挂不住,喃喃半晌不知该怎么说。 最后还是道:“青寻很是喜欢姑娘,与姑娘在一起,她也更开心吧。” 这便是还想让青寻跟着她了。 衡月展颜一笑,也与廖忠说了交心的话:“华云如今被调走,以后我若能独处一宫,青寻便是掌宫宫女。” 廖忠眉毛一动,看向衡月。 衡月继续坦然:“我很喜欢青寻,她也是……大明宫中最早陪着我的人,我只信任她和小梅。” “是,是咱家想岔了。”廖忠难得对楚今安以外的人低声下气。 话已至此,该说的也都说完了。 衡月微微俯身,对着廖忠行了一礼,率先离开。 她如今已经逐渐懂得,便她如今依旧是个宫女,但不久之后她就要做主子了。 腰杆要直,骨头要硬,不仅为她,也为她的孩子们。 回到紫宸殿,楚今安投过来一个疑惑的目光。 衡月摇摇头没说什么,不久之后,她便听到隔壁侧殿有一些稀碎的说话声。 再细听,却是极熟悉的两个声音在小声说着什么。 应是青寻来了。 衡月敛眸轻笑了一下。 楚今安正好看完一个折子,冷笑一声,抬头问衡月:“你猜,那华云是谁的人?” 第194章 爱是心疼他 “谁的人?”衡月好奇问道。 楚今安却是又笑了一声。 苏太后,竟藏得这般深。 从他出宫建府,要自己选伺候的人开始,苏太后便已经暗暗将华云安排在了他眼前。 不,或许苏太后安排了好几人,只是他恰好选中了华云。 一年年的,他也逐渐信任了自己亲手选的人,若不是这次华云暴露出来,他真的还打算再将其放在自己儿子身边。 简直想想就令人毛骨悚然! 衡月却想起从前和华云相处的点点滴滴,倒是有些恍然明白,为何她总觉得会不舒服了。 似乎华云……总能放大她心里最在意的那个点,比如避孕药物,比如生孩子,让她每日郁郁。 她将这些猜测尝试着与楚今安说了一下,楚今安惊愕之后却哼笑起来。 “原是如此,她便是擅长此种诡道。”楚今安转而想想,“或许,朕这大明宫还有她的人。” “那?”衡月不由有些担心,皇上所在的环境怎么这么危险,连自己住的宫殿都不能安心。 再想想她从前的任性,衡月难免有些赧然。 楚今安想一想,又觉得无所谓:“罢了,她如今不过是个拔了牙的老虎,翻不起什么风浪。” 楚今阳被他强制性地送出京去,安王在宫中的人也被他连根拔起。 苏太后如今也只能在一些小事上恶心恶心他而已,其余的,哪怕是换个宫女,楚今安也不会给她插手的机会。 楚今安想着想着,又看向衡月。 衡月的身份…… 如今瞧着,衡月应该也已经和安王的组织彻底脱离了。 从前如何不管,以后,只要衡月以后安心呆在他身边,楚今安便能不计较。 嗯,看在两个孩子的份儿上,不计较。 楚今安这般想着,原本是要硬下心肠瞪衡月一眼的。 却见她很是担心的瞧着自己,仿佛自己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而是一个……小可怜一般,楚今安便又瞪不出去这一眼了。 他好笑地抬手,捂住衡月的眼睛:“这般看着朕做什么?” “皇上……”衡月抿了下唇,话没说出口,便先湿了眼眶。 第248章 她带着哽咽,说出的话明明很可笑,却又格外认真。 她说,“皇上,您过得真不容易。” 楚今安愣了一下,却是笑出声来。 他,大盛的皇,富有四海,需要一个女子来可怜他? 自然是不用。 但楚今安却只觉得胸口满溢着什么,将要涌出来,却又堵着他的喉咙,让他哽咽不能言。 他只能继续捂着衡月的眼睛,感受着那手心的湿润,然后抬起另一只手,将人牢牢地抱在怀里。 他说:“傻子。” 他连一句“朕很好”都说不出口。 这一刻,他不想敷衍这份奇怪的怜悯,只想抱住她。 一直抱住。 冬月转瞬而逝,腊八节眼看将至。 楚今安不知怎么想的,竟将腊八节各宫安排粥的活计交给了衡月。 从来没见过账本的衡月,在一个没见过的老嬷嬷指点下,逐渐读明白,然后咋舌怎么宫中煮个腊八粥都需要这般多的银子。 已经会走路了的康宁和知柏摇摇摆摆在殿中走来走去,衡月翻着账本,时不时还要去看一眼孩子们。 她不去猜测楚今安的心思,只是楚今安让她学着看账本,她就学,让她学着管家,她就管。 康宁正好走到她身边,衡月含笑弯腰扶了女儿一把。 “娘。”康宁现在能很清楚地喊出一个字,“娘。” “康宁。”衡月很是喜欢这个女儿,抬手抱她坐在膝上,亲亲她嫩嫩的小脸,“饿不饿?” 两个乳母已经被楚今安赶走,如今伺候在两个孩子身边的,都是一些他自小养大的孩子。 便是不那么机灵,至少忠诚。 而两个孩子也在吃一些软和的食物,但是因为人小,每次吃得都少,楚今安便让小厨房时刻备着,多吃几顿。 康宁还听不懂衡月的话,她胖嘟嘟的小手伸出,好奇地去握那毛笔,又看衡月。 大约是见妹妹来找了母亲,知柏也摇晃着走了过来。 他走路不如康宁稳当,离很远,衡月便想伸手扶他。 但小小孩便已经有了自己的倔强,他坚决没去扶母亲的手,依靠自己走到桌边,才小小松了一口气。 衡月觉得知柏实在有趣,却在某次听到廖忠悄悄说,与楚今安小时候实在有些相似。 一边腿上一个坐着孩子,衡月费力地翻着账本去看。 她现在看的,是整个大明宫的支出账本。 也是看到这个,衡月才发现,这一年多她虽然不在,但是属于她的月例银子……却是一直在发着? 晚上就寝前,衡月便问起楚今安此事。 楚今安却笑了起来。 他起身,走到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小匣子。 打开却是半匣的散碎银子。 “你的月例银子,都在这里。”楚今安笑看她,“想要吗?” “皇上给奴婢,奴婢便想要。”衡月不解,却也诚实地答道。 楚今安却是笑了一声,将那些银子放在床头:“明早给你。” 明早? 为何是明早? 第二天,扶着酸软的腰坐起的衡月,再看那装了碎银子的匣子,恍惚有些明白过来…… 过了腊八,时间便临近过年。 衡月不由得又开始期盼起一个日子。 不管年后怎么样,如今她却还是大明宫的宫女。 是宫女,便应该有见到家人的机会。 已经两年没有见过母亲和妹妹,衡月实在惦记得很。 可她又担心,去年她专门请求明镜去与母亲说了一声,让对方莫要到宫中来寻她了。 那今年,母亲还会来吗? 越临近日子,衡月越是紧张。 她甚至晚上都睡不安稳,却因为怕打扰身旁的楚今安,便忍着没有乱动。 却还是被他发现了。 “在想什么?”楚今安的声音里还带着浓浓的睡意,却一手握着衡月的肩膀让她扭头过来。 衡月有些不好意思,小小声问道:“奴婢吵到你了?” “没有。”楚今安没说,她睡着和没睡的呼吸声都是不同的。 他只又问了一次,“在想什么?” “奴婢……想见见母亲和妹妹。”经过楚今安这段时间的耐心,衡月如今总算学会有话便与他直说了。 楚今安点点头:“朕知道了,先睡吧。” 哪怕他会怎么做都没说,衡月却也便觉得心安,真就这般沉沉睡了过去。 只是她也万万没想到,第二日中午,便在大明宫见到了自己的母亲和妹妹! 第195章 这个年纪应也该早早成婚了 起初,衡月甚至疑心是自己看错了。 她不敢相信地看着随着廖忠走进来的两人,眨眨眼睛,又低头,使劲揉了揉。 廖忠笑道:“姑娘快别揉眼睛了,确实是衡夫人和衡小姐。” “姐姐……”衡晓星小小声喊道。 她是个那般活泼无拘的性子,却也因这严正肃穆的大明宫氛围走路都一小步一小步的。 “皇上一早便让人出城接了两位过来,午膳也已经安排妥当。”廖忠见衡月还怔怔的,像是没回过神一般,便笑起来。 青寻从一旁走过来,拉住衡月笑道:“姐姐随我来。” “到底在紫宸殿不方便,姐姐莫要多想,先去我那边,和伯母一起用个午饭?”青寻笑道。 第249章 衡月此时头脑一片空茫,简直是青寻说什么,她就应什么。 只会点头,眼神却下意识地去追寻她的母亲。 衡月母亲也在看着她,与她目光相对时便笑着点点头,又示意衡月去看路。 衡月只觉一脚深一脚浅,到了哪里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进了个小屋之后,青寻和廖忠便都出去了,屋子里就只剩下她和她的母亲、妹妹。 门一关,衡月再按捺不住。 她几乎是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几步跑到母亲身边:“阿娘……” 两个字喊出,便是潸然泪下。 衡月母亲也瞬间落下泪来,一手拉住衡月,一手忍不住去拍她肩膀:“月儿……” “姐姐,呜呜呜姐姐……”衡晓星也从后面抱住衡月。 母女三人哭成一团,眼泪将彼此的衣衫几乎都要打湿。 还是外面有人敲门,说送午饭来了,三人才勉强止住哭声。 衡月擦干净眼泪,去开门的时候鼻尖依旧是红红的。 她接过三个大食盒,对着来人道了谢,再关上门后回过身来,终于露出了笑意。 “咱们也借月儿的光,在这皇宫里吃一顿饭。”衡月母亲一边擦着脸一边露出些笑来。 衡晓星过去感情波动那一阵,再看哪里都觉得新鲜好奇。 等衡月将食盒里的菜一一摆出来,又招呼衡晓星来准备吃饭。 衡晓星再看一眼桌上的饭菜,又是“哇”的一声:“看起来好好吃啊!” “晓星!”衡月母亲连忙喝止,“这是在宫中,你稳重些!” “无事的,母亲,这里是青寻的屋子,一般没人往这边来。”衡月这会儿理智回笼,才想起刚刚青寻与她说了什么。 衡月母亲却依旧拉着衡晓星,不许她太过胡闹。 三人坐下用饭,她们一起,便没有什么食不言的规矩。 衡晓星叽叽喳喳说起这两年来,也提起过谢琅。 衡月母亲亦道:“早先便瞧着这谢二聪慧过人,只是没想到他能有这般造化。” 顿了一下,衡月母亲又有些遗憾,“若你没进宫,这个年纪应也早早成婚了。” 谢家那样的人家她不敢设想,只是考虑到女儿的终身大事,便难免多想一些。 衡月低了下眼睛,又抬眸笑道:“阿娘便不必考虑我了,还是帮晓星看看,她也到年龄了。” “是,在看了……只是……”衡月母亲又怜爱地看了衡月一眼,到底什么都没说,只道,“先吃饭,先吃饭,这么好的菜可别浪费了。” 晓星此时又害羞起来,她不好意思说起婚事什么的,便也没再叽喳地说话,安安静静用完一顿饭。 衡月却是想着,实在该找个机会,将知柏和康宁的存在告诉母亲。 或许这会让她们大吃一惊,或许她们会伤心——一旦进后宫,便再无离开皇宫的可能。 但两个孩子已经存在,那也是衡月母亲的血脉亲人,衡月……总不能一直瞒着。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衡月母亲犹犹豫豫地开口问道:“月儿,去年……你没事吧?” 她也是来了之后,仔细看了自己女儿的气色,只觉得一切都好,这才将悬了一年的心稳稳放下。 衡月愣了一下,点头道:“母亲放心,我一切都好。” 说完,她犹豫了下,还是说道,“不过……我去年生了两个孩子……” “啪!” 瓷碗摔在地上,衡月母亲手中的筷子也掉了下去。 衡晓星更是惊得一下子蹦了起来:“什么?生孩子?你?生的谁的?你成亲了?” “晓星!”衡月母亲到底年长一些,很快回过神来,拉住吱哇乱叫的衡晓星。 她又犹豫着看向衡月,似乎她自己说出的话自己都不能相信:“月儿,你去年……生了几个孩子?” “两个。”衡月小声道。 衡月母亲却是身子一晃,要不是扶着衡晓星的手,她感觉自己都要倒在地上了。 衡晓星却不解:“两个?怎么一年生两个?” “是……龙凤胎?”衡月母亲抖着声音问道。 见衡月再点头,她母亲这次是真站不住了,直接歪在了椅子上。 衡晓星还不明白呢,衡月母亲却已经哭了起来。 她含泪看着衡月,嘴上喃喃:“今日皇上派人去叫我们进宫,我就觉得不对劲……便是御前宫女,再的脸,哪里又能有这般的福气呢?” “我只是不敢相信啊,我不敢相信,好好地在宫中当值,怎么还能…… “你当真,给皇上生了两个孩子?” 衡月母亲颤巍巍地问道。 衡月咬着唇,才点了一下头,就听衡晓星的尖叫几乎要刺破耳膜:“什么!!” “晓星!”衡月母亲连忙又制止。 但衡晓星实在忍不住,连炮竹地问衡月:“姐姐?你给皇上生了两个孩子?龙凤胎?” 她恍然大悟:“去岁京中都在说皇上喜得长子,还是一对儿龙凤胎,所以竟然是……姐姐生的?” “我姐姐,生了皇长子?”衡晓星喃喃,又重复一次,“你给皇上生了皇长子?” 她眼睛猛的瞪大,又去拉衡月的手:“那姐姐是不是要做皇后了?” “晓星!再胡说八道,此刻你便回家去吧!”衡月母亲疾言厉色道。 第250章 衡晓星却缩了缩脖子,小声嘟囔:“那话本子里都是这样写的啊,谁第一个生下皇子,谁就能做皇后……” “你莫不是疯了不成?咱们这样的人家,还能出个皇后?”衡月母亲几步上前,瞧那模样,简直恨不得捂住衡月的嘴。 而衡月却从她母亲的态度中,看到了深深的不赞同。 第195章 担心她的以后 衡月眼神轻轻动了一下,又垂下眸去。 像是小时候做错了事那般,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母亲。 而衡月母亲教训完小女儿之后,再看衡月,也是先叹了一声。 她道:“你自小懂事,比晓星让我少操心不少。当年你进宫为奴,我虽担心得很,却也相信以你肯定无碍。” “我盼着你出宫归家,却没想到……” “月儿,我知女子易慕强,但皇上他……他不是良人啊……” 衡月母亲将声音压得极低,又很艰难很艰难才说出那句话。 实在是这种妄议皇上的言论,被旁人听到便是一个死。 衡月抿了下唇,轻轻点头:“我知道,但是母亲……” “不必解释,内宫中事,想来也不方便外传。”衡月母亲见她开口那般艰涩,摆手打断了她的话,“只是我私心里总还盼着,你能归家,与我,与晓星在一处。” “我也……盼着……”衡月嗓音颤抖,四个字都说得格外艰难。 她母亲却是深深叹一口气,摇摇头,再未说什么。 她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夫人,自来也不懂那么多的大道理,却也能明白,像她们这般家世,便是得了皇上的宠爱,也实在难说能走到哪一步。 原本生育了皇长子确实是好事,但是衡月这般的身份,却实在让她无法放心。 明知不该过问天家之事,衡月母亲却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孩子都已经满周岁了,你……皇上准备如何待你?” “明年选秀之后,我也会进到后宫。”衡月一双眼睛水盈盈的,含的全是眼泪,“我……担心那之后再难见到母亲和妹妹,便求了皇上,今日才得见一面。” 衡月母亲听到皇上这般宠爱她,却丝毫没有开心,反而又叹一口气。 “原本你进宫做奴婢,是苦差事,也难熬,但总归有个熬头。” 话说到这里,衡月母亲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她摆摆手,却听衡晓星带着疑惑道:“可是,姐姐如果做了宠妃,对咱家是好事啊?” “便你姐姐真做了宠妃,以后你出门,也不许提起她!”衡月母亲严厉说到。 衡晓星缩了缩脖子,还是不解,却没敢再问。 衡月母亲再看一眼衡月,又缓了语气,轻声与她说到:“家中也不盼着你如何风光,月儿,娘只希望你好好的。” “我知道道的,阿娘。”衡月忍着眼泪点头。 衡月母亲犹豫之后,再开口,却是问起两个孩子的情况。 虽说是金枝玉叶,但那……到底是她女儿生的,她如何能不关心、不疼爱? 而说起知柏和康宁,衡月脸上的忧伤便淡了许多。 她讲起两个孩子的趣事,还有这一年出落的格外可爱的模样,手脚比画的,满眼都是幸福。 因她的这种情绪,衡月母亲的担心也少了很多。 午饭用完,又聊了近半个时辰,衡月母亲实在不敢再呆了。 在宫门口见也就只能一刻钟时间,便是以前的后妃见家人也不过半个时辰。 她们却来了许久,再不走,实在不识趣了。 衡月自也知道这点,但她还是有些不舍得。 而且今日事情突然,衡月身上也没带银子,她原本还想回去取上自己那些月例再拿给母亲,但衡月母亲这次却说什么也不愿意要了。 “那些个银子,你便自己留着,以后若……真进了后宫,总还得打赏下人的。” 她母亲这般说着,又懊恼,“家中也实在帮不了你什么,如何能再要你的银子。” “不妨事的,母亲。”衡月只能这般干巴巴的说道。 但她还是没有机会去取银子。 皇上开恩,让人传了话来,准许衡月送母亲和妹妹到宫门口。 廖忠的小徒弟小桂子早就等在大明宫门口,见到衡月便笑着递上一个小包袱:“姐姐,这是皇上吩咐的,姐姐先拿着。” 皇上吩咐?是什么? 衡月好奇地接过,却一下子被坠得险些拿不住。 她身边的母亲连忙帮她拿着,但一入手便察觉不对:“这是……” “皇上特意吩咐,让准备了一些散碎银子,夫人且先用着。”小桂子笑眯眯的说道。 衡月一惊,小桂子却凑近她说道,“我师父说了,姐姐留着最好,姐姐留着,皇上才高兴呢。” 衡月便也没有再推拒。 她拿着那包袱,将母亲和妹妹送到皇宫门口。 远远瞧见一辆青布马车等在那里,衡月心中感谢楚今安的熨贴,对母亲却是更加不舍。 她母亲也是一般感觉,握着她的手半晌都不肯放,只道:“下次再见不知何时,我儿……定要好好保重自己。” 衡月含泪点头,又目送母亲离开,咬住唇,却还是没忍住眼泪。 回到大明宫的时候,小桂子还在那里等着她。 第251章 瞧见衡月,他“哎哟”一声凑过来:“好姐姐,可是难过了?没事儿,以后想见夫人了,再求皇上便是。” 衡月勉力对他笑笑,却不敢真的应这话。 她哪里有那般的面子,还要几次三番地央求楚今安去见家人不成? 只是母亲也提起过谢琅,如今算来,欠谢琅的却是越来越多了。 实在不知该怎么还才好…… 此时衡月对自己的未来和所将拥有的权柄还一无所知,而在楚今安面前为谢琅求一些什么,似乎更不妥当。 还是只能先记在心里。 到紫宸殿的时,楚今安已经等在那里了。 听到脚步声,他抬眸看了一眼,然后便微微挑了眉。 将手中毛笔放下,又对着廖忠使了个眼色,楚今安对衡月招手:“过来。” 衡月规矩的行过礼,这才走过去。 只是刚站定在楚今安身边,她便听到殿门关上的声音。 还未来得及回头看,她便被楚今安捉住了手:“怎么?见到你母亲和妹妹竟不是高兴,还哭了?” “奴婢……是高兴地哭了。”衡月吸吸鼻子,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哭哭笑笑太多,脸上怕是掩藏不住,便也只能承认。 楚今安笑了一声,摩挲着她的手:“这般开心?那该不该谢谢朕?” “是,奴婢多谢皇上,皇上这般为奴婢着想,奴婢铭感于心——” “朕不要听这些话,朕想要你身体力行地来谢谢朕。” 楚今安说着,眼神意有所指地落在衡月衣襟上。 第850章 这般主动? 衡月愣了一下,随后眼神游弋,不敢看楚今安。 她下意识瞄了眼外面的天色。 没错,是下午。 今日是冬天里难得的好天气,阳光暖融融的撒进来,照的衡月心中有些发憷。 楚今安却还在看着她。 “皇上……”衡月犹豫一下,小小声央求,“晚上再谢您好吗?” “要朕等你?”楚今安挑眉,又笑起,“那你最好值得朕等。” 这…… 衡月忍不住在心中反复思量楚今安话中的意思,越想越觉得脸红,却又忍不住有些紧张。 她甚至想,要不然就现在吧…… 白日里,或许他也不会那般猖狂? ……但刚刚已经拒绝,现在又要重提开始,衡月感觉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踌躇的站在那里,脚尖不安的动来动去,这般姿态,自然被楚今安注意到了。 “怎么?”楚今安抬眸看她,“有事就说。” 这种事情怎么说? 衡月思来想去,到底下定决心。 她第一次这般主动,以至于她坐在楚今安腿上,并环住他脖子时,楚今安都没反应过来。 他略有些惊讶的微微挑眉,之后便笑了一声,抬手揽住衡月的腰。 衡月面上微微一红,却强撑着没有躲闪,反而又往楚今安怀里钻了钻。 楚今安很是受用的搂紧了她,并满眼含笑的期待着她下一步的动作。 结果便是他也没想到,衡月竟直接伸手过来解他绅带。 这般主动? 楚今安便歪头看她,静等着她下一步的动作。 但或许是太紧张,衡月半晌解不开那一根薄薄的金黄色的带子。 又这般被楚今安盯着,她鼻尖不由冒出一层密密的小小的汗珠,让楚今安看的失笑,抬手帮她擦了汗珠。 衡月抿紧唇,半是不好意思半是撒娇的去勾他手指:“皇上自己解。” “嗯?还要朕自己动手?”楚今安好笑的挑眉,却到底还是如了她的意。 但衡月也是万万没想到,就算是白日里,楚今安也毫无收敛。 天色黯淡时,楚今安才堪堪结束。 衡月累的直接睡着过去,连两个孩子找娘都不知道。 而楚今安却在这一晚,柔声教育知柏和康宁,以后要改口叫衡月“母妃”了。 连续的两个字,对不到十三个月的孩子来说还有些为难。 楚今安却不厌其烦的教了很多遍,直到两个孩子都能含糊的叫出“母妃”才满意颔首。 伺候两个孩子的宫人忍不住私下互相交换眼色,越发确定衡月以后的地位。 有这般圣心,还有大皇子在膝下,如何可能在后宫寂寂无名呢? 所以选择来伺候大皇子和大公主,实在是太明智了! 衡月一觉睡醒,再见到孩子的时候还被新称号恍惚了一下。 “母妃”,这,已经是明确的妃位了吗? 衡月也并未问过,她只想,不管是什么位份,也都是楚今安看在两个孩子的面子上封了她。 而她唯一要做的,便是要撑起那个位份,不要丢两个孩子的脸便是最重要的。 学看账本,学着管家,闲暇时再多读一些书。 整个冬天,衡月在大明宫过的像是半个主子,一点儿伺候人的活计也没做过。 衡月见过母亲后,心中大石落下,便觉日子过的飞快。 很快,便要到新年了。 腊月二十九,楚今安正式封笔。 忙了一年,他也能好好休息两日,更多的陪陪孩子们。 巧的是,腊月二十九一早便开始飘雪。 这是今年的第三场雪,但是之前两次,考虑到知柏和康宁也太小,怕他们受风寒,楚今安那两次都没让二人出屋。 第252章 这日一早,却被调皮跑出来的康宁见到了漫天大雪。 小小女孩惊讶的张大嘴巴,站在廊下看着那布满了天地的雪白,忍不住就大大“啊”了一声。 伺候她的宫人慢了一步,就险些被康宁跑到雪堆里去。 正在用早膳的楚今安和衡月听到廊下女孩的叫声,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连忙出来一看,便见康宁被宫人抱着,却还挣扎着踢着小脚要往雪地里去。 她身后,是被裹成球的知柏,正慢吞吞的从门里晃悠了出来。 衡月看的失笑:“怎给大皇子穿这般多?” “奴婢瞧着下了雪……” “无妨,让康宁去玩吧,朕瞧她穿的也不少。” 楚今安双手揣进暖套里,笑着看正努力要腾空的女儿,“仔细瞧着便是了,等会若湿了衣服,便赶紧抱回去。” “是,奴婢遵命。” 康宁两只脚总算站在地上。 才一站稳,她便迫不及待冲出了廊下,直接便一脚踩进雪地里。 “哇!”小小女孩有了新奇的感觉,迫不及待就想与父母亲人分享。 她开心的回头,对着知柏招手又招手,偏知柏还是那般慢慢腾腾的走着,康宁等不及,直接抓起一把雪便要往知柏脸上扔。 衡月连忙制止:“康宁!不可以!” “无事,知柏是男孩子,总不能比妹妹还怕冷。”楚今安也知道衡月是担心知柏身子不好。 但知柏的身体…… 那余毒,并不惧冷,影响的只是情绪和后嗣。 好在知柏似乎天生便没有康宁那般活泼的性格,做事情也不紧不慢的,刘院正私下与楚今安说过多次,不住口的赞扬大皇子生来稳重。 楚今安却是怕这孱弱的身子会磨灭知柏身为男子的硬气,倒是更想多给他一些磨砺。 一家四口在雪中玩了小半个时辰才回去,衡月不放心,跟着去了侧殿看孩子们换衣服,楚今安则才回正殿,便听说苏太后又要搞幺蛾子。 “她的生辰在三月,若要各地藩王都来庆贺,那年初一就要遣人往各处去了。” 楚今安说着,却不甚在意的勾起唇角。 楚今阳前脚才去就藩,苏太后后脚便吵着要将所有藩王叫来京中。 “又不是整寿。”楚今安笑道。 来替太后回话的宫人低着头道:“太后娘娘说,皇上已经登基两年,大盛四海升平,却还是要见见各位兄弟叔伯才好。” “母后教导的是,只是再有一年才是母后四十整寿,若今年来了……”楚今安有些犹豫似的说道。 那宫人连忙道:“太后娘娘也知,藩王来回不易,只说今年见一次便罢了。” “既如此,朕便使人往各地,去将各位兄弟叔伯请来为她老人家做寿。”楚今安一副孝顺儿子的模样,痛快应下。 实在也是该请安王进京来瞧一瞧了。 只是楚今安却忘记了一件事。 那些藩王倒没什么,但苏太后想见的人,却只是一位藩王的正妃。 第198章 有个藩王妃,不能被她瞧见 “皇上答应了?呵。” 苏太后坐在上首,听到这个消息却没有半分高兴的表情。 刚兴奋了一下的云萍有些不解:“太后娘娘,这不是好事儿吗?” “好事?他能这般快地答应,说明已经将颜静月都忘了!” 苏太后有些恼怒地一拍桌子。 但很快,她又笑了起来,“没关系,他忘了便忘了,让衡月相信他没忘才最重要……” “娘娘,奴婢进后宫的事情……”云萍满是期待地看着苏太后。 苏太后笑道:“放心吧,明年选中的秀女中,定有你的一席之地。” 云萍高兴坏了,连忙去谢苏太后。 苏太后含蓄笑着:“你也看出来了,皇上如今对那贱人有多看重,若不想以后清宫冷月一个人过……” “奴婢记得娘娘的吩咐,娘娘放心。”云萍连忙说道。 苏太后满意地点点头,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又冷哼一声:“良妃那贱婢生的孩子,也配有如今这般的生活?哼。” 云萍只做自己什么都没听到,小心地帮苏太后捶着腿,满心却都是明年便能进后宫的期待。 楚今安一时还真未想起颜静月来,他只盘算着,若安王这次敢进京,他要做些什么,才能让对方有来无回。 此时开始布置难免有些着忙,而且到底楚今安掌权时间不够长。 若是明年安王来,楚今安会更有把握一些。 但…… 再等一年,他也实在等不及了。 不好说是因为想彻底消灭这个心头大患,还是……想尽快将衡月完完全全的留在身边。 因为这么一件事情,楚今安感觉年都过得匆忙了些。 除夕夜宴上,楚今安第一次带了知柏和康宁出席。 彼时,衡月也跟在了楚今安身后。 她和廖忠一边一个,站在离楚今安最近的地方,也能就近看顾两个孩子。 也是这一次除夕宴,衡月见识到了那些大臣们拍马屁的功夫。 就知柏这么个一岁多点的小孩子,在那些大臣口中,神童都已经不算什么了,那简直是天上文曲星转世…… 衡月尴尬得都有些站不住了。 她甚至不由自主在想,若知柏是这般身份,那比知柏更聪慧开口更早的康宁又是什么? 第253章 观音菩萨,还是王母娘娘啊? 她险些被自己的想法逗笑,好容易收敛了神色才察觉楚今安在看自己。 当晚,衡月被楚今安逼的说出自己在宴上胡思乱想了什么。 楚今安简直要被她气笑:“朕瞧你如今胆子真是越发大了,在那般宴席上都险些笑出声来。” “奴婢没有,奴婢忍住了。”衡月小声辩解道。 楚今安点点头:“那今晚便不要再忍了。” 衡月一下没明白什么意思,直到被他迫得叫出声后才恍惚明白。 休息到年初四,楚今安便开始陆续接到各地藩王的反馈。 他倒是又想起一人,还问衡月:“想不想见文菁华?” 曾经的文美人? 衡月自然是想见的,但:“不太方便吧?” “无妨,并无多少人见过她的模样。”楚今安摆摆手,转身又送了一封快信出去。 年初六,一开朝,第一件议的事情便是藩王回京。 众臣提到最多的自然也是安王,偶尔还有提到明亲王的,担心的却是被苏太后召回京中后,明亲王会不会又借故留下。 楚今安却并不以为意,只道:“便让明亲王与其余藩王一起,住在驿站好了。” “或者,可以陪同太后娘娘一起,到行宫庆贺生辰。”谢琅拱手说道。 楚今安却是惊喜又赞许地看了他一眼:“三月正是好春光,想来,母后会喜欢行宫的景色。” 这便是连进京都不许各位藩王来了。 事情定下,再议的,便是选秀和立后之后。 楚今安兴趣缺缺地听着礼部的回禀,并无什么意见。 只是,皇后的人选他始终斟酌不下,便道:“等天气再暖和一些,母后过完生辰,有心思了再,论此事吧。” “朕的婚事,总归还得要她老人家操心。” 这便是又将年前该完成的选秀,又推到三月之后了。 礼部很是无奈,但楚今安却是找足了理由,最后也只能这般。 下朝,回到紫宸殿,看着迎接他的衡月和两个孩子,楚今安不由深深叹出一口气。 “都说美人乡英雄冢,朕从前不觉,现在却有些了解了。”楚今安与廖忠叹道。 廖忠笑着附和:“民间有句俗语,老婆孩子热炕头,才是最舒服的。” 楚今安笑起来。 确实如此。 看到知柏和康宁,他才有那种相连的血脉亲人的感觉。 而不是他那些明刀易躲暗箭难防的亲兄弟,也不是笑里藏刀说是为他好却做尽恶心事的养母。 这是他的孩子,他的延续。 而衡月,是他孩子的母亲。 只要这般一想,楚今安心头就会忍不住的涌出热流来。 他想,他一定要做一个称职的父亲,绝不能像是先帝那般,让他小小年纪便失了亲生母亲。 衡月听闻楚今安将选秀又推迟了三个月,自然是惊喜的。 这件事情……便是早晚会发生,她依旧像是掩耳盗铃的人一般,只要还没发生,那她就可以当做没有。 自欺欺人,却也只为换来片刻的幸福。 衡月原以为,这般虚假的幸福,怎么也能延续到三月选秀之后。 却不想,在二月中旬便结束了。 彼时,众人刚刚到达京郊别宫,楚今安才要去布置打猎的事情,便听闻已经有两个藩王到了。 “王叔们来的这般快,那朕自然是要见一见的。”楚今安走了几步,才忽然想起,所谓镇北王,到底是谁。 这也让他想起曾经那些不欲再记起的往事,脚步微顿之后,楚今安忽然回头看向衡月。 正和小梅一起收拾衣服的衡月察觉到他的目光,不解抬起头来。 楚今安摸摸鼻子,不知为何有些心虚。 再面对这双熟悉的眉眼,他几乎已经想不起曾经记在脑海中十年的女子是什么模样了。 但是…… “这几日陆续有藩王到达,外面糟乱,你若无事,便与孩子们一起呆在这里,别外出了。” 楚今安难得一口气说完这么多的话,衡月也只以为他的担心孩子,便点头应下。 只可惜,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快。 第199章 长得有几分相像,便是有缘吗? 这日,衡月正陪着两个孩子一边晒太阳一边读书,忽然听到一阵轻轻的马蹄声。 抬头看去,却是云萍牵着一匹小马正走了过来。 见到衡月时,云萍也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她在这里一般。 “奴婢见过大皇子,见过大公主。” 云萍又连忙低头去行礼,瞧着确实像是意外闯入。 康宁被小马吸引,她向来是个活泼的孩子,当即便要去摸马腿,被衡月急急拦住。 “没关系的,这小马温顺得很,原也是寻给彭王世子玩的。”云萍温声道。 衡月见康宁实在好奇,便抱起她,牵着她的小手摸了摸马儿的鬃毛。 她也不厚此薄彼,放下康宁,又抱起知柏。 相比较康宁的兴奋和好奇,知柏却是一脸淡定极了。 不过衡月还是能明显感到他的小身子绷得极紧,明显还是有些怕的。 这般可爱,衡月忍不住笑意,只想往他软乎的小脸上亲一亲。 “那奴婢先告退了。”云萍这话说得略有些不情愿。 第254章 她明明是对着大皇子和大公主说的,但却是要在衡月面前低头。 若不是为了达成目的,她才不往这母子三人跟前凑,没得厌烦。 “啊!啊!”康宁见小马要走,着急的便要跟上去。 衡月连忙抱住她,但看康宁急得小脸通红,便蹲下柔声问道:“你还想和小马玩是吗?” “马!马!”康宁捕捉到关键词,指着小马喊道。 云萍却道:“大公主容禀,这是彭王世子的马儿……” “回头让你父皇再给你寻一匹小马可好?”衡月便也只能这般哄她。 小孩子哪里能讲得通道理? 康宁见小马真的要走,当即就哭闹起来。 知柏便是情绪再寡淡,被妹妹这么一吓,也忍不住包了两包眼泪,可怜巴巴也要哭起来。 衡月被楚今安叮嘱过,知道知柏哭起来会伤身子,连忙就抱住他轻哄。 只是两个孩子一起哭闹,实在难哄,衡月顾得住左边就顾不住右边,只觉得头大。 云萍提议道:“彭王世子也才三岁,不若带大皇子和大公主过去,一起玩?” 三岁啊。 衡月有些犹豫,但看康宁哭得小脸都红了起来,便也只能答应:“好,劳烦你带路。” 云萍行了半礼,转过身后,脸上的表情逐渐变了。 从之前的平淡,变成了一种迫不及待和得意。 衡月哄着两个孩子,并未察觉太多,而且走了几步后她便听到一阵女子的欢笑声,便也更放心了些。 “招儿,你的小马回来了。”有女子如此笑道。 知柏和康宁在宫中从未见过小孩子,此时猛然见到一个只比他们大一点儿的男孩,便都惊得齐齐瞪大了眼睛,连小马都忘了。 彭王妃也没想到云萍会带两个孩子过来,在听完这两个孩子的身份后,她连忙起身:“臣妇参见大皇子,参见大公主。” 原本坐在彭王妃身边的另外一个女子也跟着起身,声音温柔清脆:“臣妇参见大皇子,参见公主。” “那位是彭王妃,这位是镇北王妃。”云萍低声与衡月说道。 衡月倒是没想到她会这般好心,也随着其他宫人一起行礼。 之后她也很守规矩地一直没有抬头去看两位王妃,只关注着两个孩子,便让云萍越加心急。 她反复在心中盘算着该怎么让衡月抬头看一眼,还未想到好办法,却听镇北王妃笑道:“倒是没想到皇上已经有了一儿一女,还都这般可爱。” “是啊是啊,咦,怎不见大皇子的母妃?”彭王妃好奇起来。 镇北王妃也有些疑问,下意识看向与她们最熟悉的云萍。 云萍仿佛有些为难,像是不由自主一般看向衡月。 衡月自然也抬起头来。 虽然她身份有些尴尬,不知该怎么说,但旁人问起,她也敢坦荡承认。 于是她上前一步,对着两位藩王妃行礼道:“奴婢衡月,见过镇北王妃、彭王妃。” 话说完,她很自然地抬头看向两位藩王妃。 然后便怔了一怔。 对面的两位王妃亦是都愣住了。 她们没反应过来的大约是衡月的自称,但衡月却是怎么也无法将目光从镇北王妃脸上移开。 而很快,彭王妃像是反应过来一般,先看了看衡月,又扭头看看镇北王妃,然后连忙移开视线,开口唤彭王世子的声音都带着不自然:“招儿,玩、玩许久了,也该、回去了……” 镇北王妃大约被提醒,一下子回过神去,再没盯着衡月看。 但衡月却一直未能收回目光。 她的心在狂跳,第一日被迫爬上龙床时的一幕幕在她眼前划过—— 她险些冲口而出,想问问镇北王妃的名姓,却又实在明白这般的失礼,便硬生生忍住,只狼狈地行了个礼,便想退到一旁。 “等一下。”镇北王妃叫住她,又看了她几眼,之后笑道,“却是有缘。” 衡月茫然抬头,心中实在不知她们能有什么缘分。 难道长得有几分相像,便是有缘吗? ……那这缘对她来说,实在是个孽缘了。 却不想,镇北王妃说了更让衡月无法接受的话。 她说:“我闺名颜静月,竟与你名字也有些相似。” 颜静月…… 月…… 衡月如遭雷击。 …… “月儿。” “月儿,真的是你。” …… 不,不会的…… 镇北王,那是皇上的叔叔…… 这、这怎么可能呢…… 但细看颜静月,也就二十多岁的年纪,或许、或许…… 衡月心中乱极了,退了一步踩到个树枝,才惊觉自己失态。 她连忙行了一礼,口中胡乱说道:“大皇子和大公主午睡的时间快到了,奴婢先、先回去了。” “好,我们也该回去了。”颜静月像是没察觉到她的不对劲,笑意依旧温和。 衡月转身,只觉自己狼狈极了。 她匆匆离开,自也没瞧见云萍得意的笑,以及彭王妃有些复杂的目光。 但是颜静月还算平静,望着衡月的背影,片刻后幽幽叹了口气。 回到住处,衡月坐在廊下,呆呆瞧着半空中的某一处,心中一片空茫。 第255章 楚今安回来的时候,瞧见的便是这么一个愣愣的衡月。 第200章 当初……是将她当成了谁? “怎么了?” 被熟悉的声音惊醒,衡月被吓一跳,险些直接蹦起来。 “无、无事。”她喃喃,说完才想起行礼,却被楚今安拖住了胳膊。 他笑道:“怎么了?累着了?康宁和知柏呢?” “午睡了。”衡月下意识答完,又觉得不对,低头重新说道,“他们去睡午觉了。” “嗯,你这是怎么了?午膳时不还好好的,刚刚发生了什么?”楚今安笑问道。 衡月摇头,又摇摇头。 要她怎么说? 难道要她开口问楚今安,当初……是将她当成了谁? 这如何能问的出口? 便是……便是真的通过她看到别人,她……又能如何? 那一晚,除了爬上龙床,她哪里还有别的活路? 衡月又摇摇头,却不肯去看楚今安。 她想起那段时间楚今安看她的眼神,当时衡月只觉得有些不对,那视线似乎并未落在她身上。 如今想来,却是借着她,在想旁人。 心中酸涩无人可诉说,衡月闹脾气一般,对着楚今安行了一礼便直接离开。 “她怎么了?”楚今安还有些不解。 廖忠便招人去问,片刻后苦着脸回来:“皇上……这,衡月姑娘,见到彭王妃和、和镇北王妃了……” 楚今安一愣,继而有些恼怒:“她怎么……不是说让她别出去吗!” 廖忠已经将事情打听的清清楚楚,此时便连忙一五一十将事情原原本本讲给楚今安听。 楚今安是如何的玲珑心思? 只待稍稍思索,便明白到底是谁的问题。 他恼道:“将云萍带上来!” 自然,此事不可能是云萍自己做的,这宫中知晓他和颜静月过去的,也只一个苏太后了。 但云萍,就是苏太后的人。 这两年楚今安虽然借机发落了云萍,让她无法靠近寝殿,却也万万没想到,对方还将心思打到了这般! 如今想来,或许苏太后召所有藩王进京为她庆生,不一定是因为楚今阳或者安王,其中还有关于颜静月和衡月的算计!、 该死! 楚今安恼的厉害,却也只是恼怒过往之事被人再提起。 关于衡月的反常,楚今安多少也能猜出一些——凡是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衡月与颜静月的相似。 但楚今安并不准备去解释。 这有什么好解释的? 事实确实也是如此,当初衡月能保住一条命,便是因为她的那张脸,那双眉眼。 ——话是这般说,楚今安却莫名心虚的厉害。 甚至下午没见到衡月过来,他也没敢多问,还让廖忠将小梅和青寻都叫去陪她。 “让青寻问问,看她晚上想用些什么,让膳房给她准备着。” 楚今安话说的云淡风轻,其中却带了几分不易被人觉察的紧张。 偏偏此时,外面有通传,说镇北王妃求见。 “她怎么来了……” 楚今安一下子站起身,却又马上坐下。 他不放心的又问了廖忠一次:“衡月呢?” “在侧殿,陪着大皇子和大公主呢。”廖忠弯腰答道。 楚今安犹豫了一下,还是道:“罢了,让镇北王妃先回去,朕……改日再见她。” 廖忠不太明白,却也没说什么,出去传话回来后还拿了个东西。 他有些不解:“皇上,镇北王妃说……这个还给您。” 还给他? 楚今安接过那香囊,打开,却从里面掉出一张泛黄的小纸来。 那上面寥寥几笔,画了一个姑娘。 楚今安定定看了片刻。 他自然记得这幅画。 也认得,这正是他当年所做。 那时他也不过十六,正是少年慕艾的岁数。 苏太后对他不好,长兄视他如仇敌,下面年龄相仿的弟弟更是瞧他不起。 彼时苦闷的楚今安意外认识了进宫给先帝请安的颜静月。 颜静月也就比他大了两岁而已,那时候刚被赐婚镇北王,进宫谢恩,却遇到郁郁寡欢的他。 一来二去,他们二人莫名相熟,再后来,便是颜静月出嫁,楚今安抱着一种莫名的心思,画了这么一副小像,夹在给颜静月的添妆中送给了她。 却也是万万没想到,她竟还留着。 “她竟还留着。”楚今安忍不住又说了一次,随后却闭了闭眼睛。 年少无知,将那一抹温柔当成了救赎。 如今他有了枕边人,才明白,那只是孤独彷徨时自以为的心动。 无人能救他,唯有他自己。 无人来爱他,唯有他自己。 惦记了多年的眉眼,也不过是那么多年对他唯一一点的好,其实并不算什么。 只是颜静月竟还留着这幅小像,却是楚今安没想到的。 他也并不是感动,或者悸动,只是下意识觉得这事儿不对劲。 多年的尔虞我诈之后,楚今安再见这旧物,只会觉得……镇北王,或许另有所图。 总不可能是当年已经十八岁、被赐婚了的颜静月还一直惦记着他吧? 楚今安当年又没说什么做什么,做得最出格的事情便是这张小象了。 第256章 如今被人送回,他只觉得不对劲。 “看看镇北王妃走了没,若还在,便请进来。” 说话时,楚今安心中盘算的,全是最近关于镇北王的事情。 颜静月,难道是有什么事情要求他? 是关于镇北王的,还是她自己? 抑或是,她的儿女们? 楚今安玲珑心思,想的颇多,便也没注意刚要进门的人影。 才走到门口的衡月听到楚今安这句,再看到他手中捏着的泛黄的纸张,一瞬间便觉得险些呼吸不上来。 她仓皇回身,也不知往外走的廖忠有没有看到自己,只乱七八糟的跑走,将自己躲在廊下拐角处。 皇上…… 与颜静月…… 果然有过曾经…… 那张纸…… 衡月不肯多想,但脑中百般思绪翻涌,却是将她硬生生逼出两行泪来。 她带了些窘迫和恼意的使劲擦净自己的脸,只觉得万分可笑。 她竟还觉得委屈。 她竟还……因此醋了。 何其可笑! 她算什么东西! 也配有这般心思! 不过从头到尾,只是个替代品而已!! 衡月深呼吸几口气,才压下喉间的酸涩,便听到廖忠的声音:“镇北王妃,您往这边走,小心着脚下。” 颜静月来了。 衡月明知不该的,却还是忍不住,悄悄走到廊下,又矮身躲到窗户下面。 她心跳声巨大,却还是清晰地听到屋里的那句话。 “皇上,许久不见,皇上已经这般高了。” 第201章 她与颜静月的相似……实在是难以忽略 衡月心中一涩,垂眸仔细去听。 或许她该走的。 此时走,应该还来得及。 但是…… “一别经年不见,镇北王妃风采依旧。”楚今安含笑说道。 衡月悄悄握紧手心。 颜静月连声称不敢,片刻后又像是感慨似的说起过往:“臣妇还记得第一次见皇上时,皇上也就……这般高吧?” “那时朕才不到十六。”楚今安道。 他状似无意的拿着那张小纸在指尖旋转,动来动去的纸张,自然吸引了颜静月的注意力。 她轻笑一声:“皇上还记得?” “如何能忘?这是朕画的第一幅人物小像。”楚今安配合的感慨。 他一边说着,眸中却闪过一丝遗憾。 终归,还是变了。 颜静月轻声说道:“当时在添妆中看到这幅画,臣妇心中实在……不知为何,便保留至今。” 楚今安没接这话,只想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 衡月抬手捂住酸涩的眼眶,强逼自己的眼泪不许流下。 今日便是犯了规矩,她也要听个清楚,也让自己……清醒清醒。 最近的日子过得太过温馨,险些,衡月便要以为,皇上对自己也有几分真心了。 她正胡思乱想着,却听殿中颜静月柔声开口:“臣妇今日遇到大皇子的生母,却是没想到……她瞧着,似乎有些面善?” 衡月心中一紧,扣在窗格上的手指下意识绷紧。 楚今安语气轻描淡写道:“是么?朕竟不觉得。” 话起了头,颜静月也好说多了。 她带着笑意道:“那大约是臣妇看错了,只是觉得面善的紧,似是在哪里见过一般。” “或许是吧。”楚今安答的模棱两可。 衡月却心跳的厉害。 她与颜静月的相似……实在是难以忽略。 颜静月大约也是自持这一点,在楚今安面前越发放松。 两人聊起一些曾经的趣事,语笑嫣嫣,仿佛认识多年又重逢的好友,之间的默契是旁人都无法能加入的。 衡月靠着墙壁,听的双腿发麻,心中却越发清明。 原本应该在廊下伺候的宫人,这么久了竟都无人路过,衡月心中觉得奇怪,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或许是楚今安特地吩咐过的。 不想旁人打扰他们的叙旧…… 衡月只能想到这个原因。 她自嘲的笑了笑,第一日被迫爬上龙床的记忆此时在脑海中无比清晰。 似乎,皇上对她态度的转变,便是从那一道照亮了她眉眼的闪电开始。 但这也是她的好处,否则今日,她的坟头草大约都已经长得比人还高了。 所以她不能怨,不能怼,无法恨,无法厌。 将一切情绪缓缓咽下,衡月慢慢站起身来,不再去听殿中两人打情骂俏似的对话。 她也该离开,该……清醒的离开了。 明明占尽一切便宜的人是她,她还有何脸面再有不满? 只是衡月不知,她刚走,殿中的气氛转忽然就转变了。 楚今安也是实在不耐烦陪颜静月演这忆往昔的剧情了,他轻咳一声,直截了当问道:“不知镇北王妃来寻朕,到底何事?” 颜静月面上的笑意一僵。 她轻咳一声,到底有些尴尬,开口却是直接说道:“臣妇想求皇上一件事。” 楚今安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讲。 颜静月到底有些不好意思,踌躇片刻,才说道:“臣妇所求,若有冒昧,还请皇上原谅则个。” 楚今安却没任何表示,只看着颜静月。 第257章 等了一会儿,颜静月大概是也等不住了,开口所求,却是边疆的兵权。 楚今安眉目不动,仿佛并不以为意。 但心中却已经是冷笑连连。 好个镇北王,他竟不知,对方野心竟已经这般! 楚今安费尽心思,才将边疆兵权分成几份,又许他们暗中互相制衡,如今才能睡个好觉。 这边颜静月一开口,竟是想将北边所有兵权尽归镇北王所有,简直可笑! 面上与颜静月虚与委蛇几分,待人走后,楚今安才渐渐淡下表情来。 他起身,将手中泛黄的纸张凑近烛火。 微弱的火光从他手中腾起,伴随着年少时的懵懂无知,一起化为灰烬。 “镇北王。”楚今安轻笑,“朕记得,镇北王长子已经六岁了?” “是,正是王妃所出。”廖忠弯腰答道。 楚今安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西北风尘大,朕于心不忍,想留镇北王世子在宫中读书。” 廖忠一愣,又是一凛,肃容道:“是!皇上所虑有理,此举定会令镇北王感激涕零!” 楚今安又笑了一声。 不仅镇北王,有兵权的几个藩王家中,都有适龄的要读书的儿子。 “北雍空置多年,也该返修一番用起来了。”楚今安笑道。 此事犹在计划中,如何推行,又如何定规则,楚今安还要再斟酌。 但今日的颜静月也实在给楚今安提了个醒,总归也是好事。 于是,衡月被叫来和楚今安一起用晚膳的时候,便瞧见一个心情很是不错的皇上。 ……不知为何,桌上的饭菜吃起来,都有些涩然的味道。 衡月食不知味地咽了几口便不再想吃了,楚今安察觉到,还给她盛了一碗汤。 “多谢皇上。”衡月这般说着,但实在也喝不下。 硬撑着喝了两口,又觉得有些恶心,面上就忍不住带出了几分。 楚今安看出她有些不对劲,便抬手按住碗口:“喝不下便算了。” “是。”衡月听话的放下碗,却又听楚今安吩咐廖忠:“叫刘院正过来。” “皇上,奴婢无事!”衡月连忙说道。 这,刘院正再给她诊出一个心绪不宁,情绪起伏过大来,她实在没脸见人。 楚今安皱眉看她,衡月只好道:“今日陪着知柏和康宁走了不少路,大约有些累得很了,一时吃不下……” 见楚今安眉头依旧没展开,衡月小小声道:“好好休息一下,明日定就好了。” “便如你所言。”楚今安这般说道。 衡月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也知道,今日见到颜静月的事情肯定瞒不过楚今安。 有了这般前提,她再矫情地难过到吃不下饭…… 衡月没那脸被楚今安知道,她希望能瞒住对方,最好是,所有的心情都不被他察觉才好。 楚今安也仿佛真的像是什么都没察觉一般,如常用完晚膳,然后便早早歇息了。 第202章 他想留下旁人的儿子…… 可是说要好好休息的衡月,却胡思乱想到大半夜也未睡着。 她怕影响楚今安,强撑着没有动来动去。 又想起曾经他说的呼吸声,便刻意让自己放松,使得呼吸与平时听起来并无什么不同。 这么静等许久,确定楚今安并无异常后,衡月才敢稍稍放松。 她实在是睡不着,满脑子都是曾经的种种,以及在窗外偷听到的关于楚今安和颜静月的种种。 衡月还记得,她刚侍寝完被愉妃打了一巴掌后,楚今安那有些奇怪的表情。 原是因为,八年前的颜静月为了维护楚今安,被当时的苏太后打了一巴掌。 他那一声声质问,“为何不躲”,“为何不跑”,竟不是在问她。 是在心疼当年的颜静月吗? 那如今……如今与他同塌而眠的,他又真的分得清是谁吗? 衡月陷入无尽内耗中,她也知自己实在不该计较这些,只要不去想,没心没肺地享受当下的生活便好。 但如何能不去想呢? 她…… 便是不想承认,她也爱着楚今安啊。 自己爱着的人,却只是将自己当成爱人的影子,替身…… 这是一种难以描述的伤心,似乎多一分难过,便是在嘲笑她的贪心。 衡月将头埋进锦被中,连哭泣都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 她还怕被眼泪打湿的锦被会被收拾床铺的宫女发现,便将所有泪水都捂在自己寝衣袖口中。 不应该这样的呀。 她不应该计较这许多的。 她如今陪在楚今安身边,还将要有名分,也已经有了两个可爱的孩子,她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她不该再有任何不满足的。 可…… 人心大概就是这样。 她被楚今安找回来,娇养了这几个月,日夜相伴,朝夕相陪,大约就养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实在是她的不对了。 …… 衡月乱七八糟想了一夜,也不知自己睡没睡着。 只早起之后,胸口闷得厉害,又有些头昏。 衡月自知是一夜没睡好,又哭过的原因,怕楚今安发现,便找了借口去侧殿陪孩子们一起用早饭。 之后她又悄悄借了青寻的胭脂,将自己涂出好气色,才敢回来御前伺候。 第258章 而楚今安似乎真的没发现她的不对劲。 衡月心中松了一口气,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大的悲怆。 真是矫情。 她暗暗嘲了自己一句,才刚整理好心情,却听外面来报,说镇北王妃求见。 衡月下意识去看楚今安,却见他微怔了一下,然后便露出一个笑来。 那种笑,甚至还带着满意和期待…… 衡月不敢再看,连忙低下头去,也是第一次这般有勇气,赶在楚今安开口前道:“皇上,奴婢去瞧瞧大皇子和大公主。” “好。”楚今安点头。 显然,他也并不想让衡月与颜静月碰面太多。 衡月低头出去的时候,正好与进来的颜静月擦肩而过。 她往旁边避让了一下,却没想到,颜静月竟也让了一步。 两人同时退开,瞧着倒是有些奇怪。 衡月连忙站住,低头等颜静月先过去。 颜静月却是笑道:“衡月姑娘有礼了。” 她也知此时两人身份不同,便也不多等,率先迈进了门。 听着她走进去与楚今安行礼的声音,衡月才继续离开。 那二人,定有很多话要说。 衡月已经不去想自己是什么感觉,她茫然地走到侧殿,便是对上康宁可爱的笑脸,也不知该给出什么样的反应。 在一旁的小梅察觉到衡月的不对劲,拉住她担心地问道:“姐姐?” “小梅。”衡月的眼泪,哗的一下就下来了。 她怕吓到两个孩子,连忙捂着脸往内殿而去。 小梅担心的跟了上来,衡月此时却不想见任何人,也不想和任何人说话。 好在小梅习惯了无声的生活,她沉默地陪在衡月身边,陪她哭了片刻,又陪她将脸擦干净,再上好妆面,才一起走出去。 正殿中,楚今安刚将自己昨晚想好的要求说完。 话音才落,颜静月便白了脸色。 她唇瓣翕合几次,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楚今安还解释道:“不止是镇北王府,朕准备让藩王中有适龄世子的,都到宫中来读书。” “皇上,所虑,很是周到。”颜静月如今也只能这般说了。 她勉强笑了笑,眼神却带了些茫然,“那,臣妇回去,为鹏儿准备一下。” “倒也不必这般着急,总得等太后生辰之后再说。”楚今安笑道。 昨日他的笑落在颜静月眼中,或许还别有深意,今天的笑却实实在在如同魔鬼一般。 颜静月简直要痛恨自己今日为何要过来,竟是第一个获知这种消息的…… 楚今安并未准备费心隐瞒,很快,藩王世子将进宫读书的消息便被旁人知晓。 旁人如何想的衡月不知,但她得知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唯一念想便是——难道,镇北王世子,相貌随了母亲? 虽然这般想很是不对,但衡月就是控制不住。 尤其是,知柏还正在她的面前。 她难免有些惶惶,甚至开始忍不住为知柏担心——有颜静月那个“正品”的儿子在跟前,她的知柏……会不会不讨皇上喜欢了? 衡月心中有些慌,虽然一直在劝自己,楚今安应该不是那般的人。 但…… 她到底没忍住,去问青寻:“皇上……是想留下镇北王世子吗?” 青寻哪里知道更多? 她只听得了一星半点,却知道的恰好就是:“是啊,姐姐,我听说,皇上就是知道了镇北王世子今年正好六岁,才有了这般想法。” 衡月怔愣片刻,好不容易挤出一丝笑来:“这般啊,这般……倒是很好。” “对了,姐姐之前不是嘱托我留意卫将军来?我听说,他也快要到了。”青寻笑道。 衡月这才想起此事,她没什么精神地应了一声,这会儿满心都是皇上的这个决定。 皇上难道真的会因为颜静月,而更喜欢旁人的儿子吗? 那她的知柏,可怎么办…… 这会儿衡月倒是想起,似乎她之前便有所察觉,在知柏和康宁之间,皇上似乎更偏爱康宁…… 第203章 不得皇上喜欢的皇长子 似乎楚今安很少正眼去看知柏,也很少去抱知柏。 若他二人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出门,她抱着的,一般都是知柏。 那是皇上的皇长子,他为何……仿佛……不甚喜欢的样子…… 心中有了怀疑,衡月便着意观察了几分。 这一日,楚今安来的时候,知柏正好没走稳当,摔了一下。 她着急地起身,才要冲过去,忽然想起什么,下意识看了眼楚今安。 却见他蹙眉看了知柏一眼,然后马上错开视线去,似乎很不愿意瞧见知柏…… 他、似乎、很是嫌弃知柏的样子…… 衡月垂着眸,几步走上前将知柏扶起。 她手中揽着小小孩童,有些舍不得松开。 是她的错……若她不将孩子生得这般孱弱,或许皇上还能更喜欢知柏一些…… “父皇!哥哥!”康宁兴奋地比画,“招儿!哥哥!” “你喜欢和彭王世子一起玩?好,以后宫中陪你和知柏一起玩的孩子只会越来越多。”楚今安笑道。 衡月长睫一抖,心中滋味难辨,只能努力撑起笑意跟着应和了一句。 第259章 她自己也没察觉,她最近情绪实在差得很,总也往不好的地方去想。 偏又阴差阳错的不许刘院正来请脉,也因为楚今安的忙碌,周围的宫人一时都未发现她癸水有所拖延。 等到安王和明亲王陆续到达之后,众人更是忙的脚不沾地。 楚今安连云萍都暂时没时间教训,只将她赶去了苏太后身边,让她帮衬着准备生辰宴。 春猎、太后生辰宴、藩王入京都赶在了一起,衡月感觉所有的人都忙碌得不行,连青寻也被廖忠叫去帮忙了。 她依旧是要照顾两个孩子,有小梅和专门的宫人帮衬着,也并不如何辛苦。 只是最近彭王妃总带着彭王世子来求见大皇子,想和知柏一起玩。 衡月隐约明白彭王妃这也是为了彭王世子的以后求一份保障,毕竟要留在宫中读书了,若能与皇长子打好关系,那自然是极好的。 只是想到知柏自己的处境,衡月还是忍不住长叹一声。 也是这日,衡月第一次见到了镇北王世子。 那个孩子瞧着比六岁孩子高壮一些,大约是因为生长在北疆,并不如何白皙,眉眼与颜静月也并不如何相似。 衡月瞧了一眼便连忙别开了视线。 所以,哪怕那个孩子不像颜静月,皇上也是愿意多照拂几分…… “母妃!”康宁清脆地叫了她一声,衡月看过去,却见康宁快步跑走的身影。 “康宁!”衡月一惊,追上去的同时又叮嘱宫人,“照顾好大皇子!” 康宁却是被一只兔子吸引了注意力。 她现在腿脚已经利索很多,跑起来竟还挺快,衡月和一个伺候她的宫女兰儿险些都要追不上她。 好不容易,衡月伸手就能拉住她,康宁却猛地往前一扑,吓得衡月心都跳出来了:“康宁!” 一个人影不知从哪里忽然冒出来,一下子接住了现在就要趴在地上的康宁。 衡月抬头去看,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男子。 她走上前去将康宁抱在怀里,又对那男子行礼:“多谢您。” “这位想来,应是大公主?”那男子满是兴味地打量着康宁。 他这般说,而且猜出了康宁的身份也没有要行礼的意思,衡月便知晓对方身份不凡了。 她和兰儿对视一眼,又朝着那男子行礼:“大公主出来许久,奴婢先带她回去了。” “这位是大公主,那想来,你便是衡月了。” 那男子却没有丝毫要避嫌的意思,反而满含兴味地上下打量了一下衡月。 衡月觉得不对劲,已经准备不管不顾就拉着兰儿先走了,却听那男子自我介绍道:“那论起来,你应该称呼我一声皇兄。” 皇兄? 皇上排行第二,排行第一的却是…… “奴婢参见安王殿下。”衡月只得又行一礼,心中却已是警铃大作。 在这宫中,就没有不知道皇上与安王不睦的。 “本王知道你,也算是有缘,本王听说,你生了皇长子。” 安王看着衡月,眸光微闪。 衡月抿了下唇,低头就要直接离开,却听安王幽幽开口:“倒是让本王想起自己的母亲。” “在生下我时,我母亲,也不过是一个宫嫔。” 衡月惊讶的礼数都顾不得,抬头看向安王。 这倒是她不曾听说的过去。 “我母亲出身低微,并不讨父皇喜欢,便是生下我,也不过才封为才人而已。” 安王自嘲的笑笑,“大约也是我没本事,便是后来在沙场上拼死博得一些军功,也不过令母亲升到了美人而已。” 衡月这几日原本就在担心着皇上对知柏的态度,如今听了安王的过去,不由便想知道更多:“然后呢?” “然后……母亲过身,我求了父皇许久,母亲才得以以嫔的规制下葬。” 安王笑笑,“如今想来,实在是我这个做儿子的不争气,得不到父皇的喜欢。” 得不到父皇的喜欢…… 衡月眸光轻轻颤抖,连忙别过脸去不敢再看安王。 只是心中所思所想,又如何能瞒得过旁人? 安王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又仿似叹息一般地问衡月:“大皇子和大公主如今已经一岁多了,你……你还是宫婢之身?” 衡月摇摇头,并不准备回答他这般有些越界的问题。 她俯身又行一礼,才要离开,忽听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安王殿下原是在这里,可让臣好找。” 是谢琅。 衡月心中一动,抬头看去,果见谢琅对着她轻轻点头。 谢琅走近,又对着安王拱手道:“殿下请随臣来吧,皇上还在等着您。” “呵,好。”安王没什么表情地应了一声,又问道,“本王那好三弟可到了?” “回安王殿下,明亲王已经到了。”谢琅规矩地答道。 安王点点头,才走了两步,又回头看衡月。 他唇边勾起一抹带了嘲讽的笑意:“本王与你也算有缘,便送你一句忠告。” “男人的话最不可信,在他对你还有怜惜的时候,能要什么,便多要一些。” 衡月一怔,低下头去行礼,却没回应这句话。 第204章 “我原也以为,可以相信皇上” 安王也并不以为意,还对着衡月很是友好地点点头,便往谢琅来时的方向走去。 第260章 谢琅落后一步,竟是专门来与衡月说了一句话:“我猜他应是与你说了什么,但不要听,不要信。” 衡月抬眸看他。 面对谢琅,衡月因熟悉倒是泄出几分真意来。 她咬了下唇,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我担心知柏的以后……” “皇上与先帝,绝无相同之处。”谢琅快速叮嘱,“你要相信皇上。” 衡月想点头的。 但…… 她艰难开口:“你……见过镇北王妃吗?” 谢琅一愣,继而摇头:“女眷如今还都没见过。” 见衡月面上表情复杂,他犹豫了一下,“我会找机会去见。” 衡月点点头,觉得也不必多说什么了。 颜静月那张脸,不管是谁看到都会明白的。 她自嘲地笑了一声:“我原也以为,可以相信皇上的。” 这话说的有些大不韪了,但衡月憋屈这许多时间,实在也无人可倾诉。 见到谢琅,就忍不住多说几句。 谢琅皱了下眉头,又叮嘱:“莫要再说这般的话,你……”他细看衡月的神色,不由有些担心,“你可还好?” 衡月想摇头,但摇到一半又顿住,之后点点头:“我还好。” 算起来,她确实很好。 如今楚今安身边的一切都交给她来打理,大明宫的账本也都在她那里。 在出行前,甚至楚今安的私库进出都誊抄给了衡月一份。 她不明白楚今安的意思,还以为…… 却是她想多了。 怎么可能呢。 她不过……是个替身而已。 谢琅又看了她几眼,眸中全是担忧,但他也确实不能耽搁太多,只能说道:“我得回去了,你……好好的,有机会我去寻你。” “好。”衡月倒是第一次没有拒绝。 她也确实想再见见谢琅,想和他聊一聊颜静月,问一问……皇上或许会是怎么想的。 身边无人可诉说最近的苦闷,衡月只是想找个人说说…… 她有些失魂落魄的回去,康宁没抓到那只兔子,难免也跟着有些失落。 一大一小母女俩都是相似的表情,过去后却惊讶发现,楚今安竟然在那里。 他身边站着几个高大的男子,其中一个,相貌与镇北王世子有些相似。 衡月便猜测,大约是几位藩王。 她牵着康宁,走过去才要行礼,便被楚今安叫停:“起吧,康宁去追兔子了?” “是。”衡月低头道,同时心中不由猜测——楚今安知晓的,应是颜静月告诉他的吧? 或许不该,她却……实在计较。 楚今安笑道:“无碍,回头朕让人给康宁捉几只兔子养在院子里。” 康宁像是听懂这些话一般,高兴地跑过去拉楚今安的手:“父皇!” 楚今安含笑抱起她,又看衡月,微微挑了挑眉。 顺着衡月的目光,他看向知柏。 知柏站在彭王世子身边,一双眼睛好奇的看着对方手上的九连环。 他实在是小,又瘦,站在胖乎乎的彭王世子身边便更明显。 楚今安想起他体内的毒,心中一痛,有些仓皇的便移开了目光。 而这一幕落在衡月眼里,却是……楚今安实在不喜知柏的证据。 他连多看知柏一眼都不愿意…… 衡月心中戚戚,耳边不由又回响起安王的话…… 而不被皇上喜欢的长子,生母出身卑微的长子,以后又能有什么好? 安王按理来说应该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如今却落得这般田地。 衡月简直感觉自己像是看到了知柏的未来,不由恻然。 偏此时,谢琅引着安王和明亲王也过来了。 原是彭王有事寻彭王妃,正好楚今安听说衡月带着两个孩子也在这里,便一起过来了。 而谢琅奉命去寻安王,回来时遇到明亲王,又知皇上往这边来了,便一起过来。 再见明亲王,衡月已经几乎没什么感觉。 但她却不受控制的多看了安王几眼。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此时瞧着安王,明明他也比楚今安大不两三岁的年纪,瞧着却格外沧桑。 ……她的知柏…… 衡月思绪混乱,却没注意到自己愣愣看着安王的样子被在场不少人看在了眼里。 自然,就包括楚今安。 楚今安面上笑意收敛,神色也淡淡起来。 他倒是险些忘了,衡月……与安王还有些旧时缘分。 廖忠也跟着深吸一口气,忍不住愁眉苦脸的看了衡月一眼。 哎哟,大庭广众的,衡月姑娘这是做什么呢? 怎么就看着安王看的……移不开眼似的了…… 还是谢琅先开口道:“皇上,臣将安王和明亲王都带来了。” “好,劳烦谢卿。”楚今安点点头。 再看衡月,却是将她那目光又落在了谢琅身上。 好好好,在场的男子众多,衡月两只眼睛是不是都已经不够看了? 楚今安咬牙冷笑,却不好说什么,便看了廖忠一眼。 廖忠后脖颈一凉,心中叫苦,却还是轻咳一声开口道:“皇上,应该快到大皇子和大公主休息的时间了吧。” “嗯?”楚今安在鼻子里发出一丝疑问,目光略过衡月,看向伺候知柏的宫人。 第261章 那宫人很是明白,忙低头道:“回皇上,大皇子确实要回去了。” “好,那便好好休息。”楚今安点点头。 衡月回过神来,再看一眼知柏,却是觉得……楚今安真的不喜知柏。 或是连见都不愿多见他,或是……觉得知柏在这里,给他丢人了? 眼看宫人要带着两个孩子回去,衡月不再多想,对着楚今安沉默行了一礼,便也跟着走了。 颜静月却在此时开口:“且慢……大皇子和大公主有宫人照顾,臣妇与衡月姑娘却格外投缘,想与姑娘多聊一聊,可好?” 衡月惊讶回头看她,又去看楚今安的表情。 楚今安正在看颜静月,眸光沉沉,并未第一时间回答。 安王却忽然笑道:“这位便是大皇子的生母?总觉得,瞧着似有几分面善。”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衡月身上。 之前她没说话,其余藩王也只以为她是个宫女,这会儿被安王点破了身份,自然惊讶有之,诧异有之。 衡月却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 第205章 爱是常觉亏欠 可惜衡月向来寡淡,又沉默,这会儿她的情绪也无人注意到。 但楚今安还是有些不乐意她被这么多人一起看着。 他轻咳一声,招手让她到自己身边,然后对着众藩王直接略过了这个话题:“之前说的赈灾之事,还需各位叔伯兄弟支持一二。” “大盛有难,我等出力,是应该的。”年纪最大的一个藩王含笑说道。 明亲王瞧着是最不忿的一个,眼白都翻了出来。 但大约这次他多少也得了些教训,竟也知道此时该闭嘴,没多说话。 镇北王也跟着说道:“确实如此,原本北疆就在打仗,北方又遭了雪灾,国库吃紧,咱们又帮不上其他,掏些银子是应该的。” 几个藩王态度还算平和,对待楚今安也是该有的敬意。 安王话不多,明亲王有时候实在忍不住会阴阳怪气几句,但很快便被别的藩王岔开了话去。 楚今安如今已经越发有皇上的威仪,便是面对楚今阳那些不敬也不过一笑了之。 他不着痕迹的将衡月护在身后,这一点,除了被护住的衡月外,旁人都看的清清楚楚。 颜静月眸光几闪,到底低头笑了一笑,什么都没说。 当时她出声叫住衡月,也是一时激愤,却也不是为了什么…… 只是安王说出的那句“面善”,倒是将她架在了火堆上,让她再不能多说什么。 如今,楚今安又明明白白摆出的保护态度,让众人明白,哪怕衡月此时还是个宫女,却也是皇上看重的人。 便是,与安王母亲不一样的存在。 颜静月又觉得自己像是可笑了些,这会儿便是有点不甘心,当着镇北王的面,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衡月走神了一会儿,回过神来时,正好听到楚今安说宫里没有银子,如何如何。 她有些疑惑的回忆了一下经手的、关于楚今安私库的账本,并非没有银子啊。 而且……还有很多呀。 但楚今安哭穷,衡月自然不会揭穿他,只低头站在他身后。 这是她从前便熟悉的位置,便也没觉得如何,但此时的廖忠已经站在了藩王们的外圈,只她站在楚今安身边。 与诸位藩王定下每人捐献的银子,楚今安便带着衡月离开了。 路上,他见衡月始终低头不语,到底忍不住,开口问道:“在想什么?” “皇上……”衡月顿了一下,摇摇头,“奴婢什么都没想。” 也是此时,楚今安才察觉到一件事情。 衡月早就见过颜静月,她有眼睛,也照过镜子,自然应该会察觉到不对。 可她……竟什么都没与自己说过? 这是何意? 她为何不来问一句?还是说,她其实都无所谓的? 不对,不对。 安王能与她联系上,让衡月做这枚棋子,本就是因她的相貌。 她自然是知道的,甚至……应该是很早就知道的。 楚今安有些不是滋味起来。 亏他还觉得心虚又如何的,还想方设法不想让他二人碰面,避免衡月多思多虑,结果倒是他自己在自作多情了? 楚今安越想越不是滋味,不由又回忆起衡月盯着安王愣愣着发呆的模样。 怎么? 难道安王比他还英俊不成? 楚今安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又蹙眉看了衡月一眼。 这女人,到底怎么想的? 回到住处,衡月便直接往侧殿去看孩子们,楚今安站在廊下犹豫了一会儿,刚要跟过去,却见刘院正正好走了出来。 “知柏如何?”楚今安蹙眉问道。 他倒是险些忘了,今日是给知柏请平安脉的日子。 刘院正轻轻叹一口气,又道:“还好大皇子生性沉稳,体内毒素如今没有要发作的迹象。” “嗯。”楚今安点头,又忍不住追问,“他瞧着瘦弱得紧,是否也是这毒所致?” “回皇上,正是。”刘院正也发愁,“大皇子本就胎里带弱,便是和长公主吃一样多的饭,也、也会更瘦一些……” “可有法子?”楚今安皱眉。 刘院正叹着气摇头。 第262章 若有法子,他早就用上了,哪里需要楚今安再来问。 楚今安面色越发阴沉。 那到底是他的长子,二十多岁第一个儿子,如何能不疼惜? 但因为他的疏忽,以及他曾经的放肆,如今让知柏一个小小孩儿承担着不应该承担的中毒后果,他实在无颜面去见儿子。 如今想补偿的心思更加强烈,甚至楚今安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秘密立储了…… 反正他现在只这一个儿子,不若先立下储位人选,若以后……有旁的选择,而他还有精力另选,再改也来得及。 总归知柏将是他亲自教导的,不会太差…… 怀着这么一种亏欠的心思,楚今安已经将立储的诏书该如何拟都想好了。 只等回宫,便可立下。 大盛规矩,立储的诏书都是藏在龙椅下面的一个空格里的。 待到皇上驾崩,便由指定的辅政大臣取出,在众人见证下宣读诏书。 楚今安的心思并未告诉任何人,他只站在门外,默默看了片刻知柏和康宁,便回去了。 衡月抬头时,恰好看到楚今安的背影。 她知道刚刚刘院正才出去,也问过知柏的身体,可刘院正对她还是那些话——只是胎里稍弱而已,如今已经养回来一些了,不必担心。 但似乎,对着楚今安,刘院正有其他的说法。 衡月好奇,却也不敢去问。 她只是看着脸都比康宁小了一圈儿的知柏,心中越发疼惜。 都是她的错,若不是她过往的种种,又怎会让知柏像今日这般。 她又给不了他任何好的东西,只能给他的以后带来……更多的拖累。 衡月心中有愧,对知柏便更加的好,但对着健康的、相貌又与楚今安格外相似的康宁,衡月也免不了更加喜欢。 她将全部心神都放在了两个孩子身上,自然也忽略了自己。 只觉得每日的疲乏和难受,都是因为晚上没睡好而已。 康宁和知柏却越发活泼起来。 或许这宫外的环境,以及每日接触的花草树木、和其他同龄小朋友更适合小孩的成长,至少两人都肉眼可见地活泼起来。 时间飞快流逝,这一次的春猎格外热闹不说,苏太后的生辰也终于到了。 第205章 皇上纯孝,太后你不知好歹啊! 衡月一早起来便去了侧殿,亲手帮两个孩子整理好衣服头发。 康宁扎了两个小揪揪,又坠上金黄色的毛球,瞧着格外喜庆。 知柏却是一身正式的金黄色皇子服饰,头发无法束冠,便用金色束带将一顶小小的金冠固定在了头上。 衡月今日穿的也不是宫女衣裳,她不知这是什么制式,是楚今安给她准备好的。 只是瞧着精致一些,也不算特别华丽,衡月犹豫之后还是穿上了。 小梅手巧,帮衡月束发绾髻,才刚收拾好,便听到外面响起“参见皇上”的通传声。 “都好了?与朕一起过去吧。”楚今安进来,瞧见整整齐齐的一大两小,眉间便忍不住泄出几丝笑意。 他伸出手,依旧是先抱起了康宁。 康宁如今因为廊下的一窝兔子,与楚今安也越发亲近。 她抬手小手搂住楚今安的脖子,唤了一声“父皇!”然后便用胖嘟嘟的手指指向外面,“兔兔!” “今日先不去看兔子了。”楚今安温声道。 衡月抱起知柏,站在楚今安身边,柔声与两个孩子一起说道:“是皇祖母的生辰,阿娘教给你们的可还记得?” “祝皇祖母福如东海!” “祝皇祖母生辰快乐!” 两道童声争前恐后地响起,逗得满屋子的人都露出些笑意来。 楚今安的目光也忍不住看向衡月,继而又很快移开。 这段时间他也在忙,两人虽然还是夜夜同床共枕,却没做过什么亲密事情。 而且…… 楚今安心中总想着,衡月竟不计较颜静月之事,多少有些不开心。 还有安王。 他最近总疑心,安王的一些话,那话里话外的意思,总能牵扯到衡月。 但盯着衡月和安王的暗卫保证,两人除了那日恰巧碰见,并无再见过。 而且那次见面,瞧着衡月的反应,竟一时没认出安王来。 有不解,有疑惑,还有些不满和生气——衡月怎会不计较颜静月之事? 哪怕来问他一句也好啊! 虽然楚今安还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衡月无所谓,他就越发不悦。 只是此时四人相处的实在温馨,楚今安忍不住想与衡月亲近,却又强迫自己不要。 有些难熬,他便不再多看,抱着康宁率先出了门。 衡月却误会他不喜知柏,垂眸在心中叹了口气,又亲亲知柏的小脸蛋,便快步跟了上去。 这别宫没有太大的宫殿,楚今安原本想做一个露天的宴给苏太后庆生。 但苏太后不愿意,还觉得那般实在不够正式。 楚今安不欲与她在这种事情上纠缠,又有众位藩王在场,便命人以最快的速度,将山顶的一座小宫殿快速扩建成了一个大殿。 今年的楚今安,与曾经在这山上遇到伏击的楚今安已经完全不同。 他有信心,便是再多藩王在此,山上的安全也定会得到保障。 第263章 山顶的新宫殿被命名百岁殿,苏太后很是满意,这会儿便是楚今安来得稍晚了点,她也不甚在意,还能笑着与楚今安开玩笑:“快给哀家瞧瞧知柏,哎哟,康宁都这般高了。” “小孩子春天里长得快一些。”楚今安随意的说道。 他也并未答苏太后的话,抱着女儿放在一边,又回身从衡月怀里接过知柏,放他在小桌上。 两个孩子一边一个,紧紧挨着楚今安,又能彰显尊贵,又方便宫人们的伺候。 下面坐着的诸位藩王此时早就起身等着行礼,这会儿俯下身却发现,是连两个毛头小儿一起拜了。 也只能如此。 楚今安抬手,笑道:“众位叔伯兄弟请起,今日是为母后庆生,不必拘谨。” “皇上说不必拘谨,那臣弟便不客气了。”楚今阳哈哈一笑,做了第一个坐下的人。 旁人还站着,他已经自顾自地倒了一杯酒,又对着苏太后举起:“母后,儿臣这第一杯酒,敬您!” 苏太后也并不说他什么,反而笑眯眯地举杯,与他共饮。 众所周知,宴上的第一杯酒,一般都是皇上先举杯的。 但楚今阳这般,苏太后不仅不制止,还鼓励似的喝光了一整杯酒。 其余藩王多少有些尴尬,互相看看,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做。 楚今安淡了笑意,还是说道:“诸位请坐。” 顿了一下,他看向苏太后,“今日是母后的好日子,便一切都以母后心意为准便是,朕都听母后的。” 苏太后还未反应过来楚今安这句话中的深意,便听他继续问道,“这专为母后而建的百岁殿,母后瞧着可喜欢?” “也还算不错,只比起宫中,到底还是简陋了些。” 苏太后下意识说道。 她原是想暗嘲楚今安不在宫中给她庆生,非要将她挪到这里来,让她的儿子也无法进京进宫。 但这话说完,便有人皱了眉头。 在座辈分最高的庆亲王当即把酒杯一放,又看了眼楚今安。 见楚今安面上表情淡淡,他便明白了,跟着说道:“老臣仗着曾被先帝和太后娘娘叫一声皇兄,此刻便托大说一句。” 苏太后还在笑呢,就听庆亲王道:“如今国库吃紧,北方战乱不断,如今又遭了灾。” “原本大家就在集银子救灾,太后娘娘却还要扩建新宫殿……” “老臣还仗着皇叔伯的身份劝过皇上,莫要花这冤枉钱。” “都已经在这山上了,天地之间哪里不能肆意行乐?还专门在建一座宫殿,实在浪费银子!” “但皇上说,是太后娘娘想要的,为讨太后娘娘欢心,皇上硬是从自己的私库中掏了银子,极快地盖好了这座百岁殿!” “那是皇上自己的银子啊!如此纯孝,老臣当真感动极了!” “却也是没想到,到头来,竟还要得太后娘娘一句埋怨!” “老臣托大,确是要说一句,实在是为皇上鸣不平了!” 他这话说完,旁边一个差不多年纪的亲王也起身,跟着说了一顿。 话虽不同,理却是相通的——这会儿大家都没银子,你还非要盖新殿庆生!皇上纯孝肯为你花银子,你却是有些不知好歹了! 两人一唱一和,说得苏太后脸上白一块红一块的。 楚今阳看不下去了,怒而起身:“皇兄有钱,满足一下母后的要求怎么了?不过这么一个空旷的宫殿,能花多少银子?” “这点儿银子,又能救几个灾中的百姓?” “几个百姓的命,能比得上让母后开心吗?啊?” 第207章 大皇子之母,可为贵妃 楚今阳这话说完,满场皆是寂静。 楚今安唇边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带了嘲讽的笑意,心情甚好地端起酒杯再抿了一口,又垂下眸去。 站在他身后的衡月听到楚今阳的话,也觉得很不舒服。 毕竟她、她的家人,也都是普通百姓而已。 难道她们的命,竟还比不上苏太后的一个满意吗? 又是庆亲王先冷哼一声,将酒盏重重地砸在桌子上。 这次却是镇北王先开口了:“本王在北疆近十年,最怕看到的,便是百姓越来越少。” “百姓少,田地便无人耕种,店铺便无人经营,满城只剩下一片冷清。” “明亲王也是曾上过战场的,本王实在不明白,你怎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也跟着放下酒盏,“咔哒”一声,并不如庆亲王那般声响,却也足以让人心中一颤。 衡月忍不住再去看这位镇北王,却正好与颜静月对上了视线。 出乎她意料的,颜静月眸中闪过的……却是一种类似嘲弄的情绪? 衡月不明白,她觉得镇北王说得很有道理,听起来是个很好的王爷。 ——至少比明亲王好多了。 此时楚今安也开口了:“镇北王所言极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三弟便是孝顺母后,也莫要说这样的气话。” 一句便给楚今阳的话定了性,也给了他台阶下来。 但偏偏,楚今阳谁的台阶都能下,却从不下楚今安的台阶。 他轻哼一声:“皇兄这话说的,那都是老套的道理!骗骗百姓罢了,皇兄又何必在此时拿出来,贻笑大方!” 第264章 “太后娘娘,这便是您教导的亲王吗?”庆亲王再忍不住,仗着辈分,直接去质问太后。 太后脸上似乎有些挂不住,却还是力挺自己的儿子:“那、那明儿所言也并非有错,这些话原就是糊弄那些愚民的!” 众人无语,而与大大咧咧的楚今阳不同,苏太后察言观色,很快发现了不对劲。 她眼睛一转,决定祸水东引:“皇上,今年的选秀,皇上准备得如何了?” “国库吃紧,朕今年不欲选秀。”楚今安却这般说道。 苏太后眉毛一竖,才要说什么,又想起刚刚所有藩王口中国库空虚,财政吃紧的言论。 她便马上变了表情:“可……皇上如今后宫空虚,膝下只得一子,皇家子嗣亦是国事,便是需要银子,也不该不选秀呀!” 楚今安淡淡应了一声:“朕之所有,皆系大盛,如今大盛不稳,朕如何还能选秀?” “大盛百姓安危,比朕之后宫重要得多。” 苏太后一噎,总感觉楚今安又想将话引回刚刚楚今阳一般。 她连忙道:“那大皇子的生母呢?皇上准备如何?” 这话倒是正中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一时间所有目光,或明或暗的都落在了衡月身上。 连衡月自己都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一双手在身前绞在一起,又觉得不妥,连忙将手背在了身后。 她这般形容,自然落在了旁人眼中。 颜静月低头笑了一笑,再抬眸时,却刻意装的温婉体贴:“今日是太后娘娘的好日子,这些事情,不若以后再说吧?” 她像是察觉到衡月的窘迫一般,对着衡月笑了笑,又温声对皇上道,“龙凤胎乃是大喜,皇上给位份也该大方些。” 这话说的像是玩笑,但之后楚今安再给衡月位分,若是高了,却像是听了颜静月的话一般。 席间有几人微微变了神色,镇北王却像是丝毫不察一般,还伸手在颜静月身前做了一个阻拦的动作。 他豪迈地笑道:“内子玩笑话,皇上莫要怪罪。” “无妨,朕已有决议。”楚今安说完,又看向苏太后,含笑道,“母后既这般说了,想来也有所建议?朕想听听。” 苏太后一顿,再看衡月,眼中有些轻蔑,开口便也带出来了几分:“看在大皇子的份儿上,封个昭仪也就是了。” “母后果真心慈,一个宫女而已,昭仪仅次于嫔位了。”楚今阳接口道。 边说他边看着衡月的表情,似乎是想从她脸上看到些难堪之类的情绪。 但…… 因为楚今安之前便有明确的表示,廖忠也说起过,衡月早就知道自己将要被封妃,所以这会儿不管苏太后和楚今阳说了什么,也都觉得无所谓。 她淡然的站在那里,竟瞧着似乎,真的不仅仅是一个宫女了。 楚今安与她离的近,不必回头去看,单从她呼吸中也能察觉到她并没有被这些话影响到。 微微一笑,楚今安道:“母后还说要给好一些的位份,朕原以为,至少也得个贵妃。” 贵妃? 那是位同副后的位置,大盛朝几个皇帝都很少设置! 尤其现在,楚今安后宫还没有皇后,难道要让衡月为主不成? 这次衡月是惊讶了一下,呼吸也顿了片刻,但她很快反应过来楚今安应该只是开玩笑,便又如常了。 苏太后却是惊得险些站起来:“皇上!这种玩笑话,可不能随意说!” “皇长子之母,又一举得了龙凤胎,这般喜事,难道不足以封贵妃?”楚今安却说得像模像样,似乎完全不是玩笑。 这下连廖忠都有些拿不准了。 也是因为楚今安这人是有些个反骨在身上的,越是旁人不许他做的事情,偏他就要做一下试试。 廖忠就怕,楚今安被今日这般一激,原本准备给衡月的位分,真的会从妃升到贵妃—— 但那又有什么不好呢? 做生不如做熟,若衡月位份高,那对大皇子是好事,对他廖忠,难道就不是好事了吗? 这让廖忠忍不住插了句嘴:“奴才倒是觉得,皇上所言有理。皇长子之母定是人品贵重,便是封了贵妃,也是应当。” “这里哪有你这个奴才插话的!滚下去!” 苏太后怒气无处发泄,见廖忠竟还敢开口,当即怒道。 廖忠一惊,马上跪下:“是奴才越矩——” “不必,朕倒是觉得,廖忠说的极对。”楚今安慢条斯理端起酒盏喝了一口,“人品贵重,自然当得起贵妃之位。” 这话说完,几乎便是一锤定音了。 苏太后气的胸脯不住起伏,她提起这个话题,便是为了羞辱衡月,顺便警告楚今安,他如今的皇长子不过是从一个宫女肚子里爬出来的,莫要得意! 谁知道,竟还给那贱人升了位份? 第208章 立后?苏家女儿如何? 贵妃,那可是贵妃啊! 苏太后深深呼出一口气,为今之计,只能—— “那立后之事,皇上可不能再拖了。” 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么一句,“选秀不办便罢了,立后之事皇上从年前拖延到现在,若再不选,哀家怕是这个生辰都过不好。” 话里话外的意思,竟是要逼着楚今安今天就将皇后人选定下。 第265章 楚今安才一皱眉头,苏太后便道:“人选就那么些,皇上从年前看到如今,莫要与哀家说还定不下。” “母后,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皇兄实在选不中,母后给他选一个也就是了。” 被迫娶了李昭仪为正妃的楚今阳马上接话道。 衡月眼眸轻颤,没去看任何人,却听颜静月开口说道:“这……” “王妃。”镇北王忽然开口打断颜静月的话,“此乃皇上家事,你我还是不要掺和的好。” 他依旧带着笑,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 颜静月面色一白,不再说话。 衡月难免觉得奇怪,下意识看过去,却正巧对上镇北王看过来的目光。 他并不是什么都没察觉,也不是不知道自家王妃那些小心思。 衡月看了他一眼,便又重新垂下头去。 镇北王府中过得如何,衡月不知,也不想知道。 但皇后……却是实实在在涉及到她的生活,她更关心。 楚今安半晌没开口,过了这片刻才道:“母后的话都说完了?” “怎么?你还不想——”苏太后话还没说完,却见楚今安从袖中抽出一个卷轴。 不必看其上内容,苏太后也认得那是什么。 那竟是去年此时,她给楚今安选的皇后人选,当时三十几人全是用这般卷轴做好的画像和介绍。 楚今安竟还留着? 苏太后一时不敢相信,怔怔看着楚今安打开,再看到上面熟悉的画像后更觉得吃惊—— 那是她们苏家的女儿苏佩雯! 这,楚今安此时亮出这副画卷,又是什么意思? 连楚今阳都皱起眉来:“皇兄这是何意?” “之前母后与朕说起过,苏家表妹温柔端庄,很有国母风采。”楚今安慢条斯理开口,“也是有缘,那日朕得以一见,确实不错。” 明明说的是夸人的话,楚今安的表情却实在平淡。 不管是谁,看到他的表情,都不觉得他会对言语中提及的女子有一星半点儿的喜爱。 苏太后亦是如此。 她忍不住又看向站在楚今安身后的衡月。 若衡月当真做了贵妃…… 她有皇长子傍身,还有皇上的偏宠,这,她苏家女儿如何斗得过她? 便是有皇后之位,只怕也是在内宫磋磨一生,能不能生下皇子都是另说! 作为在后宫待了多年、见过不少阴狠手段的苏太后来说,皇后的位置实在不算什么。 这后宫,还是圣宠和儿子最为重要。 偏这两点,衡月都已经占全。 若苏佩雯当真进宫来做了皇后,又算什么? 当初苏太后也是拗不过家中要求,将苏佩雯的画像夹在了其中。 原是想着,因她的关系,楚今安定不会选苏家女儿做皇后。 却是万万没想到,楚今安竟会专门选这一张。 偏又是此时,在确定了衡月那贱婢要做贵妃的时候,苏太后又怎么肯让自家女儿去做一个被架空的皇后? 可刚刚提起让皇后选后的是她,给出卷轴画像是她,楚今安所做的一切都无可指摘,似乎合情合理的很。 可却偏偏堵的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甚至开始后悔之前自己为什么要提起立后的事情。 “这是太后娘娘家中的贵女啊,看着便与众不同。”安王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苏太后马上瞪过去,安王却没看她,只含笑看着楚今安—— 或者说是,衡月的方向。 因为站在楚今安的后面,衡月并未看到楚今安说那些话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她只听到楚今安对苏家小姐的赞美,而且……似乎楚今安真的已经将人选定,竟将画像卷轴都时刻带在袖中。 原本她就有些失魂落魄,见太后也不反对,甚至以为事情几乎就要这般定下了。 如今再加上安王的一句话,以及并不反驳的楚今安,衡月不由闭了闭眼睛。 她知道楚今安与苏太后不睦,但苏家小姐……万一皇上会喜欢呢? 衡月不懂朝廷上那些弯弯绕绕,她只知道,楚今安真的要娶妻了。 ……好吧。 就,早就应该发生的事情,拖延至今,已经足够她慢慢接受了。 只是心口依旧堵的难受,堵的她完全说不出话来。 她简直恨不得自己此时没有站在这里,不必听到……楚今安对旁的女子的夸赞。 楚今安却偏要在这个时候开口:“皇兄所言,朕深以为是。” 衡月顿了一下,头低得更深了。 安王噙了一丝笑意在唇边,眼看着苏太后有些着急地想要说什么,他道:“太后娘娘定也为皇上高兴吧?皇上这般年纪,终于选定大婚妻子,也是缘分。” 苏太后被噎得什么也说不出。 毕竟刚刚也是她催着楚今安快些立后的。 安王这话却实在是说给衡月听的,见到对方表情果然又变,他就觉得开心,自顾自端起酒杯又喝了一盏。 楚今阳却是看出苏太后的不愿意,虽然他也不明白苏太后为何不愿,但到底是自己母亲,以及自己的母族。 他“哈哈”大笑两声,举起酒杯就岔开了这个话题:“瞧瞧,今日这都说到哪里去了?咱们在这里,不是给母后过生辰的吗?” 第266章 “皇兄立后是好事,也是大事,需得好好商议才好,这会儿还是先吃酒?来来来,我敬两位皇兄一杯!” 有楚今阳这般,很快便将氛围炒的热了起来。 衡月暗暗松了口气,抬眸,却是看到楚今安将那苏家小姐的卷轴小心的重新卷起,还递给了廖忠。 廖忠亦是好好收了起来。 ……这般看重,想来,皇后人选确实是定了。 衡月深深吸一口气,忽略心中酸涩,只想着,她也该为儿女立起来了。 第209章 试试不就知道了 经过这么一个插曲,之后苏太后便老实多了。 生辰宴便也结束得很快,主要还是因为苏太后说自己累了,想早些回去休息。 楚今安起身目送她离开,之后便也不多待,只道两个孩子要休息了,便带着知柏和康宁率先离开。 衡月跟在后面,步履瞧着没什么异常,却是实在有些无精打采的。 安王瞧着她那模样,眸光微闪片刻,又回头与明亲王笑道:“三弟瞧着,皇上今日说的立后之事,是真心还是笑谈?” “我哪里知道?”楚今阳看傻子似的看安王一眼,“他立不立后,自也不会来与我商量。” “苏家,可是三弟的母族,若是成了皇上的妻族……” 安王意有所指道。 楚今阳也不是真傻,他看了安王几眼,忽然笑起来:“那又如何?” “我要什么母族、妻族做什么,又不是父皇还在的时候了。我现在啊,就老老实实的做我的亲王,别的什么都不管。” 楚今阳这般说着,却也是用几乎与安王相同的表情看着对方。 安王便笑起来。 他并不说什么,举杯对着楚今阳示意了一下,两人一起喝了一杯酒,之后却听到不远处响起一阵杯盘落地的声音。 回头去看,却是镇北王那桌出了些事故。 颜静月不知怎的,竟将手中的杯盘都摔在了地上。 因不少人都看了过来,颜静月难免有些讪讪,便不需要她自己弯腰去捡,她依旧觉得有些难堪。 镇北王倒还是那副模样,甚至还伸手在颜静月手背上拍了拍,像是安抚一般。 但他的安抚,却让颜静月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似的。 瞧见这一幕的安王深觉有趣,端起酒杯来喝的时候唇边还含着笑意。 楚今阳是没看出来什么一般,还凑过来与安王说道:“大皇兄,你说,皇兄现在对——” 他对着颜静月方向努了努嘴,“还有什么想法吗?” 安王没答,楚今阳自己说道,“若没有,那衡月实在与她相似;若有……我刚才瞧着,并没有看她多几眼呀?” “呵,试试不就知道了。”安王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个弟弟还算有趣。 他侧目抬眸看向楚今阳,笑着勾勾手指:“来,敢不敢与我打个赌?” “赌什么?”楚今阳有些惊讶,又在酒劲儿的刺激下兴奋地一击掌,迫不及待应道,“赌就赌!” 回到住处的衡月跟着孩子们去了侧殿,便也并不知道正殿中,楚今安正冷笑着让廖忠将那卷轴收好。 “皇上,太后娘娘当真不会让皇上娶苏家小姐吗?”廖忠还有些不确定。 楚今安哼笑:“自然不会。” “那她还将苏家小姐的画像夹在其中,任由皇上挑选是何意?”廖忠不明白是这个。 楚今安又笑一声:“大约是苏家要求的吧,所以,她才更不能让朕真的娶了苏家人。” 廖忠好像是有些明白了,却听楚今安继续说道:“尤其朕已经明示,衡月将会是贵妃之位,太后又不傻,自然更不会希望苏家女儿来做皇后。” “苏家有心拿女参选,若朕真选了苏家女,那以后,太后的母族,便成了朕的助力。” “当然,若苏家女能得了圣宠诞下皇子,苏太后也是愿意的,可如今瞧着,这种可能性实在太低。” 楚今安勾起一抹嘲讽,“如此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好事,她如何能肯?” 廖忠有些听明白了,便跟着点点头。 他不好评论其他,只道:“是呢,若苏家更忠心皇上,那太后娘娘和明亲王岂不是要气死了!” “对了,让人传话回宫,赶制贵妃吉服。”楚今安沉吟道,“父皇时,后宫并未册立过贵妃,还得从之前再找,那吉冠,做起来也需时间……” 廖忠却实在忍不住,小心问道:“皇上……皇上当真,准备立衡月姑娘为贵妃?” “不可以?”楚今安眼神凉凉扫过来,扫的廖忠一个激灵。 他连忙笑道:“怎会不可以呢?皇上的后宫,自然是皇上说了算的。” 楚今安满意点头。 但很快,他眼神又变了几下,哼笑道,“可惜了,你都懂的道理,有些人却是不懂的。” 还是王爵呢,简直惹人笑话。 像是为了应和他这般话一般,很快便有人对着他后宫之事蠢蠢欲动起来。 这日楚今安刚议完政事,往住处走的时候便听到不远处的哭泣声。 那声音断断续续,抽抽噎噎的,听起来很是难过。 楚今安不欲另外生事,而且如今这山上住着的夫人也不少,不管谁哭,只要不是衡月,都与他无关。 只是他刚走了几步,旁边便忽然闷头冲出来一个女子。 第267章 若不是楚今安躲闪的快,那女子便要撞在他身上了。 廖忠大吃一惊,连忙挡在楚今安身前怒道:“谁这般不长眼睛?上赶着找死吗?” “皇上……”却是颜静月。 她泪眼朦胧俯身就拜,瞧着楚楚可怜极了,“臣妇没看到来人,实在是……求皇上责罚。” 人都已经到了眼前,而且这般一拜,泪珠儿便砸在了地上。 是个正常人,见到这般情况恐怕都要问上一问。 偏楚今安就不开口。 他就站在那里,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居高临下地看着低头哭泣的颜静月。 廖忠都有些不忍心了。 实在是……他都替颜静月尴尬。 半晌,等不来皇上垂问的颜静月,有些难堪的抬头:“皇上……” “劳烦镇北王妃,让一让吧。”楚今安温声道。 颜静月面色一白,原本就通红的眼圈此刻更是羞愤的无法见人。 楚今安见她不动,微微挑眉,去看廖忠。 廖忠轻咳一声,做了个手势:“镇北王妃,请吧。” 这两声称呼,像是在提醒她的身份一般,让颜静月越发无地自容。 她怎么就……答应了安王的建议,来试探皇上的心意呢…… 何其可笑。 已经搭进去一个儿子,她竟还不肯相信,非要被这般当面无视才能明白吗? 颜静月仓皇行了一礼,几乎是踉跄着连忙离去。 楚今安看了她背影片刻,忽然开口道:“叫李得胜来。” 第210章 衡月……悄悄去与安王见面了?! 大约现在的安王和颜静月都还不了解如今的楚今安的实力。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楚今安便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也不是什么大事,但这般来试探他。 “皇兄还是一如既往的恶心。”楚今安淡声道。 这话,廖忠和李得胜都不敢接。 尤其还牵扯到另外一个人,颜静月。 现在便是贴身伺候如他们,也不确定楚今安对颜静月是什么态度,自然也不好多开口。 楚今安是没有他们那么多感情上的百转心思,他只觉得对安王更加厌烦。 而对颜静月,在他想明白自己年少时不过是一种缥缈的寄托,又亲手烧了那张小像后,再看对方,便是完完全全的镇北王妃了。 论起辈分,他还要叫她一声婶婶。 如今他有妻有子,哪里还需要一个虚假的幻象? 楚今安泰然自若,旁人却是实在坐不住了。 李得胜离开的时候便正好瞧见衡月出门,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叫了个暗卫跟上去。 如今他也算想明白了,这位才是皇上的心尖尖,若出了什么事情他还说不清楚,那可就是真完了。 衡月不知身后已经跟了尾巴。 她手中捏着一张纸,脸上表情带了几分惴惴不安和仓皇无措。 “想知道皇上与镇北王妃的往事,便到明亲王住处来。” 楚今阳…… 衡月有些怕他,原不想去的,但那纸条后面还有一句:为大皇子计,此事你应该知晓。 片刻之间,衡月想了很多很多。 她甚至不由自主地猜想,难道镇北王世子,与皇上……有什么关系? 明知这般想象实在是大不敬,对镇北王和颜静月也是一种不尊重,衡月却被这纸条上的短短话语操纵,实在是不由自主这般去想。 她极快的扇了自己脸颊一下,强迫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 但……左思右想,衡月还是决定去一趟。 楚今阳……如今她身份不同,楚今阳总不敢还对她做什么吧? 随手揣了一把剪刀,衡月脚步极快的往明亲王住的院子去了。 只是还未走近,她便听到有人在轻声叫她。 回头看去,竟然是安王。 莫名的,衡月还松了口气——相比较楚今阳,她觉得还是安王还是更好相处一点。 而且……得知了安王那些过往,衡月总觉得与他有些莫名的缘分。 自然她也知晓,安王过去与楚今安相争的厉害,但如今胜负已分,对方总不能还有什么心思吧? 衡月走过去,便见安王笑道:“我还担心你不来了。” “……是你穿的信?”衡月不解。 安王却是大方承认,又摸摸鼻子苦笑道:“想将信传进皇上的住处去,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那你是怎么传进去的?”衡月真没有打听的意思,她就是单纯的好奇。 却噎的安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顿了一下,安王轻笑出声:“自然是费了些力气。” 不等衡月再问,他连忙换了话题,“当年镇北王妃进宫的时候,皇上才十六岁……” 衡月的心马上被他所说的时间揪了起来。 她知道,楚今安是没有所谓的侍寝宫女,更未成亲过。 但十六岁的皇子……一般都是……开过荤的。 衡月知道自己不该计较这些,偏之前纸条上的话已经给了她暗示,让她不由自主的便想得更多。 安王见微知著,看着她的表情,缓缓说道:“那时镇北王已经赐婚,镇北王妃便先养在了宫中,与皇上自有时间多见……” 衡月不由咬住了唇。 第268章 安王的话不紧不慢,却偏偏将人往那些私密之事上引导。 他此时又说:“大约衡月姑娘不知,今日在宴上,镇北王与王妃又吵架了。” 衡月睫毛轻颤,已经在心中计算起镇北王世子的年岁来。 似乎有点小了。 但……也不排除颜静月为了掩饰什么,故意将孩子的年岁说得小一些。 “据我所知,镇北王与镇北王妃这些年过得并不和睦……镇北王妾室成群,平日里很少宿在王妃房中,这些年下来,王妃也只得了世子一个孩子。” 安王继续说道。 但凡衡月这会让心绪没这般混乱的话,也能察觉到安王的不对劲了。 明明说好的是来讲皇上与镇北王妃的旧事,但说了半天,安王也没能说出什么,反而又暗示又隐晦的,说起的全是那般事情。 衡月手指绞在一起,眼眸都带着不知所措。 皇长子…… 若知柏是皇长子,哪怕他出身不好,哪怕他不得皇上喜欢,至少以后知柏安安稳稳的,也能是个亲王。 可,若知柏连皇长子都不是呢? 那她的知柏,以后……又该如何是好…… 与此同时,得了暗卫回禀的李得胜愣住了。 他猛地一拍大腿,口中喊一声“不好!”便飞快跑了出去。 到了楚今安跟前,李得胜便是不敢,此时也不能隐瞒。 他纳头就拜,开口话说得利索,只将声音放得极小:“衡月姑娘此时正在与安王说话。” 楚今安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廖忠亦是惊的喊了一句“什么?”又连忙捂住嘴巴,回身才要请罪,却见那道金黄色的影子已经风一般地从他身边掠了过去。 “哎呀!”廖忠连忙跟上,一边还不忘埋怨李得胜,“你这老小子,怎么连个铺垫也没有,这别再惊着皇上!” “怎么?有铺垫就惊不到皇上了?”李得胜冷哼,“再说了,这种事情,自然是早点说早点过去的好!” 廖忠叹气。 早点过去能有什么好? 楚今安如今最担心的,恐怕就是……这件事情了。 衡月和安王到底是什么关系,楚今安至今没查出来,更不知晓两人是如何搭上线的。 他只知道,衡月生完孩子后,应是一直没和安王的人有所联系的。 那一年,他没找到衡月,却是将安王的人死死盯住。 他原以为,衡月已经不会再与对方联系了; 他原以为,有了两个孩子,衡月已经彻底收了心了…… 脚步越走越快,楚今安的怒火也蹭蹭往外冒着。 好好好,他今日就要亲耳听听,那两人到底都说了什么! 只是刚到地方,楚今安才站定,便听到衡月带着哭腔道:“那我又该怎么办呢?” 第211章 决心不再想去那些情情爱爱的事情 楚今安脚步一下顿住。 衡月似乎努力在控制着不让自己哭出来,但问出的话却带了几分可怜:“如果真是这般……我也没办法呀。” 安王温声道:“倒也不必担心,不管怎么样,你都是皇长子的生母。” 衡月没有应答,安王又道:“以后……我总会帮你的。” 楚今安简直忍不住要冲过去。 他的女人,何须旁人来帮? 帮什么?帮什么?? 衡月大约也有相同的疑惑,还问道:“你又不在京城,怎么帮我?” 安王语塞,楚今安却从这句话中听到不一样的味道,微微挑眉,与身边的廖忠换了个眼神。 廖忠也觉得有些奇怪,回头去瞪李得胜——这实在不太像是一对主仆的对话。 而且还能明显感觉到,衡月对安王太不熟悉了,所以才能问出这样的问题。 那边安王无语地开口:“我……我会想办法……” “不必了。”衡月像是终于从那种内耗的情绪中挣脱出来一点。 她声音里还有些哽咽之意,话却说得格外扎心,“皇上是知柏的父亲,自会比旁人更护着他。” 这话说得还像样子,楚今安满意的点点头。 安王却笑起来:“那你呢?” “我?”衡月不解,却听安王继续说道:“你不会以为皇上那般说了,便会真的封你为贵妃吧?” 衡月一愣,微微蹙眉:“那又如何?” “如何?你若是贵妃,以后有了皇后,你也可为大皇子争出一条路,可只是普通妃嫔……” 安王话没说完,却将未尽之意带得足足的。 这是他的老手段了,最会引人遐思。 衡月这回却不怎么担心的,她知道自己最低也是个妃位。 而且想起眼前人刚刚引导她明白的那件事情,衡月如今瞧着安王也很不顺眼,开口便不太客气:“奴婢如今瞧着,安王这般也很是不错了。” “皇上仁慈,安王殿下该好好珍惜现在的生活才是。” 趁着安王完全没回过神来,衡月干脆行了一礼,“奴婢出来时久,有些担心孩子们,便先回去了。” 只是刚走了几步,衡月忽然又回头,再问道:“所以,安王殿下是如何传信给奴婢的?” “皇上身边,难道也有肯帮安王殿下的人吗?” 衡月问完,也知道安王不可能告诉自己,便只当是敲打一番,直接离开了。 第269章 半晌,安王才苦笑一声。 他摇了摇头,才要走,却听到脚步声。 抬眼见到此时最不想见到的楚今安,安王愣在了原地。 楚今安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所以皇兄是找谁给衡月传的信?朕也好奇得很呢,还请皇兄给解解惑吧。” 衡月不知自己将安王狠狠坑了一把,回到住处后,却一时不敢进去屋里看到孩子们。 安王所言,水分很大,但…… 万一真有那种可能呢? 镇北王世子的脸在衡月眼前反复出现,她越看,越觉得是与皇上有几分相似的。 难道是从前皇上不知,此次见面,却是意外晓得了此事,才决议将世子留下? 那知柏…… 衡月起初是慌乱了一阵,不过后面想想清楚,却又觉得这对知柏还是好事。 皇长子意味着什么? 那是只比嫡子差一点儿的存在。 出身不好的话,安王就是个先例。 算下来,倒不如做个普通皇子,不必被针对,反而过的更好一些。 所以后面忽然想通的衡月才能迅速冷静下来,能从安王编制的谎言中清醒逃脱。 这会儿再复盘回去,衡月却是能轻易察觉安王的险恶用心。 险些,她便要彻底疑心上楚今安了…… 万一她真想不通,回来与楚今安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再不懂事一点,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 那才真是断了她自己,和知柏、康宁的生路。 衡月想的明白,心中却越发难过。 这般忍气吞声,也不过是为了孩子们的以后。 楚今安……是皇上,是主子,是她要小心讨好的对象。 唯独,不会是她的……夫君。 简直是莫名其妙的想法。 他以后会有自己的正妻,还会有更多的后宫嫔妃。 会有更多的孩子叫他一声父皇,会有无数的枕边人…… 衡月不由失笑。 笑意里满满都是自嘲。 她……在想什么啊。 衡月深呼吸几下,勉强平复了心情。她决心不再想去那些情情爱爱的事情,以后就专心养好两个孩子。 在皇后和后宫中,挣扎出一条路给孩子们就很好了。 衡月想通了去,那边,楚今安却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安王软硬不吃,就非得坚持说是他自己求了不认识的宫人帮他传的信儿。 但这次跟着楚今安到别宫来的宫人,不说都是他的心腹,也都是他信任之人,怎么可能会因为一点儿蝇头小利便肯帮安王呢? 楚今安心里明镜儿似的,虽然安王不说,但他可以一个一个去查。 而且,今日这一遭,他也确定了一件事情。 衡月并不是什么安王的暗探。 过去种种,那些故布疑阵的东西,竟都是假的! 意识到这一点后,楚今安简直心头舒畅! 他甚至无暇去质问安王为什么曾经要假称衡月是他的人,也来不及去想,为什么京中安王暗探处有衡月的信息册子。 他只觉欣喜若狂! 衡月!从来不是!旁人的暗探! 衡月!从来没有!帮人打探他的消息! 自始至终,衡月,都是他的人! 楚今安心中喜悦,面上不显,一路沉默的走回殿中才露出些许笑模样。 “在侧殿?”楚今安问站在廊下的宫人。 便是没提是谁,那宫人也很是明白的点头:“是,衡月姑娘回来后在院中站了片刻,然后便去了大皇子和大公主那里。” 楚今安应了一声,来不及想更多,一脚便迈进了侧殿。 他如今只想见到衡月,想与她亲昵一番。 过去的种种,都是他误会了,以后他二人将再无芥蒂,彼此永远亲密无间。 怀揣着一腔热情的楚今安,进门就见衡月对着他规规矩矩行了个大礼。 他脚步一顿,察觉到些许不对劲,只是心中冲动让他忽略了这点奇怪,上前一步握住衡月的手:“月儿……” 第212章 恭喜皇上!衡月姑娘有孕了! 不提还好,这般称呼一出,衡月只想将手抽回来。 反复提醒这是皇上,是主子,衡月才按捺下这份心情,低头不语。 楚今安心中澎湃,哪怕不能与衡月细说,开口也忍不住道:“安王那厮所言,不管与你说了什么,你都莫要放在心上!” 衡月却一惊,长睫抬起,疑惑看向楚今安:“皇上知道?” 楚今安一顿,衡月恍然大悟,又很快别开眼去:“皇上……让人跟着奴婢了?” “朕……”楚今安一时语塞,略有些讪讪,“朕也是怕你出事。” “是,多谢皇上。”衡月低头行了一礼。 她心中知晓,大约是因为藩王都回来了,包括明亲王。 那楚今安让人跟着她,也实属正常。 只是忽然知晓,心里难免有些不舒服,甚至让衡月忍不住回想起被关在暗无天日的侧殿的那些日子。 那种……被掌控了自由的日子,让衡月实在不寒而栗。 她不敢再看楚今安,怕泄露了心底最深的情绪。 但此时的楚今安,却是忍不住的要与她互诉衷肠。 他看了看有些碍事的孩子们,拉着衡月出了侧殿。 第270章 在进寝殿的时候,衡月犹豫了一下。 可惜她没有提出意见的机会,便被楚今安拉了进去。 “安王极擅骗人,朕都曾险些着了他的道。”楚今安盯着衡月的神色,又提醒道,“不管他说了什么,你都不要信。” 衡月睫毛轻眨,半晌,才轻轻点了点头。 越这般说,她却越忍不住相信。 从前……也未见楚今安这般着急地解释过。 也无所谓了。 她已想得明白。 反正,楚今安就是她的主子,雷霆雨露,皆是皇恩,她受着就是了。 被楚今安按在床上的时候,衡月也只是惊讶了一瞬。 但…… 或许,是楚今安想让她相信他? 衡月又觉得好笑。 她信与不信,又能如何呢? 便楚今安与颜静月果真没有什么,他们的开始,却是因她的这张脸罢了。 “月儿。” 楚今安喊得越深情,衡月越觉得难以忍耐。 她忍不住微微挣扎了一下,便被楚今安攥住手腕按在头顶。 轻轻的吻落在她的眉眼上,伴随着带了喜悦的一声声“月儿”,却让衡月险些要问出,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吻谁? 但他是皇帝啊。 她便是真被当成一个玩意儿,一个工具,又能怎么样? 衡月忍着泪,忍着欲出口的拒绝,好不容易劝服自己就与楚今安好好亲密一回。 但当他那般情意绵绵地叫着“月儿”,将要吻上她的唇时,衡月实在是再忍耐不住,却是忽然干呕了一声。 楚今安一呆:“月儿?” “皇上,奴婢……” 衡月趁着他愣神,一下推开他后便冲到床边干呕起来。 她吐了半晌却什么也没吐出,只胸口憋闷的难受极了。 一只手轻轻拍在她后背上,衡月眼泪汪汪回头,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奴婢……失仪,求皇上责罚。” “无妨。廖忠!去请刘院正。”楚今安说完,却感觉被拉了一下。 他低头看,衡月面色惨白,却还倔强的说道:“奴婢,无事。” “无事便当请个平安脉。”楚今安淡声道。 衡月还想拒绝,唇边却被递上一杯温水。 楚今安叹了口气,又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还难受吗?” ……竟,这般,对她? 衡月有些怔愣地看了楚今安片刻,又低头,就着他的手去喝了几口水。 ……想来,安王所说的那件石破天惊的事情,或许真的是真的了。 衡月愣愣的喝完一杯水,刘院正便到了。 他来的很是匆忙,帽子都有些歪,见到楚今安先要行礼便被叫停:“看看她怎么了。” 刘院正连忙应声,掏出脉枕放在衡月手下,片刻后,却是露出惊讶的表情。 楚今安看的有些坐不住了,起身站在一旁蹙眉看他:“如何?” “皇上……”刘院正顿了一下,“臣再看看。” 这般大喜的事情,还是莫要出错,他得再确定一下才好。 却不想这么一个停顿,却将楚今安和衡月都吓了一跳。 “莫要做这般姿态,到底怎么了,你快说!”楚今安忍不住催促道。 刘院正又摸了片刻,忽然便笑起来:“哈哈哈哈!臣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恭喜衡月姑娘,贺喜衡月姑娘!” 衡月刚刚就惨白的脸色才被他吓的越发白,忽然便被贺喜,整个人都懵懵的,不解地看向他。 楚今安却像是忽有所感,猛地低头去看衡月。 果不其然,刘院正笑道:“皇上!衡月姑娘有孕已经两个月!” 衡月惊讶得瞪大眼睛,一时都不知该给出怎样的回应。 楚今安却顿时大笑起来:“当真?” “这般事情,臣万万不敢胡说的!”刘院正连忙道。 廖忠很有眼色,带着一众宫人下跪:“奴才恭喜皇上,恭喜衡月姑娘!” “好!好!今日有喜事,廖忠,每个人多加一个月月利银子!” 楚今安简直喜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上次得知衡月怀孕,是在那般复杂的情况下,而且不是确定。 后来见到有孕的人时,什么准备都已经做好了,便也无法感受今日这般直观的喜悦。 他坐下,揽住还在发愣的衡月的肩膀,喜笑颜开:“月儿!我们又要有孩子了!” “皇上……”衡月还回不过神来。 她不敢置信,手却已经下意识抚上了小腹,“奴婢……又有孕了?” “正是呢!已经有两个月了!”刘院正抢着答道。 说完他便被楚今安瞪了一眼。 楚今安瞪完刘院正,转眼看衡月的时候却是溢满温柔:“是,你又有孕了。咱们又要有孩子了,月儿,朕……真高兴。” 他声音越轻,“朕是真的高兴。” 这一刻,楚今安忽然想明白了。 如果说他需要很多孩子,那衡月可以给他生。 而似乎只有想到衡月为他生孩子,他才会觉得由衷的开心。 什么贵女,什么世家。 立什么皇后,选什么秀,他只会觉得无限的厌烦。 女人多了是非多,有一个,似乎也够了? 第213章 主意都打到了他的身上 第271章 “又有孕了?” 得了消息,苏太后惊讶极了,“之前那许久也没有动静,哀家还以为……” 云萍正跪在地上给她捶腿,听到这个消息,委屈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但她什么都不敢说。 如今她是连皇上身边都凑不进去,只能回到太后这里。 却没想到,太后生辰上与皇上闹不愉快,连今年的选秀都取消了。 云萍至今不敢问,自己进后宫还有没有机会…… 因皇上要立苏家女做皇后的事情,现在太后跟前没有人敢提此事。 这会儿得了衡月又有孕的消息,云萍一边吃味,一边想着是不是可以趁机提醒提醒太后…… 苏太后却是眼珠一转,吩咐道:“去,将此事透露给藩王们。” 宫人不解,却还是应声去了。 云萍抬眼,小心翼翼问道:“太后娘娘是想让藩王们去给皇上庆贺吗?” “庆贺?哼。” 苏太后笑着站起来,正好看到云萍扶着腿踉跄着从地上起身。 她眼尾一挑,笑道,“你在哀家身边十几年,很是尽职尽责,哀家也很喜欢你。” “都是奴婢该做的。”云萍连忙说道。 苏太后叹了口气:“哀家也知道你的心思,尽量想满足你,但……你看皇上如今这般,眼里心里瞧着只那一个人,哀家也是无法。” 这话一说,云萍就着急起来。 她重新跪在地上,期期艾艾开口:“太后娘娘……奴婢、奴婢是真的喜欢皇上……” “你一个姑娘家,认准了便是铁了心,哀家也理解。”苏太后佯装叹气,却还是摇头,“没办法了,如今那衡月又怀了孕,皇上哪里还看得见其他人?” “那、那有孕时又不能侍寝,皇上身边也没个贴心人儿……” “是啊,哀家也这般想的,可惜……哀家的话,皇上如今却是不听了。” 苏太后叹道。 云萍咬住了唇。 “其实也是衡月那贱婢运气好罢了,当日爬上龙床也没被赐死。” 苏太后意所有指,“你说的也对,如今皇上身边没个知心人,单看谁运气好了。” 云萍忽然抬头,看向苏太后。 苏太后看着她,慢慢说道:“你随哀家在后宫这许多年,也该看得明白。” “这后宫浮浮沉沉,端看皇上心意如何。胆子大一些,运气好一些,或许想要什么,便也能有了。” 苏太后笑道,“哀家瞧着大皇子和大公主总觉得不亲近,若是哀家身边人能出一个皇子,那……” 几句话,将云萍说得热血沸腾! 她原就深深恋慕着楚今安,又眼红衡月。 这会儿还得了苏太后暗示般的支持,简直让云萍恨不得此时怀孕的便是自己! 以后,若她所出的皇子有以后…… 她喘息了几口,又去看苏太后:“求太后娘娘,帮奴婢一把。” “哀家能帮你什么呢?不过……”苏太后笑着拍拍她的手,“从前那个采露香,先帝很是喜欢。” 云萍眼睛一下子瞪大! 她连忙跪在地上,对着苏太后磕头:“多谢太后娘娘提点,奴婢、奴婢定不辜负娘娘所望!” 苏太后哼笑了一声,却是亲自弯腰将云萍扶了起来。 另一边,得了消息的安王微微一挑眉。 他一手撑在腮边,思索片刻,笑了起来:“让本王不好过,本王岂能由你舒坦?” “去,这般告诉镇北王妃……” 镇北王住处,此时却是一片寂静。 颜静月小心翼翼地从外面走进来,看一眼正在沉眸看书的镇北王,抿唇又出去了。 她的贴身婢女环儿小心翼翼道:“王妃,王爷……还在生气呢?” 颜静月轻哼一声,坐下后低声道:“就没见过比他气量还小的男人,简直莫名其妙!” “世子要留在京中,王爷心中也不好过。”环儿劝道。 “那能怪我吗?是皇上非要让琪儿留下,我又能怎么办!”颜静月叹道。 半晌,她又咬了咬嘴唇:“我真是不甘心……” 环儿有些担心地看着她,恰在此时,伺候颜静月的另一婢女佩儿急匆匆跑了过来:“王妃,那衡月竟又有孕了!” “什么?”颜静月惊的一下站起身来,满脸不悦,“她怎……” 顿一下,颜静月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已经不再年轻了。 年近三十,又生育过一个孩子,加上边疆风硬,她总觉得自己老了很多。 但……但论出身和气质,她难道不比衡月那个赝品更好吗? 皇上既喜欢她,她就在眼前了,为何还要去找那赝品? 颜静月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自己这边的问题。 论辈分,她是皇上的婶婶;论身份,她是臣妻。 或许,皇上留下琪儿在京中,是因为……嫉妒? 嫉妒,她与别的男人生下了孩子,所以要折磨她的琪儿? 颜静月越想越想这般。 从前的楚今安便心思深沉,如今长大了掌权了,心中所思所想,自然更不为旁人知晓。 大约也就自己能窥得几分吧。 颜静月思及此,又越发觉得不甘心。 若……若她当年拒绝与镇北王的赐婚,反而专心陪在楚今安身边,那她今日,岂不已是皇后? 第272章 真是后悔莫及。 谁能知道,当年受人欺凌,连顿饱饭都吃不到的失母皇子会有今日这般造化。 “你们说,若……我此时和离……” 颜静月犹豫着说出这句话,但话还没说完,就被惊讶极了的环儿捂住了嘴。 环儿眼睛都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了:“王妃可莫要胡说!这是先帝赐下的好姻缘,怎可轻易和离!” 颜静月也知。 但,她实在不甘心。 镇北王妃,如何能与皇后相比?那是连贵妃都比不上啊。 一个几分像她的赝品都能做贵妃,她难道还能更差? 而且,这些年她与镇北王龃龉甚多,更是得了琪儿后再无喜讯。 琪儿如今也要被留在京中,那她以后的生活,还有什么盼头? 出了王府,举目望去便是黄沙,夫君后院小妾成群,日日也不往她房中来…… 颜静月一咬牙,起身道:“将我带来的六合丸拿上,再备些礼,咱们去贺贺皇上。” “王妃!”环儿大惊,“六合丸,那、那……” 佩儿却已经飞快地应下,同时说道:“奴婢以为,王妃所想,甚为可行!” 此时的楚今安,还不知道有两个女人将主意都打到了他的身上。 他此时握着衡月的手,心中百感交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214章 “奴婢只是觉得,自己不配。” 衡月也在发怔。 就在刚刚,楚今安给了她完整的许诺,说已经让人准备了贵妃的吉服和吉冠,等回宫就册立她为贵妃。 贵妃…… 从前,衡月只觉得能做妃位就很好了。 楚今安给位份并不大方,便是从前的林婉儿,被强迫到底,他也不过给了愉妃的位置。 她衡月,一个宫女,却能凭借两胎皇嗣,一举成为贵妃? 衡月感觉如同是在梦中一般。 太不现实了。 贵妃……位同副后,尤其是楚今安如今还没有皇后,这是要将整个后宫交给她来管? “月儿,在想什么?” 楚今安声音温柔得要命,衡月被吓一个激灵,扭头对上他的目光,艰难开口:“奴婢只是觉得不敢相信……” “这有何不信?不若,朕现在便颁下旨意?”楚今安有些着急起来。 衡月一顿,摇头:“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她再愣一下,到底说道,“奴婢只是觉得,自己不配。” “不配?”楚今安不解。 衡月低声道:“奴婢……什么都不懂,如何能做好一个贵妃?” 楚今安被她逗的笑了起来,伸手拍了下她的脑袋,又叹了口气:“是朕的疏忽。” 这话说的衡月心中一紧,以为楚今安要说不该给她贵妃的位份。 却不想,楚今安笑道:“朕竟让你还担心这些,实在不该。” 衡月一愣。 楚今安继续说道:“你到时候身为贵妃,身边自然该有些姑姑嬷嬷的,朕找几个合适的,有她们在身边,你什么都不必担心。” 沉吟片刻,楚今安又道,“或者,朕让廖忠去你身边?他在这宫中待了多年,对各处都清楚得很。” 衡月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边廖忠却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他也不敢说自己不要去衡月身边,但却明显是实实在在不想离开楚今安的。 眼瞧着廖忠眼泪都要出来了,衡月赶紧道:“皇上早就习惯了廖公公的伺候,奴婢怎么好夺人所爱。” “什么夺人所爱。”楚今安笑了起来。 衡月顿了一下,小声说道:“有廖公公在身边伺候着,奴婢也才能放心。” 这话说得楚今安心中熨帖极了,笑意越发浓厚。 衡月悄悄抬眼看他,实在是一时搞不懂楚今安是真的要将廖忠给她,还是说说而已。 若是真的……又怎么可能呢? 那是廖忠啊,是自小与楚今安一起长大的人…… 哦,或许是皇上想让廖忠去照顾知柏,或者,是她腹中的这个? 衡月下意识抚上小腹,她这么一动,楚今安的目光便也追随过去。 这般一看,他便有些好奇:“朕瞧着你小腹平平,怎就多了个孩子?” 衡月惊讶看他,片刻后才想起,虽然楚今安如今做了父皇,却是实在没见过女子有孕过程的。 犹豫一下,衡月小声说道:“要到三四个月才能显怀,之后……便会很难看的。” 说到这里,衡月难免有些不好意思。 楚今安刚想说什么,外面传来通报声。 李得胜走进来,先对着楚今安行礼,又冲着衡月谄媚地笑笑。 他道:“皇上,奴才不负所望,皇上要寻的人,奴才找来了。” “好,让他进来吧。”楚今安说着,便看向门口。 衡月被他勾起好奇,也跟着看了过去,结果便惊得险些站起来:“明镜大师?” “阿弥陀佛,夫人,好久不见。”一别经年,明镜却还是那副样子。 只是故人相见,衡月难免有些激动:“好久不见,大师一切可好?” “贫僧都好。”明镜抬眸看了眼衡月,又双手合十,“夫人也一切都好?” 楚今安打断二人的叙旧:“这次请明镜大师过来,却是因为贵妃又有孕了。” 第273章 衡月一下子忘了自己要说什么,惊讶地去看楚今安。 楚今安却面色如常,继续说道:“上次贵妃有孕时,得大师在身边相助,母子三人平安,朕一直心存感激。” “这次,便是想留大师在宫中小住一段时间,为贵妃好好调理一番。” 楚今安这般,也是被刘院正提醒。 刘院正道:“女子有孕体征不尽相同,那位明镜大师却是其中的专科,若能将人找到来照顾一二,自然更好。” 为了这一二分更好,楚今安便让李得胜连夜去找了。 还好明镜不爱动弹,无事也不像是其余高僧那般各处云游,有个地方接受他,他就能站住。 这会儿进了宫,他也能随遇而安,还很自然地向楚今安提出要求,说想在太医院中借住。 将目的也说得坦坦荡荡:“贫僧听闻太医院中有无数绝版医书,早就心痒,求皇上给贫僧这个机会,可以一阅。” 楚今安自然同意,还给了明镜一个挂名副院正的职位。 刘院正乐滋滋地过来将人领走了,衡月看着两人的背影,这才终于有了些真实感。 想起上一次有孕时的种种,如今有明镜在宫中,衡月确实是更放心了些。 只是…… 她摸着肚子,低声道:“希望这个孩子……一切都好,健康平安。” 这话听在楚今安耳朵里,让他马上想到了知柏。 知柏的毒…… 他抿了下唇,用力握了握衡月的手:“这个孩子定会一切无碍的。” “嗯。”衡月点头,抬眸看向楚今安时,神情中却多了几分脆弱。 楚今安又放柔了些声音:“怎么了?” “皇上……”衡月有些想试着去问楚今安关于知柏的事情。 她想说,就算知柏身子不好,比一般孩子孱弱一些,但那到底是他和她的长子。 他能不能、能不能……多在意他一些? 只是话还没说出来,外面便传来通报声,却是镇北王妃来了。 衡月将要出口的话马上咽了回去,再抬眼,却是见颜静月带着镇北王世子一起来了。 “皇上……”衡月想起身行礼,却被楚今安按住了肩膀。 他道:“你坐着便是。” “是。”衡月低头,不再去看走进来的颜静月和她的儿子。 同时,她也不敢去看楚今安的表情。 她只怕……看到自己不能接受的神色。 那个孩子,也会是,楚今安的骨肉吗? 第215章 还未进门,她便听到女子哭声 颜静月笑道:“听闻衡月姑娘又有孕了,臣妇带琪儿一起来恭喜皇上。” 顿一下,她又补充道,“自不敢劳烦衡月姑娘活动。” 她专门这般说,倒让衡月觉得有些不自在。 楚今安却没察觉,还甚是满意对方的识相。 他坐在衡月身边,看着颜静月:“过来有事?” 原也是因他心情好,才垂问得这般和善,却让衡月错觉,他只有对颜静月时才这般和颜悦色。 颜静月也是这般感觉。 她顿时有了些信心,开口时也带了几分雀跃:“臣妇只是想带着琪儿来向皇上和衡月姑娘道喜。” 说着,她身后的环儿便自觉地将带来的礼送上。 而且,还是送到了衡月跟前。 衡月不由蹙了蹙眉,根本就不想收。 她扭头去看楚今安,楚今安却并不觉得有何不妥,只道:“好。” 好,是何意? 衡月正在发呆,好在廖忠实在有眼色,上前来将那礼盒接下,又拿着走到楚今安一旁站着。 颜静月想说的话,想试探的事情,当着衡月的面实在不好开口。 只是这会儿让她走,她也不舍得。 随意说着没什么营养的废话,颜静月瞧着衡月似乎有些坐不住了似的。 她眼珠儿一转,推了推聂常琪:“琪儿不是还想找大皇子玩吗?” “皇上,臣可以去吗?”聂常琪倒是不惧楚今安。 楚今安便也含笑看他:“可以。” “那奴婢陪世子过去吧。”衡月也是实在坐不住了,主动说道。 颜静月正有此意,笑意越发深,楚今安一时也没多想,只以为衡月想去与孩子们在一起。 只是他担心衡月的身孕,起身与她一起往外走:“你莫要再抱知柏和康宁了,也别被他们碰到你……” 衡月低头应了一声,心中却越发笃定,楚今安确实是关心孩子的。 如今他对她的好,也不过是看在孩子的份儿上而已。 带着聂常琪往侧殿走时,衡月实在没忍住,几次去看镇北王世子的脸。 不知是疑心生暗鬼,还是如何,总之衡月越看越像。 若……这真是皇上的大皇子,又健康强壮,那她的知柏…… 衡月将手放在小腹上,忽然又想起什么—— 那正殿中,如今可就只有楚今安和颜静月了呀! 这,楚今安惦记颜静月多年,万一…… 不能,强夺臣妻这样的事情,楚今安肯定干不出来。 衡月心中胡思乱想着,到了侧殿也只是坐在一旁。 小梅也得知了喜讯,这会儿有些紧张的站在衡月身边,就怕孩子们玩起来冲撞到她。 第274章 正殿中,楚今安却是有些不解颜静月为什么还在。 他沉声开口:“镇北王妃还有事要与朕说?” “皇上……”颜静月犹豫着站起身,凑近楚今安几分,才要开口,门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回头去看,却是云萍来了。 她面上有些着急,却不敢直接进殿来,只站在门口对着楚今安道:“皇上,太后娘娘有事要奴婢告知——” 话没说完,云萍便看到了颜静月。 她顿了一下:“镇北王妃也在。” “太后怎么了?”楚今安问道。 云萍哪里有话说? 她不过是找个借口,假装要回禀太后的事情,然后进殿去。 那采露香,只有凑近楚今安才能有用。 云萍难免有些着急,这香她只在身上沾了一点儿,原想着凑近皇上之后尽快成就好事,谁能想到…… “镇北王妃怎么在这儿?” 云萍心急之下,几乎是冲口而出这么一句话。 颜静月顿时冷笑起来:“太后娘娘跟前的人是矜贵,一个奴婢也敢来问本王妃的事情。” “……皇上,奴婢真有要事回禀,可否请镇北王妃暂时回避一二?” 云萍抱着一点儿希望问道。 她一路跑回来,身上的采露香原本被风吹的并不太明显,这会儿停下,却是被熏的有些昏沉。 她又担心香味失效,简直是带了些迫切的又强调道,“请镇北王妃暂避吧。” 楚今安眯了眯眼睛。 只是他还没说什么,颜静月就不乐意了。 她轻笑着说道:“本王妃寻皇上也是有事的,话还没来得及说,便要被你先赶走了?” 说着,她看向皇上,语气里带了些撒娇的意味,“皇上要赶臣妇走吗?” “世子还在侧殿玩耍,王妃且坐着就是。”楚今安点头道。 云萍这下没办法了。 她咬着唇,左右思量,倒地一跺脚,又飞快地跑走。 楚今安看了眼她的背影,又看了廖忠一眼。 廖忠低头,领命而去。 殿中一时竟只剩下楚今安和颜静月二人。 颜静月觉得简直是天赐良机,她刚刚已经站起身来,一直未坐下,这会儿便又走近一步,距离楚今安不过一步之遥:“皇上……” “嗯。”楚今安对陪着她干坐着没有任何兴趣,起身便想往外走去。 颜静月一惊,下意识便拦在他身前,开口却是叫了从前的名字:“小安……” 两个字出口,颜静月又咬住唇,连忙俯身行礼,“臣妇失仪,求皇上责罚。” “镇北王妃,”楚今安停下脚步,低头看着她,声音无喜无悲,“这是何意?” 他没有责怪她! 甚至也没生气! 只是问她,这是什么意思! 他这是,给她机会吗! 颜静月猛的抬起头来,眸中瞬间蓄满了眼泪:“皇上……” 原本应该在侧殿的衡月,因听到了云萍的声音,正好好奇的出来查看。 结果便瞧见云萍没能进殿,而廖忠也很快跟了出去的模样。 她顿了一下,想起现在殿中情况,心头不由便是微颤。 便是,便是皇上不会做出对臣妻如何的事情,孤男寡女独在一屋总是不妥。 毕竟她还是皇上身边的奴婢,此时进去伺候着,也是应该的。 这般想着,衡月便抬步往正殿走去。 只是才到门口,还未迈进去,她便听到女子带着哭腔的声音:“……生了琪儿之后的这些年,他根本连我的房都不进……” “也不知他从哪里听了些流言,竟是疑心了我,与我早早便离心了……” “后院那么多侧妃小妾,我却连管他后院的权利都没有。” “这些年,若不是先帝的旨意给我撑腰,恐怕我早就要被他休弃了!” 第215章 下三滥的手段 说到伤心处,颜静月哽咽出声。 衡月站在门外,情绪几变。 所以……他们已经说到这种事情了吗? 那下一步,是不是皇上就要为颜静月主持公道? 帮她夺回镇北王的宠爱估计是不能——谁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与旁的男人你侬我侬呢? 那……难道是要违抗先帝的旨意,让镇北王夫妇和离? 衡月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便听楚今安温和道:“莫要哭了。” 她还想退开一些,却又想听到更多。 但楚今安说完这一句,便不再开口,殿中一时只有颜静月抽泣的声音。 “皇上……这些年,我实在是,想着您的。” 颜静月抽抽噎噎,像是忍不住,又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的说出这么一句话。 衡月心中一紧,楚今安带着叹息道:“说这些又何必……” “皇上,我……我想和离。” 颜静月壮着胆子提出要求。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楚今安,似乎想看出对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但楚今安却一点儿表情也没露出,只道:“莫要说这种胡话。” “可、可我过得太苦了……”颜静月自称都不用了,只盼着楚今安给她一点儿属于男人对女人的反应。 但是没有。 一丝也没有。 第275章 颜静月的心开始无限下沉,同时越发不能接受。 是她来晚了吗? 可是这些年,先帝在的时候京中不太平,藩王自然不能回京。 隔了这许久再见,确实是太晚了? 她握紧拳头,掌心一粒小小的丸药咯得她皮肤生疼。 她不甘心。 那便只能用药了。 楚今安却仿佛又要出去,才要从她身边经过,颜静月便抓紧这时间,用指甲碾碎了手心的药物。 一股极淡极隐秘的幽香在两人之间飘散开,楚今安脚步一顿,带了些不可思议地回头看她。 恰在此时,廖忠回来了。 他走在廊下便看到怔怔站在门口的衡月,再想到殿中如今只有谁,顿时便心头一紧,当即不管不顾地喊道:“哎哟,衡月姑娘怎么站在这风口上?小心着凉!” 衡月被他的声音叫回神来,应了一声,再看楚今安竟是依依不舍地挪开了与颜静月对视的目光看了过来。 她心中一痛,连规矩都不顾,低着头便要匆匆离开。 楚今安微皱了眉。 他直觉衡月应该是误会了什么,他现在应该追上去,与衡月解释清楚才好。 但…… 颜静月竟胆大包天到在这里给他下药? 此事若不马上处理,片刻之后,这幽香散去,再无踪迹,便没了证据。 因着过往,以及看在镇北王的面子上,楚今安并不准备做些什么。 但竟敢给他下药,他自是要敲打一番的。 片刻之间,楚今安已经下了决定,转身看向有些惶恐的颜静月。 颜静月徒劳的瞪大眼睛:“皇上……” “镇北王妃。”楚今安手指搓在一起,“朕希望这样的事情,莫要再发生。” “我、臣妇、不懂……”颜静月磕磕巴巴说道。 奇怪,这六合丸,怎还未起效果? 楚今安却笑出些轻蔑来:“这种药丸,对朕无用。倒是你,朕竟不知道,你何时成了这般样子。” 颜静月身子猛地一震,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楚今安。 楚今安也回看着她。 罢了,实在没什么意思。 不如就将话说个清楚。 他缓声开口:“你也知朕自小受尽欺凌,被下药,被下毒,次数多到朕自己都数不清。” “你手中的这般小东西,对朕来说,不痛不痒。” “镇北王妃,朕记得你曾经的好,也记得朕被罚跪在烈日下你送上的一口水,还有深夜里送来的一口馒头。” “曾经朕为了这些感动非常,可如今想来,烈日下的那口水实在太烫,而深夜里的馒头硬到硌牙。” “朕如今竟是不知,你是来帮朕,还是用另一种方法来看朕笑话的。” 颜静月的身子颤抖得越发厉害,她急急开口想要辩解:“不是、不是……我那时候在宫中也只是暂住,并、并不能寻到合宜的东西。” “那张小像,纸张脆弱,折痕明显,想来应是被压在箱底许久。” 楚今安抬眸,视线利刃般看向颜静月的眼睛,“是来之前才匆匆忙忙寻出来的?” 颜静月不敢说话,更不敢再看楚今安的眼睛,嗫嚅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些小心思,朕并不在意,但……” 楚今安又看向颜静月的手指,敲打得毫不留情,“今日这般,过了。” 颜静月只觉得羞耻万分,一个字也接不上来,扭头便要离开。 “还有,不管镇北王如何,那是你镇北王府的事情。而这桩婚事,是父皇所赐,断没有和离的可能。” 楚今安淡声说完,又对着颜静月点了点头。 他并未说出太多伤人的话,也算是给八年前的自己,一个交代罢了。 出了正殿,楚今安看了廖忠一眼。 廖忠忙低头过来,只是在回禀云萍事情之前,他低声道:“奴才回来的时候,便瞧见衡月姑娘站在门口。只是看那模样,不知站了多久了。” 楚今安蹙眉点点头,廖忠这才继续说道:“云萍瞧着方向是想回太后那边的,但跑到半路却忽然浑身哆嗦,自己跳进了湖里。” 楚今安嗤笑一声:“又是这般下三滥的手段。” 他与颜静月说这种小药丸对自己无用是真的,而如今他这般,却是要感激他那名义上的好母后了。 苏太后在后宫浮沉多年,最擅长的便是下药。 如今她下在楚今安身上的药,比那六合丸强烈一百倍的都有,楚今安皆都熬了过来,如今倒是对那些小药丸没什么反应了。 也不知是福是祸。 刚走到侧殿门口,楚今安便听到急促的脚步声。 扭头去看,却是颜静月疯了似的往外跑去。 她那两个贴身伺候的婢女送完贺礼便退回到院子,这会儿一个连忙追上颜静月,一个略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侧殿。 廖忠得了楚今安的指示,进去将聂常琪叫了出来。 小小少年倒是守规矩,对着知柏和康宁行了礼后,出来又对着楚今安行了一礼。 楚今安淡漠的点了点头,不再多看他,举步便要进门。 “皇上……”聂常琪却在此时开口。 他倒也不怯场,只是忽然问道,“皇上要留臣在宫中,是因为喜欢臣吗?” 第276章 第217章 有些事情,却是躲不过的 楚今安带了些微讶的看向聂常琪:“为何这般问?” 聂常琪抿了下唇,还是勇敢说道:“臣听说,皇上……是因为喜欢臣,想常常见到臣,才将臣留在宫中读书。” 楚今安难得有些无语:“……留在宫中的不止你一个。” “是,所以臣不敢信。”聂常琪说完,便拱手行了一礼离开了。 楚今安一挑眉,却是这时候才明白,这小孩儿不是真的来问他,而是来告状的。 “倒是个机灵的。”楚今安笑叹一句,抬头对上衡月有些怔愣的目光,他又笑起,“这是怎么了?” 衡月摇摇头。 前一刻还在为楚今安对聂常琪的回答感到高兴,下一刻却又因楚今安的一句喟叹又陷入怀疑。 衡月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可是……她好像有些控制不住。 “怎么了?”楚今安瞧她不像是没事的样子,便又问了一次。 衡月咬住唇,心中蠢蠢欲动想将自己的想法说给楚今安听。 可……可这般,却又让她觉得,自己实在像是在摇尾乞怜一般,请求对方给自己一个不可能的答案。 到底是一句话没说出来,只摇头:“奴婢……无事。” 楚今安看了她片刻,也没再说什么。进门去看过知柏和康宁,楚今安便径直离开了。 或许,他是生气了? 衡月心中惴惴,却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绞着手指,想再去看看楚今安,但见了面,又能说什么? 而且自己刚刚在门口偷听楚今安与镇北王妃说话,若楚今安问起,她又该如何解释? 何其可笑,难道她要说自己爱上了楚今安,很介意他的过去,也介意他和别的女人亲密吗? 那还不如杀了她来得痛快。 衡月低着头,回到了侧殿。 两个孩子正好到了用饭的时间,有宫人伺候着他们吃着。 康宁向来用饭极香,这会儿甚至等不及宫人来问,自己抢过勺子就往嘴里送。 相比较,知柏则是一口一口,吃的谨慎又规矩。 衡月站在门口看了片刻,脸上便忍不住浮现出笑意来。 抬手抚上小腹,衡月目光从游移变的坚定。 她转身,举步往正殿走去。 楚今安正在看折子,听到脚步声也未抬头。 廖忠看到来人是衡月,便躬身往后退了半步,给她让出位置来。 衡月走近,帮楚今安倒了一杯热茶,之后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廖忠。 廖忠明白过来,再看楚今安一眼,见对方并没有反对的意思,便弯腰退了出去。 “皇上……” 衡月犹豫着,有些磕巴的开口,“奴婢,并未故意偷听,只是……只是正好那会儿瞧见廖公公出去,想着皇上身边不能没有伺候的人。” “但是走到门口,正好听到镇北王妃在说一些……私事,不好直接进来打扰,便有些进退为难……” “哦?进退为难地站在那里听了片刻。”楚今安抬眸,话说得略有些刻薄,眼中却是带着实实在在的笑意的。 衡月看出来他的笑意,心中微微安定。 她果然没有做错。 楚今安已经问过她两次,她都含糊了过去,但……有些事情,却是躲不过的。 她顿了一下,小小声道:“奴婢……奴婢就是不愿意见皇上与镇北王妃单独在一起……” “哦?你竟存了这般心思?” 楚今安这次却是连语气都温柔了几分,甚至带了些调侃,“还有什么想法,一起说出来。” “皇上,奴婢……” “皇上,安王和明亲王求见。”廖忠不合时宜的出现,打断了衡月将要出口的话。 眼看着好不容易勇敢一次袒露心意的衡月马上闭了嘴,楚今安顿时火就“蹭”的一下起来了。 “这么会挑时间,想来他们死的时候定也是极好的日子。” 楚今安淡声道。 廖忠险些被这句话逗笑,他忍了忍,又道:“二位王爷说是来给皇上和衡月姑娘送贺礼。” “让他们进来吧。” 楚今安也恰好有事要说。 毕竟苏太后的生辰已经过完,藩王们也该离京了。 在他们走之前,楚今安自然要将世子都留在京中读书的事情敲定。 楚今阳的长子如今还小,也一直在京中,倒是无妨;安王此次却是孤身一人来的,虽然之前得了楚今安的明旨,但他却似乎没有要去封地接人的意思。 瞧一眼衡月那恨不得将头埋起来的模样,楚今安也知今日对方估计是再说不出什么了。 他叹了口气,招手让衡月再走近一步,然后拉住她的手道:“晚上再来,将你想说的话,都尽数说与朕听。” “皇上……” 衡月有些不好意思,将头微微撇向一旁,脸颊微红,“皇上不会觉得,奴婢实在有些奇怪吗?” “朕倒是觉得你的奇怪蛮好。” 楚今安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先回去休息吧,晚上一起来用膳。” “是。”衡月倒是真的惊喜,没想到楚今安会这般说。 她带了些雀跃的出门,正好碰见安王和明亲王进来。 一个是她瞧着便不喜欢的,一个是她自来都惧怕的。 第277章 衡月只看了一眼,稍稍行了一礼便准备直接离开,却不想被明亲王叫住。 明亲王戏谑地说道:“如今身份确实是不同了,越发没个奴婢的样子了。” “三弟。”安王温和开口,“衡月姑娘原就不是普通奴婢,三弟又何必这般说。” “哼,那这般说来,以后做了贵妃你还得感谢本王呢。” 明亲王说着上前一步,欺近衡月跟前,看着她的脸,仿佛是带着调侃,却又格外认真,“那一晚,若不是本王将你带到大明宫,你如何能有今日呢?” 衡月猛然抬头,含了些薄怒的看向他。 此时再说这些东西不是她想要的,便实在矫情了。 但若能选择,衡月还是想选曾经。 那普普通通平平常常的宫婢生活,而到了今年年底,她便可以彻底出宫,回到她那普普通通的家中。 而不是如今,看似将要风光无限,但长子病弱,未来迷茫,自己又……只是一个替身而已。 还要笑着接受这般的事实,实在是,她连闹一场的资格都没有。 眨掉眼中泛起的泪花,衡月又看了楚今阳一眼,什么都没说,直接转身离开。 如今有了两个孩子,还有府中的骨肉,她可以说一声不悔。 但若可以重来,她……并不想选这条路。 楚今安自也听到了门口的对话。 他放下手中的折子,一双上扬的丹凤眼不带丝毫感情地看向楚今阳。 第285章 谁规定,皇上就要三宫六院的? 才走进殿中的楚今阳便被这样的眼神看得一个激灵。 他脚下一停,又连忙快走几步:“皇兄,瞧瞧,这是我就藩后找到的好东西,原本想献给母后都没舍得……” 说着,他一摆手,让身后人将盖着红布的巨大一块东西捧了上来。 楚今安似笑非笑看他:“是什么好东西,要你这般宝贝?” “皇兄看!” 楚今阳真像个向亲兄长献宝的好弟弟一般,一手掀开红布,一手比画着,“瞧瞧!瞧瞧!东海的大珊瑚!” “这可是凝神养心的好东西!”楚今阳啧啧,“难得得很!” “三弟有心了。”楚今安淡淡颔首。 安王笑道:“想来皇上私库中也少见这般好形状的珊瑚,三弟确实有心了。” 楚今安的态度让楚今阳微有些不爽,好在安王这般找补了一句,多少让他面子好看些。 他轻哼一声,坐在一旁,倒是难得的没有再和楚今安呛声。 安王也送上了自己的礼,中规中矩一尊送子观音。 他话也说的漂亮:“臣盼着皇上多子多福,子嗣丰盛。” “多谢皇兄。”楚今安矜持的点了点头。 楚今阳却一扬眉:“皇兄啊,只靠一个女人生还是不行!你看臣弟,如今后院有三人同时有孕啊!明年,这便是三个孩子!” 楚今安眼皮也没抬一下,应都没应他一声。 楚今阳和安王对视一眼,继续开口道:“还有,之前皇兄说想娶苏家表妹的事情,若当真,那臣弟为皇兄多跑苏家几趟!” “总要问问母后的意思。”楚今安淡声道。 “母后当初既然将苏家表妹的画像递给皇兄,便是同意了的。”楚今阳一挥手,大大咧咧说道。 安王此时也道:“皇上后宫不仅是家事,也是国事,臣觉得,便是目前国库空虚,也不能耽误此事。” “你们是来贺喜的?”楚今安这次抬头了。 安王笑道:“原本想着,能有衡贵妃伺候皇上也不错,但既然贵妃又有了身孕……” “十个月啊!皇兄怎么纾解?”楚今阳大大咧咧直接问了出来。 问完他却又笑起,“哎哟,说起来,在衡月之前皇兄似乎还没有过女人?皇兄诶,我的好皇兄,臣弟和你说,这不同女人尝起来,还是不同滋味的!” 楚今安却只对着这种话冷笑一声。 在他看来,楚今阳那些行为与牲畜无异。 随时随地发情,便要寻个女子行那敦伦之事,让楚今安想起便只觉得恶心。 “皇兄还是多试试,有些女子腰身软的,那摸起来就是不同感觉。”楚今阳眯起眼睛,还“嘶”了一声,似乎在回味中。 安王只在一旁笑着,并不搭这话,反而说起其他:“便是藩王家中后院也都是侧妃、庶妃、通房一堆,只拿镇北王来说,北疆艰苦,他也算是自律之人了,如今也是四个侧妃俱全,小妾更是数不清。” “咱们这般身份,本就应当如此。”楚今阳丝毫不在意的摆摆手。 安王再看向楚今安,话说的温和,其中却蕴含着不同的意思:“皇上连衡贵妃有孕都不肯临幸旁人,此事若传出去,旁人还以为……” “以为什么?”楚今阳仿佛真的好奇的问道。 “还以为,皇上是为了衡贵妃守着清白呢。” 安王温润的嗓音专门用玩笑的语气说了这么一句话,楚今阳跟着哈哈大笑。 似乎这真的只是一个笑话,而不是对皇上的赤裸裸的嘲讽。 甚至,还带了些威胁之意,似乎楚今安若还不充盈后宫,便是真的为衡月守身如玉了。 见他二人都笑出嘲讽之意,楚今安却只觉得莫名其妙。 谁规定皇上就非得睡很多女人呢? 第278章 倒是看着笑得开心的楚今阳,楚今安想起一件事情。 那会儿他才十七,楚今阳也不过十五,顽皮打破了先帝御赐给苏太后的一个玉簪。 苏太后却诬陷是楚今安打碎的。 楚今安当夜被罚跪在廊下,冰凉的青瓷砖将他膝盖硌得生疼。 偏偏楚今阳还来了。 他就在楚今安面前走来走去,最后不知哪里来的兴致,将苏太后跟前的一个小宫女抓了来,就在廊下与对方行起那苟且之事。 那时候的楚今安身体孱弱,又本就跪了许久,眼前一阵阵发昏,只能看到两团白花花的肉纠缠在一起。 伴随着男人的低吼和女人的尖叫哭泣,楚今安直接吐了出来。 楚今阳当时放肆的大笑,此时楚今安似乎还能想起。 那种事情,楚今安从前直接与恶心挂钩的,便是因为楚今阳这些年的种种。 后来夺嫡越发白热化,楚今阳实在蠢到连自己的命都要保不住。 苏太后便求了苏家,将楚今阳送到战场上,一来远离京城保命,二来立些军功,也好在爵位上更进一步。 但之后在夺嫡之事上,苏太后也只是踌躇的态度。 她似乎也盼着楚今安上位,却又对他极其防备,以至于不仅苏太后,整个苏家都是这般。 ……往事不堪回首,楚今安也不愿再去回忆被林家胁迫的日子。 他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压抑住心底翻涌的情绪。 果然这些藩王,能不见他就不该见,实在是败心情。 那边安王和楚今阳还说得欢乐,楚今安只当自己是聋子瞎子,继续低头去看折子。 安王的余光一直注意着楚今安的表情,这会儿见表演也无人观赏,便也只能慢慢停下。 楚今阳还在放声大笑着。 这种男女之事,他是最喜欢讨论的! 甚至他还问问安王,都说南方多美女,安王封地上有没有那种腰肢柔软又声音好听的,送一些到他府中才好。 那边安王已经笑着坐在了楚今安下手处:“皇上每日这般辛劳,身边还是要有个知冷知热的人才好。” “多谢皇兄关心。”楚今安不咸不淡的说道。 “不是吧不是吧,皇兄真准备为了一个宫女守身如玉啊?”楚今阳夸张的大叫,伴随着难听的笑声,简直让楚今安感觉又回到了那一晚。 便是原本没有这样的想法,此时被楚今阳激到如此,楚今安还真就想试试了。 到底是谁规定,皇上就要三宫六院的? 第219章 后宫多了一人 想到要让一个陌生的女人睡到自己床上,还要赤裸坦诚相对,楚今安就觉得烦躁得很。 那女人可信吗? 万一是苏太后的人呢? 万一是安王的探子呢? 万一对方不怀好意,睡到半夜掏出一把刀呢? 这些想法或许荒谬,但对楚今安而言,却实在是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过去近十年时间,他都活在这般恐惧中。 身边所有人,除了廖忠,无一可信。 但凡他相信的,又偏个个都是后来背叛他之人。 便是如今大权在握,四海升平,楚今安也不敢完全将一份信任交付。 就算是衡月,就算她已经为他生了两个孩子、又怀着身孕,就算已经确定衡月和安王没什么关系,楚今安依旧还不能完全相信衡月。 三年的时间让他能接纳一个人,他却不知,自己还要用多少时间来接纳下一个。 楚今安抬眸去看安王,见对方面上表情带着探究,便笑道:“让皇兄操心了。” “臣为皇上考虑,是应该的。”安王笑道。 楚今安没接他这话,只继续低头看折子:“无事的话,皇兄与三弟便先回去休息吧。” “不是吧,皇兄,你真不想睡其他美人啊?”楚今阳又夸张地叫道,“那衡月是长得不错,但也就那样吧,三年了,皇兄你还没觉得腻啊?” 楚今安懒得理他。 更懒得和一个随时随地都会发情的牲畜去解释,人和动物在自控上是有本质的区别。 安王却似乎有些惊讶,甚至面上都不由自主的露出了几分。 但两人见楚今安真的没有想再和他们说选秀之类的话题,犹豫之后便还是告退离开了。 只楚今阳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大哥啊,你说皇兄他,真的就不想睡更多美人嘛?自古皇帝哪个不是三千后宫,他这也太浪费了!” 浪费? 楚今安在心中冷笑,带着一种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慨然。 像楚今阳那种在夺嫡中有母族支持都保不住命的蠢蛋,自然也有如他这般的人。 他的时间要用来上朝,议政,批折子,读书,习字,打拳健身,如今还要教导孩子。 三千后宫? 想想就头疼。 一个衡月他都不会天天宠幸,弄那么多女人来做什么? 将整个皇宫搞得乌烟瘴气么? 楚今安摇摇头,多想无益,继续批折子。 几日之后便要回栾,所有的藩王并不跟着进京,要从京郊直接回藩。 苏太后因此吵闹了一顿,楚今安暂时没理,等对方越来越过分时,便提出将楚今阳的长子接进宫中,放在慈宁宫照顾。 “母后既思念三弟,想来,将孙子放在身边照顾也是一样的。”楚今安笑道。 第279章 苏太后支吾半晌,到底还是拒绝了。 她再不敢说一个字。 那孩子在明亲王府,还有生母和嫡母照顾,进了慈宁宫,她又如何能顾得了一个那么小的孩子? 顾好了还好,若有什么闪失,别说楚今阳不能原谅她,就算是苏太后自己也难以释怀。 “既然母后再无异议,那便三日后拔营回栾。”楚今安淡声说完,点点头,便准备离开。 他这般态度实在激怒了苏太后。 苏太后实在不愿见他这般畅快的模样,开口道:“听闻衡月又有孕了,哀家心里高兴得紧。只是这般,皇上身边也没个可心人儿了。” 楚今安才一蹙眉,苏太后便继续说道:“哀家好歹是你的母亲,母亲哪里有不心疼自己孩子的?哀家身边云萍心悦你多年,今日便由哀家做主,提了她做采女,跟在你身边伺候着吧。” 楚今安回头看她一眼,忽然笑了笑。 他说:“好啊。” 去了苏太后身边一趟,后宫便多了个人。 楚今安无所谓,一个采女的份例又不多,养着便是了。 而且这般还更方便些,云萍只能常住后宫,没有他的同意,连大明宫都不能来。 于是这般,云萍的身份便敲定了去。 衡月得知此事时,已经是晚上了。 她愣了片刻,又低头,心中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云萍到底还是如了愿,进了楚今安的后宫。 而且,比她还更早地有了名分。 衡月倒是不醋云萍,她知楚今安的心意,清楚他不喜欢、也不会去宠幸云萍。 正如从前的愉妃等人,楚今安不愿意,便是谁也强迫不了他。 但这次衡月没什么反应,旁人却是有些接受不了。 颜静月捂着脸坐在窗前,心中不由反复翻滚着一个念头。 若她……若她也能进后宫…… 哪怕只是从一个采女的位份开始,凭她的心机手段,凭皇上对她的心意,如何她就升不上去呢? 是,就算她是二嫁之身,哪怕一开始没有太高的位份,只是采女,也未必没有以后…… 镇北王聂云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聂云默不作声坐在一旁,颜静月被他的声音惊到,抬眸见他进来了,连忙站起:“王爷……” “你想好了?”聂云沉声开口,语气中却似乎并无什么情绪。 颜静月却一下子咬住了唇。 聂云哼笑:“你那些心思,旁人不知,本王还能不晓得?” 说着,他抬眸看向颜静月,“你从来不想去北疆,京城的繁华奢侈才是你所爱。” “当日下嫁本王,不过是因为先帝赐婚,而你一时没有更好的选择。” “后院那些女人到底是本王选进来的,还是你送进来的,旁人不清楚,你还不晓得?” 颜静月面色微白,开口却是说道:“我是有些不甘心。” “北疆留不住你,你想留在京城便留下吧。” 聂云说着站起身来,唇边笑意微讽,“只无论如何要记得,你是琪儿的母亲。” “我……我若能留在宫中,自然也能照顾琪儿!” 颜静月带着些挣扎,又带了些不甘,“聂云你也不必将话说得这般,咱们和离之后,你难道不是正好将你那心上人扶正?” “和离?”聂云笑起来,“你想什么呢,先帝赐婚的旨意,如何能和离。” 颜静月一惊:“你是什么意思?” “镇北王妃只能死,不能离。”聂云轻蔑地看了颜静月一眼,又笑起来,“此事,你最好还是与人商议一下吧。” 第220章 镇北王妃葬身火海了? 颜静月能与谁商议呢? 聂云无非就是让她去问问楚今安。 原本颜静月还是确定自己不必与楚今安商议也能定下的,但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也不太有自信了。 思索之后,颜静月决定还是打可怜牌。 也可以,先斩后奏。 采女之位而已,难道楚今安还能不舍得给她? 大不了到时候她哭的惨一些…… 打定了主意,颜静月便与聂云说了清楚。 藩王离开的前一晚,镇北王所住的院子忽然走水失火。 那火不偏不倚,将镇北王妃所住的屋子烧了一干二净…… 楚今安和衡月被廖忠从睡梦中叫醒,得知镇北王处发生的事情,均都有些不敢置信。 颜静月,死了? 衡月惊讶的瞪大眼睛,楚今安却显得比她还要镇定几分:“火势如何?” “回皇上,已经控制住了,除了镇北王妃的房子,其余都无碍。”廖忠答道。 楚今安微微蹙了下眉,又令人去细查颜静月的情况。 不过片刻,镇北王妃葬身火海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西山。 衡月这次是真惊了:“皇上?” “皇上,镇北王来了。”廖忠急匆匆进来回禀道。 这一夜注定无眠。 楚今安去处理相关事情,还要安抚被这场火惊起来的所有藩王。 衡月坐在床上,还是不能相信,颜静月就这般死了。 正如此想着,她忽然听到窗户响动。 这殿中除了衡月一时也无旁人,她愣了一下,又细听片刻,确定是窗户那边在响。 第280章 才要起身去查看怎么回事,便见那窗户“咔哒”一声被人推开,然后一个穿着太监衣服的人直接迈了进来。 “谁?”衡月一惊,却不想她这话问出,进来的人显得比她还要惊讶:“你是谁?” 四目相对,衡月简直要忍不住尖叫:“镇北王妃!” “衡月……”颜静月一脸烟灰,眼睛圆瞪,“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话也是衡月想要问她的! 颜静月惊讶半晌,才像是明白过来:“你、你都怀了身孕,还夜夜与皇上同寝?” 衡月却蹙眉看着她:“你不是,死了?” 颜静月一噎。 她嗫嚅片刻,原本酝酿好情绪此时被衡月的出现猝不及防打乱。 按颜静月所想,她准备是躲在皇上的寝殿中,等他回来时便是一副经历过火烧的可怜模样。 楚楚地哭,低低的求,艾艾的诉说那些不容易…… 按她所想,或许,今晚还能成就好事…… 但,衡月怎么会在这里? 她都怀孕了,为什么还和皇上睡在一起? 这女人到底知不知羞? 衡月却没颜静月那般多的心思,她只是单纯的好奇:“怎么忽然就走水了?怎么别的地方没事,就你所住的地方被烧了个一干二净?” “为什么外面都在传你已经死了,但是你却又出现在这里?” 衡月越问越觉得奇怪,“皇上寝殿周围一直都有侍卫把守的,你又是如何进来的?” 颜静月脸憋得通红,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买通了一个侍卫,做足了万全的准备,才在今晚放了这把火。 按她的想法,这一夜之后,镇北王妃便已经死去,取而代之的,至少也得是皇上后宫的一位昭仪。 但,但衡月怎么在这里? 为什么衡月会在这里? 两人面面相觑时,楚今安回来了。 一进门见到多了个小太监,楚今安也是一惊,正要叫廖忠进来处理一下,便听衡月道:“皇上,好奇怪,镇北王妃爬窗户进来了。” “不是!”颜静月连忙说道。 但事实在此,她辨无可辨,干脆脸也不要,一不做二不休,按照原计划就哭了起来。 她就当衡月不存在,哭着便要往楚今安怀里扑:“皇上,皇上,聂云他好狠的心啊……” “他想给他那心上人让位,便准备烧死我呀!” “若不是我机警,提前察觉了他的阴谋,只怕此时真的已经死无全尸了呀!” 颜静月哭着抱住楚今安的腿,不敢抬头去看他和衡月的表情。 原本想好的楚楚可怜,此时像是个笑话一般,颜静月却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 “他早就看我不顺眼,我、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皇上,求皇上给我个容身之地吧!” “我不求大富大贵,更不敢奢求什么位份,只求皇上像是养一只小猫小狗那样,给我口饭吃就好呀!” 楚今安却像是终于明白了这场闹剧的终点在哪儿,微微挑了挑眉。 衡月也露出些恍然的表情,下意识去看楚今安的神色。 后宫已经多了一位云采女,再多个妃嫔也实属正常。 况且还是,颜静月。 是,楚今安惦记了多年的人。 衡月已经忍不住在心中思量楚今安会给颜静月什么位份了。 昭仪?嫔?或者直接封妃? ……再或者,给颜静月换一个身份,直接立为皇后也不是不可能…… 正胡思乱想间,衡月便听到楚今安笑了一声。 她抬头,原还疑心自己听错了,但看楚今安的表情,却是真的满是嘲讽。 这…… “你确定,只要一个容身之所?”楚今安却这般问道。 已经察觉到不对的颜静月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她嗫嚅着,许久才吐出一声“嗯”。 “母后身边刚好缺了个人,从前你与母后也算相识,以后便在慈宁宫侍奉她老人家吧。” 楚今安这般说道。 衡月诧异的瞪大眼睛。 颜静月也是万万没想到,楚今安竟会给自己这般的安排?! 她与苏太后何时算相识了? 她们甚至可以算是有仇好吗! 竟让她去侍奉苏太后,她…… 颜静月咬住了唇,这次不必伪装,一双眼睛已经泪蒙蒙的:“皇上,这……这……” “小猫小狗,可没有这般待遇呢。”楚今安说着,又笑了一下。 与之前那次笑几乎一样,这次的笑声中,也全是嘲讽意味。 颜静月这次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的那番说辞那般可怜,怎么眼前这男人,丝毫不受用呢? 偏此时,外面传来通报,说是镇北王求见。 楚今安似笑非笑地看了颜静月一眼:“如何?是回去做你的镇北王妃,还是留在太后宫中,好好侍奉她老人家?” 第221章 “你很得意吧。” 颜静月眸中暗光明明灭灭,闪烁的几乎都是不甘心。 若还是跟着镇北王回去,那她弄的这一遭,岂不成了笑话? 可若不回去,楚今安真的让她去做苏太后身边的宫女又该如何是好? 苏太后其人,极其小心眼,莫说她们之间甚至可以算是有仇,便只是一点儿小事,她也要计较许久。 第281章 要放弃吗? 楚今安看得再等她,只道:“朕先出去了,你若愿意,便来见聂云。” 聂云…… 颜静月神色有些失神,片刻后,却转为坚定。 那实在不是个良人。 不如就留在宫中搏一把。 做宫女又怎么了?眼前这不就有个活生生的例子么。 不过是几分像她而已,如今已是皇嗣圣宠位份都有了。 颜静月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干脆调整坐姿,端庄的坐在了地板上。 她以为自己是挺直了脊梁坐在那里,却殊不知自己一身小太监衣服不伦不类,脸上又被抹的灰烬和眼泪,瞧着奇怪极了。 至少在衡月看来便是这般。 她也实在不理解,为什么颜静月明明可以在外面做她的这杯王府,她却非要来做一个宫女? 这偌大一个皇城,瞧着繁华富丽,却不过是一个个四四方方的笼子组成。 好不容易出去了,为什么还要进来? 衡月想不明白,却也愿意尊重每个人的选择。 既然这场走水并没有真的死人,她也放下心来,坐在床边靠着床沿休息。 毕竟已经是半夜,她又怀着身孕,难免容易觉得困倦。 “你很得意吧。” 衡月不想对着颜静月说什么,只是没想到,对方还要有话和她说。 她微微有些惊讶,睁眼便瞧见颜静月正带着一种莫名的神色看着自己。 衡月想了想,摇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不明白?呵。”颜静月高傲的昂起头来,“我听说,皇上后宫新进了一位采女?” 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衡月点点头。 颜静月:“也是宫女出身。” 衡月再点头,还补充了一句:“原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宫女,正是因为她进了后宫,太后娘娘身边没有合心意的人,才……” 一句话说得颜静月噎住,片刻后才狠狠说道:“你莫要得意太久!” “我没有得意呀。”衡月只是不解。 “你以为,你和其他人有什么不同?”颜静月露出一抹自得的笑来,“你凭什么与其他人不同?” 衡月知道,颜静月大约是要拿相貌之事来说她了。 她倒是无妨,点头应道:“我知道。” “你……”颜静月又是一噎,这次带了些暴怒,“你既知道,怎还这般态度对我?” “……”衡月有些无语。 她应该是什么态度? 且不说以后她是贵妃,颜静月是宫女,便说现在,她二人身份也算是对等的,难道她还要卑躬屈膝的去伺候对方不成? 衡月也实在困倦,微微垂了眸,含糊道:“是。” “是……是什么?”颜静月彻底被衡月的态度激怒。 她从地上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床上的衡月:“你既已知道自己受宠是因相貌有几分像我,便更应该知道我对皇上的重要性!” 说起这个,衡月还真有些好奇。 她睁开眼睛看向颜静月:“那为何皇上不留你在身边,却要送你到慈宁宫当值呢?” “……”颜静月哪里知道! 她若是知道,也不必落到今日这般境地了! 衡月也有些愣住了:“你也不知?” “我……我与皇上之间的情分,自然是不同的!”颜静月还在逞强。 衡月点头。 她知道。 她听安王说过。 那些只属于楚今安和颜静月的过去的种种,衡月自知是任何人都比不过的。 见衡月还点头,颜静月却觉得更像是受到了侮辱。 她怒道:“你莫要太得意!” 颜静月已经是第三次说这句话了,但是衡月实在不知道自己要得意什么。 但她也只是点点头,算是应下这一句,并不反驳。 实在是困倦,她又想合上眼睛,却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睁眼,颜静月就站在她身前很近的地方。 衡月顿了一下,忍不住往后缩想拉开距离:“镇北王妃……” “我已经不是镇北王妃了,衡月,从今日开始,我也有了抢夺皇上的资格。” 颜静月盯着她,正式宣战一般,“你要小心了。” 衡月:“……好。” 她这般无所谓,却是让颜静月如何都不是滋味。 还想再放两句狠话,那边楚今安已经走了进来。 见她们二人离得这般近,楚今安蹙眉道:“这是在做什么?颜静月,你要干什么?” “皇上……”颜静月一愣,之后又有些委屈。 为何皇上不管不顾就先训斥她? 谁知道楚今安不仅是训斥她,还叫了廖忠进来,吩咐道:“将人带走。” 要带走的是谁,不言而喻。 衡月又困的闭上眼睛,楚今安让廖忠拉走颜静月,走过来之后轻轻拍了拍衡月的肩膀:“快睡吧。” “嗯。”她也实在睁不开眼睛了,顺着楚今安的力道便躺在了床上。 颜静月实在受不了,开口喊道:“皇上,衡月已经有了身孕,怎么能再与皇上同寝呢?” “你是何身份?也轮得到你来管朕?”楚今安蹙眉回头,却是完全的不耐烦。 颜静月感觉今日被怼得说不出话的时候实在是多,但这会儿,她被心中的嫉妒和难过吞噬,不管不顾继续喊道:“可是皇上,祖训便是这般!后妃有孕不能伺候皇上,如何能共寝呢?” 第282章 “衡月还不是后妃。”楚今安随意的说道。 他摆摆手,催廖忠,“将人拉走。” 廖忠连忙用力,将还想拖延的颜静月拉了出去。 衡月已经近乎要睡着,偏楚今安此时又凑到她耳边说了句话。 “嗯?”她从鼻子里发出一声疑问。 似乎刚刚,楚今安说了句什么,“镇北王?” 楚今安便又重复了一遍:“镇北王竟是来为颜静月求情的。” “夫妻情深……”衡月含糊着说了这么一句。 楚今安却哼笑一声,之后便沉默下来。 衡月以为他没什么事儿了,才要继续睡觉,却听楚今安又凑到她耳边问道:“你怎么一直也不问朕,关于颜静月的事情呢?” 第222章 “你不介意么?” 衡月一头疑问,缓缓睁开眼睛:“啊?” “你不好奇吗?不问朕吗?” 楚今安看着衡月越来越迷茫的神色,“总不能是,你没看出来吧?” 衡月眨眨眼睛:“奴婢,应该问?” “为何不应该?”楚今安比她还奇怪,“你不想知道么?” 衡月顿了一下。 从前是想的。 现在,也不是很想了。 她觉得,或许天下的夫妻都是这般过的,也像是镇北王和颜静月一般,说没有感情,多少也有些,说感情多好,其实也不尽然。 更何况,她与楚今安之间都不能算是夫妻。 衡月始终在提醒自己,楚今安是她的主子。 如今对她的种种不同,也不过是看在孩子们的份儿上。 想想其实她从进大明宫后还算是顺遂,起初因颜静月而受到优待,如今又因两个孩子和腹中胎儿得了偏爱。 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要求的了。 衡月想着想着,便又想闭上眼睛睡去。 却又被楚今安推醒。 她微有些不解,甚至还大不敬地冒出些不悦的想法:“皇上?” 楚今安却没说话,只是衡月才要闭上眼睛,楚今安便要推她一下。 推的衡月完全都没脾气了,转过身问道:“皇上不困么?” 楚今安睁着的一双眼睛明明白白告诉衡月,他不困。 他就在等着她问他呢。 衡月半阖着眼睛。 孕初期的困倦已经让她坚持不住,真的想直接睡死过去,偏偏楚今安还不许。 他想要什么? 他到底想干什么? 衡月混沌的大脑终于找到源头,她一只眼睛闭着,一只眼睛费力的睁开:“所以呢?皇上告诉奴婢吧,您与镇北王妃,是什么关系?” 却不想,楚今安眯着眼睛看了她片刻,还有些不悦的“哼!”了一声。 衡月:??? 好,反正她问了,他不说,她也尽可睡去了吧。 只是才闭上眼睛,楚今安又来推她。 衡月彻底彻底偃旗息鼓了,闭着眼睛撒娇道:“皇上,求皇上告诉奴婢——” “你就是这般态度?”楚今安还闹起脾气来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看朕与镇北王妃的关系?” 衡月:?? 她感觉自己二十年的人生加起来也没有今夜这般多的疑问,甚至连疑惑的问话都发不出,只徒劳疑惑的睁眼去看楚今安。 楚今安又“哼”一声:“你严肃一些!” 衡月:…… 她努力瞪大眼睛:“奴婢现在严肃的问您,您和颜静月,到底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楚今安斩钉截铁说道。 衡月:…… 所以闹这一出是因为什么啊啊啊啊! 她实在无话可说,才要翻身继续去睡,就被楚今安扳住肩膀,不许她动。 衡月:…… 到底是要做什么啊啊啊! “从前朕看她还有些不同,但如今,已经完全没有任何关系了!” 楚今安坚定地与衡月说道,“你相信朕!” 衡月:“……奴婢相信。” “你不要敷衍,一定要相信朕!” 衡月:“……奴婢真的相信皇上。” 她这次还怕楚今安又有不满,努力睁开眼睛,又摆出严阵以待的神色。 却不想,楚今安又不愿意了:“你竟就这般相信了?” 衡月:??? 到底要如何啊? 她昏昏欲睡的大脑完全跟不上楚今安的节奏,只能道:“那奴婢不信。” “你为何不信?”楚今安又追问。 衡月:…… 怎么办,弑君之罪能不能不牵连九族? 或者不弑君,只打一下的话,能不能看在她有孕的份儿上,暂时不罚她? 衡月真的是不知该拿楚今安怎么办了。 她一双眼睛带着无辜看向楚今安,半晌才叹道:“皇上到底要如何,请尽管说吧。” “朕只是想知道,你到底是如何想的。”楚今安也不扭捏,“你不介意么?” 衡月顿了一下。 这会儿她被楚今安闹的,倒是清醒了几分。 但,这又该怎么回答呢? 若说不介意,那一定是不可能的;但若介意…… 她又有何资格去介意? 干脆将问题抛回给楚今安:“皇上觉得呢?奴婢该介意吗?” “该!”楚今安毫不犹豫说道。 第283章 衡月:…… 她便点头:“奴婢介意。” “但是朕没看出,你哪里介意?”楚今安如今想,还有些不乐意。 刚刚颜静月说想留下,想做小猫小狗的时候,衡月可是没什么反应,甚至瞧着马上就要睡着了似的。 不对,从最早开始,见到颜静月之后,衡月似乎就并没多少情绪波动。 楚今安也是从早便想问清楚的,可惜一直没有机会,这会儿终于碰到这么个能说清楚的好时机,自然不愿衡月直接去睡。 衡月却有些不懂了。 她还要如何表现出来? 再说了,她既是享受了颜静月利益者,又凭什么去介意人家? 若不是因那几分相似的相貌,她或许早就死在爬龙床的那一天了。 与楚今安面面相觑片刻后,衡月眼睁睁看着楚今安变了神色。 他生气了。 衡月此时不怕,却只觉得头痛:“皇上……” “不必说了。”楚今安轻哼,“你竟不介意。” 衡月:…… “朕与她过去……朕因她……你……” 楚今安自己也不知道要怎么说。 但他真的好生气! 这个女人,怀着他的孩子,与他同床共枕,竟丝毫不介意他和另外一个女人的过去?! 他气呼呼地一拉被子,翻过身去不看衡月:“睡觉!” 被子被拽走一大半,衡月的半边身子都露在了空气中。 哪怕已是四月,山中的夜晚依旧清凉得很,这会儿被楚今安一折腾,衡月只觉一股凉意从身侧传来,激得她不由打了个喷嚏。 “你怎么连被子都不盖好!” 楚今安回身瞧见衡月露在外面的半个肩膀,又有些恼怒,“你还怀着身孕呢!” 衡月:…… 她眼睁睁瞧着,楚今安将刚刚扯走的被子又拽回来盖在自己身上,实在有些哭笑不得。 干脆往前稍稍挪了一些,衡月抱住楚今安的腰,轻声道:“皇上,其实,奴婢第一次见到镇北王妃的时候,真的很难过。” 第235章 哄的他终于开心几分 这话说的楚今安面色终于缓和了些。 他也肯正眼看衡月了:“哦?是吗?朕竟未看出。” “是……奴婢还哭了一场呢。”衡月继续哄他。 她似乎明白了楚今安的意思。 毕竟,自己是他的妃嫔,总不好对他一点儿意思也无。 衡月便半真半假地抱怨道:“奴婢第一次见到镇北王妃的时候,心都碎了,皇上……奴婢还以为,皇上对奴婢总是有些不同的情分在呢。” “朕待你,自是不同的。” 楚今安被哄得龙心大悦,抬手搂住衡月笑道,“朕竟不知,你是这般小心眼儿,到现在竟还有埋怨呢。” 衡月只能微笑。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这般小心眼儿。 楚今安终于舍得拍拍她,让她快睡,莫要累着。 但衡月却已经没什么多少睡意了。 这一晚上,险些睡着又被拍醒,她也难熬得很。 只是现在瞧着外面天光微熹,已经是要天亮,衡月干脆也不睡了。 这次换她去推楚今安:“那皇上再给奴婢好好讲讲,您和镇北王妃当初到底是如何呀?” 楚今安却犹豫了。 他轻咳一声,不愿去看衡月的眼睛,含糊道:“那有什么好讲的……” “奴婢想知道。” “朕困了。” “皇上不是还嫌奴婢不问您嘛?您就给奴婢讲讲嘛。” “朕睡着了。” “皇上……” 衡月撒娇似的抱住楚今安一条胳膊,“奴婢想知道嘛。” 楚今安不敢用力推开她,又甩不开她,无奈道:“真是没什么……” 衡月也不是非得要知道他们那些过去,只是刚刚楚今安那般闹她,她也不能让他好过。 两人这般闹了一夜,直到天亮,却是谁也没再睡着。 楚今安还要撑着去议事,衡月却不管那些,霸占了龙床又补了个回笼觉。 睁眼时,便见到楚今安坐在床边,正中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打量着她。 衡月笑着往里面让了让:“皇上?” “朕不如你自在。”楚今安轻哼,“镇北王想尽快回藩为镇北王妃发丧,藩王们今日就都要离京了。” 比原计划早走一日,要送行,要离别,好在只是将准备好的事情提前一些,并不太过麻烦。 却也不方便楚今安补眠。 而衡月却是听说文菁华终于露面,很是疑惑。 “他二人有其余事情做,若你想与她说话,便留他们在宫中多住几日就好了。”楚今安道。 衡月便明白,这大约是楚今安的安排了。 虽然不明所以,但是故人相见,还是很开心的。 文菁华再见衡月也是开心的不行,只是跑过来还未碰到她,就被宫人连忙拦住。 “你又有孕啦!”文菁华皮肤黑了一些,粗糙了一些,眼睛却比从前更亮。 她笑盈盈看着衡月:“真好,真好。” 衡月有些好奇、有些喟叹地看着她,只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回宫的马车就停在了跟前。 怕知柏和康宁不老实,半路在马车上再磕碰到衡月,楚今安给两个孩子单独安排了一辆车。 第284章 衡月便拉着文菁华一起,上了她的那辆马车。 虽然还未正式册封,但是衡月所乘的车辇,已经全是按贵妃规格来的了。 文菁华上去便左摸右摸,也是此时,有人在车门前唤道:“夫人,将军问您什么时候回去?” “我不回去啦,让他带好秋儿。”文菁华对着车门喊道。 衡月原以为也就是这般了,没想到,片刻之后,却是听到一个男声在车帘外唤道:“夫人,你不来,为夫自己搞不定秋儿啊!” “废物!”文菁华被迫打断与衡月的叙旧,很是嫌弃地说了这么一句。 话说得不中听,她脸上的表情却是实在温柔得很,还带了几分娇嗔。 衡月便知,外面的人应是卫蒙了。 车帘掀开,果不其然,卫蒙抱着一个粉嫩嫩的小女孩,可怜巴巴地站在那里。 衡月失笑:“你们女儿还这般小呢,卫将军如何能自己带得了?” 她叫了小梅,让把文菁华的女儿也送去知柏他们的车上:“瞧着岁数应是差不多的?不若与他们一起玩吧。” “比大皇子和大公主大了两个月,生在八月,最热的时候。”文菁华瞧着人将自己女儿带走,才答道。 “叫秋儿?” “……卫文秋。”说起女儿的大名,文菁华都觉得不好意思。 她轻咳一声,“卫蒙就是一粗人,因孩子生在秋日,便叫秋儿……” 那其中的“文”字作何解释,已经足够一目了然。 衡月了然地笑起,轻声说道:“他待你极好。” “是,待我……还不错。”文菁华有些不好意思地应道。 她再看衡月,却道,“皇上待你也不错。” 衡月一怔,不知道应不应该应下这句话。 似乎是不错的,但……似乎也与卫蒙和文菁华是不同的。 毕竟,君臣,主仆,都是有别的。 她只笑着点点头,略过这些不说,与文菁华说起分别的这些年,又说起儿女趣事来。 说得开怀处,两人都笑出声来。 最前面的车厢里,楚今安正在与卫蒙说起这次去做的事情。 “皇上放心,臣确定,安王所有的势力都已经被清出了京城。” 卫蒙低声道。 楚今安点点头:“你做事,朕是放心的。只是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也未能歇息。” “能为皇上效劳,是臣的荣幸。”卫蒙笑出一口大白牙。 楚今安温和地看着他:“不如便在宫中多留一段时间?贵妃也如此盼着。” “臣自然愿意,内子还盼着能参加贵妃的册封大典。”卫蒙连忙说道。 楚今安点点头:“倒是应该能赶得上。” 说完,他又想起一事,问起卫蒙北疆布局,略过了贵妃之事。 这边文菁华也正在问衡月:“皇上真要册封你为贵妃呀?” “其实,我也不知。”衡月坦诚的。 她没听楚今安说过,也没见到圣旨,自然不能确定。 毕竟,贵妃的位份,她总觉得自己还是有些担不起的。 文菁华却有些不懂了:“皇上至今还没立后,难道不是因为你吗?为什么还要封贵妃?” 第224章 “皇上喜欢你呀!” 衡月简直要被文菁华的这话惊呆。 她半晌才回过神来,一句话都说不利索:“我、我、我……怎么可能!” “不然呢?这些年皇上宠幸的只你一人,连你不在宫中的那一年,都无一人获幸。” 文菁华眨巴着清澈的眼睛,“难道不是因为皇上喜欢你吗?” 衡月:???? 她更惊了,下意识道:“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文菁华比她还惊讶,“皇上也是人,是人就会有感情,有感情就会有喜欢呀?” “可,可不会是我啊。”衡月依旧这般觉得,“怎么可能会是我呢?” 论相貌,她是不错,但也不过是颜静月的替代品; 论家世,论才学,论…… 不管论什么,她衡月什么都没有。 楚今安怎么可能会……喜欢她? 文菁华一定是在胡说八道。 她才见过楚今安几次呀。 不过是因为自己生活幸福,有了喜欢的人在一起,便瞧着天底下都是有情人了。 衡月才平复了些心绪,就听文菁华继续说道:“皇上是什么身份?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但这些年,你瞧那后宫都凋零成什么样子了。” “他是一个也不在乎。” “不管太后如何催促,大臣怎么去问,皇上都不为所动啊——难道不是在等你?” 文菁华很是理所当然的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衡月抿唇,无言以对。 若说不是,但…… 但似乎,文菁华说的还真有那么些道理。 若说是,似乎又有些太自以为是了。 文菁华却像是终于明白过来,微带些诧异的问衡月:“你们不会……他不会,从未与你说起过吧?” “说起什么?”衡月还没回过神来。 “就是,他说,喜欢你啊!”文菁华见衡月一怔之后,面色马上变红,又道,“或许不会这般直白,但……总归应该会说过的。” 但衡月想不起来。 第285章 楚今安,从未说过这般的话。 他从未给他们之间的感情下过什么定义,于是衡月便也理所当然的认定,他们二人,还是主仆,君臣,罢了。 什么喜欢,什么感情,衡月自己是有,但那是她不可宣之于口的隐秘。 她将其死死压住,怕被任何人瞧见半分,继而觉得她实在不知天高地厚,竟对皇上有了这般想法。 又蠢,又傻,又自以为是。 她不肯表露半分,自是因为察觉不到楚今安对她有什么不同的感情。 大约她是与旁人不同的。 毕竟……楚今安只宠幸她。 但这份不同也实在来的机缘巧合,不管是被明亲王逼迫的那一夜,还是她恰到好处的这张脸…… 抑或是正好楚今安醉酒,是正好那道闪电亮起,是…… 总之,太多太多的巧合,造成了今日这份“不同”。 而这份“不同”,如何都不会是因为感情。 喜欢…… 衡月想都不敢想。 但看文菁华还在很认真的帮她分析着,衡月又觉得可笑,又觉得无奈。 怎么,可能呢…… 前头车厢里,楚今安将刚到手的资料打开,细细读过,终于找出一点儿不对劲来。 诚然,安王的人将这些资料做的很是齐全,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都将他也骗了过去。 似乎他身边的私事流露出去,就是从衡月来了之后才开始的。 但如今细究,有些事情实在对不上号,哪怕对方写明了日期时间,以楚今安强大的记忆力却能清楚的记得,那段时间衡月去了浣衣局。 所以,真的不是衡月。 所以,衡月真的不是安王的人! 这份后知后觉确定下来的事情,让楚今安一瞬间欣喜若狂! 之前听到安王和衡月说话的时候,楚今安身边还有人,便是猜到衡月身份没有问题,他也不会展露太过情绪,只能按捺。 但如今,这车厢里只他自己! 漫卷诗书喜欲狂! 纷纷扬扬的纸片被抛起,又落下,擦过楚今安大笑的嘴角和喜悦的眼睛。 衡月从来不是安王的探子。 她来到他身边,在他身边,也不是为了所谓的任务! 她从未背叛过他,从未效忠过他的敌人! 一旦确定这件事情,楚今安只觉得天宽地广,都烈日都可爱了几分。 他有些迫不及待想见到衡月。 可惜如今时机不对,且不说车队在回宫的路上,便是衡月那里,还有文菁华相陪。 楚今安羞于被人知晓这份喜悦,他只肯在无人的车厢中展示几分。 便只能先暂且忍耐。 反正,衡月还怀着他的孩子,又有宫人侍卫和暗卫的严密防守,总跑不了去。 楚今安静坐平复心绪去了,这边的衡月也不太好受。 原本能被她勉强压抑的喜欢,被文菁华三两句话就挑了出来。 甚至因为对方说的那一丝丝可能,这份感情还有烈火遇油,越演越烈的架势! 这把火烧的衡月心神难耐,甚至忍不住在文菁华说话的时候,发呆看向龙辇的方向。 她想知道楚今安现在在干什么呢。 在看不到彼此的时候,楚今安会像她想他一般,也想着她吗? ……不,不会的。 他有那么多事情要忙,有那么多人要见,别说有闲来无事的时候了,便是读书,都要格外抽出时间才可以。 他那般忙,怎么可能会想起她呢? 衡月甚至回忆起,就算是自己杵在楚今安身边,对方也不一定能瞧得见她。 一直都是自己的视线默默跟随着楚今安,悄悄的、怕被人察觉的看着他。 衡月闭了闭眼睛。 文菁华话题又转到北疆的壮丽上:“……很多人觉得黄沙无聊,没什么好看的,但我实在喜欢……” “菁华,你知道,镇北王妃么?”衡月被提醒,想到这次要留在宫中的人。 见到文菁华一下子闭了嘴,衡月便知晓,自己相貌与颜静月相似之事,文菁华也是知道的。 是啊,卫蒙也在北疆,应该是去拜见过镇北王,那文菁华肯定早就见过颜静月。 衡月不由又觉得有些好笑:“你既已见过镇北王妃,又怎会觉得,皇上是因为对我的感情才不立后、不选秀的呢?” 第225章 ……她真是疯了 见文菁华一时无话可说,衡月笑着转身,不着痕迹地按了按胸口。 乱跳什么呢,简直莫名其妙。 “可是……” 文菁华有些犹豫的开口,“那已经是几年之前的事情了,而且镇北王妃,不是已经身亡了?” “她……” 衡月顿了一下,没说出颜静月还活着的事实,“那她也是刚刚身亡,皇上之前,或许惦记的是……” 话没说尽,但意思已经很明确。 议论天子已经是大不敬,若不是刚刚文菁华说了那许多,衡月也不敢随便将这种猜测诉之于口。 文菁华一怔,却道:“若真惦记……那为何,皇上登基三年,才招藩王回京觐见?” 衡月一怔。 “他是皇上啊,想做什么不能?不管是过年还是万寿节,随便还不能找个借口将人叫进京中看一眼?” 第286章 “或许从前,他只能忍着,但现在他是皇上啊。” 文菁华摸着下巴,“依照皇上的性子,如何还能按捺住?” “对了,你失踪的那一年,不管是选秀还是立后,旁人建议,皇上也只说‘等等再议’。” “他等什么?那一年,宫中除了日常上朝议事,似乎什么都在等一等。” 文菁华一双眼睛含着笑意看衡月,“等到你回来之后,似乎才都逐渐上了正轨。” “那一年的万寿节,都没怎么过呢。” 衡月咬着唇,其实不太敢相信文菁华的话。 其实,或许,也只是巧合罢了。 她回来也不过半年,瞧着楚今安与从前并无不同。 这次京郊之行,也是因为太后过生辰非要召所有藩王进京,楚今安才做了这般安排。 若不然,也不过是与从前一样? 衡月猜测着,却不敢直接与文菁华说。 文菁华这话一堆一堆的,衡月说不过她,更怕被她说服,连忙岔开话题,还是继续聊孩子们的事情。 但直到回到宫中,衡月也没能平复心情。 熟悉的大明宫,熟悉的紫宸殿,衡月站在廊下愣了片刻,直到伺候知柏的宫人唤她,她才回过神来。 “夫人,大皇子和大公主在路上都睡了一阵,这会儿都嚷着饿……” “先用饭吧,我等等皇上。”衡月下意识答道。 说完,她自己又觉得不太对。 这话的内容,实在不能细想。 似乎,仿佛,就好像,他们只是平常的一家四口一般…… 细思回宫后的这半年来,楚今安夜夜与她同榻而眠,几乎一日三餐都一起用,或许比普通的官宦之家都…… 更像夫妻。 “夫妻”这个词一冒出来,衡月就被自己吓了一跳。 她几乎是惊惧地转过身去,又匆忙迈开步子离开刚刚站的地方。 若是可以,她简直想将自己之前的所思所想都留在那里,彻底忘记才好。 她怎么敢的呀! 夫妻,何为夫妻? 皇上的妻子,只有一人,就是皇后啊! 她、她这一生,能做个妾已是不错。 她真是被楚今安养大了心,做个贵妃还不够,连皇后之位都敢肖想。 不不,她完全没想过什么皇后之位,只是觉得现在和楚今安的相处有些……有些太……太亲密了…… 马上了,马上她被册封,不管是妃还是贵妃,都要搬离大明宫。 便再没有这般从早到晚,一直在一起的时候了。 便如普通的妃嫔一般,只能等着皇上的召幸,或许很久很久,才能再见楚今安一次…… 衡月抿了下唇,理智觉得,这般也很好。 但理智是理智,她心中患得患失的酸涩,实在是……难以描述。 “杵在这里做什么?坐了一日的车不累么。” 熟悉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衡月吓一跳,慌忙转身要行礼,就被楚今安扶住。 楚今安笑道:“怎么了?奇奇怪怪的。” 衡月抿了下唇,费力地将心中情绪压下。 她先说了知柏和康宁先用饭的事情,楚今安寻常地点头:“这般极好,朕有时忙起来没有时间,孩子们饿了就先吃。”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上来了。 甚至还更加强烈。 真的像是寻常内宅夫妇,聊起孩子,说起吃饭,这般平常的语气。 衡月费力的吞咽口唾沫,不敢再看楚今安。 她甚至胆大包天的生出几分想试探一二的心思,但如何试探,又试探什么,衡月却是实在不会。 见她又愣住,楚今安不由失笑。 牵住她的手,将人带进正殿,又好好坐下,楚今安才笑问道:“这一直想什么呢?嗯?怎么瞧着这般不对劲?” “奴婢……”衡月顿了一下,抬头看楚今安。 大约是楚今安今日的笑意格外盛,也可能是他今天的眼里竟被衡月看出些温柔来。 她被鼓了勇气,开口问道:“皇上,奴婢……奴婢还能在大明宫住多久?” 向来,能住在大明宫的,只有皇后一人。 当然,若衡月继续做宫婢,自也可以在大明宫呆着。 但楚今安意思很明显,是让她去后宫,那后妃却是不可能住在大明宫的。 ……她真是疯了。 衡月这般想着,却忍不住一眼又一眼,眼巴巴地去看楚今安。 楚今安心道她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想在大明宫住着便一直住下去就好了。 再说,她如今怀了身孕,不住在大明宫,他无法日日看到她,又怎么可能放得下心? 只是还未开口,外面便传来通报声。 是楚今安之前在龙辇上时下的令,寻一些档案出来。 他是想将大明宫中,安王的探子找出来。 如今细思,那日传信给衡月的,应该也是安王的这个探子。 楚今安想将大明宫宫人档案细看一遍,再与卫蒙这次找到的安王老巢中的时间、事件对一对。 来得不凑巧,却也无妨。 楚今安点点头,放开还牵着衡月的手,起身走到御案后坐下。 衡月听闻有人要来,原想起身的,却被楚今安制止:“你坐着便是。” 第287章 这般到底不方便,楚今安准备尽快下旨,将衡月的位份明确,以后在宫中行走也不必再看旁人的脸色…… 正这般想着,门口传来脚步声,楚今安和衡月一起看去。 便见以谢琅为首,带着几个翰林院的人一起走了进来。 第225章 他的醋要淹没紫宸殿啦 几人手中都捧着厚厚的本子,走进来后向楚今安行了礼,又依次上前将本子放在御案上。 只有谢琅,在路过衡月的时候不着痕迹多看了她几眼。 衡月亦是在看谢琅。 只是觉得,似乎这段时间没见,谢琅瘦了一些? 但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衡月对着谢琅轻轻点了点头,谢琅也回了个礼,便随着众人一起出去了。 瞧见他,衡月便不由又想起母亲和妹妹。 原本想着的出宫再无可能,衡月也不知道自己以后多长时间能见到母亲和妹妹一次…… 想着便出了神,衡月呆呆看着谢琅的背影,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唷,还没看够呢。” 略有些奇怪的声音传来,衡月回过神来,不知所措看向楚今安:“皇上?” “怎么,用不用再叫回来给你看看啊?”楚今安阴阳怪气的开口。 衡月没明白他的意思,下意识应道:“啊?” “还啊?”楚今安顿时冷笑出声,“怎么,你还真想?” 衡月:…… 她,想什么啊? 不是,她在想她娘和她妹妹啊? 楚今安难道猜到了她的心思,还想将她娘与妹妹叫进宫来? 这,若方便,也不是不行…… 轻咳一声,衡月小声道:“真的吗?” “还真的吗?”楚今安瞪大眼睛,“你竟敢这般问?” 衡月顿了一下,略带了些委屈地抿起唇:“奴婢也没敢这般想,是、是皇上先提的呀……” “朕先提?朕……” 楚今安咬着牙,被她气笑开来,“好好好,朕提的,朕这就叫他回来,让你看个够!” “啊?”衡月惊讶。 还真要将她母亲妹妹叫回来? 这,还有这般好事? 她脸上掩饰不住的惊喜让楚今安气个仰倒。 他扭头对廖忠怒喝道:“没听到吗!还不赶紧请谢大人回来!” 廖忠被吼得一哆嗦,片刻不敢耽误,连滚带爬地就出了殿门。 而听得这些话的衡月简直是满心疑惑:“谁?” “还谁,呵,那你还想见谁?”楚今安话里的醋意简直要填满整个紫宸殿,“说,你还想见谁?朕帮你叫来!” 衡月想见自己的母亲和妹妹。 但她终于发现,似乎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楚今安应是误会了什么。 而且误会的……有点大,以至于他似乎是在生气。 衡月带了些犹豫地站起身,来没来得及往楚今安那边走一步,就听他阴阳怪气道:“唷,这是等都等不及了,准备站起身去迎啊!” 衡月:…… 她几乎失笑,好不容易在楚今安瞪视的目光中忍住。 上前两步,她站在衡月身边,才要抬手揽住他的肩膀,就听到廖忠急匆匆而来的声音:“皇上,奴才将谢大人请来了!” 有外人在,衡月哪里好意思与楚今安太过亲密。 她刚搭在楚今安肩膀上的手一下子收回,却唤来楚今安不满的回瞪:“怎么?谢大人来了,贵妃连与朕亲近都不了?” 衡月:…… 她微红着脸,将手放在楚今安肩膀上,却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去搂他。 楚今安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却是拉住衡月的手,十指交握,藏在桌下。 衡月轻轻挣扎了一下,见他实在握的结实,便也随他去了。 刚因为那一下挣扎而想要发火的楚今安察觉到衡月的乖顺,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终于勉为其难的暂时不生气了。 谢琅进来时还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以为皇上叫他回来是有什么要事吩咐。 但他已经行完礼站在这里半天了,皇上一句话也没说。 这…… 谢琅有些犹豫的抬眸,先小心的看了楚今安一眼,又试探的去瞧衡月。 还未将目光挪到衡月身上,他便听到楚今安轻咳一声:“无事,你先回去吧。” “……是。”谢琅应完,到底心中不安。 他还想看一眼衡月,想从她那里得到些暗示什么的。 但还是没挪过去目光,廖忠就已经笑着挡在他身前:“状元郎,奴才带您出去吧?” “劳烦公公。”谢琅也只能这般说。 这次他再走,衡月是一眼也不敢看了。 她眼睛都没抬起过,一直就低着,正好落在楚今安的肩膀上,只假装自己不知道进来的是认识的人。 手也乖乖地被楚今安牵着,还反握住了他。 这些表现,总算让楚今安心气顺了点。 他轻哼一声,开口道:“朕知道,你那次从宫中逃走便是谢琅相助……那个时候,朕……有些不对劲,所以朕原谅了他。” “但是!” 楚今安说着,轻轻捏了把衡月的手,“你若再与他有往来,朕便要治他的罪了!” 衡月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些话。 第288章 楚今安知道了?什么时候知道的? 这意思是,暂时可以不追究了? 只是,他说的什么不对劲,又是怎么回事? 思绪百转千回,衡月开口,却是先答了最后一句:“奴婢与他,从无往来啊。” “没有往来就对了。”楚今安轻哼。 他很想再说一句眉眼官司也是往来,但到底忍住。 再说下去,倒显得他小心眼了。 衡月还想再问,但也不知道要问什么,只喃喃道:“奴婢……不会与外男往来的……” “嗯,好。”楚今安嘴里简单的应着,握着衡月的手却逐渐温柔了力道,显示他的好心情。 这一切,却让衡月不得不又多猜测了几分。 楚今安刚刚,难道是,醋了吗? 不,不是醋,不过只是因为她是他的女人,便连多看别的男人一眼都不行。 衡月另一只手轻轻搭在楚今安肩膀上。 或许不该的。 但她……实在想问一问。 问什么呢? 衡月自己也不知道。 思索半晌,她才继续刚刚的话题:“皇上是说,奴婢可以一直住在大明宫?” “为何不能?”楚今安不解,他还道,“你如今怀着身孕,还要搬去哪里?” 而且她若搬走,知柏和康宁定是要跟着母亲的。 楚今安觉得自己已经习惯下朝或者议事回来,回到紫宸殿,先去侧殿看一眼孩子们。 若忽然不见,总归是不习惯的。 而他这般的态度,却让衡月又一次冷了心思。 所以……不必搬离大明宫,不是因为他对她真有什么感情,纯粹就是因为这个孩子吧。 第227章 怀孕的辛苦,他知道了 衡月的心情楚今安不知,他才因为衡月对谢琅的态度和表态感到妥帖。 他瞧见御案上还未看完的折子,便放开衡月的手,准备继续处理政事了。 衡月顿了一下,往后稍微站了站。 她这一日心绪起伏过大,这会儿便是收敛了心神,一时竟也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到底还怀着身孕,原本便胸口有些闷,这会儿平静下来却是觉得更为难受。 她掩住口,又往后退了一步,结果没注意到身后的博古架,竟一下子险些撞上去。 “贵妃小心!” 廖忠连忙喊道。 衡月身子才一歪,就被忽然转过来的楚今安一把抱住。 他搂着她的腰,眸中全是不赞同的神色:“怎这般不小心?” “是,奴婢没看到……”衡月抚着心口,也被自己吓了一跳。 楚今安没再说什么,抱着她就进了内殿。 将人好好地放在床上之后,楚今安才又严肃了脸色:“以后不管在哪里,都不许倒退着走路,一定要注意脚下!” “是,奴婢记住了。”衡月低头应道。 楚今安轻哼一声,又稍稍放柔了声音:“朕只盼着,你和孩子,都能平安。” “是,奴婢……奴婢定会护好孩子的。”衡月有些惭愧。 “不仅是孩子,还有你,都要平安。”楚今安又强调了一次。 衡月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她有孕快两个月了,眼看这一胎要生到腊月里。 不过好消息却是,这次不是双胞胎。 揣着一个娃可比揣着两个娃舒服多了,衡月行走之间都觉得便利了许多。 她的日子似乎恢复了从前那般,看账本,读书,更多的时间却是瞧着两个孩子。 只是夏日来时,多少有些不太好过。 六月,衡月的小腹才微微隆起,却是已经热得什么衣服都穿不住。 明镜收回给她诊脉的手:“贵妃娘娘一切都好。” “可我最近,总是冒汗。”衡月蹙眉道。 一旁的刘院正点点头:“有孕后是容易热的,也都正常。” “这般么。”衡月蹙眉。 站在一旁的楚今安却不免有些担忧:“她如今又不能用冰,又这般热,难道就没什么法子?” “皇上,孕妇不敢用冰啊,也不能吃太凉的东西……便是打扇,也要缓缓、慢慢的。”刘院正解释道,“若是挂了汗,更要小心,万一得了风寒那、那也不能用药啊!” “竟这般麻烦!”楚今安瞧着衡月热的绯红的脸便忍不住的生气,“没有下火的药吗?” “这……”刘院正有些为难。 明镜却老神在在道:“孕妇还是尽量不要用药,上次贵妃娘娘有孕也是这般,熬过去就好了。” 衡月也叹了口气,跟着点点头。 但那会儿,她和小梅忙着生计,整日里忙碌着,便是热也没有太过在意。 如今大约是闲的,出点儿汗就成了天大的事情。 她自己笑道:“也是,就熬这两个月,之后便好了。” 明镜才要点头,众人却听到一声巨大的“咣当”声! 扭头去看,却是楚今安不知为何发了脾气,一脚将旁边的小几踹翻了去! 他眼睛甚至都有些发红,来回扫过衡月和明镜,忍着怒气问道:“上次有孕,你便这般难受?” 他如今夜夜与衡月同榻而眠,自然知晓她晚上的夜不能寐和晨起时的恶心胸闷。 原以为这般已是孕期最难熬的事情,如今听明镜和刘院正一人一句说着这些,楚今安不由便有些恼怒! 第289章 不能吃药?那病了就只能硬生生熬着? 不能着凉?不能用冰?不能吹风? 熬过去就好了? 那衡月这几个月的感受,就不是感受了吗? 他气得很,但看衡月有些惊惧的眼神,到底按捺下来,深呼吸几口气道:“那便让人每日煮好绿豆水,冰镇之后可以喝吧?” “这,最好不要冰……” 在楚今安瞪视的目光下,刘院正自动消音,点点头表示可以喝。 明镜也不再多言,将医案记录下便与刘院正一起退了下去。 楚今安坐在衡月身边,抬手握住了她。 “皇上这是怎么了?”衡月柔声劝道,“奴婢没事的。” 她手心燥热,又几乎被汗浸透,怎么可能没事? 楚今安心中越发郁郁,片刻之后才闷声开口:“你且与朕细细道来,孕育子嗣的过程中,还有哪些难以启齿的不便之处?” 这从何说起? 再说了,这世上哪里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这会儿楚今安心疼她,愿意听她说一说,但之后若是觉得她烦了,见她疼痛估计都觉得矫情。 衡月便只摇了摇头,笑道:“奴婢也不太记得了,总归这次还要重新怀一遍,到时候再说吧。” 原本楚今安觉得,自己所有的孩子都可以让衡月来生。 但怀孕竟这般难熬,他又有些不舍得了。 于是在七月,礼部再一次提出尽快立后时,楚今安终于点了头。 礼部简直欣喜若狂,又试探的问起选秀的事情,没想到皇上又同意了! “眼看便是八月万寿节,不若喜上加喜?皇上若有中意的人选,此时宣布,也是大喜事。” 邱首辅这般建议道。 楚今安沉吟许久。 这次也不是有人逼迫,也不是为了恶心苏太后。 真要选个皇后出来的话,楚今安一时也拿不到主意。 礼部正正经经将选后的册子呈了上来,让楚今安细选。 反正在万寿节当天宣读圣旨也是可以的。 这次是认真了的,楚今安将那册子带回紫宸殿,无事时便翻开看一看。 这一切,自然被衡月看在了眼里。 早知道会有这一天,但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她还是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干脆眼不见为净才好。 现在虽然楚今安还没给她册封位份,但大明宫的人对她的称呼都成了“贵妃”。 她自然也不必日日伺候在楚今安跟前,如此一来,便更少去了。 她带了几分躲着的意思,晚上总是趁楚今安还没来就早早躺在了床上。 他来的时候,她或是已经睡着,或是正在装睡。 反正,这紫宸殿的龙床,她也睡不了几日了。 待到七月底的时候,楚今安终于挑出来了自己的皇后人选。 那是苏杭一带有名的才女,不仅相貌优越,家世更是显赫。 楚今安要选的人,自然是上上的好。 第225章 皇上要立后了 “……姓彭,名声很好,是个才女。” 正好又回京与皇上复命的卫蒙和文菁华赶上这次盛事,便又多留了几日。 这会儿文菁华握着衡月的手,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的看着她的神色,“你,你……” “我都好。”衡月轻轻点头应道。 怎么可能会好? 文菁华是叹了一口气又叹一口气,很是不解:“皇上怎么会选这么一个皇后呢?” “为何不会呢?”衡月也是叹息般的问道。 楚今安是认认真真选出来的皇后。 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极其极其好的。 衡月都不好意思拿自己和对方比,甚至觉得同处一个后宫,都是自己高攀了。 文菁华又握紧了些她的手,轻声道:“若不高兴,也不必笑。” 衡月顿了一下,却又扯了扯嘴角。 为何不笑呢? 皇上要立后是大喜事,是大盛的、满皇宫的、大明宫的大喜事。 谁不喜气洋洋,脸上常常带着笑呢? 衡月又扯了扯嘴角,反握住文菁华的手:“你都还好?” “我一切都好。”文菁华看着衡月,忍不住叹了口气。 “那便好。”衡月又笑了笑。 文菁华望进她的眼睛,叹道:“卫蒙他……从未纳妾。”、 “那极好。”衡月有些机械的说道。 “他曾应允我,一生一世一双人,虽然我……不太相信,但他的所作所为,似乎是,真的。” 文菁华轻轻说道,“有些人值得你在意,有些人不值得你在意,做贵妃,也蛮好的。” 衡月忍了片刻,努力没让自己眼圈变红。 她听明白了文菁华的意思,对方是怕她因此伤心,变着法儿劝她,是为了楚今安不值得。 有些好笑。 几个月前,还在信誓旦旦说着皇上一定是喜欢她的人,如今却也在劝她不要在意。 衡月觉得自己,可以不在意。 她可以做一个本本分分的贵妃,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将曾经的情丝,放下便是了。 文菁华如今与卫蒙一起住在宫外,到时间便要离开。 她有些担心的看着衡月,想说什么,却到底还是没说出来。 第290章 送走文菁华,衡月有些无措地站了起来。 她首先想的是,这龙床,她是不应该再住了。 好在小梅和青寻一直都在,衡月叫了她二人,去将东侧殿的床收拾出来一个。 然后就是…… 她如今,有些不想见到楚今安。 听着皇上回来的通报声,衡月便躲进了侧殿。 等他看过孩子,衡月再去另一边,陪着两个孩子一起玩一会儿。 到用膳的时间,她便说自己不饿,和楚今安一起的用膳几乎都被她推掉了…… 是夜,到龙床旁却发现没有人在的楚今安,才终于后知后觉察觉出些不对来。 “怎么今日都未见到贵妃?” 他回头问廖忠。 廖忠也有些纳闷呢,不过就寝这事儿他却是知道的:“奴才听青寻说,贵妃将东侧殿的床收拾了出来,大约准备住在那里吧。” “好好的,这是为何?”楚今安眉头一皱,转身就要往外走去。 廖忠连忙拦他:“皇上,大约是贵妃如今身子重了,怕与皇上睡在一起不方便,才做了这般决定。” 楚今安脚步一顿。 却也是如此。 衡月如今侧躺着,肚子便微微凸出来一些,自己翻身都要小心会碰到。 而且几次半夜醒来时,他都瞧见衡月眼睛睁着,见他醒了才不好意思地说自己渴了,或者是想去出恭。 现在天气又热,楚今安跟着衡月,不敢用冰,她几次自责,也是觉得她拖累了自己。 种种情况加起来,或许她自己睡才更舒服吧。 “确实不方便……罢了,让青寻和小梅安排好值夜的人,贵妃如今身子重,夜半总要喝一回水,还有……” 楚今安吩咐了半晌,到底不放心,“罢了,朕去瞧瞧她吧。” 廖忠犹豫了一下,没拦楚今安,跟了上去:“皇上,时辰也不早了,贵妃娘娘怕是已经睡了。” 楚今安顿了一下,看看外面的天色,觉得应该也差不多了。 “那便罢了,朕不去扰她。” 话这般说,只是回到龙床上,楚今安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第一次发现这龙床这般的大,翻身几次都翻不到床边去。 而且,明明已经是最热的八月,他怎么却觉得身边冷飕飕的呢? “廖忠,将冰盆撤下去一些。”楚今安沉声道。 廖忠连忙走进来,只是四下看看之后,他有些为难:“皇上,这,殿中并未放置冰盆啊。” 没有冰盆? 楚今安愣了一下,又重新躺了回去。 没有冰盆,怎会这般冷? 他想不明白,便更睡不着,直到上朝的时辰都到了,楚今安觉得自己似乎一夜都未睡。 一时没想明白原因,楚今安起床后到侧殿看了一眼。 衡月还在睡着,又是一脸的汗,瞧着便让人揪心。 他叹了口气,唤了值夜的宫女吩咐要多照顾贵妃,出了汗便尽快轻轻蘸去云云。 怕她吹了风,门窗都没敢打开,楚今安走进去便觉得有些燥热。 怀孩子实在辛苦。 楚今安想着,这份儿辛苦若全让衡月来承受,也太累了。 衡月并不知晓楚今安的这份“心意”。她一夜也没睡好,醒来之后呆呆坐了片刻,忽然感觉腹中一动。 “啊!”她惊讶地叫了一声,掀开衣服时,却恰好看到一个小小的脚印迅速消失。 这孩子才五个月,便已经有了这般强烈的胎动? 衡月有些惊喜,摸着肚子,想起明镜说这是个皇子,才高兴了一瞬却又想起知柏。 身体孱弱的皇长子…… 强壮健康的弟弟…… 衡月心中又是一涩,起身连衣服都顾不得穿好便往外跑去。 知柏和康宁都在睡着。 八月了,康宁睡得小脸红扑扑的,瞧着便可爱非常。 但知柏却是一点儿汗都没有,甚至还盖着一个薄薄的小被子,脸色也是白得很。 她的知柏…… 衡月忽然跪坐在小床边,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 皇上马上就要大婚了,到时候皇后进门,生下嫡子,她的知柏又该如何是好呢? 第229章 “贵妃动了胎气?” 伺候知柏的宫人有些仓皇地想将衡月拉起来:“贵妃娘娘现在怀着身子,可不能这般……” “无事,我坐一会儿。”有旁人来了,衡月就尽量忍住眼泪。 她拉着知柏的小手,轻柔得不敢用一点儿力气。 小小的手指细细的,软得像是没有骨头,伴随着小孩子特有的清浅呼吸,让衡月连抽泣声都咽了回去。 她的孩子这么乖,她却是这般不中用,将他生成这副模样…… 肚子里的孩子似乎是在安慰她,轻轻动了一下。 衡月另一只手放在肚子上抚摸了片刻,又去拉住康宁的手。 都是她不好。 她若是出身再好一些,相貌再好一些,读过书懂学问,是不是也能为了孩子们搏一把? 皇后之位…… 她若是再优秀一点,是不是也有那么一点点,可能? 她也不是为了自己能与楚今安如何,更不是因为吃醋。 只是想到孩子们的以后,她实在不能放心…… 大约是跪坐的时间有些久,衡月忽然觉得肚子微微疼了一下。 第291章 她顿了片刻,拉着小床的床边想站起身来,这一动却更觉得不妥—— 腹中疼痛竟越发难忍了! 衡月忍不住呻吟出声,一旁刚察觉到不对劲的宫人大惊失色,几乎是扑过来扶她:“贵妃娘娘!” * “什么叫,贵妃动了胎气?” 楚今安惊的手中毛笔直接掉在了地上。 他悚然站起,身后椅子被推的“嘎吱”一声,又在他猛的动作之下被带翻,“咣当”一下倒在地上。 “皇上!”廖忠慌忙去扶龙椅,但才扶起椅子,另一边楚今安已经走得看不到人影了。 廖忠“哎呀”一声,拔腿追了上去。 他第一次知道,他家皇上可以走这么快! 大明宫不小,从勤政殿到紫宸殿路途却也不算远,可楚今安第一次走得这般心急。 来报信的小太监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他的脚步。 楚今安走了一半,想起来又回头问他:“贵妃如何?可去太医院叫人了?” “奴、奴才急着来寻皇上……” 那小太监缩了缩脖子,竟是一个问题也答不上来。 楚今安气得想踹他一脚,又觉得腾不出时间,只狠狠剐了他一眼便继续快步走去。 临近紫宸殿时,楚今安却觉得自己像是听到了痛呼声。 他竟身子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几步走过去,站在殿门口竟又犹豫着不敢进。 正巧刘院判和明镜也被宫人催着赶到了。 两人见到楚今安就要拜,被他叫住:“快去瞧瞧贵妃!” 三人才踏进殿门,楚今安就闻到一股血腥味。 他顿时面色大变,脚下都踉跄了一步,竟险些摔倒。 刘院判扶了他一把,明镜已经快步走去床边,蹙眉看着衡月。 衡月几乎失去了意识,只口中轻轻呻吟着,显见是疼得厉害了。 楚今安被刘院正扶到床边后便跌坐了下去。 他甚至伸出手,都不敢去碰衡月。 刘院正也顾不得安慰楚今安了,上前与明镜一起给衡月诊起脉来。 “怎会这般……”刘院正惊讶失言,却吓得楚今安险些坐不住。 他伸手拉住床帐,手指关节都在发白:“什么样?” 无人回答他,楚今安不由有些恼怒起来:“到底如何,说啊!” “皇上,这……”刘院正不知道该怎么说,看一眼明镜。 明镜从来不管这些,自顾自的掏出银针就准备给衡月施针了。 他们二人切磋过,刘院正对明镜的银针之术也很是认可。 他救人,刘院正便只能与楚今安解释:“从脉象上看,衡月姑娘似乎情绪很是压抑,又起伏过大,原本就影响到了腹中的胎儿。” “今日似乎又有些身体不适,以至于胎儿不稳,也影响到了母体。” “身体不适?如何不适了?怎无人来回禀朕?”楚今安说着,眼睛已经带着怒气扫过跪在地上的宫人。 还是伺候知柏的芝祥膝行上前回禀:“回皇上,贵妃娘娘一早来看大皇子和大公主,似乎有什么伤心事,哭了半晌,又是跪坐在那里……” “跪坐?”楚今安敏锐地抓住重点。 芝祥讷讷点头,刘院判却是一拍大腿:“哎呀,这般姿势可不行!窝着肚子了!” “一个个都怎么服侍的!贵妃又为何流泪?”楚今安怒道。 这……谁知道? 便是与衡月最亲近的小梅和青寻也并不知晓是怎么回事。 楚今安气是要命,但也无可奈何。 便是此时将这些人全都打死,衡月也不会恢复健康! “若贵妃或者皇嗣出了任何差池,你们便全给朕去赔命!” 楚今安到底气不过,怒斥了这么一句。 恰在此时,衡月咳了一声。 楚今安马上扭头去看她,正好看到衡月咳出一口血来。 他惊的一下子站起身来:“刘院判!” “皇上莫要担忧,这是好事,好事,贵妃心绪压抑,这般吐出一口淤血,倒是正好。”刘院正连忙安抚道。 “心绪压抑?她为何压抑?她在压抑什么?” 楚今安不解,“朕与她日日在一起,她竟还情绪压抑?” 这话无人能回答。 除了还未醒过来的衡月。 楚今安实在是想不明白,之前好不容易他将衡月教得有什么话也能大胆说出来一些了,如今这又是怎么了?这又是在闹什么! “是怀孕心情不好?”楚今安只能这般猜测。 刘院正小心觑着他的神色:“是,也……也有可能。” “将她弄醒。”楚今安等不及了。 他倒是要问问衡月,如今是要怎样? “皇上,云采女求见。”廖忠出去一趟,回来后小声回禀。 什么云采女? 楚今安一时都没想起这是谁,蹙眉直接道:“让她滚!” “嗯……皇上,太后娘娘听说贵妃生病,让、让人来瞧瞧了……” 廖忠声音更小的说道。 楚今安忍不住冷笑出声。 怎么,这会儿竟是谁都要来添乱了? 他刚也想说让她滚,忽然意识到什么——廖忠这个语气,不太对劲? “来的是谁?”楚今安带着嘲讽开口。 第292章 果不其然,廖忠小声答道:“是……颜静月颜姑娘。” 他这话才说完,那边衡月正好睁开眼睛。 长睫微微颤抖片刻,衡月重新闭上眼,只觉得自己醒来得实在不是时候。 第350章 “到底什么事情不能与朕说?” 但一直注意着衡月的楚今安哪里会错过这一刹? 他马上凑近衡月,低声唤她的名字。 衡月就算想装睡,也不敢真的欺君,只能睁开眼睛低低“嗯”了一声。 “你……” 楚今安原是斥责她的。 他就想问问她,到底是有什么事情非得憋在心里不肯说出来? 甚至连他都不能告知吗?他是他们孩子的父亲,是她的枕边人,她…… 竟宁愿把自己憋到生病,也不与他说? 但看着衡月苍白的脸,还有眼下略明显的青黑,还有唇边的血迹,楚今安实在又问不出口。 他握住她的手,叹气问道:“到底是怎么了?” “奴婢无事。”衡月只这般说道。 楚今安压抑住怒气:“无事?无事将自己气得胎象不稳,还一早去知柏床前哭?” 衡月手指轻轻一颤,垂下眼睛,不肯去看楚今安。 “有什么事情,不能告诉朕的?”楚今安实在想不通。 他自认为了衡月已经做出许多改变,自也希望衡月也能改一些。 “不能与朕说?”他又追问一次。 衡月沉默半晌,到底还是说道:“奴婢无事……” 话没说完,她便感觉手上一疼,是被楚今安重重捏了一下。 楚今安神色不虞,另一只手一挥:“都出去!” “皇上……”明镜还等着拔掉银针呢。 “滚!”楚今安怒道。 门外刚跨进来一只脚的颜静月顿了一下,但看着楚今安的怒容和衡月苍白的模样,她咬了下唇,扬声道:“皇上,奴婢遵太后娘娘之命——” “滚出去!谁允许你进来的?滚!” 楚今安吼道。 廖忠带着众宫人正在往外退,听到皇上这话,连忙也拉着颜静月要离开。 “你莫碰我!”颜静月还蹙眉要打掉廖忠的手。 廖忠无奈,便不再管她,继续往外去。 连明镜都被迫提前拔了银针,跟着众人往外走,偏颜静月要逆行而来,非得要到楚今安身边说话。 她被送到慈宁宫,日日面对苏太后那张老脸,甚至都寻不到机会往大明宫来,自然急得很。 今日终于有机会,还是挤开云萍才能进来的,颜静月自然不肯放弃。 但她还未走到床边,便被楚今安一个茶盏砸在脚边:“滚!朕叫你滚你听不懂吗!” “啊!” 飞溅的茶水吓的颜静月跳了起来,她再不敢上前,连忙弯着腰退了出去。 殿门“咣”的一声关上,楚今安猛然扭头看向衡月。 衡月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楚今安连颜静月都这般,对她岂不是会更凶? 她此时心力交瘁,腹中还有不舒服,又担心孩子,更没精神去应付楚今安。 她还……有点怕。 但出乎意料的,楚今安虽然瞧着咬牙切齿的模样,握着她手的力道却一直控制得很是轻:“说。” “奴婢……说什么?”衡月抿了下唇,实在无法将自己的心思坦然告知。 “你为何情绪压抑,又为何一早起来就哭?”楚今安见衡月眼神游弋,抬手捏住她的下颌,强迫她看向自己。 相同的,力道也并不让衡月觉得难受。 衡月顿了一下,缓缓看向楚今安。 她大约猜到了楚今安的心思,明白今日无论如何都要给出一个理由了。 犹豫之后,衡月轻声道:“奴婢就是做了个不好的梦,有些、有些被吓到了。” “什么梦?”楚今安继续追问,“还有,刘院正说你心绪压抑已久,又是为何?” “难道还能日日噩梦?”楚今安勾唇笑了一声,“朕就睡在你身边,可没听到你每天晚上都做噩梦!” 衡月张了张嘴,却无话可说。 一时之间,她竟然连昨晚做了什么噩梦都编不出来。 “朕要听实话。”楚今安沉声道。 实话,又怎么能说得出口? 衡月眼睛一动,抬手捂住肚子:“皇上,奴婢……奴婢不舒服……” “刘院正!”楚今安吼道。 刘院正连忙进来,身后还跟着明镜。 要再给衡月把脉,衡月却有些不肯。 她其实感觉已经好了许多,只是怕楚今安继续问,便胡乱说了那么一句。 “你们先出去。”楚今安看出衡月的意思,沉声说道。 刘院正毫无怨言,和明镜一起又离开了。 见衡月长睫抖的厉害,楚今安沉声开口:“你若还是不舒服,便让太医在旁守着,朕不怕被人听到。” “若不安心,便让人将知柏和康宁叫过来,看在他俩的面子上,你说什么做什么,朕也不会罚你。” “你若不愿意告诉朕,便让卫夫人进宫,就坐在这里,让她听你说。” “如何,衡月,你到底准备要如何说?” 衡月闭了闭眼睛。 楚今安这是真生气了,铁了心要撬开她的嘴。 第293章 为什么…… 为什么非要逼她呢? 她那些见不得人的、带着几分自大的小心思,又如何能说给楚今安听呢? 而且,就算说给他听了,又能改变什么呢? 他能不立后?还是不与皇后生嫡子? 不可能,都不可能! 那为什么还非要逼她说出口呢! “奴婢说不出口。”衡月硬邦邦给出这么一句。 却让楚今安更急:“你说不出口?却将自己憋得胎气都不稳了?” “朕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事情你说不出口?” “你与朕,朕待你,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你说!” 楚今安是真的担心了。 他实在不明白,衡月到底是什么心事,要这般隐藏! 有什么事情不能说出来一起商量的! 他忍不住猜测道:“你担心知柏的身体?” 衡月抬眸看他,轻轻点头。 “不必担心,刘院正与朕说过,这种胎里弱,六七岁便能完全好了,不会影响以后!”楚今安斩钉截铁说道。 衡月长睫一抖,下意识又抚上肚子。 “你担心胎儿?”楚今安又猜测道,见衡月又看自己,他道,“那你便更要保重自己,莫要让他出事。” 衡月一怔,却是眼圈忽然一红,眼泪就落了下来。 这般让楚今安越发烦心。 他抬手,拇指不轻不重地擦过她的脸颊,语气冰冷,但手上动作却越来越温柔:“衡月,朕视你为可交心之人,朕实在不明白,你到底有什么事情,不能与朕直说。” 他竟这般说。 交心之人…… 衡月只觉得好笑,抬起朦胧泪眼看他。 见楚今安神色郑重,衡月缓缓启唇:“皇上当真想听吗?” 第351章 他只想要这么一个女人 “朕自然想听。”楚今安斩钉截铁道。 他想听,那便让他听一听。 衡月狠狠咬了下唇,带出一点血丝,也使疼痛让自己更清醒。 她抬眸看着楚今安,明明是努力笑着说道,但一字未发,却先落下泪来:“皇上要娶妻了。” “……对。”楚今安莫名觉得有些不敢看衡月。 可这有什么心虚的?他确实是要娶妻了。 而且,立后,总归是躲不开的事情。 他不可能一辈子都不立后。 ……也不是不可能…… 楚今安把自己绕进去了。 他正思索着,就听衡月小小声问道:“做皇后,必须要家世好吗?” 楚今安一愣。 衡月自己却不好意思了。 她将脸藏进锦被里,一句话说的磕磕绊绊,“奴婢……奴婢就是、就是想问问……皇上……皇上真的喜欢她吗……” “皇后必须家世好吗?” 楚今安却陷入沉思。 他从未思索过这般的问题,只一直觉得,皇后为国母,自然是要天下最好的女子。 他选了家世,选了才情,选了相貌。 却险些要忘记,这除了是国母,也是他的妻子。 至于喜欢,更是可笑,要君王论感情,实在是愚蠢极了。 可楚今安却在此时,忍不住看了衡月一眼。 衡月这会儿大约觉得憋得慌,悄悄露出一点儿脸来。 靠近耳朵的地方粉里透着红,显见是害羞极了。 这让楚今安不由想到,她每每情动之时,也是这般光景。 活了二十五年,楚今安只有这么一个女人,但这个女人却让他感觉处处妥帖哪里都合适。 ——如果她不是将所有心事都憋起来的话就更好了。 他没想过别的女人在床上会是什么样子,也没有丝毫兴趣去考虑这些。 衡月已经满足了他对女人的所有要求,所以别的都是可有可无—— 嗯? 可有可以? 楚今安眯了眯眼睛。 那彭家姑娘,他如今是连相貌都没看清,只瞧着她一堆条件极好。 这样的人,他觉得堪为国母。 可也并不是只有这样的人才可以做国母的。 尤其这国母,不仅是国母,也是他的正妻。 如今大盛风调雨顺,朝堂上下一心,他也并不需要江南的世家支持,为何还要娶个世家女? 楚今安陷入沉思。 衡月羞涩半晌,也没等来楚今安的回应。 她缓缓抬起头来,悄悄看了眼楚今安,却正巧看到他皱了下眉头,又仓惶将视线移开。 果然……还是自己痴心妄想了么? 衡月很想问楚今安,难道不是他让自己说出来的?难道不是他非要听的? 为何听了之后,却什么都不说? 但她不敢再问,甚至已经憋不住眼泪,沉默地抽泣起来。 楚今安皱眉,却是因为想到了刚刚。 刚刚听闻衡月出事,他这一路过来的心情…… 与此同时,才被忘却和压抑下去的怒气却又翻涌上来。 楚今安开口便是质问:“只因朕立后之事,你便心绪不宁,还憋闷着不肯说,硬生生将自己憋得胎气不稳了?” 衡月低着头,肩膀轻轻颤抖一下,却没说话,更没答他。 “你……这些事情,你若想不明白便与朕说就是了,何必自苦?朕还能不管你和你腹中的孩子么?” 第294章 “憋着不与朕说,还落个胎气不稳的——” 话没说完,被他强硬拉起来的衡月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来。 她哭得实在可怜,眼皮已经微微泛起粉色,脸上全是泪水。 刚刚唇边的血迹才干涸了一点,这会儿又被眼泪打湿,越发鲜红。 而她的唇瓣也被她死死咬着,红得艳丽。 楚今安一下子就没了脾气。 再开口时,他声音软了许多:“你,哎,你莫要胡思乱想,不管怎么样,朕都会护好你的。” “皇上……”衡月声音颤抖。 她怕的又岂是自己? 她担心的是知柏啊! 话没说完,楚今安又道:“朕也会护着孩子们的。” 衡月带了些绝望地看着他。 他说的孩子,并不只是与她的孩子啊。 他以后会有更多的孩子,与其他女人一起生育的孩子,甚至嫡子,太子…… 那些,才是他最看重的孩子啊。 到时候知柏怎么办?最好,大约也就是安王的下场了…… 而她腹中这个活泼健壮的,想来想去,未来竟然也就是明亲王那般…… 哦,明亲王的母亲还是太后呢…… 衡月眼泪实在止不住,干脆挣脱了楚今安,双手捂住脸想哭个痛快。 楚今安却更不明白了:“怎么了?朕说的不对吗?” 他不解,强硬地要将她的手掰开:“你怎么哭?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怀着孩子呢,还这般,你……” 楚今安看着衡月委屈的眸子,想训斥的话又说不出口,片刻后叹气一声,“你有什么说什么好不好?莫要再气朕了。” “皇上,奴婢……”衡月哽咽一声,“奴婢不敢说。” “朕是你的枕边人,是你孩子的父亲,是你……是你的夫君,有何不敢说?”楚今安循循善诱。 衡月顿了一下,又悄悄抬眸看他。 前面的也就算了,她的夫君? 一个妾室,也配提夫君吗? 只看衡月睫毛眨动的时间,楚今安便猜到了她在想什么。 他简直要被她气笑,忍不住捏住她下巴,抬起她的脸,强迫她看向自己:“朕不是你的夫君?” “是……君主。”衡月唇瓣翕动,小声说道。 楚今安简直要被她气笑了:“哦?君主?朕是主子?” 见衡月竟然还敢点头,楚今安深吸一口气:“那朕的话你还不听?说,到底在郁结什么?” “因为朕要娶妻而吃醋?”楚今安又追问道。 衡月惨白的脸色顿时泛起红晕,她想躲开视线,却因为楚今安的钳制无法挪动。 她很是尴尬的应道:“奴婢不是吃醋……” “那是什么?”楚今安强硬极了,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衡月唇瓣翕动,实在说不出口。 楚今安已经猜了起来:“你担心失宠?担心新后会忌惮你这个有子的贵妃?担心自己以后——” “奴婢哪里是只担心自己了!”衡月实在忍不住,胆大包天地打断楚今安的猜测。 她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声音微哑又带着颤,“知柏……知柏的以后,该怎么办?” 楚今安一愣。 “他一个皇长子,身子骨又不好,奴婢将他生得那般弱!” 衡月狠狠咬了下唇,“待以后有了嫡子,他这个皇长子,又该如何自处?” 楚今安沉默片刻,略有些不可思议的开口:“你担心知柏的以后?你觉得,朕护不住他?” “你竟这般怀疑朕?他是朕的儿子!是朕的长子!” 楚今安气地站起身,在床边转了几圈,回头还想说什么,却见衡月委屈巴巴的模样。 他隔空点了点她,没再说话,快步走到外殿龙椅下,将那金黄色的盒子掏了出来,又疾步走回丢在衡月怀里。 “自己看。”他言简意赅说完便抱臂站在一旁,等着看衡月的反应。 第352章 立她为后(大结局) 衡月起初没意识到那是什么。 但等她打开盒子,见是一张明黄色的圣旨时还愣了一下。 这会儿,衡月也只以为是自己封贵妃的圣旨,却没想到,打开之后,映入眼帘的却是知柏的大名。 “楚云祈……太子……” 衡月看了一遍,不敢置信,又从头看了一遍。 这,这真是将知柏立为太子的圣旨? 大盛的规矩,衡月多少也听说过一些。 当然也不是每个皇帝都会留下这么一份诏书,先帝那会儿就没有,才导致楚今安兄弟几个争权的厉害。 可是楚今安…… 他还这么年轻,现在也只有知柏一个皇子,便、便已经写好诏书了? 衡月手指不由绷紧,下意识问道:“那、那等有了嫡子……” “不会有的。”楚今安也下意识答道。 说完,他自己又愣了一下。 嫡子,他似乎,真的从未想过。 似乎楚今安一直都觉得,皇子有衡月生的这些,便够了。 ……但他下决心立后,却是想着让衡月少生几个地。 自我矛盾了,楚今安抿了下唇,去看衡月,见她眼睛瞪的大大的瞧着自己,到底还要撑住面子,假装自己早就想清楚了:“朕觉得,不需要嫡子。” 第295章 衡月更迷茫了。 楚今安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 “怎么了?朕就非要与皇后生孩子吗?”楚今安又道。 衡月:…… 更沉默了。 实在是没忍住,她小声提醒楚今安:“先帝便是,没有嫡子……” 没有嫡子,长子又不得先帝喜欢,才导致先帝一直决定不了选谁做太子,也导致楚今安几个兄弟争储时那么激烈。 而说起这个,楚今安更是烦躁。 同父异母的兄弟那简直不是兄弟,与仇人又有何异? 兄弟阋墙这种事情,楚今安自己经历过,便更无法想象发生在自己孩子身上的多难受。 他斩钉截铁道:“朕只和你生孩子!” 衡月:…… 越说越离谱了。 她不想也不知道该怎么答楚今安的话,只低着头,将那圣旨重新卷好,仔细地放在盒子里摆整齐。 若这份诏书是真的,楚今安真是这般想的,那衡月倒是放心许多。 或许……或许会对不起另外一个孩子,但原谅她作为一个母亲的私心吧。 只是楚今安自己说完那句话后,仿佛斟酌,又茅塞顿开! 对啊,如果他所有的孩子都是同一个生母,那岂不是和和睦睦,相亲相爱! 而他是愿意和衡月生孩子的。 只是这般,却是要辛苦衡月了。 不过,皇子也无需很多,有两三个便也足够了…… 楚今安盯着衡月暗自思量着,衡月却是终于被他看得不自在起来。 这会儿衡月也觉得自己好笑,担心知柏的前程,或许就该和楚今安商量一下。 如他所说,他到底是知柏的父亲。 哪怕以后会有什么变故,至少此时他待知柏的心是真的。 衡月轻轻吸了吸鼻子,又抚了下那盒子,再看楚今安的时候,见他还在瞧着自己,不由有些赧然:“皇上……” 正巧外面传来廖忠的声音:“皇上,谢大人求见。” 谢大人?谢琅? 衡月好奇,目光刚移到门口,就被一道人影挡住了视线。 楚今安不耐道:“不见!” 说完他又瞪着衡月:“你看什么?” 衡月有些无奈,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干脆又不理他。 楚今安却更生气了。 他逼近衡月,怒而开口:“你想见他?” 看了那道圣旨,今日又哭又笑的被楚今安逼迫到极限,衡月嘴快了许多,开口便道:“奴婢不想见他,倒是皇上,这是在做什么?” 楚今安一愣,衡月别过脸去,“像是醋了似的,实在好笑。” “朕好笑?”楚今安重复道,语气却少了刚刚的怒意。 但他还是很快强调,“朕不好笑。” 说完,他却又顿住。 他不好笑。 但他,似乎真的是吃醋了。 只要衡月的目光有一点点没有落在自己身上,楚今安就会不高兴。 若是平常其他人还好,但谢琅……是与衡月曾有过婚约的人,他不能接受。 最好这两人再也不见面,老死也不相见的好。 衡月将那金色的盒子又往前推了推,犹豫之后,又自己站了起来。 她刚刚忽然昏厥,被宫人直接送到了龙床上,如今好了许多,自然是该离开了—— “衡月。” 楚今安忽然沉声叫她的名字,非常郑重其事。 衡月应了一声,拿起那盒子,又看了看龙床,见上面一点点血迹,还有些不好意思。 正要回头与楚今安说一声,却听对方又用那种很认真的语气问她:“朕想立你为后,如何?” 衡月“啊?”的疑问了一声,却僵立在原地,一时简直觉得是自己听错了。 不,一定是她听错了。 楚今安刚刚说的什么? 立谁为后? 立她做什么? 要她如何? 衡月眨巴了一下眼睛,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她只觉得手心发麻,之后便是好笑。 真是白日做梦了,竟会这般的妄想。 但楚今安在冲动说出那句话之后,越回想,越觉得,这事儿,可行。 他并不需要世家的联姻和支持,如今整个大盛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几乎是他想要如何便如何。 所谓国库空虚,也不过是对外的说辞,其实去岁大盛风调雨顺,税收很是丰厚。 他如今是有实权的皇帝,想娶个皇后,还需要看谁的眼色? 便是他强硬住了,就是不要立后,也没人敢有质疑。 既然如此,他为何不能娶一个,自己喜欢的? 衡月如今担心知柏的未来,担心她生的孩子的以后,那便让她生的孩子做嫡子好了。 这般一来,知柏既嫡又长,继承大位再无异议。 那孩子瞧着也是个聪慧的,以后把身子养回来,自是个合格的继承人选。 楚今安心中百转千回,再开口便是问衡月:“下个月大婚如何?” 衡月:“啊??” 等一下,大婚?谁与谁大婚? “吉服一直备着,改一改也赶得及。”楚今安看看衡月的肚子。 虽然已经显怀,但她身量纤纤,尺寸稍微放一些就好。 衡月却还在懵然中:“吉服……?” 第296章 “对,皇后的凤袍,向来都是先备好再改的。”楚今安再看看她的头,又看她的肚子,“大婚进程繁琐,你怀着身孕不易,先立后,待明年生产后再行大婚之礼也好。” 衡月:“啊??” “那就这般定下了。”楚今安以拳击掌,话说完,心中却只觉得一切都踏实了下来。 与之前定下彭家女的无感不同,确定了自己的心意的感觉,却让他觉得……有了一些期待。 他也不需要旁的妃嫔,于床笫之事上,他并不如何热衷,也只会面对衡月时才情动不已。 或许,他爱这个女人,自始至终都爱,只是自己从前并不知晓罢了。 后记: 大盛元茂三年腊月,后产下二皇子楚云珏。 大盛元茂四年三月,帝后大婚,国之盛典,极尽繁华。 元茂帝一生只一后,无妃,三子两女,均为嫡出。 长子楚云祈继承皇位,称圣林帝。 从元茂帝在位第三年,大盛便永不加赋、蠲免钱粮、人口增加、国库充盈,直到圣林帝时整个大盛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史称“元圣盛世”。 而衡月作为一代传奇皇后,也被史书后人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