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戮拼图》 第1章 《杀戮拼图》作者:以墨煮茶【cp完结+番外】 文案: 苏延枝以为18岁撞鬼是他人生最倒霉的事,没想到22岁撞车才是。 死后的他进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里面是建不起的伦敦桥、不说话的玛丽肖、消失了的知更鸟…… 苏延枝在一次次绝境求生中悲催地发现,比色鬼更可怕的,是恶鬼。 这个童话世界,没有童话。 他撞的也不是鬼,是债。 ———————— 偏执洁癖浑身是戏深情攻x风流不羁随遇而安失忆受。 强强对抗,逼一为零,金发绿眼美人攻(我爱美人攻)。 假无限流,伪科幻风。」 旧文,搬运。无逻辑无文笔,流水账叙事,不建议各位观看,因为看过的基本都说不好。 一句话简介:二次生命。 标签:幻想,科幻,脑洞 第1章 “都散了都散了!全退到警戒线以外!诶那个小姑娘,手机收起来!”街心十字的小交警刚从早班高峰执勤结束,还没骑上小电马,面前就发生了一起车祸。 斑马线上躺着个年轻人,一身潮服已被血染红,闯红灯的大皮卡当胸轧过,死状惨不忍睹。 小交警还在打电话通知队里来人处理,旁边围观的人是一层又一层,路过的妹子偷偷拍照。 【天哪!林荫大道出了车祸,场面好血腥!吓死我啦!!】 【图片】 她发完朋友圈,又低头打量了一下倒在血泊中的脑袋,自己给自己回复【可惜了,他好帅啊】 jk妹子想给那张脸来个特写,被小交警呵斥:“你这个小姑娘怎么说不听呢?死人有什么好拍的,你就不怕他晚上来找你?” 妹子让他说得吓了一跳,讪讪地收了手机:“吓唬谁呢,死都死了,还能有鬼不成。” 苏延枝站……应该说是飘在她身后,幽幽地说真的有啊。 他把视线转回自己的尸体,看了一眼就别开。 我这辈子也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英年早逝都算了,居然连个全尸都没落下。 苏延枝抬头望天,幽幽叹气。 他过去二十二年的人生,都没有这一天来的精彩。 和调情大半年的系花约会失败,那神出鬼没的男玫瑰花精再度缠上他。苏延枝给按在门上好一顿日,出宾馆的时候头昏脑涨,走路都是瘸的,自然也没能注意到那辆闯红灯的大皮卡。 回忆前尘往事,苏延枝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鬼缠身就鬼缠身,被日就被日,大老爷们有什么过不去的?非得挑衅那占有欲爆棚的老色鬼做什么?这下好了,命给作没了。 苏延枝又看了自己的尸体一眼,心想黑白无常快来吧,不然一会儿你们的业绩可能要被男妖精抢走了。 地上的机关比地下的有效率,交警大队的人很快到来,一通拍照取证后就准备把人拉走。苏延枝看到自己身体被铲起来,忍不住想去跟道个别,结果手刚摸上尸体,面前蓦地一黑,周边的一切都消失了,他孤零零地站在不见边际的黑暗里,四周静得可怕。 在这一片漆黑中,他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悬浮框,冰凉机械的电子音随即响起。 “恭喜【苏延枝】获得进入【杀戮拼图】资格,是否成为玩家?请选择: 【接受】or【死亡】” 苏延枝:“…………” 你这选择题可真有意思。 他警惕地四处张望,试探道:“玫瑰精?是不是你在搞鬼?老子都死了你还整这些?是不是有病?!” 四周还是浓郁的黑,一片寂静,连回声都没有。 苏延枝抿抿嘴,伸手捞了捞,手指径自穿过悬浮框。 机械音再度响起:“请进行语音指令。” 苏延枝:“你是什么东西?这是哪儿?现在是在干什么?” 机械音:“成为玩家后激活应答功能。” 苏延枝觉得这场景很像他在某点看的无限小说,赖皮道:“你不回答我就不选。” 机械音像是顿了顿,又毫无感情道:“10秒内不进行选择,默认进入死亡状态。” 苏延枝心说你还有防备,赶紧道:“就不能弃权?” 机械音:“弃权,默认进入死亡状态。” 苏延枝:“…………”这就是没得商量咯? 算了,死都死了,再糟还能糟到哪儿去? 苏延枝深吸了气,道:“我接受。” 滴一声,机械音夹杂的电流声越发明显:“确认接受。数据接收中——接收成功。数据匹配中——匹配完成。苏延枝,代号【1288】,分配【童话世界】——代码9635线,五秒后启动。” 苏延枝:“……等等!” 我靠!说好的应答呢?!先回答老子的问题! 耳边响起倒计时的电子音,苏延枝眼前的悬浮框散成无数数据条,密密麻麻地铺满整个空间,他的大脑一阵眩晕,恍惚间听到一个冰冷的电子音。 “玩家【苏延枝】,欢迎来到【杀戮拼图】。” ……………… 等那阵眩晕劲儿过去,苏延枝慢慢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草地里,面前是一座宏伟的城堡,哥特风,看上去非常新,建成没多久的模样。 脚踩实地的感觉让苏延枝有点恍惚,他看着地上,狠狠跺了两下脚,小腿一阵发麻。 第2章 苏延枝又看看自己,身体已经恢复了正常。 ……这是,什么意思? “先生,您终于来了,其他客人已经到齐,就等您了。”一个燕尾服男人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西欧长相,带着得体的笑,“请先进去吧。” 苏延枝警惕地打量他:“这是什么地方?你是谁?” 男人微笑道:“这里是温森庄园,我是lady fire 的管家。” 火夫人?什么玩意儿? 男人回答完问题就转身引路:“请随我来。” 苏延枝一头雾水,但还是跟着往前走,管家轻轻一推,那高大厚重的大门咔咔展开。里面是一个华美却空旷的大厅,中间只有一张长桌,主位空着,两边分坐着八个人,年纪都不大,五男三女,其中两个小女孩哭哭啼啼地:“我们怎么就死了呜呜呜……” 有两个男的也是焦躁无比:“妈的这到底是哪儿!天堂地狱,老子死也该有个明白吧!” 哭的哭,吵的吵,其余人脸色冷淡,听到苏延枝的动静也只是扭头看了眼,微皱了下眉,又把视线转回去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苏延枝在他们的眼神里看到一种微妙的厌恶情绪。 ……不太友好啊。 管家站在门口,脸上的笑像是画上去的:“请大家稍等片刻,夫人还在视察工程,随后就到。”说罢体贴地关上了门。 坐在右边末尾的一个男人突然向苏延枝抛出了橄榄枝:“新来的?这边坐吧。” 他乖乖过去,发现竟然没有椅子了,于是自己哼哧哼哧搬了一张坐下,自来熟地拍了拍男人的肩膀:“谢了哥们儿,我叫苏延枝,怎么称呼?” 男人静静地看着他:“容卡。” 他长相普通,看着三十上下,苏延枝自发叫起了哥:“容哥,这什么情况啊?” 容卡轻声问:“你刚刚,是不是出了意外?” 苏延枝一拍大腿:“对啊!我刚刚被车撞死了!” 此情此景,他几乎已经能确认自己被拉进了无限流世界,周边这些应该都是同类玩家,得从他们嘴里知道游戏规则。 毕竟,来都来了。 他简短地讲述了一下自己的遭遇,末了愤恨道:“那个东西太狡猾了,说好的规则也不告诉我,现在都一头雾水!” 他对面的男人闻言突然嗤笑:“告诉你?主神巴不得你死快点,还告诉你。” 这明显也是个老玩家,苏延枝本想跟他也套套近乎,容卡却先开口了:“我知道一些,我告诉你吧。” 他声音不大,但一出口,周边的人就都看过来了。 “这里是【杀戮拼图】,只有死人有一定几率被选入进来,相信在场的各位都有这样的经历。”他环视一眼,那两个闹腾的男人和哭唧唧的小女孩都不由自主点头。 一二三四,加上我,五个新人。 苏延枝瞬间判断清局势。 容卡继续道:“这是一个完全不同于现实的地方,我们所在的,叫【童话世界】,不过这个【童话世界】没有童话,它由很多个不同类型的童话或者童谣组成,就像无数个平行时空,任何一个,都是恐怖片。 “里面所展现的,都是童话最真实可怕的一面,所以遇到鬼怪很正常。唯物主义,在这里不可取。” “而每进入一个世界,主神——也就是创造【杀戮拼图】的人、或者别的什么东西,都会给我们发布任务要求,”他抬起手臂,指指上头的表。 苏延枝这才发现自己手上也带了个一模一样的表,没有任何造型和美感可言,漆黑的表盘表带,上面什么都没有。 “我的没东西诶,是不是坏了?”苏延枝不耻下问。 其余几个新人也是一样的反应。 “等世界线正式开启,任务才会发布。”容卡好脾气地解释,又继续道,“完成任务,可以获得一定积分,回到主神空间,积分可以兑换奖励。” 苏延枝想起了自己看过的无x恐怖,激动道:“是不是攒够一定积分,就可以回去?” “你想回哪儿去?”刚刚怼了他的男人又冷笑,“你是没看见自己尸体长什么样吗?” 苏延枝:“…………”我竟无法反驳。 男人又不善地看着容卡:“差不多得了,不然明早一醒全他妈死了,多浪费口水。” 他对容卡这种慷慨解惑的行为,似乎相当厌恶。 苏延枝也不是好相与的,心说你他妈是盼着我啥都不明白好早点死呢,也道:“叔叔,你这就说得不合适了。” 男人勃然大怒:“他妈的叫谁叔叔呢?!老子今年29!” 苏延枝一脸吃惊:“是吗?不好意思真没看出来,大哥是程序员?得注意保养了,不然怎么凉的都不知道——哦不对,你已经死了。冒昧问一下,是猝死的吗?” 男人怒视他:“你——” 苏延枝瞬间挽起袖子站了起来:“怎么,想打架?” 他虽然瘦,但身高183,常年篮球跆拳道,体型修长,手臂有着华而不实的肌肉线条,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还真有点唬人。 男人顿了顿,冷哼一声,不说话了。 容卡拉了拉苏延枝下摆,他立马乖顺地坐了下去:“容哥,你继续。” 妈的,真当他x点爽文白看了吗?哪个任人宰割的软脚虾主角活过三章? 容卡拍拍他的肩,继续道:“积分只能兑换奖励,等你到了主神空间你就会看到,它的外围是一座迷宫,那是离开的唯一途径,想出去得有地图。 第3章 “一份完整的地图由20块小图构成,每一个童话故事对应一张拼图。拼图的一面是童话故事,另一面是地图,可能会出现几个不同童话对应同一张地图的情况。” “一个世界只有一张?”那个同样是新手的男人发问。 “一个故事对应一张。但一般来讲,很少有独立存在的童话世界,一般是两到三个。这个世界有几条故事线,就对应几张拼图。运气不好的时候,可能拿到的两张拼图,背面的线路图都是一样的。” 话虽然这么说,但真的有人能拿到两张吗? 老人自不必说,所有新人也都陷入了沉默。 顷刻之间,苏延枝就明白了,身边的游戏玩家并非同伴,而是对手。 一个小姑娘也反应过来,害怕地发问:“那、玩家之间,不可以互相残杀吧?” 容卡顿了顿:“可以是可以,但代价很大。如果你杀了同伴,自身的积分和拼图都会清零,不会有人这么干。” 苏延枝突然问:“那我什么都没有,杀人的话,主神没办法惩罚我吧。” 说着,他直直望向对面的男人。 男人瞬间不淡定了,色厉内荏道:“你、你想干什么?!” “如果你一无所有,那么杀一个人,负一百积分,负数达到两百,也会被系统抹杀。”容卡淡淡道。 苏延枝拉长了声调,摸着下巴笑笑,意味深长地看了男人一眼,没说话了。 相较于外界的威胁,自己的脑补有时更恐怖,男人被他弄得心头发毛,正准备放两句狠话,大门突然开了。 管家安静地垂手立在一旁,一个衣着华贵的女人款款走了进来。她和管家同为西方长相,美艳的脸上仿佛罩着一层淡淡的哀愁,如火的红裙似乎也暗淡不少。 “欢迎你们,我远道而来的客人。”夫人轻轻颔首,举手投足满是贵族的优雅,“伦敦桥屡建屡塌,国王已经下令,要在十天内建好,我实在束手无策,只能拜托各位了。” 她话音刚落,苏延枝便听到了一道轻微的电流声,他看向手表,上面突然多了个悬浮框。 【任务要求:建造伦敦桥 任务时间:10天 达成奖励:300积分 拼图数量:2张 游戏开始,预祝存活。】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接收任务的表,有参考z大《无限恐怖》设定。 第2章 建造伦敦桥1 苏延枝看看自己,又看看容卡,后者的表盘上空空如也。 也许是猜出了苏延枝的疑惑,容卡直接朝他扬扬手:“只能看见自己的,放心,大家任务都一样。” 苏延枝笑笑,说那好吧。 “建桥?”一个男性新人皱着眉,“这他妈怎么搞?九个人,谁搞过工程?” 在座的各位年纪都不大,看样子都没有从事劳力工作的。 众人陷入沉默,还是女主人先说话了:“让史密斯先生带各位去工地看一看吧。” 她转身,冲管家颔首:“请照顾好客人们。” 管家谦卑道是。 对于他们刚刚的谈话和反应,女主人和管家似乎都看不见,自顾自安排完,她便握着羽扇款款离开。 “马车已经备好,请随我来。”管家做了个请的手势。 苏延枝审时度势,条件反射看向容卡,后者点点头:“走吧。” 他率先往外走去,苏延枝紧紧跟着他,出去就看到外面已经停了两辆马车。 容卡钻进其中一辆,坐下后对苏延枝招手:“你跟着我吧。” 苏延枝求之不得,正准备上车却被叫住了:“请问,我能和你们一起吗?” 他回头,队伍里唯三的妹子都站在他背后,说话的是那个老人。 她笑着撩撩头发:“我叫言妍。” 她长得挺漂亮,这么个动作做起来别有风情,苏延枝绅士地让到一旁:“当然可以,女士优先。” 另外两个女孩子也提出来一起,苏延枝都伸出手臂让她们扶着上去了,最后自己才攀着门框坐进去。 好在马车空间挺大,五个人也不显得拥挤。 苏延枝和容卡坐在一侧,对面是三个姑娘。他是典型的公孔雀,在异性面前尤其闲不下来,不一会就把话匣子打开了。另外两个妹子自我介绍是叶舟和林絮,两人是室友,睡觉的时候忘关煤气,一觉醒来就在这儿了。 苏延枝心说死后的世界原来是这样的吗?先介绍自己的凉法? “你呢?”他饶有兴致地看向言妍,“你经历几个世界了?” 言妍笑笑:“我要分手,男朋友不同意,就被杀了。这是我的第二个世界。” 苏延枝唾弃道:“我靠,真不是个好东西!对吧容哥。” 说着捅捅容卡。 容卡冷淡地看他一眼,继续看向窗外。 这不配合的模样让苏延枝略微尴尬。 言妍倒是对容卡的兴趣很大,柔声问:“容哥,你是第几个世界了?” 容卡冷冷地看着她:“跟你没关系。” 言妍被噎了下,居然没动气,和善地笑笑,低下头不出声了。 “容哥。”苏延枝打着圆场,“聊天嘛。” 他一开口,容卡立刻掉转枪头:“在【杀戮拼图】里有个潜规则:那就是游戏存活人数越少,通关可能越大。给你句忠告,在不知道面前是人是鬼的情况下,少说多看。” 第4章 言妍微微皱眉,轻笑了一声,靠着马车假寐。 苏延枝微哂,打了个哈哈混过去。 马车就这么陷入沉寂,苏延枝在轻微的颠簸中越发疲惫,昏昏沉沉之际,手臂猛地被掐了一把。 他痛得一下子清醒过来,车已经停了,容卡淡淡道:“下去,到地方了。” 这劲儿有点儿泄愤的味道,苏延枝不敢惹他,龇牙咧嘴揉着胳膊下车。 马车面前是一道干涸的河床,河床之上是一所建到一半的桥梁,看跨度大概是三分之一,四根高大的桥柱在下头稳稳立着。 奇异的是,这四根桥柱都在同一边,而不是从两方往中间靠拢。 苏延枝再往下看,河床内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施工地,各种砖石材具凌乱地摆放着,周围还有一根砌到一半的砖石桥柱……苏延枝皱眉,难道这工人想的是把柱子修好后再抱到桥下去吗? 真是比建赵州桥的李春还牛逼。 苏延枝想了想,问一旁的管家:“这桥要怎么建?” 管家:“您才是工程师呀,我怎么会知道呢?” 苏延枝心说小样嘴还挺硬,换了个问法:“那你觉得,这桥建成什么样才算完成呢?” 管家微笑:“当然是把十二根桥柱全部立起,这桥就算建好了。” 这么说来……还差八根。 苏延枝又问:“那这些建好的桥柱子,都是谁建的?” 既然有巧匠在前,他们何必自己闭门造车?找人帮忙不就行了? 管家神情微妙:“这些桥柱子,就是上一批建桥的人留下来的。”他叹了口气,“可惜他们在桥建完之前,就全部离开了,真是可惜。” 苏延枝心头一凉,望向身后的容卡,后者微微点头:“应该是全军覆没。” 苏延枝的心情真是难以描述,原以为自己的小聪明能派上用场,没想到真相却如此残酷。 容卡这会儿恢复了温和的面孔,拍拍他的肩:“事在人为,别怕。” 苏延枝苦笑。 理是这么个理,但知道自己前人团灭,可真高兴不起来。 “下去看看吧。”容卡建议。 两人顺着阶梯走下河岸,其他人也在底下讨论这桥到底怎么建。 “我他妈可什么都不会。”一头奶奶灰的新人焦躁道。 其余的人也是面露难色,苏延枝本想把自己听到的消息说出来,另外一个老玩家突然开口:“仔细看看,这桥是建了一半的,已经有了四根桥柱,算一算桥的跨度和剩余的材料,应该还需要八根。” “难道所有材料都拿来建桥柱子?桥身你算了吗?你以为立个柱子就完事儿了?”那个和苏延枝相看两相厌的老哥质疑道。 苏延枝插嘴:“我刚刚问了管家,他说了把十二根桥柱全部立起,桥就建好了。” 老哥一看是他,脸色更难看:“我刚刚也问了,怎么他没告诉我?” 苏延枝欠扁地眨眨眼:“大概因为我年轻漂亮头发多。” 地中海老哥:“…………” 苏延枝:“而且还说人话。” 老哥咬咬牙,看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苏延枝,还是忍着气不吭声了。 那个提出看法的老玩家冲他点点头:“彭宇。” 苏延枝也友善一笑:“苏延枝。” 其余两个新人,暴躁奶奶灰的叫梁右之,另外一个眼镜哥叫莫时。 苏延枝记下了所有人的名字,又挑眉看向地中海:“叔——不是,大哥,你叫啥?” 地中海冷笑:“关你屁事。” 苏延枝说:“大哥你误会了,我还想相逢即是缘,你要是死了,我也会给你立个碑。你要不说名字,那碑上空着,以后再来个玩家见到,还以为这里埋了个武则天呢。” 地中海气得七窍生烟,他就从没见过这样的新人,往常从没有人跟新人解惑,新人怕死得早,只能尽量讨好老玩家。他也是玩过四场游戏的老人了,苏延枝真是打破了他的认知。 这问题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他狠狠瞪着苏延枝,还是容卡解围:“他叫鲁岳。都少说几句吧。” 苏延枝耸耸肩,果然闭了嘴。 他正准备四处再逛逛,管家却下来了,朝众人一躬身:“天晚了,请客人们先回去吧,明天再来。” “这才来多久?”苏延枝惊呆了。 管家依旧温和得体:“如果现在不回去,一会儿天就黑了。” 苏延枝紧抓重点:“天黑会怎样?” “会遇到不好的东西。”管家微微一笑,“我劝您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你遇到过吗?”苏延枝算是明白了,和npc搭话要有技巧,他们身上好像存在某种规避机制,问得太直接,得不到回答。 管家一顿:“如果遇到了,您现在就不可能站在我面前了。” 看来是碰见就要死的玩意儿啊。苏延枝舔舔牙龈。 容卡看看天,又看看手上的另一块机械表,皱眉道:“这路也太远了,我们坐车来,花了将近三个小时。” 苏延枝没明白,彭宇也啧了一声:“如果每天都这样,根本不可能在十天内建完八条桥柱。”他顿了顿,“而且今天是第一天,已经没了。” 他说的没错,这桥柱粗壮无比,每一根都二十米高,五六个人才能环抱,照管家的时间算法,一天只有不到六个小时来造,单靠人工基本不可能。 第5章 苏延枝无比地思念现代科技,他坐在马车上,看着缓缓驶过的小镇,建造风格都很古早,连个路灯都没有,温森庄园里也没看到任何电器,不知道是什么史前时期,估计工具也是弄不到的。 苏延枝幽幽叹气。 “怎么了?”容卡偏头问。 苏延枝如实告知自己的担忧。 容卡却挺不在意:“担心这个做什么,那桥柱子,轮不到你来建。” 这车上坐的还是来时那些人,林絮怯怯地问:“那是谁建呢?” 容卡看她一眼:“谁知道呢。先造柱子再搭桥,大概只有鬼抱得动。” 这话一出,林絮和叶舟都瑟缩了下。 言妍淡淡看了眼容卡,把脸转向窗外。 回去的路没有盼头,很快就到了。苏延枝下车的时候看了眼天,果不其然日暮西山。 关上门的时候最后一缕阳光被收起,瞬间陷入全面黑暗。 庄园内烛火通明,管家听见摇铃声,微笑道:“用餐时间到了,主人为各位准备了晚膳。” 他这么一说,苏延枝是真觉得饿了,小声问容卡:“npc给的东西,可以吃吗?” 容卡点头:“这种引导型npc可以,但其他东西给的不行。自己去找的,也最好别吃。” 苏延枝立刻脑补了些奇奇怪怪的场景,默默点头。 说来奇怪,苏延枝记得自己看某部爆火英剧时,里面大厅的楼梯都是非常宽的,但这个大厅的阶梯非常窄,几乎只能容一人通过。 楼梯最顶端的墙壁上挂着一副巨大的油画,上面是个哭泣的小男孩,六七岁年纪,低头瘪嘴,眼里蓄着泪,非常委屈愤恨。 而楼梯上方悬浮着一具长长的吊灯,黑白两色交错,造型很像钢琴。 管家站在楼梯下,满面和蔼:“在用餐之前,请各位玩一个小小的游戏。它的名字叫【who is fair lady】。大家排成一排,站上楼梯,琴声会为我们选出fair lady。” “选出来的要怎么样?”彭宇沉声问。 管家微笑不语。 众人脸色都难看起来。 毕竟恐怖片里玩的游戏不是游戏,是命。 苏延枝后退两步,打量着楼梯所在的墙壁。 容卡:“你看什么?” 苏延枝唔了一声:“我在想,这墙,我能不能爬上去。” 管家突然朝他看了过来:“如果不玩游戏,默认成为fairlady,也不能获得进入庄园居住的资格哦。” 苏延枝:“…………” 那还是算了,才说过晚上有鬼,我上赶着送人头做什么。 管家这话说出口,众人只能缓缓地上了楼梯,彭宇站在最上面,后头依次是难姐难妹,莫时梁右之,鲁岳言妍。 苏延枝本想站她后面,容卡突然道:“我有点害怕,你能让我站你前面吗?” 苏延枝有点惊讶,毕竟容卡明显经历了很多的样子,居然怂这个。 但他也没多想,点点头,站到了最下面。 言妍转头看了看他们,突然偏头看向苏延枝:“苏延枝,我也有点害怕,你能不能让我站最后面?” 苏延枝心说你俩怕的点还真是不一样啊,但都答应了容卡,不答应言妍也说不过去,反正这个游戏的破绽他也看不出来,大度道:“行啊,你来吧。” 言妍嫣然一笑:“谢谢。”绕过容卡走了下去。 容卡的表情在那一瞬间有些狰狞,伸手准备拦下她,余光瞥到管家站在一旁,正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湛蓝的眼睛里满是审视。 容卡的手一顿,言妍已经站在了苏延枝后面。 管家满意地笑了:“那么,游戏开始。” 话音刚落,苏延枝就听到头顶响起咔咔声,听起来有点像拧动一个即将散架的八音盒。 等咔咔声结束,头顶又响起了钢琴声,苏延枝惊讶地发现钢琴造型的吊灯开始一上一下地晃动起来,烛火摇曳间,空灵的歌声响起: “………… 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 伦敦大桥要倒了 falling down 要倒了 falling down 要倒了 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 伦敦大桥要倒了 my fair lady 我美丽的淑女 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 伦敦大桥要倒了 falling down 要倒了 falling down 要倒了 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 伦敦大桥要倒了 my fair lady 我美丽的淑女 …………” 唱歌的声音很稚嫩,分不清是男孩女孩,咬字非常清楚,语调相当欢快,苏延枝听得入了迷,抬眼怔怔地看着那不停跳动的琴键。直到最后一个fair lady结束,他头顶琴键上的烛火咻地熄灭,下一刻,庞大的黑色琴键轰然砸下! 这一个水晶吊灯比墓碑都大,把人砸成肉酱轻而易举。言妍猛然后退,而容卡手捏着楼梯,指节青白。 苏延枝却呆了般愣在原地,琴键在砸上头的瞬猛然停止,又缓缓地升了上去。 “苏延枝!”容卡低声吼道。 一脸呆滞的人这才回神,苏延枝回想起刚刚的场景,身上一层冷汗。 站在下方的管家突然拍了拍手,细窄的楼梯蓦地往外延伸,停下时宽度和墙上的画一模一样。 第6章 “感谢您,”他微笑着看向苏延枝说,“fair lady。” 作者有话要说: 攻已出场 第3章 建造伦敦桥2 餐桌上,苏延枝端了牛排火腿,还拿了最大的那份提拉米苏。 其他人都用非常怪异的眼神看着他,苏延枝疑惑道:“看我做什么?容哥,帮我拿点喝的呗。” 这些人里,只有容卡神色一切如常,闻言默默地给他端了杯橘子汁。 鲁岳对于苏延枝的遭遇深表高兴,幸灾乐祸道:“你心挺大啊。” 苏延枝眨眨眼:“必须的啊,心不大敢给你收尸?” 鲁岳怒极反笑:“真希望明天还能听到你的声音。” 苏延枝谦矜颔首:“我一定不负厚望。” 鲁岳完全不愿意跟他待在一起,三下五除二解决完,问旁边的管家:“怎么住?” “每个客人都有单独的房间,钥匙上有门牌号,都在三楼。”管家端着托盘,上面规矩地摆放着八把钥匙,每一把上都挂着个号码牌。 林絮问:“可以两个人一起住吗?” 管家微笑:“请随意。” 其他人似乎都不太愿意和苏延枝待在一起,匆匆用了些东西便拿着钥匙离开了。 苏延枝慢条斯理,干掉半只火鸡后终于满足喟叹:“好久没吃这么饱了,嗝!” 四下看了看,身边竟只剩容卡。 他表情浅淡,似乎在想着什么,直到苏延枝叫了他一声,容卡才回神:“吃好了?走吧,你和我一起睡。” 苏延枝顿了顿:“算了吧。” 容卡微微皱眉,不解地看着他。 苏延枝叹气:“容哥,虽然我是菜鸡,但不是傻逼,被选中为fairlady估计不是什么好兆头,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跟我住,我怕连累你。” 容卡目光一瞬间柔和:“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苏延枝还想抵抗,但见容卡态度坚决,也没有多说什么,看着他拿了钥匙跟在后面上了楼。 房间挺大,床的尺寸也不小,容卡长得不怎么样,个子是真的高,看着估计在190上下。苏延枝先前还担心俩大老爷们怎么睡,现在倒没了顾虑。 苏延枝走在后面,反锁门时发现,这门竟然有两道锁,一道球型扭锁,一道挂锁。 只是挂锁上只有门扣,没有锁,像是被遗弃的装修。 苏延枝没想太多,拉上门后先进浴室洗了个澡,这儿没有换洗衣物,他只好将就旧的穿,出来时见到容卡站在窗边一动不动,好似一尊雕像。 苏延枝走过去:“容哥——” 明明声音不大,容卡却像受了惊,突然抽搐了下。 他居然是在浇花,但水壶的盖子没盖上,里面的水一下子全泼了苏延枝手上,弄得他两只袖子从上臂往下都湿透了。 苏延枝低声我靠了一句,容卡略带歉意:“抱歉,我太不小心了。” “没事没事,脱了就行。”苏延枝心想这下真是不裸不行了,他双手抓住卫衣下摆,正欲脱掉时突然被容卡叫住了:“别脱。” 苏延枝抓着衣服一脸茫然:“为什么?” 容卡顿了顿:“不穿衣服,人味儿太重,会吸引来喜欢人的东西。” 苏延枝:“…………” 其实他觉得脱不脱没差,自己的名字应该已经写进了死亡笔记,但还是顺从地放开了下摆,愁道那怎么睡啊。 根本湿得不像样。 容卡道:“你把手缩进去。” 苏延枝照做,把手从衣袖里抽离,贴着肚子。 容卡用毛巾裹着他的袖子拧了拧,让苏延枝去床上,给他盖好被子后专门把袖子扯了出来,两条空荡荡的袖子放在外面。 苏延枝浑身不自在:“这样好别扭。” “将就一晚上吧。”容卡隔着被子拍拍他的胸口,动作带了点安抚的味道。 苏延枝看着那张普通至极的脸,突然发问:“容哥,为什么帮我? “既然活的人越少、游戏越好通关,留着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容卡低头望他,眼神里有苏延枝看不懂的情绪。 他被看得心里发毛,正准备表明自己的直男属性时,容卡把手抬起来,露出无名指上的戒指:“我结婚了。” 苏延枝的脸色一瞬间非常精彩。 容卡自顾自说了下去:“你和我爱人很像,都长得漂亮,” 苏延枝正准备谦虚一下,后者又说:“嘴也招嫌。” 苏延枝:“…………” 他讪讪道:“其实我……优点挺多的。” “这两个比较突出。”容卡说道,又解释道,“我是说他。” 苏延枝尴尬地笑笑,转移话题:“嫂子肯定相当漂亮。” 说完又觉得不太合适,总有种王婆卖瓜的感觉,毕竟刚说了嫂子跟他像。 容卡淡淡道:“还行吧,比我差点。” “…………”苏延枝看着那张过目即忘的大众脸,无言以对。 “但我很爱他,爱到忘记自己其实快死了。当我发现失去他的时候,几乎疯了。”容卡眼睑颤了颤,一股浓烈的悲伤气息笼罩了他。 苏延枝不知如何是好,他并没有爱过什么人,只能笨拙地安慰:“没事儿,不是说集齐拼图就可以出去吗?你这么厉害,一定能和嫂子重逢的。” 容卡深深地看着他:“我也这么觉得。我一定能再见到他,在这个世界之外。” 第7章 苏延枝睁大眼睛看他,眼神亮晶晶的。 容卡摸了摸他的头发:“睡吧。” 不说不觉得,他一开口,苏延枝就感到浓烈的困意袭来,眼皮似有千斤重,呢喃道:“晚安……” 头顶的烛火静静燃着,光影在那浓密的眼睫下映出深刻的阴影。苏延枝样貌出挑,五官精致明艳却不显女气,眉高眼深鼻梁挺直,只嘴唇薄了些。脸部线条明晰利落,桃花眼尾微微上挑,是风流又多情的长相。 容卡坐在床边贪婪而眷恋地望着他,直至窗外黑云突然压境,无名怪风猛地刮了进来,烛火脆弱地摇曳片刻,咻一下熄灭了。 满室黑暗。 苏延枝睡觉向来雷打不动,但今晚不知为何,怎么都不舒服,耳边一直有奔腾的水流声,他眉头越皱越紧,在某个瞬间猛然惊醒。 他的表情茫然了片刻,想起自己白天的时候被车轧死的惨状,看了看周围的草地,心说果然成了孤魂野鬼…… 不对!我明明睡在庄园里!怎么到外面来了?! 他心跳得厉害,又在黑暗中艰难辨认了一下环境,发现这儿竟然白天来过的伦敦桥! 白日的干涸的河床此刻溢满了河水,奔腾而下,掀起的浪花一下接一下地拍打着尚未建成的桥梁,四根桥柱摇摇欲坠。 在湍急的水流声中,苏延枝仿佛听到了一缕微弱的哭声。 他朝旁边走了几步,惊骇地发现桥梁下竟有一个小男孩!那张小小的脸上挂着泪,无比委屈艰难地抓着桥身,大半个身子都在水里,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冲走。 苏延枝心下焦急,上前准备救人,没走几步,突然就顿住了。 天黑视野不好,离得近了就能看到,小男孩的手根本不是在抓桥梁,青白的手掌往上摊开,紧紧贴着桥身—— 那根本就是撑桥的动作! 苏延枝猛然清醒,沉默地后退一步。 小男孩突然停止了哭泣,脸上的情绪完全收敛,下巴微微后缩,眼球向上,愤恨怨怼地看向苏延枝:“为什么不救我?” 苏延枝拔腿就想跑,转身就发现小男孩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浑身上下都在滴水,眼眶里蓄满眼泪,脸颊挂着流到一半的泪珠——却怎么也没有继续往下,仿佛是凝固在了上面。 他死死盯着苏延枝:“哥哥,我举桥好累啊,你来帮我举一下好不好?” 这张下巴后缩、嘴角耷拉的哭泣脸,分明就是先前玩游戏时,楼梯顶端上的巨幅油画! 苏延枝看着他青白的脸,沉声道:“怎么帮?” 小男孩漏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当然是,把你的手给我呀!” 苏延枝低头看了看,突然发现自己依旧是睡前的装扮。 他心头一动,摆出副爱莫能助的表情,沉痛道:“对不起,我真的很想帮你,但我没有手。” 小男孩:“…………” 他微微歪头,疑惑地盯着苏延枝的袖口。 苏延枝怕他不信,扭着身子左右转,空荡荡的袖子在空中啪嗒啪嗒甩来甩去。他在鬼娃娃沉默的注视中说:“要不你先把我送回去,等我手长出来了,再来帮你撑桥。” 小男孩盯了半天,眉头越皱越紧,最后轻轻咬咬下唇,突然消失在了原地。 苏延枝心说朋友你倒是先把我送回去啊,脚下一空,强烈的失重感传来,苏延枝惊叫出声,再睁眼时神奇地发现自己居然又躺在了客房的床上。 天已蒙蒙亮,容卡穿戴整齐,还坐在床边沉默地看着他。 眩晕带来的恶心感久久不散,苏延枝头痛欲裂,伸手想揉太阳穴,发现手依然被困在衣服里。 苏延枝看了看袖子,又看看容卡,表情无比复杂:“容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没事就好。”容卡答非所问,“把衣服穿好,该出发了。” ………… 昨晚没有遇到任何灵异现象,鲁岳心宽不少,早起吃饭没见到苏延枝,更是神清气爽。 嘴贱成那样,活该他先凉。 鲁岳咬着三明治下楼,突然发现苏延枝就站在那幅巨大的男孩油画下,摸着下巴打量它。 鲁岳惊得三明治都掉在了地上:“苏延枝?你还活着?” 苏延枝眼珠子一转,阴测测地:“叔叔,你在说什么呀,我早就死了呀~” 鲁岳注意到他的手掌上满是黏稠的血液,还在啪嗒啪嗒往下流。 他惊恐万分,断定苏延枝是凉了以后变成了鬼,于是慌不择路往上逃,却被楼梯绊倒,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一只修长的手搭上了他的肩,鲁岳回头就对上苏延枝惨白的脸:“叔叔,别走啊——” “啊啊啊啊啊——”鲁岳惨叫出声,苏延枝伸着血淋淋的手,一把捂住他的嘴:“嘘,小声点,我只是想请你吃番茄酱。” 鲁岳:“…………” 他惊魂甫定,嘴里突然被灌进什么流体,又酸又甜—— 竟然真是他妈的番茄酱! 苏延枝站起身,满面深情地看着鲁岳:“叔叔放心。你坟茔未起,我怎敢老去?” 鲁岳半躺在地,脸被气成了番茄酱。 而罪魁祸首笑得不能自已,下楼都得扶着扶梯。 第4章 建造伦敦桥3 按照管家的指示,今天也要去工地,众人在大门口集合,而见到完好无缺的苏延枝时,彭宇和言妍的眼神都很是异样。 第8章 林絮惊讶道:“帅哥,你没事呀?” “没事儿。”苏延枝笑笑。 言妍目光若有若无扫过容卡,也朝苏延枝歉疚道:“看到你真是太好了,抱歉,要不是我和你换了位置,你也不会被选中。” 苏延枝咧嘴,只笑不语。 言妍温婉道:“你昨晚有遇到什么吗?” 容卡抬起眼皮,静静看她一眼,没出声。 这个话题是众人都比较关心的,一时间都七嘴八舌发问。 苏延枝摊手:“没什么呀。” 言妍一愣:“什么都没遇到?” “不然呢?”苏延枝反问,“你想遇到什么?” 他说话略微有点冲,言妍一副抱歉的模样:“我只是有点担心你。” 苏延枝耸肩,他可不信言妍真会对游戏的事感到抱歉,要知道昨晚自己中招以后,对方可是看都没看一眼。 “不必,还是自己担心自己吧。”苏延枝不再搭理她,回头冲容卡招手,“容哥,上车吧。” 容卡倒是一脸赞许,跟在他后面进了马车。 脸皮撕得差不多,言妍自然不会再跟他俩坐一起,这回对面是彭宇和莫时梁右之。 彭宇也旁敲侧击地问苏延枝昨晚的经历,苏延枝每次都打哈哈混了过去,奈何对方依依不饶,苏延枝最后被问得烦了,直接闭上眼靠着容卡假寐,耳边这才安静。 他原本只是养神,没想到真睡熟过去,不知过了多久才幽幽转醒,马车已经停止了颠簸,而他还靠着容卡的肩膀。 竟是靠了一路。 苏延枝瞬间坐直身子:“抱歉抱歉,睡昏了……你可以直接叫醒我的。” 容卡嘴上说没事,状似无意地伸手揉了揉肩。 这一路少说三个小时,苏延枝用脚趾想也知道容卡有多难受,愧疚地伸手给自己的大腿兼救命恩人按摩:“我给你捏捏。” 容卡也没推辞,收回手,垂着眸子细细看他。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二十公分,这眼神苏延枝想不注意到都难,抬头疑惑地看着容卡。 容卡淡淡道:“我以为你会说。” 苏延枝明白他指的是藏手装残的事,笑了笑:“这是你的经验,我怎么好用别人的东西来给自己做慈善。” 容卡轻笑。 “【杀戮拼图】看似荒诞,但里面不管是npc还是鬼怪行事,又都有一定的逻辑——或者叫限制条件。其中的某些盲区,是设立时遗留的bug,它们是赢得游戏的关键,一定要善于发现。”容老师开始讲课。 苏学生无比认真地点头,问:“为什么要留bug?” 容卡道:“如果没有bug,游戏就没得玩了。记住,每一场游戏的牌面都是死局,至于怎么玩活,就看你这里够不够用了。”他点点苏延枝的脑袋。 “死局?”苏延枝愣了下。 容卡的神色漠然:“进入【杀戮拼图】,意味着获得第二次生命,你觉得会轻易给你吗?实话说吧,每一场游戏,能存活三个人都很罕见,不死人是不可能的。” 他略带警告地看着苏延枝:“所以不要有救世主情怀,能保住自己的命就很不错了。说的直白点,你的同队成员死得越多,你离开的可能性越大,游戏非常残酷,别妄想在这里当耶稣。” 苏延枝听到第二次生命,心头一动:“你说的迷宫,外面是什么?” 容卡沉默片刻:“是你最想去的地方。” 苏延枝肃然起敬:“可以是银行金库吗?” 容卡:“…………” 他面无表情拍掉苏延枝的手:“下车。” 苏延枝捂着被打红的爪子,委委屈屈说哦。 工地依旧是昨天看到的模样,众人围在一起商量了会儿,还是决定着手建造桥柱子。 分工的时候,苏延枝自告奋勇要砌砖,他斗志昂扬,其余的人见了还真以为苏延枝是个工地专业户,结果等别人把石灰砂浆和好、砖码齐,苏延枝捞起一块,有模有样地抹了泥浆,再轻轻一放—— 咔嚓一声,砖立刻就碎开了。 所有人:“…………” 彭宇有点无语:“年轻就是好,力气真大。” 苏延枝:“……其实,我没用力。” 鲁岳冷冷一笑:“半壶水响叮当。” 苏延枝抬头沉默地瞥了他一眼。 鲁岳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规避了他的目光。 “我来试试吧。”彭宇道。 他从苏延枝手里接过工具,抹上泥浆后把砖盖上去——又响起细微的咔擦声,砖块再度碎裂。 彭宇面露愕然,苏延枝趁机道:“我说了,我真的没用力。” 鲁岳不信邪,抢了工具如法炮制,结果还是一样。 “你看,”苏延枝对彭宇说,“人不可貌相,这老的力气也不小啊。” 鲁岳:“…………” 骚话归骚话,其他人也一一尝试,玻璃心砖头一视同仁,谁碰都碎,落了满地的灰。 “这可不太妙。”彭宇深深皱起了眉。 林絮怯怯地问:“……修不好会怎么样?” 他瞥了林絮一眼:“你不做事,就会有其他东西来帮你做——多数时候,报酬就是人命。” 林絮面色惨白:“不、不至于吧。” 彭宇显然懒得和她掰扯,扭头看向言妍容卡:“怎么样,有法子吗?” 他看人倒是挺准,鲁岳却有种被忽视的愤怒:“老子也不是菜鸟。” 第9章 苏延枝露出一口白牙:“来,请开始你的表演,让我们听听你的真知灼见。” 短短三十个小时,鲁岳已经对苏延枝产生了本能的畏惧,一听他说话就头皮发麻,但面上还是强撑着,冷笑道:“一看就是材料太老,让他们换一批不就行了。” 说着他就找管家商量,而管家微笑着摇头拒绝:“所有建桥需要的东西,都在这里,再没有其他的了。” 鲁岳脸色微变。 的确,河床内的砖头一摞是一摞,看样子就是按照桥柱规模分列的。 苏延枝跳到另一个砖头堆旁,拿起一块砖,轻轻磕了磕——瞬间化为齑粉。 八摞砖头试下来,竟没有一块能用的。 苏延枝抬手看着容卡:“全是坏的,咋办?” 说来奇怪,容卡并不是一个存在感强烈的人,除了刚来那天为苏延枝讲解规则,几乎不在公众场合发言。若不是苏延枝整日和他待在一起,估计根本不会注意到有这么个人。 不过大家又似乎都对他有种莫名的信赖,一听苏延枝问,唰唰齐看向容卡。 容卡顶着所有人的目光淡淡摇头:“不知道。” 他这么一说,多数人脸上都浮现出失望,彭宇和言妍倒没那么明显,只是细微地皱了皱眉。 苏延枝其实是不太相信的,容卡的本事和他所显露出的能力并不成正比,但他也没多问,转身上了河岸,和管家排排站。 “哥们,你一天到晚跟着我们,你的主人不会有意见吗?”他问。 管家笑道:“我的职责就是监督工程进展,这是主人交给我的任务。” 苏延枝话锋一转:“国王的命令是十天内建好桥,如果到了时间没建好,会怎么样?” 管家道:“那么所有人,都要死。” “包括你吗?”苏延枝道。 似乎是没料到苏延枝会这么问,管家明显一愣,眉头第一次皱了起来。 似乎这是一个非常难回答的问题。 苏延枝乘胜追击:“你看,既然桥建不好大家都得挂,不如你悄悄告诉我建桥的方法,咱们共赢互惠,如何?” 他眼巴巴看着,没想到这话一出口,管家的眉毛突然就舒展开了,用一种非常“原来如此”的眼神望着苏延枝。 苏延枝:“…………” 有这智商,还当什么npc,boss联盟需要你啊同志。 “我祈祷您顺利完成伦敦桥建设。”他诚恳道,“但我能力有限,的确无法为您提供帮助。” 苏延枝不依不饶:“那你能做什么?” 管家笑着说:“我能给您加油打气。” 那是真没办法了,苏延枝看着下头还在不甘心忙活的人,幽幽叹气。 “能问一下,你是谁造出来的吗?”苏延枝百无聊赖地搭话。 管家:“抱歉,我没有信仰。” 苏延枝深深看他一眼:“你是真听不懂还是在装傻?” 管家温和道:“句句实话。” “你是程序,还是真人?”苏延枝甚至直接捏了捏管家的手,温热有力。 管家看着他:“我是管家史密斯。” 苏延枝算是发现了,一到敏感问题,管家就开始装疯迷窍。 他正斟酌突破口,管家却打开怀表看了眼,用所有人刚好听到的声音温和道:“今天辛苦各位,已经到回去的时间了,请回到马车上吧。” 苏延枝看了看河谷,和来时并无不同,唯一的差别就是灰多了点。 众人心情都有点丧,沉默地上了车,回到庄园后却更阴郁了—— 还是那个大厅,还是那道窄楼梯。 管家站在下方微笑道:“今天,也要做了游戏才能吃饭哦。”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到了苏延枝的脸上。 “看我干嘛?”苏延枝道,“玩就玩呗。” 说着就准备踏上去。 管家却拦住了他:“您已经是fairlady了,请把机会留给其他人。” 其他人:“…………”其实并不是很想要这个机会。 苏延枝道是吗,退了下来,余光瞥向容卡。 后者脸上一派淡然,似乎完全没在担心。 苏延枝莫名松了口气——尽管他都不知道为什么要为大佬紧张。 第5章 建造伦敦桥4 也许是因为昨晚中奖的苏延枝还在一旁活蹦乱跳,众人虽然觉得这个东西诡异,却也没有那么排斥,商量了一阵,便先后上去了。 容卡这回排在了第三,言妍还是最后。 管家启动游戏,钢琴吊灯开始运作,歌谣响起。 “………… build it up with wood and clay, 用木和粘土在把它盖好 wood and clay, wood and clay, 木和粘土,用木和粘土 build it up with wood and clay, 用木和粘土 my fair lady. 我美丽的淑女 wood and clay will wash away, 木和粘土会被冲走 wash away, wash away, 冲走,冲走 wood and clay will wash away, 木和粘土会被冲走 my fair lady. 我美丽的淑女 …………” 还是熟悉的调调,苏延枝紧盯着钢琴吊灯,生怕最后一个音落在容卡头顶。 但听着听着又有点不对劲,唱歌的声音他似乎在哪儿听过…… 第10章 是了,昨晚那个画里的小男孩! 苏延枝猛然抬头,巨幅油画还挂在上方,而小男孩缩着下巴,眼珠子微转,正怨怼地看着他。 苏延枝以为自己眼花,拿手搓了几下再看,小男孩的眼珠已经恢复原状,沉默地注视着正前方。 他盯了片刻,问一旁的管家:“这画像上是谁。” 管家看他一眼:“是温森庄园的小主人,可惜几年前急病去世了。夫人非常悲痛,便把他生前的画像留在了这里。” 说起夫人……好像只在开始见到过,苏延枝皱眉:“这个庄园里,只有一个主人?她丈夫呢?” “也去世了。”管家垂首。 钢琴声戛然而止,这回被选中的,是难姐难妹里的叶舟。 她在看到吊灯下落的时候就尖叫出声,等那吊灯恢复,叶舟已吓得瘫软在地。 楼梯再度往两边展开,管家笑容满面去拉她:“感谢您,fairlady。” 叶舟惊恐地躲开:“别碰我!小絮!小絮!” 林絮也被吓了一跳,本想去拉她,但伸手时又迟疑了,她看了眼周围人对叶舟冷漠的眼神,瑟缩着收了回去。 她抿抿嘴,在叶舟愕然的表情中转身,跟随大部队上了楼。 苏延枝还站在下面,他看到叶舟脸上的泪有点于心不忍,正准备上前时手臂被抓住了。 容卡面无表情:“忘了吗?不慷他人之慨。” 苏延枝沉默片刻:“我不用你的招。” 容卡冷笑:“你以为自己有多能耐?苏延枝,我提醒你,你可还是fairlady。” 苏延枝抿抿嘴,看着失魂落魄扶着扶手上楼的叶舟,很轻地叹了口气。 晚餐依旧丰盛,苏延枝依旧是吃得最high的那个,林絮倒是最快吃完的,她似乎不太敢看叶舟,走到管家身边问还有没有多的房间。 苏延枝抬眼,突然想起昨天晚上这对难姐难妹是住一起的。 管家点头,递给她一把钥匙。 叶舟静静地坐着,面前的餐刀餐盘光洁如新,她漠然地看着林絮的身影消失,其他人也一一离开。 “你真的什么都不能告诉我吗?”她看向苏延枝。 苏延枝顿了顿,感受到了一旁容卡警告味十足的眼神。 他擦擦嘴角,斟酌道:“别乱答应人……” 话音未落,容卡猛地站起身,面色阴沉地离开了。 苏延枝见状赶紧扔下餐刀,离开前又小声补充:“记得把手缩着睡。” 说完去追容卡,后者速度极快,这么一会儿已经走到了房门口。 “容哥,”苏延枝腆着脸,“别生气嘛,让大家都活着不好吗?” 容卡很不耐烦地推门:“死亡是推动游戏进程的唯一方式,如果最后时间到了没人丧命,系统会自动认定游戏有bug,强制世界线刷新,你们就一起去当桥柱子吧。” 苏延枝没想到还有这么个玩法,一时间愣了。 容卡把钥匙握在手里,深深吸了口气:“苏延枝,我没那么伟大,进入游戏的人那么多,我只对你伸了手。这是个你死我活的世界,你不能反过来把我拉进地狱。” 苏延枝讪讪地:“我……抱歉,以后不说了,或者……你以后还是什么都别告诉我吧。” “嘴长在我身上,你管得着吗?”容卡却相当不讲道理,“我说的,你都要记住,但是一个字都不能透露给别人。” 苏延枝对这逻辑很不能理解,忍了忍,还是默默点头。 其实容卡说的也没错,他在悬崖边吊着,容卡扔根绳子拽着他,他却不知轻重地把绳子分给其他人,最后把容卡也拽了下来,大家全嗝屁——这算什么呢? 写这个游戏的人真是变态啊。苏延枝心中感慨。 容卡脸色依旧不太好看,苏延枝飞快地洗漱完,厚着脸皮凑上去:“容哥?我今天晚上还要把袖子弄湿吗?” 容卡冷冷道:“不用,缩着手就行。” 苏延枝本来也是没话找话,装模作样地点头,又问:“容哥,那砖一上手就变灰,根本没法建桥啊,我们明天要不要去找点材料?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正儿八经聊建桥,容卡的脸色好看了些,他摇摇头:“不用。” 苏延枝刚想追问,容卡却看着他:“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砖上手就是灰?” 苏延枝老实摇头。 “你们中国人在祭祀的时候有个习俗,凡是给死人用的东西,都要烧给他。”容卡补充道。 看似毫不相干的话题,苏延枝却瞬间明白过来:“你的意思,那些砖是死人用的?” 容卡点头。 苏延枝低低我靠了一句。 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容卡正等他再说点见解,苏延枝突然问:“容哥,你说你们中国人,怎么,难道你不是中国人?” 容卡顿了顿,摇头:“我不是。” 苏延枝奇道:“那你是哪儿人?日本人?韩国人?中文说得挺好啊。” “英美混血。”容卡道。 苏延枝啊了一声。 容卡这张脸是地道的亚洲骨相,且五官平庸地过了头,完全看不出任何西方血统。 他小心翼翼地问:“是,英籍华人和美籍华人的混血吗?” 容卡:“…………” 他微不可察地叹气:“这张脸是假的。我是金色头发,绿眼睛,身上没有亚洲血统。” 第11章 苏延枝更好奇了:“还能换脸呀?” “积分可以干很多事。”容卡瞥他一眼,“等你从这场游戏世界出去,你就明白了。” 苏延枝点点头,摸着下巴打量他:“那我能看看你原来的脸吗?” 他可是一直记着容卡说过自己长相“比他差点”的。 歪果仁又怎么样?说不定种族优势一点没继承到呢。 容卡毫不犹豫地摇头。 苏延枝玩笑道:“怎么,你怕我爱上你?” 容卡竟然嗯了一声。 苏延枝:“…………” 他挂着假笑,阴阳怪气道:“那你一定美若天仙啦。” 容卡大言不惭:“他们都这么说。” 苏延枝卖弄美色二十年,终于见到了比他自恋的,一时间竟无话可说,沉默许久才道:“他们是谁?” “everyone。”他道。 苏延枝看出来了,容卡这个人貌似不声不响的,夸起自己来简直毫不嘴软,他甘拜下风,转身钻进了被窝,把手缩离袖子。 “晚安。”他冲容卡道。 容卡垂眸看着他:“晚安。” 苏延枝虽然说了晚安,但却完全没有睡意,闭着眼睛在心里数水饺。 一只两只三只四只……四百三十二,四百三十三我去容卡真是太不要脸,他从来不照镜子的吗?还每个人都觉得他好看,怎么,我不算人? 苏延枝数着数着思维就开始发散,顿了顿又道:“日,刚刚数到哪儿了?” “四百三十四。”一个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湿冷的空气打在耳廓。 苏延枝心里咯噔一下。 他睁开眼,发现画像上的小男孩就趴在床头,脸上挂着违背牛顿力学的泪珠,笑容阴测。 “哥哥,你答应要把手给我的,我来了。” 他伸出青白的手拉开苏延枝的被子,小小的手指肿胀无比,像是被水泡发的腐尸。 苏延枝敏捷地迈腿下地:“慌什么,我这不是没长出来吗?” 小男孩眉毛一拧,疑惑地看着苏延枝的空空的袖子:“白天明明有的。” 苏延枝想起先前在楼梯下与画像的对视,咽了咽口水:“我这是薛定谔的手臂,偶尔会长出来,但大多是时候是没有的。” 小男孩一脸茫然,苏延枝便用长辈看后辈的苛责又宠溺的目光看着他:“让你平时多看点书,你看你,这都不懂。” 小男孩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打击,怨毒地剜了苏延枝一眼,眼色越发阴狠,仿佛下一秒就要冲上来。 苏延枝谨慎地往后退了步:“怎么还不信呢?这样吧,找时间我给你烧一套少儿百科全书,二十多本呢,你全部看完,就知道我没有在撒谎了。” 小男孩一愣:“不用了吧。” 苏延枝:“你别跟我客气——” “真的不用了。”小男孩再不停留,转身便消失在了原地。 苏延枝浑身冷汗,也不敢再睡,屋内没见到容卡,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状态,用力掐了自己的腰一把。 一下子就被痛醒了。 他还躺在床上,头顶烛火摇曳着,容卡从沙发上坐起来:“怎么了?” 苏延枝张了张嘴:“那个东西刚刚又来找我了。” 容卡皱了皱眉,苏延枝把刚刚的遭遇说了,他啧了一声:“不要轻易做出许诺,他们会记得的。” 苏延枝说:“那咋办?这找都找上来了。” 容卡道:“没关系,这一回你没做出承诺,他应该是不能再找上你的。” 苏延枝狐疑道:“应该?” 容卡面不改色:“实在不行,就真烧一套百科全书给他。” 苏延枝这会儿开始无比怀念某宝,心说不知道能不能让管家弄一套。 他打着算盘,刚闭上眼又突然看向容卡:“容哥,你怎么睡沙发啊。” 容卡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阖着眼道:“我不习惯和别人睡一张床。” 苏延枝哦了一声:“那你来睡床,我来睡沙发吧。” 容卡眼睛都懒得睁开:“睡你的,折腾什么。” 苏延枝被嫌弃得老不高兴,自己睡就自己睡,谁稀罕给人暖床。 这回睡觉倒没见着妖魔鬼怪了。第二天苏延枝在吃饭前找到管家,表达了自己的诉求。 “可以的,一会儿我就给您放进房间。”管家道。 苏延枝满意点头,叮嘱道:“一定要厚的,越厚越好。” 管家颔首:“我记下了。” 他走进餐厅,拿了块三明治就下了楼,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到了马车旁。 苏延枝打量了一圈,心底沉了下去。 “叶舟呢?”他问。 昨晚叶舟得了苏延枝的示意,进了房间就把手握拳收进了袖子。她不太敢睡,抱着腿坐在床上,一手握着餐刀。 她到现在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到这里来,也不明白这个世界的恐怖之处到底在哪儿,每次都是别人做什么她做什么,没想过会被选为fairlady,所有人都对她避之不及。 叶舟越想越委屈心寒,她把手伸出袖子,抽噎着擦了擦眼泪。 等再挪开手时,眼前的场景就变了。 她发现自己站在伦敦桥的建筑工地,断桥之下河水奔腾,一个小男孩艰难地攀着桥身,似乎下一秒就要被冲走,他哭喊着:“救我,姐姐救我——” 第12章 叶舟心里一紧,赶紧冲上去趴在桥边伸了手:“小朋友,来,抓着——” 话音戛然而止,她看着小男孩把手从桥壁上放了下来,在湍急的水流中稳稳垂手站立,朝她扯出了一个阴森至极的笑。 “啊啊啊啊啊啊啊——” ………… 苏延枝走在最前面,敲响了紧闭的房门:“叶舟?醒了吗?” 没有任何回应。 苏延枝扫了众人一眼,后退两步,吸了口气反身一脚踹上房门! 嘭的巨响,房门应声而开。 浓烈的血腥味霎时蔓延开来。 苏延枝的心彻底凉了下去,他看了容卡一眼,后者却像完全没注意到他,率先迈步走了进去。 苏延枝顿了顿,也跟着进去。 靠着床的那一面墙已溅满血迹,叶舟的手脚像是被煮烂的面条般瘫软着,摆放的弧度极其诡异。身子也是歪着的,好似一个漏气的轮胎下塌着,躯干几乎叠在了一起。 她的头颅无力地向右倾斜,眼睛大睁着,表情因恐惧到极点而扭曲变形,狰狞又可怖。 床铺也被鲜血染红,顺着床头柱子往下流,已经积了一小滩。 林絮的尖叫响彻云霄,她哭着扑过去:“舟舟,舟舟——” 叶舟被她一晃,身子无力地向前倒下,林絮立刻被吓得瘫坐在地。 她身上衣服七零八落,一道骇人的伤口从后颈一直蔓延到了腰下,少女的皮肉被强行往两边拉开,甚至能看到鲜红的人体组织。 而原本长在那里的脊柱,消失的干干净净。 ———————————— 作者有话说(放不下所以放正文) 解释一下容卡的意思,比如伦敦桥的时限是十天,如果十天后一根柱子没起来,那么系统就会认定游戏出了bug,会强制刷新世界(跟玩游戏时地图刷新一样),这时候存在于里面的玩家自然会一起被清除,全员狗带。 而且如容卡所说,死亡是推动游戏进度的唯一方法……的确是残酷了些,但没有办法,因为【杀戮拼图】本质就是一个筛选程序。 如果一个筛子过滤不了东西,那这个筛子就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了。所以这个游戏会不断死人,不需要玩家做太多,中心思想就是想方设法活下来。 ps:容卡是为了苏延枝来的,他只要苏延枝活过来,至于其他人,并不在他的考虑之中。游戏只准竞争,不准合作,规则之一就是不能让所有人存活,大家都是对手,容卡不挖坑先弄死其他人都很仁慈了,不要指望他救人。至于苏延枝,作为生长在红旗下的大学青年,没适应这个残酷性前会有圣母举动,希望大家能给一点适应时间。我知道有很多人不能接受无限流主角圣母的,所以不能接受的大家一定一定不要勉强自己看下去。 第6章 建造伦敦桥5 “二十六块脊椎,四根手骨,四根腿骨,都被抽走了。”彭宇拎着叶舟的手脚查看,她四肢都有四道长长的伤口,皮肉外翻着,像被什么东西掰开抓扯过,部分组织已经碎得不行,一被提起来就唰唰往下掉肉渣。 苏延枝胃里一片翻滚,别开了脸。 容卡却朝他道:“你不去看看?” “看什么?”苏延枝不解。 容卡淡淡道:“看你能看见的,要习惯尸体。” 苏延枝挣扎片刻,还是默默地靠近床边。 失去了脊椎和手腿骨,叶舟简直就是一摊肉块,衣不蔽体,死状狰狞。 苏延枝心里叹了口气,伸手盖住叶舟的眼。 他把叶舟散乱的衣服拉好,突然发现她的头发竟然还是湿的。 苏延枝伸手摸了摸,再看掌心并无血迹。 染上这么多水——看来是也去了桥边。 苏延枝抿抿嘴。 “走吧。”彭宇把手套脱掉,“没时间耽搁了。” 苏延枝说:“要不,把她埋了吧。” 彭宇略带惊讶地看着他:“有意义吗?本来都不是活人。” “总不能把她扔在这儿。”苏延枝道。 言妍轻声道:“尸体过一会儿就自动消失了,还是别浪费时间,向前看吧。” 林絮一直默默站在门口,脸色青白,仿佛下一秒就要吐出来。 苏延枝只好作罢,沉默地跟着众人上了马车。 他一路上一言不发,到了目的地后被容卡叫住:“你在想什么。” 虽然是问句,但语气完全没有求解的意思,他垂眸看着苏延枝:“你觉得是你害死了她,对么。” 苏延枝沉默片刻:“如果我说得更清楚点,也许她就能逃过了。” “我想你搞错了一点,”容卡插兜站在一旁,“每个进入【杀戮拼图】的人,本质上都是死人,所以即使死在里面,也谈不上可惜。何况活下来的本来就是少数,你怜悯别人,谁来怜悯你?苏延枝,不要争着当救世主。” 道理苏延枝都懂,但一想到昨天还在一张桌上吃饭的同伴,今天就成了残破的尸体,心里那道坎是真的很难迈过去。 “见多了就习惯了。”容卡也不打算继续为难他,拍拍苏延枝的肩示意他往下看,“发现什么没有?” 苏延枝望向河床,瞬间察觉到了异样。 他们刚接手的时候,这伦敦桥只有四根柱子,然而此刻却多了一根。 其他人都围着柱子打量,苏延枝也走过去,新建的这根柱子和其他的并没有什么区别,一样的砖石纹理。 第13章 苏延枝数了数剩余的砖堆,只有七摞。 “死一个人,建一根桥柱吗?”言妍呢喃着。 她不知想到什么,从兜里掏出一把钢刀,猛地插向桥柱! 说来奇怪,言妍一个看着弱不禁风的小女人,竟然能像插豆腐一样把刀插进桥柱,她拔出刀,缺口处有鲜红血液汩汩冒了出来。 言妍皱了皱眉,又走到其他几四根桥柱旁如法炮制,每一刀下去,桥柱都在往外流血。 只是后四根流的血颜色黑红,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腐朽味儿,似乎放了很久。 “看来是了。”言妍把刀丢在一边,“每建成一根桥柱,都需要一条人命,所以叶舟身上所有支撑用的骨头才会消失。每次有人被选中,管家都会说一句感谢,估计就是感谢你被选中当桥柱子。” 容卡沉默地注视着她,苏延枝站在他旁边,可以很明显看见容卡眼中的欣赏,他对苏延枝轻声道:“你该多学学她。” 苏延枝撇撇嘴:“我不是有师父了么。” 容卡皱眉看他。 “就是你呀。”苏延枝咧嘴一笑,“我的好师父。” 容卡轻哼一声,没说话。 “如果按照这个算法,”彭宇沉默片刻,道,“那还差七根桥柱,也就意味着,还要死七个人。” 而现在剩下的,还有八个人。 苏延枝敏锐地察觉到气氛起了变化,每个人都在不自觉拉开自己与其他人的距离。言妍最干脆,直接转身回了马车。 “现在知道了吧,”容卡看着四散的人群,“【杀戮拼图】里,只准竞争,不许合作。” 苏延枝真的看不懂容卡,既然知道游戏不许合作,那帮他是图什么?睹人思人? 苏延枝对自己相当有逼数,小聪明有一点,但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他根本不是深藏不露的容卡的对手。 后者可以轻易玩死他。 尽管认清了现实,苏延枝却不知为何,仍旧不想跟容卡对着干。 容卡身上有一种,让他非常熟悉的亲切感,让苏延枝总想跟这人贴得近一点。 他试探道:“还要死七个人。” “对。”容卡点头,对上苏延枝纠结复杂的目光,忽地笑了笑,“怕什么,对自己有点信心,就算真的只能有一个人活到最后,那也只会是你。” 这话说的,要不是前天晚上容卡才做过深情剖析,苏延枝都要怀疑他是不是爱上自己了。 “为什么?”苏延枝忍不住问,“你自己呢?” 容卡无所谓道:“我不会一直陪着你,说不定下个世界,主神就不会把我们分配到一起了。” 苏延枝觉得容卡没get到他的点:“不是——你觉得我们两个都能活着出去?” 容卡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为什么不可以?要死七个人,又不是一定都得从我们八个里选。” 苏延枝一愣,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河岸上的管家,低声我靠:“这样也行?!” “他不行。他是引导npc,死了的话世界线直接刷新。大多数时候,游戏世界里的人不算死亡有效人员,偶尔有人是,就看你能不能发现了。”容卡意味深长道。 苏延枝好烦他这种故作高深的说话方式,装模作样道:“师父,怎么发现呀?” “用心去感受。”容卡道。 苏延枝:“…………”神他妈用心去感受。 一个感受不对,命可就玩完了。 没等他想出怎么感受,管家就又叫人了:“各位,天黑得越来越早,请回到马车上,我们该回去了。” 容卡微皱眉,看了眼手上的表:“今天只在外面呆了两个小时。” “呆长呆短有意义吗?”苏延枝无所谓地耸耸肩,“就算一直待在外面,也没什么用。” 他还在想着容卡的“用心去感受”,回去的路上并没进马车,而是跑到驾车的管家旁坐着,和他瞎聊天。 “你叫史密斯对吧,名字是什么?卡尔,好听好听!几岁了呀,结婚了吗?对象哪呢?工资高不高?几个兄弟姐妹?爹妈在不在?有房子没?” 这些问题管家有的能立刻回答出来,有的却会卡壳。 而每次他一停顿,苏延枝就问:“为什么不回答?是不知道吗?怎么会有人连自己的个人情况都不清楚呢?你真的太不合格了,连角色信息都记不住。” 管家突然愤怒地瞪了他一眼:“我是临时——” 说到一半又忽地停下来,眉头皱了皱,长吁了口气:“抱歉,我不太懂您在说什么,我只是卡尔 ; 史密斯,温森庄园的管家。” 苏延枝碰碰他的肩膀:“不要那么小气嘛,你可以小声告诉我,临时什么?临时工?你果然是真人吧?你和我是一个世界的人吗?知道最近这届奥运会在哪儿办的吗?聊聊天嘛,你都没个说话的人,不会很孤单吗?” 管家心说并不会,专心驾车不理他。 苏延枝铁了心要在管家身上找到点线索,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会,突然伸手拉开了他的衣领。 管家吓了一跳:“你做什么?!” 苏延枝想在他身上找到点类似机器人开关的东西,奈何管家领结系得紧,他能看到的实在太少。 他想了想,无辜地松手:“没事儿,我就想问问你,晚上一起洗澡吗?” 管家瞪大眼。 第14章 坐在马车里的梁右之一脸嫌弃:“我艹,他是gay吧,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想这些。” “客人,请您自重。”管家严肃道。 苏延枝刚想问我怎么就不自重了,就听到容卡有些咬牙切齿的声音:“苏延枝,闭嘴!” 苏延枝一脸纳闷,转身掀开小车窗:“咋了师父?” “我要睡觉,你吵到我了。”容卡冷冷道。 苏延枝一脸恨铁不成钢:“师父,你认真的吗?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睡觉?” 梁右之:“…………”怎么觉得这话有点耳熟。 “你有意见?”容卡瞥他。 意见肯定是有的,但苏延枝也不敢讲,只撇着嘴摊手,缩回去不说话了。 马车很快就到了庄园,管家推开门,笑容满面地伸手:“建桥用的砖到了,今晚的fairlady要负责看守哦。” 大厅里果真多了一堆砖块,和工地上用的一模一样,体积不小,刚好够一根桥柱。 一听到fairlady,众人脸上就都垮了下来。 苏延枝想到叶舟,无声地叹了口气。 管家却突然看了他一眼:“别担心,您依旧不用参与。” 苏延枝兴致缺缺地应了声,上不上都没什么区别,反正那小男孩已经惦记上他了。 昨晚的fairlady死了,大家今天都不太愿意行动,只有容卡坦然地迈步上去,言妍迟疑片刻,也站上了楼梯。 苏延枝看看他俩,又看看头上,楼梯上方的钢琴石块一共十块,八块上面都放着蜡烛,其中两根却是熄灭状态。 而容卡和言妍,都站在熄灭的蜡烛之下。 彭宇看了会儿,站到一块没放蜡烛的钢琴块下。 其他人似乎都完全没发现这个点,站得很随意,管家启动游戏,钢琴声随即响起: “…… build it up with bricks and mortar, 用砖和灰泥在把它盖好 bricks and mortar, bricks and mortar, 砖和灰泥,砖和灰泥 build it up with bricks and mortar, 用砖和灰泥在把它盖好 my fair lady. 我美丽的淑女 bricks and mortar will not stay, 砖和灰泥用不久 will not stay, will not stay, 用不久,用不久 bricks and mortar will not stay, 砖和灰泥用不久 my fair lady. 我美丽的淑女 …………” 这回哼唱的声音和前两次不一样,除了那个小男孩外,苏延枝隐隐约约还听见了一个女孩儿的声音。 很微弱,不仔细根本分辨不出来。 而且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苏延枝觉得那声音很像叶舟。 尾音落下,这回的fairlady,是梁右之。 管家照常对他先说了感谢,道:“今晚要辛苦您,在大厅里看着这些砖头了。” “我不看!”梁右之在片刻的惊愕后回过神,满面怒容,“妈的,谁知道看着会撞见什么事?!” 楼梯缓缓向两侧展开,梁右之骂骂咧咧地上了楼,也不去餐厅,似乎是直接回了房间。 管家竟然也没有阻止他,脸上笑容不改:“各位先去用餐吧。” 他走在最前面,苏延枝追上他:“我想问一下……” 管家道:“不洗澡。” 苏延枝:“……为什么不洗澡?” 管家面不改色:“因为我邋遢。” 苏延枝:“…………” 你赢了。 第7章 建造伦敦桥6 吃完晚餐,苏延枝迟疑了会儿,还是拐弯去了叶舟的房间。 白天被他暴力打开的房门虚掩着,苏延枝轻轻推门一看,床铺整洁如新,别说尸体,连滴血都没见到。 “我说过,这里没有真正的活人,充其量不过一堆数据。”容卡在一旁淡淡道,“程序一刷新,所有痕迹都会消失。” 苏延枝没说话,轻轻合上了房门。 走过梁右之的房门时,苏延枝的脚步停了片刻,容卡眉毛一拧:“你又想干什么?” 苏延枝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就被打断。 “没用的。”容卡道,“忘了楼下的砖头吗?你的经验,他不适用。” ………… 梁右之在房间里焦躁地来回踱步,小心地锁死门窗,有些神经质地检查了七八遍,最后烦到不行,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情裹着被子睡了。 刚要睡着,他就听到了门锁转动的声音。 梁右之警惕地睁眼,房门刚好被推开,无数砖块争先恐后涌了进来,迅速堵住了房门,只余上方一个小小的缝隙。 紧接着,他看到一只青白肿胀的小手扣住砖块,一个背带裤小男孩顺挤着缝隙爬了进来。 梁右之吓得面色惨白,惊叫着捞过床边的烛台,狠狠砸了过去! 小男孩偏头躲过,脸上挂着泪,指着那堆砖愤恨怨怼地看着他:“为什么不看着它们?” “滚远点!”梁右之破口大骂,狼狈地去拉窗户,却怎么也拉不开。 小男孩捡起一块砖头:“让你看着你不看,我只好给你送过来了。” 他阴森地笑了起来,梁右之浑身都在发抖,身体像被定住般怎么都动不了,绝望地看着小男孩高高举起砖块。 抓着窗的手溅上一滴血,无力地抽搐了几下,再也不动了。 ………… 第15章 苏延枝让管家给他弄百科全书,管家还真的弄来了一套,厚度十分可观。 他还想着要是小男孩晚上再来找他,就把这套书烧给对方,没曾想一夜无梦,小男孩自始至终都没来。 “他一定不怎么爱学习。”苏延枝刷着牙,含糊不清地说。 容卡倚在门上,看着苏延枝头发散乱,衣衫不整,睡眼惺忪的模样,竟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苏延枝,我几乎已经失去你了。 “怎么了?”苏延枝觉察到容卡的不对,狐疑地问。 容卡喉结动了动,声音略有嘶哑:“没怎么,你抓紧点,去看看梁右之。” 说到梁右之……苏延枝眉头皱了皱,加快了动作。 几人的房间都分列在一道走廊的两边,苏延枝一推开门就看到彭宇和言妍围在梁右之的房间外,正在往外哼哧哼哧地搬砖。 苏延枝讶异地望着那堆体积可观的砖块:“这砖不是在楼下吗?谁给搬上来了?” “不知道。”彭宇沉声道,“梁右之也叫不醒。” 苏延枝不敢耽搁,赶紧上前跟着一起搬。 容卡双手抱胸站在一旁,完全没有动手的意思。 三人忙活了好一会儿,总算把门口的砖头清理掉了,言妍身材娇小动作灵活,最先踩着砖块钻了进去。 苏延枝跟在她后面,听见言妍啧了一声。 他抬头看去,头皮瞬间炸开。 入目一片猩红,血迹从窗户上蔓延而下,梁右之背靠着墙,半躺在地,整个脑袋都被拍碎了,像个没烙开的饼一样黏糊地贴在墙上,无数脑组织被挤压出来,其间夹杂着不少白色——分不清是脑浆还是颅骨,又或者兼而有之。两个眼珠已经错位,一上一下,沉寂地对着门口。 空气中还弥漫着难以名状的血腥味,苏延枝被这滩人头弄得一阵反胃,扶墙干呕。 容卡皱眉:“饭都没吃你能吐出来什么?快过去看看。” 苏延枝:“不用了吧?救不活的。” 容卡:“…………” 眼见容卡脸色多云转雷暴,苏延枝只能故作虚弱地扶着墙,慢慢朝人头煎饼挪过去。 他在这边矫情,言妍却已经上了手,她手里拿着根不知从哪里捡来的棍子,戳了戳梁右之。 尸体本来就是瘫软着的,让她这么一戳直接往一侧倒去,脖颈主动一扯,本就破碎不堪的人头直接散了,连骨头带肉地往下掉。 ……苏延枝这回是真的吐了,胃酸呕了一地。 他怕容卡骂他,边呕边指着地上:“我这回真的吐了!” 容卡那表情恨不得上手给苏延枝来个二次死亡。 “和昨晚那女孩的死法一样。”言妍用棍子挑开梁右之后背的皮肉,又戳戳他的手脚,软绵绵的,像面条一样被随意摆弄,“脊椎和手骨腿骨都没了。” 苏延枝吐出来心里好受不少,他擦着嘴起身,彭宇就问他:“苏延枝,同样是被选中的人,你知道他们遭遇什么了吗?” 苏延枝对彭宇还算稍微有一点好感,隐晦地瞥了眼容卡,后者表情冷淡。 苏延枝咬咬牙:“我不知道一不一样,但是我遇到了一个——” 话音戛然而止,苏延枝摸着自己的喉咙,一脸愕然。 “看来是敏感词汇。”言妍了然地挑挑眉,“是不是觉得想说的话说不了?” 苏延枝僵硬迟缓地点头:“为什么?” 他原本想说自己遇到了小男孩,可这念头刚冒出来,喉咙就像被谁掐住了,一丝声音都不能发出。 容卡在一旁幽幽开口:“我说过,【杀戮拼图】只许竞争,不许合作。系统会自动规避游戏关键词,你想说的词汇涉及到了这个世界的规则,所以不会让你开口。” 苏延枝我擦道还有这种操作:“那前天晚上我和叶舟说,怎么没事儿?” 言妍眼睛一亮:“你是怎么说的?” 苏延枝回忆着:“就是——” “所以证明你说的没用。”容卡却突然打断他,状似无意地扫了言妍一眼,“没用的话就不要说了,没意义。” 苏延枝哦了一声。 言妍抿抿嘴,轻笑了一下。 彭宇似乎很是失望,但他也明白游戏规则,叹了口气,率先出去了。 这地方没什么好呆的了,几人依次出了门,容卡走得慢,苏延枝为了将就他,也放缓了步速,两人很快落在了最后面。 “你今天不要去工地。”容卡突然道,“一会儿自己编个借口,留在庄园里。” 苏延枝问为啥啊。 容卡:“去工地能干什么,数柱子吗?昨天才说了要会找线索,在工地呆了两天都没发现有用的,难道不该转移注意力?” 苏延枝唔了一声:“你的意思,房子里有线索?” 容卡面色淡漠:“这得看了才知道。” 苏延枝进了餐厅,其他人基本都到齐了,只是大家脸色都不怎么好,桌上的餐点也都没怎么动,估计都被梁右之的死状弄得吃不下饭。 他这会儿倒是不觉得恶心了,用面包夹了片火腿,对一旁的管家道:“我今天不去工地,可以吧。” 管家疑惑地问:“为什么呢?工程需要您的帮助。” 苏延枝:“…………”帮助什么?贡献脊椎骨吗? 他深沉地说:“我要研读《少儿百科全书》。” 第16章 管家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那您可真是个好学的人。”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苏延枝摇头晃脑,酸啾啾地说。 管家微笑:“好的,那请您自便。” 苏延枝在楼上阳台看着其他人坐车离开,问一旁的容卡:“接下来干什么,搜房吗?搜谁的?” 容卡道:“你觉得呢?” 苏延枝想了想:“要不,从火夫人的房间找起?找了她的再去找管家的。” 容卡看着他:“为什么要先从火夫人开始?” “来这里这么几天,只在最开始的时候见过她,但她又是那个鬼娃娃的老母亲,感觉关联性更大一点。”苏延枝道。 容卡不置可否。 苏延枝试探:“那我们这就去?” 容卡下巴一抬:“门在那儿呢,你去啊。” 苏延枝转身,朝标有lady fire的房间走去。 但手还没搭上门把手,就听到了轻微的门锁转动声。 他转头看去,言妍拉开隔壁史密斯的房门走出来,见到他俩也是一愣,但很快恢复,甚至笑着打了招呼:“你们也来找线索啊。” 苏延枝没应声,转头看向容卡。 容卡面无表情,冷冷地看着言妍。 言妍却像完全没察觉到,随手带上了门:“别担心,庄园里没有其他人了,你们可以慢慢找。” 说着,她嫣然一笑,绕过他们回了房间。 苏延枝道:“师父,她跟你想到一块儿去了。” 容卡偏着头,脸上满是肃杀的寒意,他盯着言妍紧闭的房门,长长地吁了口气,再转回面对苏延枝时又恢复了平静:“没事儿,你先进去看看。” 苏延枝哦了一声,拧开了门。 第8章 建造伦敦桥7 这个房间规格和他们的客房差不多,只是装潢更为精致奢华,地上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宽大的落地窗帘上坠满紫水晶,风一吹就叮叮铃铃晃个不停。 而且房间非常整洁干净,根本不像有人住的模样。 苏延枝伸手在床头蹭了一下,指头上满是灰。 他推开衣帽间,里面是清一色的大红长裙,款式略有差别,但都和那天lady fire穿得大同小异。 苏延枝合上门,转头看到容卡站在床对面的画框前,不知在看什么。 这是张结婚像,其中一人是火夫人,在画像里笑靥如花,白皙修长的手与一旁的男人紧握。 和美艳的她相比,丈夫就显得普通多了:大圆脸鹰钩鼻,满脸褶子,头发秃得很有英国特色,即便画师很努力地把他画年轻,看着也小四十了。 好一幅鲜花与牛粪。苏延枝心下感叹。 容卡伸手拨弄了下画框,画像歪了歪,露出后面的暗柜。 苏延枝咦了一声,把画像取下。 暗柜完整露出,苏延枝小心地拉开柜门,里面却空空如也。 “居然没东西——不对,”苏延枝皱眉贴近了些,发现暗柜四周都积着薄薄一层灰,而中央一片方方正正的区域却干净的不像话。 “有东西,”容卡淡淡开口,“被那个女人拿走了。她还挺聪明。” 苏延枝眼睛在他身上打转:“容哥,你老实说,你是不是玩过这个世界啊?” 啥都知道,熟练度也太高了吧。 容卡顿了顿:“其实每个世界的套路都差不多,你玩的多了就会发现。” “那你进过多少世界?”苏延枝又问。 容卡摇摇头:“记不清了。” 苏延枝惊了:“你——这样都没凑齐拼图?” “虽然世界不同,但拼图的刷新概率一样,你手里的拼图数量越多,到后面越容易重复。”容卡轻描淡写地说,“而且这二十张拼图里,有几张的刷出概率非常低,无限趋近于零。比如19号拼图,我只见过一次,还没抢到。” 苏延枝连连啧个不停。 容卡把柜门合上,又把画挂了回去:“既然这东西不在,那就走吧。” 苏延枝这下更确定了,容卡果真是有目的性来的。 “管家的房间言妍也进去过了,”苏延枝问,“我们还有进去的必要吗?” 容卡想了想:“没必要,你随便逛逛吧。” 他看着心事重重,苏延枝便压低了声音:“那个东西很重要吗?要不要……抢回来?” 容卡倒有点讶异苏延枝有这觉悟,笑了笑,摇头:“算了,也不是特别重要。别和言妍起正面冲突,正当防卫杀人不受惩罚,你还不是她的对手。” 苏延枝心说言妍比我矮一个头,我还不是她的对手?但转念一想,言妍能徒手把刀子插进桥柱,他还真不一定干得过。 来了这么几天,每天两点一线,苏延枝还真是有点闷。在容卡说庄园周围都很安全之后,他就屁颠屁颠地溜出去了。 这个庄园占地相当大,花园里甚至还有孔雀,苏延枝想逮一只来烧烤尝尝什么味儿,断断续续追了一天都没捉到,倒是在临近天黑时见到了回来的众人。 他掸掸身上的毛,走了过去:“今天怎么样?” 彭宇摇摇头:“多了一根桥柱。” 他有些狐疑地打量苏延枝:“怎么你和容卡言妍都没去。” 他上车上得早,以为他们三在另一辆车上,结果没想到是没来。 “去也没多大意思,还是算了。”苏延枝道。 第17章 彭宇明显不太信,但只是眉毛皱了皱,也没多说什么。 “天黑得越来越早了。”他抬头看了一眼,管家已经把大门打开,露出了细窄的楼梯间。 “我们新到了一批钢筋,今晚的fairlady要负责将它从车上卸下来哦。” 苏延枝听了管家的话,往后探了探头,果不其然看到两辆马车后面还跟了一辆,上面满是一根一根的钢铁。 “请吧。”管家手伸向楼梯间,言妍和容卡正好从楼上先后下来,索性直接站在了上面。 其他人也慢慢站上楼梯,悠远的钢琴声伴随歌谣缓缓响起。 “………… build it up with iron and steel, 用铁和钢把它盖好 iron and steel, iron and steel, 铁和钢,铁和钢 build it up with iron and steel, 用铁和钢把它盖好 my fair lady. 我美丽的淑女 iron and steel will bend and bow, 铁和钢会弯又曲 bend and bow, bend and bow, 弯又曲,弯又曲 iron and steel will bend and bow, 铁和钢会弯又曲 my fair lady. 我美丽的淑女 …………” 苏延枝依旧站在楼梯下方听,这回唱歌的声音果然又多了一个,低沉带着哭腔,是个男的。 尾音落下,哼唱停止,出乎苏延枝意料的是,这回的fairlady,竟然是彭宇。 彭宇自己也惊了,他明明记得自己是站在没有亮烛的琴键下的,怎么会被选中? 他走下楼梯望了眼,惊骇地发现自己的先前所在位置,上方琴键的蜡烛,竟然是点着的! 苏延枝也发现了这点,不止是他,言妍容卡原本也是站的无烛琴键,但此刻头顶蜡烛也亮了。 所有的琴键,蜡烛都是燃着的。 也就是说,这回挑取玩家,每个人的概率都是一样的。 苏延枝有点后怕地看向容卡,后者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看向那副油画。 楼梯缓缓往外展开,露出油画全貌。苏延枝早把这幅画所有细节记得清清楚楚,此刻一眼就能发现异样,心底一沉。 他看到那个小男孩的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攥了一盒打开了的火柴。 “感谢您,fairlady。”管家行了个绅士礼,“今晚辛苦您将钢筋搬进庄园,其他客人可以去用晚餐了。” 容卡朝苏延枝抬抬下巴:“上去。” ………… 就耽搁这么一会儿,外面的天就全黑了。 彭宇非常沉郁地在原地站了许久,他想不到是什么地方出了错,空琴键为什么突然失效?是因为发现的人太多了吗? 屋外一片漆黑,车明明停得离门口不远 但这会儿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尽管彭宇过了四个世界,但这会儿也不太敢随便动手,倒是把大厅里的蜡烛全都搜集起来,放了一半在门口,勉强照亮了那满车的钢筋。 他没急着动手,就站在门口看,等到蜡烛快燃尽,彭宇又就把另外一部分点上。 可没等他换上几根,头顶就传来一个声音:“你的任务是卸钢筋哦,怎么不动呢?” 彭宇浑身一震,抬头看到那一车钢筋上坐了一个小男孩,脸上挂泪嘴角带笑,浑身上下都在滴水。 他微偏着头,两只脚一晃一晃的:“为什么不动,是要我来帮你吗?” 彭宇认出这是画像上的小男孩,当即道:“不用,我自己搬。” 小男孩有些失望地撇撇嘴。 彭宇心如擂鼓,慢慢走过去,抱下了第一捆钢筋。 小男孩还是在上面晃着脚,倒没有继续为难他。 彭宇就这么极为小心地搬了小半的钢筋,但这回再伸手时,抓着的突然钢筋就被踩住了。 小男孩道:“钢筋会弯哦,你见过吗?” 行刑者的话不能随便接,彭宇沉默了片刻,小男孩就捞起了一根钢筋,将其中一头戳在了肚皮上。 “用得太久,就会像这样,”那削尖的钢筋噗哧一声,瞬间没了大半到小男孩的肚子,从后背穿出,却无丝血冒出。小男孩也面无异样,用力地掰了掰手里半截钢筋,把它掰折,“弯掉。” 突如其来的寒意爬满后背,彭宇默默后退了一步。 小男孩肚子上还插着钢筋,又捞了根新的递给他:“哥哥也来试试吧!” 彭宇不敢不接,咬咬牙用钢筋一头抵住肚腹,却没真往肚子使劲,只两手用力掰。 这钢筋有两指粗,哪里是能轻易掰动的?彭宇汗都下来了,钢筋还是笔直的。 “这样不行哦。”小男孩站了起来,把肚子上插着的钢筋拔扔到一旁,朝彭宇走了过来,“我来帮你吧!” 彭宇瞪大了眼:“不用——” 太迟了,小男孩眨眼间就到了跟前,青白肿胀的小手握住了钢筋一头,嘴角勾起个阴狠的弧度,往里狠狠一摁! ——钢筋瞬间穿体,彭宇捂着肚子惨叫出声! 狂风大作,屋外的烛火瞬间尽数熄灭。 一片黑暗。 ………… 苏延枝惦记着彭宇,第二天醒得相当早,容卡照样睡的沙发,苏延枝尽量小心的扭动门锁,还是把他弄醒了。 “你干什么去?”容卡双眼清明,根本不像刚醒来模样。 苏延枝指指外面:“我想去看看彭宇。” 第18章 容卡面无表情,又躺回沙发:“去吧。” 苏延枝应了一声,轻轻把门带上了。 他先去了彭宇的房间,敲了敲门,没得到回应。 倒是住在隔壁的言妍先出来了。 “他昨晚没回来。”言妍带上门道,“在大门口呢。” 这女人有点深不可测,苏延枝不太想和她有过多的接触,淡淡地点了点头,转身下楼。 没想到被言妍叫住了:“苏延枝。” 苏延枝回头看她。 言妍温婉一笑:“想知道这个世界存在的背景吗?” 苏延枝笑了笑:“怎么,要给我科普一下宇宙大爆炸?” 言妍一顿:“做个生意,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我就把这个世界的背景线告诉你。” 苏延枝抬着头:“你知道我说不出来。” “我相信你可以用其他语言来表述。”言妍道,“我需要被选中后活下来的方法。” “那我没有。”苏延枝摊手,“你知道的,我又不用参加你们的晚间娱乐活动。” 言妍脸色终于冷下来。 苏延枝懒得和她多周旋,转身走向门口。 大门开着,苏延枝料想言妍肯定也已经下来看过了。 离得越近,凌冽空气中那抹血腥味儿就越发浓郁。 地面的血迹刚好蔓延到门口,已经凝结。彭宇躺在血迹的中央,数十根钢筋密密麻麻地穿过他的身体,牢牢将人钉在了地面。 彭宇的手脚也是被剖开的,鲜红的血肉外翻着,手骨腿骨已经不见了,四肢瘫软地铺散。 这时候管家带着马车过来了,他见到地上的惨状时眉毛都没动一下,招呼了一声,一个车夫便麻利地拔掉钢筋,把彭宇拖到了墙角,露出了大门。 “早上好,苏先生。”管家摘下帽子,礼貌地一颔首,“早餐刚准备好您还没来得及用吧。还是说,您今天也要留下来研读《少儿百科全书》?” 苏延枝双手插兜,剜了他一眼:“你一天到晚的,这么关心我做什么?喜欢我?” 管家一愣,突然抿着嘴笑了:“您可真会说笑。” 苏延枝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转身上了楼。 第9章 建造伦敦桥8 “今天还去不去工地?”餐桌上,苏延枝问容卡。 容卡慢条斯理地往面包上抹黄油,他十指修长白皙,指尖捻着银制餐刀,做起这个动作来非常赏心悦目。 他把抹了黄油的面包递给苏延枝:“去吧。闲在庄园里也没什么事。” 其实苏延枝比较挂念那两只孔雀,但容卡都这么说了,他也只能默默点头,咬了口面包。 出门的时候其他人都见到了彭宇那满是你窟窿破烂不堪的尸体,林絮直接把早餐全吐出来了。 以至于坐一起的时候,苏延枝总闻到股酸酸的怪味,只能面朝窗外,挨到抵达伦敦桥。 两天不来,伦敦桥的柱子又多了两根,加上原先的四根,现在已经有七根,可以明显看出有了一半的桥身。 地上的砖头堆还剩五堆,那管家这两次拉的砖和钢筋,也没见他运过来。 “那只是杀人的道具,”容卡淡淡解惑,“又不是建桥的道具。” 苏延枝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儿,他出门的时候带了把餐刀,这会儿绕到一根柱子旁,用力一扎。 咔嚓一声,刀断了。 桥柱连个坑印都没留下。 我靠——言妍那会儿跟插豆腐一样,是怎么办到的? 苏延枝求助地看向容卡,后者道:“她应该用积分强化过身体素质。再不然就是东西不一样,她的刀,大概是从主神空间兑换的。” “简直就是外挂啊。”苏延枝感叹,心想来都来了,怎么也要活到最后去主神空间开开眼界。 众人来了工地,也基本都是分开坐着,只有苏延枝和容卡腻在一起。 林絮看了会儿,小心地挨近:“我能加入你们吗?” “不能。”容卡冷冷道。 林絮被他弄得吓了一跳:“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容卡:“你有什么价值?我凭什么庇护你?” 林絮有点委屈了:“可是,苏延枝也是新人,他也没价值啊……” “他好看。”容卡面色坦然,“留着他,我看着高兴。” 尽管这话说得不客气,苏延枝还是听得心花怒放——反正不客气的对象又不是我。 实话说,要只是他一个人,林絮找上门组队苏延枝是会答应的,奈何他现在也只是大佬的腿部挂件,实在有心无力,只能看着林絮黯然离去。 苏延枝有些好奇:“容哥,有嫂子照片吗?” 容卡沉默。 苏延枝没有特殊的癖好,但在读书时期反串过校庆演出的白雪公主,苏延枝自恋人格发作,被戴假发穿裙子的自己迷得死去活来,拍了厚厚一套相片,还献宝似地给卡戎看过。 卡戎当时面上不显,转过背就印了一份揣在身上。 苏延枝目瞪口呆地看着容卡从包里掏了一叠照片出来。 这他妈的,带这么多,是真爱啊! 容卡从那叠照片了找了会儿,递了一张过来。 这明显是张剧照,即使照片上的人化着大浓妆,苏延枝还是在见到时惊掉了下巴。 这也太像了吧?! 苏延枝简直怀疑起自己爹妈是不是瞒着自己生了个妹妹了。 第19章 “嫂子多大啊?”苏延枝问。 容卡:“26。” 苏延枝哇了一声:“看着比我小。” “是他读书时候拍的。”容卡淡淡道。 苏延枝又开始好奇她完全长大的模样,装模作样探头看容卡手里其他的照片。 容卡却防他防得紧,从他手里抽回照片,全部放回了兜里。 苏延枝见他这宝贝儿样,心里突然有点异样。 “你这么喜欢她呀,带这么多?” 容卡淡淡道:“多带点,想他想到扛不住的时候,可以拿出来看看。” 苏延枝敬佩地竖了个大拇指,换了个话题。 “之前言妍找我做生意,问我在被选为fairlady后活下去的窍门,说用这个世界的背景来交换。”苏延枝皱着眉,“她说的背景,你知道吗?” 容卡道:“我说过,你所进入的每个世界,构成背景都是一个童话或者童谣,这个世界也不例外。我们每天晚上听到的那首歌,就是。” “所以你也知道这个世界的背景咯?”苏延枝略微诧异,“或者你知道那首歌?” 容卡点点头:“知道是知道,但不能说,起这个念头就会收到系统警告。如果强行解密,那么会被直接抹杀。” 苏延枝有点失望,又愤愤道:“那言妍不就是骗我吗?” 容卡嗯了一声。 这女人当真是条美人蛇。苏延枝低声骂了句。 现在他们在外的时间真是越来越少了,没过一会儿管家就又把他们带了回去。 虽然知道现在每天fairlady做任务已经是定式,但当管家推开门,苏延枝还是被面前那一堆金灿灿白花花的金银闪瞎了眼。 “这是建桥用的材料,今晚的fairlady,要负责看守哦。”管家微笑道。 由于蜡烛理论失效,言妍这回磨蹭了很久,倒是容卡一如既往地站得最快。 管家启动游戏,钢琴声响起。 “………… build it up with silver and gold, 用银和金把它盖好 silver and gold, silver and gold, 银和金,银和金 build it up with silver and gold, 用银和金把它盖好 my fair lady. 我美丽的淑女 silver and gold will be stolen away, 银和金会被偷走 stolen away, stolen away, 被偷走,被偷走 silver and gold will be stolen away, 银和金会被偷走 my fair lady. 我美丽的淑女 …………” 苏延枝仔细辨认着,吟唱的声音比前一天更杂了些。 尾音落下,这回的fairlady,是另一个新手男人莫时。 他脸色苍白地看着那琴键从头顶缓缓上升,管家向他弯腰示意:“感谢您,fairlady。其他客人可以先前用晚餐了。” 楼梯缓缓展开,莫时依旧站在中间,他抿着嘴,沉默地看着其他人走过。 苏延枝被叫住了。 “苏延枝,到底怎么能活下去?”莫时几乎是哀求了,“我真的不想死。” 苏延枝沉默片刻,装作没看见容卡警告的目光:“我真的不知道。每个人的遭遇都不一样,我那天晚上是——” 喉咙又像被扼住,苏延枝咽了咽唾沫,愧疚地摇头:“我没——” 话音未落,苏延枝就感到小腹一凉。 莫时手里握着把银光闪闪的刀,尖端没入苏延枝肚腹,血迹霎时浸透银灰卫衣。 “你怎么这么自私?!”莫时双目赤红,“不说是吧,反正也要死了,先拉你垫背!!” 他握着餐刀往里狠狠一捅,锋利的刀刃插得更深,苏延枝痛得惨叫出声,额头冷汗唰唰直下。 莫时猛地拔出刀,抬手刺向苏延枝胸口! 苏延枝强忍剧痛,抓着扶梯,抬脚把莫时踹倒在地。 这个动作扯得他小腹血流如注,苏延枝痛苦地捏着扶梯滑下了地。 “容哥……救我……” 他觉得自己花了眼,容卡居高临下看着他,脸色冷峻,动都没动。 眼见着莫时又举刀冲了过来,先出手的竟然是管家。 他钳住莫时的手腕,目露警告:“请您冷静。” 莫时腕骨险些让他捏碎,惨叫着松了手,带血的餐刀哐当倒地。 管家放开他,弯腰把苏延枝扶了起来。 “果然帅哥到哪儿都是招人爱的。”言妍站在容卡旁边,突然笑吟吟地说,“我过了那么多个世界,还是第一次见到监察官出手救人。” 容卡面无表情,转身就走。 “或许你可以考虑换个伙伴。”言妍跟上,“我想我比苏延枝有用,各个方面。”她意有所指地补充。 容卡冷冷道:“你连他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苏延枝艰难从地上起来,抬眼就看到容卡冷漠的背影。 ……不就是没听你话吗,至于么。 苏延枝自认不是个矫情的人,但这一刻心里还是生出种莫名的失落感。 他被管家搀扶着进了偏厅,管家捞起他的衣服,拿出瓶不知从哪里掏的东西准备往苏延枝的伤口上抹。 “等等。”苏延枝忙制止他,“这是什么?用了会怎样?” 管家湛蓝的眼睛里有淡淡的疑惑:“当然是药,用了会好。” 苏延枝:“…………” 第20章 他慢慢收了手。 管家把那瓶冒着绿光的液体倒在苏延枝身上,不停流血的伤口瞬间就愈合了。 苏延枝一脸wtf? 他伸手摁了摁,一点异样都没有。 管家用温湿的毛巾擦拭掉苏延枝肚子上的血迹,露出大片白皙紧实的小腹。 他顿了顿:“苏先生,善良在这个世界,是最没用的东西。希望您明白。” 苏延枝愣了下:“你是在给提示吗?” 管家谦逊一笑:“不过随口一说,您大可不放在心上。” “要不来点实际的。”苏延枝打蛇随棍上,“告诉我除了死人,有没有其他方式把桥建起来。” 管家直接站起身:“时间不早,您该回去休息了,记得先去餐厅用晚饭,明天见,苏先生。” 说完就走了。 苏延枝有点无语,摸到餐厅时已经没有人了,他随便吃了点东西,慢吞吞回了房。 他俩房间的钥匙在容卡手里,苏延枝回去的时候门虚掩着,进去一看容卡正在穿衣服。 两人共住了这么多天,苏延枝是第一次看到光着的容卡,尽管只有半截腰肢,但上面横七竖八地挤满伤疤,或大或小,甚至还有一大片火烧过的粗砺伤疤,爬满整个背。 容卡迅速拉下衣服,面色冷淡地瞥了他一眼,目光移到他的肚子:“怎么,没事了?” 苏延枝赶紧撩起衣服,露出完好无损的小腹:“管家给我上了点药,太牛逼了。” 容卡冷笑:“长记性了吗?” 苏延枝顿了顿,叹气:“师父,我错了。” 容卡看了他良久,很是无奈地摇头:“苏延枝,你不能老是这样,积极认错,死不悔改。” 苏延枝心说我们没认识多久你怎么就能将我总结得这么到位,回想了下自己这几天的所作所为,似乎没到这么严重的程度。 但他不能和容卡对着干,故作凝重地点头:“你说得对,我一定改!” 容卡抿抿嘴,朝他招手:“过来我看看。” 苏延枝就屁颠屁颠滚了过去,冲坐在沙发上的容卡撩起衣服。 容卡指尖冰凉,摸上去的时候苏延枝忍不住瑟缩了下,小腹立刻绷起好看的肌肉线条。 容卡皱眉:“疼?” 没等苏延枝说话,他就从兜里摸了个小瓶子出来。 “你也有这个啊。”苏延枝惊讶道,“刚刚管家给我抹了。” 容卡愣了下,脸色迅速阴沉。 “怎么了?”苏延枝有些紧张,“有什么问题?” 容卡只是摇摇头:“没事,你去洗漱。” 尽管苏延枝觉得不像没事,但也没多问,默默点了点头。 楼下,莫时攥着依旧疼痛的手腕,脸色不甘又惊恐。 他把那把沾了苏延枝血的刀握在手里,警惕地打量四周。 也许是因为那一大堆金银,今夜的大厅比任何时候都明亮,莫时视线几次都被吸引过去。 这是多少钱啊………… 他看着那比小山高的金块银条,心里蓦地升起一个奇怪的念头: 要都是我的就好了。 这个想法一冒头,就在心里疯狂滋长,莫时的神色渐渐变得贪婪而疯狂,他松开了手里的刀,慢慢地朝那堆金银走了过去。 金块都是两指大小,莫时先是装在衣服袋子里,但没装几块就装满了。 他苦恼地看着,耳畔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还有地方可以装哦。” 莫时抬头,看到一个小男孩又哭又笑地拿起一块金条,往嘴里一塞。 他喉咙微动了动,就把金子吞了下去。 “可以藏在这里。”小男孩轻轻地拍了拍肚子。 莫时本能地觉得不对,但思维像是卡壳,竟真的拿起一根金条往嘴里塞。 淡淡的金属味立刻在嘴里蔓延开,莫时一个激灵,瞬间清醒。 可没等他把金条拿出去,小男孩就跳到了他面前:“是不是吃不下?我来帮你吧!” 不——不要—— 莫时目眦尽裂,看着小男孩微笑着把手伸了过来。 ………… 第10章 建造伦敦桥9 早上苏延枝起来时容卡已经不在了,他收拾了一下出门,在去餐厅前先下了趟楼。 言妍又比他早,手里拿着快吃完的三明治,站在门口不知看什么。 听到苏延枝的动静,她回头,目光最先落到苏延枝的小腹,又很快收了回去。 苏延枝没想和她交流,走到二楼便停了脚,低头往下看。 莫时已经断了气,手脚脊背都被剖开,血淌了一地,整个人却呈现出一种怪异的臃肿。 苏延枝忍不住下楼,走近发现莫时身体里竟被塞满了金条,嘴大张着,喉咙里还露出半截。 肚腹早已被撑鼓,手脚的血肉也被塞进去不少。 他的眉宇之间尽是痛苦,脸色青紫,竟像被活活噎死的。 苏延枝没碰他,偏头看向旁边数量少了不少的金银,站了会儿就转身去了餐厅。 这回去工地,苏延枝和容卡两人坐了一辆车。 一路上容卡兴致缺缺,苏延枝倒挺来劲:“容哥,你记不记得昨晚上玩fairlady时唱的歌词?” 容卡看他一眼:“发现了什么?” 这态度相当淡定,苏延枝恍然想到,容大佬是知道世界背景线的。 第21章 但话说到一半,他还是继续道:“昨晚上的歌词里唱的是‘建桥要用金和银,但金和银会被偷走’。结果莫时就是被金子噎死。” “前天晚上,歌词唱‘建桥要用钢和铁,但钢和铁会弯曲’,然后彭宇就被钢筋插死了。我就想,这个歌谣里唱的内容,是不是暗示了危机?” 容卡挑挑眉:“总算反应过来了。” “所以只要能规避这些危险,其实是可以活下去的吧?”苏延枝问。 容卡道:“如果是你,你怎么规避?” 苏延枝想了想:“我不太清楚他们遇到的情况,但我记得第一天晚上,那个——虽然想杀我,但也不是上来就弄我,而且我拒绝他之后,他也没为难我。” 虽然第二天晚上追了过来,还搞得苏延枝到现在都不敢在失眠的时候数羊,就怕耳边突然冒出个声音。 容卡问:“你是怎么拒绝的?” 于是苏延枝把手缩回袖子,再现了当初的甩袖舞。 “每个世界里,执行杀人指令的程序,叫行刑者,行刑者跟你搭话,都是在设套,想让你触发死亡条件。所以它们的要求基本都要拒绝——但不能说不,你所拒绝的理由要能在它们的逻辑算法里成立。”容卡淡淡道,“比如你直接说不,它就会走进思维死胡同,追问你为什么不;如果答不上来,你就触发了死亡条件。” 苏延枝啧了一声:“这么玻璃心。” 容卡:“但也不是每次拒绝都适用,最好是避免接触,实在撞上了也别慌,只要不进坑,你也死不了。” 苏延枝鸡啄米点头。 到了工地,桥柱子已经立起了八根。 苏延枝环视一圈,现在剩下的人就他,容卡,言妍,鲁岳,林絮。 晚间回到庄园,莫时的尸体已经消失,那一摞金银又恢复了原来的大小。游戏再次启动,苏延枝觉出味,这回听歌词极其认真。 “………… set a man to watch all night, 找个人整夜看候 watch all night, watch all night, 整夜看候,整夜看候 set a man to watch all night, 找个人整夜看候 my fair lady. 我美丽的淑女 suppose the man should fall asleep, 如果那人打瞌睡怎么办 fall asleep, fall asleep, 打瞌睡,打瞌睡 suppose the man should fall asleep? 如果那人打瞌睡怎么办? my fair lady. 我美丽的淑女 …………” 尾音落下,今夜的fairlady,是一直和苏延枝不对付的鲁岳。 他脸色阴沉,在管家道谢后也不多说话,沉默地注视着那一堆金条银条。 苏延枝上楼前忍了又忍,脚步磨磨蹭蹭,容卡轻飘飘地看他一眼,先行离开。 于是苏延枝摸到鲁岳旁边:“叔叔。” 鲁岳:“…………” 苏延枝继续道:“泡点茶,或者咖啡喝吧。” 鲁岳略微诧异地看着他,轻哼了声。 苏延枝其实想说千万别打瞌睡,但一冒出这个念头,喉咙就被无形的力量扼住,几番尝试,只得作罢。 “虽然我挺看不惯你的,”苏延枝边往上走边道,“但是吧,也没那么想你死。” 鲁岳似乎没想到苏延枝会这么说,顿了顿,冷笑:“我倒挺希望你死的。” 苏延枝忍不住要开嘴炮了,又听鲁岳道:“和你一起的那个男人,心思没比我好多少。” 苏延枝愣了下,就听他继续说:“傻逼,这个世界里不信奉真善美,长点心吧。” 苏延枝想说你知道个屁,老子和他媳妇儿像得跟一个模子出来的! 但鲁岳已经不打算继续和他交流,错开他走了。 他其实很怀疑苏延枝的话,但不知出于什么心情,鲁岳还是去磨了份咖啡。 没找到糖,咖啡又冲得浓,喝一口就能苦得人头皮发麻,大厅里烛火通明,鲁岳就这么端着咖啡杯坐在椅子上,警惕地打量着周围。 没过一会儿,他突然听到楼上传来脚步声,鲁岳猛地起身,看到管家正端着个玻璃瓶走下来。 “客人,您刚刚要的糖。”他微笑着,“我给您找到了。” 鲁岳皱眉,他想不起自己是不是问过,但管家已经拧开了罐子,用镊子夹起一块方糖,哐当放进了杯里。 “夜很长,辛苦了。”管家端庄地笑着,“您尝一尝,这个甜度合适吗?” 鲁岳抿了一口,那苦味淡了不少。 他刚想说合适,就感到强烈的睡意袭来,甚至出现了幻觉。 他看到面前的管家身量迅速收小,变成了一个背带裤小男孩,怀里抱着个罐子,又哭又笑地看着他。 鲁岳沉沉地闭上了眼。 ………… 还是死了。 苏延枝第二天早起,下楼就见到了鲁岳的尸体。 血淌了一地,还是脊椎手腿骨都被抽掉。 奇怪的是,这样的死状,并没有让他的脸变得狰狞,鲁岳的面容平静而祥和,光看那颗脑袋,还以为他是睡着了。 尸体旁还躺着个白瓷杯,里面还有小部分的咖啡残液,很浓,在杯壁上糊了很厚一层。 苏延枝的眉毛皱成一团,焦躁地走来走去,思考是哪里出了错。 脚突然踢到了什么,咕噜咕噜从角落滚了出来,苏延枝低头一看,是个玻璃罐。 第22章 上面写着dature stramonium datura l,苏延枝虽然不认识这串文字,但他认出了上面画着的花。 “是的,这的确是曼陀罗。”当苏延枝抱着罐子去问管家时,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夫人头疼失眠时,经常用这个泡水喝,刮一点点就可以助眠。”管家把罐子接了过去,“不知道怎么掉外面去了,多谢苏先生。” 苏延枝没搭腔,在马车上才叹气。 容卡本就相当不耐烦他这种乐于助人的精神,懒得说话。 “他应该是听了我的话,泡了咖啡,但错把曼陀罗当糖放进去了。”苏延枝猜测。 以前他看武侠小说,很好奇里面的蒙汗药是什么玩意儿,查了才知道,里面的主要成分就是曼陀罗。 “要活的死不了,要死的救不了。”容卡站在桥边,看着只差三根桥柱的伦敦桥,“游戏还得继续。” 晚间再次游戏,楼梯上只剩了三个人。 “金银还要继续使用。所以今晚的任务,依旧是看守。”管家微笑着启动了游戏。 “………… give him a pipe to smoke all night, 给他烟斗整夜抽 smoke all night, smoke all night 整夜抽,整夜抽 give him a pipe to smoke all night, 给他烟斗整夜抽 my fair lady. 我美丽的淑女 …………” 尽管苏延枝没看出来,但他觉得言妍和容卡肯定又发现了新的规避方法,这次的fairlady,是林絮。 本来苏延枝就因为没能救下鲁岳怀疑自己判断,林絮这回恳求他时,他也就迟疑了很久,道:“别睡,别乱吃东西。” 林絮急切地追问:“没有别的吗?!” 她伸手想来抓他,苏延枝因为有莫时插刀的前车之鉴,退两步避开:“没有了,抱歉。” 林絮张了张嘴嘴,眼泪流了下来。 这个地方已经死过两个人了。 她找管家找来无数的蜡烛,点满了大厅。 光亮照得犹如白昼,林絮在这满室光明中抱着腿坐着,困意裹挟恐惧袭来,她却一点都不敢睡,瑟瑟地咬手指,咬得满手都是血。 在痛楚带来的眩晕中,她突然听见了一个声音。 “不想睡,抽烟可以提神哦。” 林絮偏头,看到自己的身旁坐了一个小男孩,浑身上下都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水里爬起来。 他的脸又哭又笑的,林絮看着总觉得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哪里见过。 小男孩手里拿了根长长的烟杆,烟斗一头是燃着的烟卷。 “像这样。”小男孩咬住烟嘴,长长地吸了一口,脸上露出陶醉的神情,“可以很久不睡觉哦。” 他把烟斗递过去,笑容阴测:“姐姐,你也试试。” 林絮哪里敢试,连连摆手:“不、不用了。” 小男孩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缩起下巴,抬着眼皮,脸上的泪要落不落,说话像是卡带的老式留声机:“为什么不?!你也嫌弃我吗?!” 他脸上越发青白,甚至出现了小范围的腐烂,张嘴时露出的牙齿尖利无比,在烛火照耀下闪着渗人寒光。 林絮被吓得一哆嗦,忘了苏延枝的叮嘱,忙道:“我抽!我抽!” 说着颤颤巍巍地接过烟斗,也不敢擦上头的水渍,递进了嘴里。 小男孩露出了满意的笑。 林絮并不会吸烟,只抽了一口,就感到喉咙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她想把烟嘴吐出去,却发现怎么也拔不动,那东西像是长在了她口腔里。 林絮吓得眼泪都出来了,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又一团烟灌进了肺里。 第11章 建造伦敦桥10 林絮死了。 苏延枝早上去看的时候,她的手里抱着一根大烟斗,其中一头叼在嘴里。面部呈现一种肿胀的青紫,眼底满是血丝,像是被活活呛死的。 骨头也没有了,苏延枝蹲在她旁边,默默盖住了她惊恐大睁的双眼。 桥马上要建完了,只差两根桥柱。 苏延枝心里越发焦躁,言妍的状态好得出奇,回马车的时候还有心思跟他俩打招呼。 “今晚加油啊。”她笑着说。 苏延枝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角,没说话。 一旁的容卡也很淡定,在河岸上站了会儿便道:“回去吧。” 苏延枝跟在他后面,钻上马车后就问:“容哥,游戏选人从来没选中过你,你有什么诀窍?” 容卡道:“本来可以看蜡烛,后来不能用,就随便站了。” 苏延枝有些惊讶:“你是说你和言妍一直没被选中,都是靠运气?” 容卡闭着眼点头。 话是这么说,苏延枝是不大信的,容卡和言妍都是深藏不露的大佬,如果没有容卡罩,自己早挂了。 而且今天晚上,言妍和容卡之间,还得选出一个fairlady。 可回到庄园,楼梯还是早上宽阔的模样。 管家笑容可掬:“各位客人辛苦了,先去餐厅用晚餐吧。” 苏延枝眉头一皱:“今晚……不用玩游戏?” “今夜不用。”管家微笑摇头。 苏延枝疑惑地看向容卡,后者似乎早有预料,并不觉得奇怪:“先去吃饭。” 言妍更是淡定,已经上了楼。 说来奇怪,之前人多的时候,苏延枝并没有什么竞争意识。但当这时,宽大的餐桌就坐了三个人,苏延枝才从心底生出一股危机感。 第23章 三个人里,只能活一个。 ……或者找容卡的说法活两个,言妍就必死无疑。 苏延枝抬头看了眼对面的言妍,后者吃东西吃得挺自在,举手投足都透着股淡定。 怎么看,这三个人里,都先挂我。 苏延枝心情复杂地戳了戳餐盘里的蔬菜沙拉,突然听到管家说话:“最近治安不太好,虽然温森庄园是绝对安全的地方,但以防万一,夫人还是吩咐我为客人准备了两把锁。” 他手里托着个银盘,红丝绒上摆了两把开着的锁。 “客人晚上休息前,最好用锁从门内把门锁上。”他略带歉意地躬身,“非常抱歉,因为我的疏忽,钥匙被弄丢了。” 苏延枝心里咯噔一下,言妍反应迅速,立刻过去拿了把锁,接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去拿。”容卡淡淡道。 苏延枝依言,走去把锁拿了过来。 这是把老式铜锁,有小半个手掌大,上头锈迹斑斑,一上手就掉渣。 他把锁递给容卡,容卡却没接:“你拿着就是。” 苏延枝哦了一声,试着按了几下,锁扣纹丝不动。 回房的时候,容卡不知从哪里摸了把钥匙,他开了苏延枝对面的房间,道:“今天晚上,分开睡。” 他握着门把,转头看苏延枝:“安分点,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起来,更别开门。” 苏延枝张了张嘴:“锁只有一把。” 容卡:“没有钥匙,有锁没锁都一样。” 苏延枝便不说话了,默默点头。 他进了房间,放锁的时候才明白,他第一夜看到的老式挂扣并不是被遗弃的装修。 苏延枝把锁扣拉上,又将铜锁挂了上去。 锁孔还开着,苏延枝用锁顶着门,使劲把锁芯往锁孔扣,可木门都被锁顶出印子了,锁芯还不动如山。 苏延枝喘着气松了手,有些无力地将头抵在了门上。 容卡在房间里坐着,手指有节奏地敲击桌面,在某个瞬间骤然停止。 他微阖的双目睁开,手虚虚一抓,一本书凭空出现在了掌心。 容卡拿着书离开房间,敲响了另一扇门。 很久才听到回应:“谁?” “我。”容卡的语调毫无起伏。 门内很快响起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言妍拉开门,饶有兴致地看着容卡:“有事?” 容卡举起手里的书:“做个交易。书给你,你把偷走的钥匙给我。” 言妍一顿,忽地笑了:“你凭什么。” 容卡懒得多话,直接把书丢了过去。 言妍一把接住,警惕地看了他一眼,这才低头。 在看清扉页的瞬间,她的瞳孔猛地紧缩,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言妍手几乎发颤,慌乱地翻了几页,呼吸急促:“你是、认真的?” 容卡道:“换不换?” 言妍还在迟疑,这东西的重要性非比寻常,容卡不是傻逼,怎么会拿这个换钥匙? 还是说,今夜的游戏,钥匙当真是命门? 言妍活着的时候是幼教,会唱很多儿歌童谣,而某些童谣的背景故事血腥又阴暗,言妍又很感兴趣,闲暇时间就去了解,这首london bridge正是她熟知的一首。 她会这首歌,知道昨晚歌词接下来的内容,很有先见之明地去偷了钥匙。 尽管她只需要一把,但还是把两把都拿走了。 桥柱只差两根,如果苏延枝和容卡今晚都死掉,那游戏可就直接结束了。 可容卡现在给出的条件,实在太有诱惑力。 言妍纤白的手指紧扣书皮,眸色闪了又闪,缓慢地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 容卡却没接,皱眉道:“两把都拿来,我自己挑。万一你给我假的呢。” 言妍忍了忍,冷笑着把另一把钥匙也递了过去。 她倒是想给假的,但凡容卡给她留点空余时间。 容卡迈了一步进门,两把钥匙交替着试了试,都能扣上门上的铜锁。 “行了吧。”言妍冷声道。 容卡掂了掂,将其中一把丢给言妍。 言妍接过来,突然问:“为什么?” 容卡知道她的意思,淡淡道:“里面的每一首童谣,我都会背。” 言妍没话说了,在容卡走后就关上了门。 她倒没急着上锁,背靠着门又开始翻书。 three blind mice lizzie borden took an axe crooked man ?georgie porgie ……全是她经历过的世界。 言妍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童话世界】背景本就是童谣,她也就是仰仗自己知道这些童谣才能规避风险,扛过这么些个世界。 但童谣的版本总有出入,何况游戏世界会进行世界线完善和改动,还会添加新元素,她的记忆总不那么准确。 但现在有这本书,她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言妍珍而重之地把书抱在怀里,转身准备给门上锁。 她把钥匙插入锁芯,轻轻一扭。 咔嚓。 钥匙断了。 言妍愣了片刻,姣好的面容瞬间扭曲。 容卡还给她的钥匙是假的! 她不敢迟疑,瞬间拉开门准备去追。 可外面的走廊已经变了模样,过道消失,入目尽是黑暗,仿佛踏一脚就会陷入无尽深渊。 第24章 在这浓郁的黑暗里,言妍听到了有人在轻轻哼唱。 “………… 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 伦敦桥要塌下来 falling down falling down 塌下来 塌下来 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 伦敦桥要塌下来 my fair lady 我美丽的淑女 take a key and lock her up 拿把钥匙锁起来 lock her up lock her up 锁起来 锁起来 take a key and lock her up 拿把钥匙锁起来 my fair lady 我美丽的淑女 …………” 言妍在听到这歌声的瞬间就头皮发麻,立刻后退把门关上,也顾不得钥匙了,两手扣着锁,颈项青筋暴起,想暴力关锁。 门外的歌谣声越来越近,伴随着湿哒哒的脚步声,言妍目眦尽裂,手被勒出血,锁依旧纹丝不动。 她看到水渍从门缝渗了进来,很浑浊,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味。 叩,叩,叩。 门被敲响。 门外响起了兴奋而压抑的笑声:“姐姐,你没锁门哦。” 言妍用尽全身力量拼死抵住,额头冷汗直流,门还是吱呀地被推开了缝。 一只青白肿胀、散发着腐尸味的手伸了进来,一把抓住了她。 ………… 苏延枝洗澡的时候恍惚听到了什么动静,像是谁开了门。 他以为是容卡,叫了两声没人应,出来也没看到人。 苏延枝擦着头发,余光不经意瞟到床头那一摞厚重的少儿百科全书,上面静静躺着一把黄铜钥匙。 苏延枝愣了,拿起来看了看,并不是先前的门钥匙。 他拿到门口试了试,钥匙插入锁孔,轻轻一扭,咔嚓一声,铜锁合拢。 苏延枝抿抿嘴,拉开了门。 容卡躺在床上,双手交叠放于小腹,原本在闭目养神,耳畔突然穿来点细微的动静。 他睁眼看向门口,温森庄园的客房门缝很大,他看见几个白净圆润的指头在地上扒拉了一会,推了把锁和钥匙进来。 ………… 容卡脸上冷淡的神色骤然破碎,他从床上坐起,深吸了口气,几乎被愤怒和无奈冲昏头。 苏延枝,你这个猪。 他把锁和钥匙拿在手里,闭目站在门口。 高大的身形迅速变化,苍白的皮肤愈发透明,一串接一串编码冒了出来,转眼间,容卡就从一个实实在在的人,变成了由无尽的数字编码组成的数据人。五官消失,脸部只留下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他握着锁和钥匙,径直穿过面前的门,进到了苏延枝的房里。 苏延枝已经在床上睡着了,房门上抵着个厚重的衣柜。 容卡没有迟疑,立刻用锁将房门扣上,把钥匙放在苏延枝床头,迅速回到了自己房间。 发光的编码随即消散,容卡又恢复了原样。 睁眼的瞬间,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他听到了管家的声音:“童话世界,代码9635,疑似发现病毒。是否刷新9635世界线?请指示。” 腔调不似白日谦和温润,一板一眼,活像个机械。 容卡眸色一闪,伸手摁了摁耳窝。 诺亚星系。 无数飞船穿梭在星海中,或大或小,宛若一道道绚烂流星。机身颜色、型号、甚至篆刻的文字不尽相同,而但凡用汉字写就的,都是【云帆】。 云帆,z国所在沧海星球最大的综合研究基地,坐落在沧海北半球的某中央城市下方,掌握着z国最前沿的军事及科研技术,沉默地守护着星球的安定。 这个庞然大物由无数部门组成,占地比上方的城市更为广阔,它安静地蛰伏着,一栋栋高楼直入云霄,其间各式飞行器不断穿梭,每一个部门都有一个独立的研究中心。 一栋标榜了【生命核心再造中心】的大楼里,身穿白大褂的男人站在宽阔的研究室内,俊秀的脸上毫无表情,鼻梁上架着副无框眼镜,丝毫遮不住眼底阴冷的光。 他的面前悬浮着无数显示屏,最中央的屏幕上是一个燕尾服打扮的外国人,站在狭窄的走廊里,正一板一眼地询问。 “……是否刷新9635世界线?请指示。” 他眉头一皱,听到了耳朵里贴片耳麦里,卡戎的声音。 “是我。” 男人有些嘲讽扯扯嘴角,摁下面前的某个键,薄唇轻启。 “9635世界线,查无病毒,游戏继续。” 容卡听到了木无秋的答复,门外管家随即低声道:“收到。” 他揉着太阳穴,重重地出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些文,看着是无限流,剥皮一看,是本伪科幻。 第12章 建造伦敦桥11 苏延枝一觉睡到天明,起床看到门上的锁的时候有点懵。 我昨晚不是给容卡了吗? 但睡前推倒的衣柜还卡在门口,也不可能是容卡又过来关上的,他难道还会穿墙术? 苏延枝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他把衣柜推到旁边,出门去敲容卡的房间:“容哥?醒没?” 容卡应了声,片刻后开门:“怎么?” “呃,我昨晚在床头捡到了锁的钥匙。”苏延枝举起手晃了晃,“但是我好像记得,我把钥匙和锁一起给你了……” 第25章 容卡打断他:“没有。” 苏延枝只能干巴巴地应了声哦。 容卡反手拉上门锁,似乎是准备出门,抬脚的瞬间又顿了顿:“我收拾一下,你先去看看那个女的。” ……那个女的,容卡说话可真是不客气。 苏延枝点点头,贴心地给容卡拉上门,转身朝言妍的房间走去。 没走几步,他就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言妍住在走道的最后,血液从她的房间往外流,淌了小半个走廊,触目惊心的红。 苏延枝心里咯噔一下,小心地避开血迹过去。 言妍的房间门开着,她脸贴面靠着墙,脊背四肢的骨头都被掏了,脊背和手脚的皮肉外翻,整个人像瘫烂泥一样堆在墙边,面孔满是不甘和痛苦,显然生前受到了极大的折磨。 苏延枝皱着眉别开脸,回头看门,发现言妍的锁松散随意地挂在门上,锁孔里插了把断掉的锁。 他低头去扒拉言妍的手,里面紧紧攥着剩下的半把。 扒拉的同时,他注意到言妍的身侧散落了什么东西。 都是图纸,巴掌大小,方方正正,质地很奇怪,两面都绘有图案。一面是各种奇形怪状的人物绘图,都配了歌谣;另一面……是或直或弯的线条,像是——拼图! 苏延枝瞬间兴奋了,想起容卡说过的,这个游戏出去的秘诀就是拼图! 他数了数,言妍身上一共有七张! 七张!二十张就可以回去了啊! 苏延枝准备跑去找容卡,余光瞥到言妍怀里还有东西,抽出来一看,是一本书,名字叫《童谣大全》。 而在他伸手碰到这东西的同时,脑海里就响起了一个机械音。 “恭喜玩家【苏延枝】获得sss级孤本道具【童谣大全】,是否确认收纳?” 上一次听到这个机械音,还是死亡选择题。 苏延枝忙道:“你别急!你等等啊!我先思考一下!” 他赶紧跑去找容卡,直接把门撞开,容卡吓了一跳,本来坐在沙发上看书,猛地站了起来。 “死就死了,慌什么。”他皱眉。 苏延枝连连摆手,把手里的书和拼图全塞给容卡:“我在言妍的尸体旁捡到的,拼图,还有书。” 容卡一顿,接了拼图没接书。 “是否确认收纳?”机械音再次响起。 苏延枝道:“哥,系统说这个书是什么s孤本道具,我收纳不收纳?” 容卡点头:“确认收纳。” 苏延枝便跟着道:“确认收纳。” “叮——最高级孤本道具【童谣大全】确认归属【苏延枝】。” 机械音沉寂下去,苏延枝看到自己的表闪了闪,上面显示了几排文字。 【玩家:苏延枝】 【编号:1288】 【当前积分:0】 【持有道具:童谣大全】 【综合评级:a】 苏延枝一脸懵逼,举着表问容卡:“哥,这什么意思?” 容卡:“我看不见。” 于是苏延枝给他念了一遍,容卡淡定地听着,只在最后“评级a”时皱了皱眉:“没关系,你现在有了道具,不是光棍,主神会给你开一个伴随系统,规范你的言行,评价你的能力。a级,挺优秀。” 他顿了顿,又道:“但你的评级越优秀,进入的世界线难度越大,要有心理准备。” 表上的悬浮框已经消了,苏延枝咂咂嘴,无所谓地摊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难度越高奖励越好,我还能早点回去。” 说到这个他又兴奋了:“七张拼图啊!只用再来十三张就革命完成了啊!” 容卡冷笑着把拼图抖开,翻到拼图的那面:“忘了我说过的吗?拼图是不唯一的。这七张拼图,三张重复,事实上,只有四张。” 苏延枝愣了一下,依旧笑得挺欢:“四张也好啊。” 容卡摩挲了一下手里的拼图,嘴角勾着意味不明的笑:“她还有点本事。” “谁?言妍?”苏延枝问。 容卡点头:“玩家死亡,身上的道具拼图都有一定概率掉落,这些东西,都是从她身上落下来的。” 苏延枝有些惊讶:“她这么厉害啊。” 容卡道:“也不一定,彭宇和鲁岳身上应该也有少量拼图,不然你以为她怎么每次都是最先去看尸体的?” 他瞥了眼若有所思的苏延枝:“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学着点。” 苏延枝一脸受教了。 “再去看看,应该还有东西。”容卡迈步往外走,“她从火夫人房里拿出来的。” 果不其然,言妍尸体靠墙的一面,压着个羊皮本,书页已经让血渗了进去,容卡翻开的动作相当小心。 “你看看。”容卡瞟了几眼,直接递给苏延枝。 这像是本日记,英文写就,苏延枝大一过了六级后,学习英文都靠看片,读起来略感滞涩。 但大致意思还是搞懂了。 温森庄园的主人原是戴维斯伯爵,火夫人为拯救自己日渐没落的家族嫁给了比自己大23岁的伯爵,婚后生了一个孩子,但她既不爱伯爵,也不爱自己的孩子,甚至勾搭上国王,还在伦敦桥的建造过程中设计害死了负责工程的伯爵和孩子,破例袭承了爵位。 然而她的孩子阴魂不散,导致伦敦桥屡建屡塌,只有把死人铸进桥柱,才能把桥建起来。 第26章 即使这样,建好的桥也维持不了多久。消息越传越远,国王为安抚国民,不允许火夫人再牺牲自己的子民,于是火夫人便开始向世界各地招募建筑师…… “操!”苏延枝忍不住骂出声,“所以根本就不是招工程师,就是招人来祭天呗。” 容卡淡淡的:“只是个背景,不用太在意。” 这笔记本上除了火夫人的记录,还有另一个稚嫩鲜红的笔迹。 “……妈妈不喜欢爸爸,也不喜欢我,我能感觉到。我不知道怎么让她多喜欢我一点,连亲近都困难。” “……好想永远和妈妈待在一起。” 苏延枝迟疑道:“这,是不是那个——” 脑海里哔地一声,机械音响起:“违规言行,请回避。” ……还真是随身系统激活了。 苏延枝的“鬼娃娃”没能说出口,但容卡明白了他的意思,点头:“应该是。” 他把拼图叠在一起递给苏延枝:“拿着,一会儿去工地。” 苏延枝没接:“你不要吗?我们平分吧。” “这几张,我都有。”容卡言简意赅。 苏延枝只好都拿了过来。 吃过早饭,马车上时苏延枝谈起言妍的死状。 “我的钥匙是在床头捡到的,言妍是不是也发现了钥匙,但扭门的时候太用力——”苏延枝又自我否决,“但她不至于这么不小心,我猜她的那把钥匙本来就有问题。” 容卡淡淡地嗯了一声。 这个世界的背景歌谣并不算冷门,容卡早猜言妍知道这首歌,也一定会顺着线索去偷钥匙。 存活人数两人,钥匙只有一把,容卡多弄了把假钥匙放了进去,言妍果不其然把两把都拿走了。 他现在的身份受限太多,昨晚违规操作那么一会儿,立马被检测出来。 所以很多事情都不能由他来动手,言妍要不仁在前,更别怪他把她当工具人用了。 伦敦桥是真的快建完了,只差最后一根桥柱。 苏延枝从来没觉得自己和容卡之间的竞争这么明显过,他试探地问:“容哥,这就差一根柱子了。” 容卡点头:“对,今晚就能建成。” 苏延枝顿了顿:“我是说,你觉得咱们真的能一起出去吗?” 容卡一手扶着桥柱,突然转头看着他:“苏延枝,如果游戏只有一个人能活到最后,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苏延枝愣了。 容卡继续道:“希望你的想法和我一致。” 那一瞬间,苏延枝觉得心里泛起种怪异的情绪,又酸又涩,整颗心都被熨烫平了。 他吸吸鼻子:“哥,你这搞得,我都想以身相许了。” 容卡抽抽嘴角:“不用。” 许什么许,你本来就是我的。 苏延枝自然不能明白容卡的意思,还当对方会接梗,笑了笑,又微微皱起眉头:“你说管家不行,那谁行?” 苏延枝觉得自己真是双标极了,让他去谋害同为玩家的同伴,他还觉得下不去手;一换成世界里的人物,他甚至有点跃跃欲试。 就像在玩vr游戏。 虽然烧的不是钱,是命。 “记得那个笔记本吗?”容卡勾勾嘴角,笑容莫名有些残忍,“既然母子情深,送他们团聚就是。” 他让苏延枝把拼图拿出来,抽了一张重复的,卡进了砖缝。 “一会儿晚上回去,下车你就说东西丢了,让管家回来拿。”容卡严肃道,“一定要让他坐马车沿路找。他是引导npc,又叫监察官,权限很高,找个东西太容易,不这样拖不了时间。” 苏延枝凝重地点头。 回到温森庄园,马车还没停稳,苏延枝就先蹦下了车,一把扑到了正伸腿下地的管家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叮咚——您的外挂(划掉)考试大纲已送达。 解释一下。容卡在这个世界是以病毒形式存在,不是玩家,所以他不能偷走钥匙,会被检测出来。但钥匙只有一把,如果是这种情况出现在言妍面前,想去换钥匙肯定不能行,她也不是傻逼,这不明摆着没钥匙的死翘翘,外挂拿着也没命用。 所以容卡先弄了把假钥匙,和真钥匙放在一起,言妍把两把钥匙都偷走,容卡这时再去找她换,言妍就还能接受。 然后容卡把真钥匙拿走,给假钥匙动动手脚,言妍就gameover了。 最后,外挂转道手,成功送到小苏同志手上了。 之前说过的,游戏牌面是死局,容卡是病毒,目前剩的玩家只有苏延枝一个,也就是最后一根桥柱。 第13章 建造伦敦桥 完 “卡尔先生!”他环着管家的肩,睁大了眼。 苏延枝眼睛生得漂亮,眼尾略微上挑,这么正面看人时温柔又深情。 管家表情微微一动:“苏先生?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 苏延枝眨眨眼:“我掉了个东西,特别特别宝贵。不知道是落在路上还是工地,能辛苦你回去帮我找一下吗?” 管家抿抿嘴:“是什么东西呢?” 苏延枝一笑:“是张拼图。” 管家愣了下,眉头轻皱。 苏延枝于是搂得更紧,整个人都要贴了上去:“真的很重要,我就这么一张,卡尔你就帮帮我吧,嗯?” 管家迟疑了一瞬。 苏延枝直接把人抱住了:“求你啦~” 第27章 管家脸微红,咳了一声:“好、好的。” 苏延枝笑意更甚,贴着管家的耳朵说:“一定要驾着马车沿路找哦,看漏了就太可惜了。” 管家晕晕乎乎地点头,苏延枝松开他,在他驾车离去时挥手:“路上小心,我等你回来——” 等马车走远,苏延枝脸上做作的温柔立马崩塌,他连呸好几下,擦着刚刚不小心亲到管家耳朵的嘴唇:“老子就知道他是个gay——” 容卡面无表情,转身推门进了大厅。 苏延枝原本还为自己出卖色相感到不齿,但当容卡推门时,他看到屋内的场景,一下子没了矫情的心思。 多日不见、一身火红的火夫人就站在大厅,温柔地注视着他们。 “伦敦桥完工在即,这段时间多亏有您。”她朝苏延枝微微躬身,提裙行了个礼。 苏延枝没敢乱搭话,抬眼看容卡,后者眼皮半垂,一脸冷漠。 好在火夫人也没有要他回答的意思,走到楼梯边伸手示意:“我让厨房准备了晚餐,您先去用吧。” 苏延枝看着那宽阔的楼梯,指指自己:“我?” 火夫人含笑点头。 容卡轻声道:“让她先走。” 苏延枝便道:“我不认识路,夫人走前面带一下吧。” 火夫人的脸僵了僵:“餐厅就在二楼。” 苏延枝露出个羞赧的笑:“是呢,我可真是个没用的路痴呀。” 火夫人:“…………” 她微微抿嘴站了片刻,又恢复温婉柔和:“那您跟我来吧。” 她说着,伸出了手。 苏延枝和容卡一起过去,他走在容卡前面,到火夫人身边时没去拉她,而是礼貌地示意她先行。 岂料火夫人脸忽然冷了下来,猛地推了苏延枝一把! 动作太快,力道又大,苏延枝还没来得及反应,就一个趔趄跌了下去。 眼见脸要磕上楼梯,腰却被什么东西缠住。 回头一看,容卡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根长鞭,裹挟着苏延枝往外一拉,成功把他拽退回来。 火夫人一击不成,美艳的脸变得狰狞可怖,猩红的指甲瞬间暴涨,朝苏延枝扑了过来! 容卡眸色一闪,手里的鞭子狠狠甩过去,火夫人惨叫一声,后背衣服瞬间划破,白皙纤瘦的背上多了条渗着血珠的红印。 容卡这一鞭子力道十足,直接把火夫人抽倒在地,没等她挣扎着爬起来,容卡已经上前一脚踩住了她,反手拔出把短刀。 没有任何迟疑,他反拧着火夫人,在她的手脚上划了长长的四道口子。 霎时鲜血四溅。 在火夫人凄厉的惨叫中,容卡把她丢上了楼梯。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容卡下起手来没有丝毫怜悯,把苏延枝都看呆了。 直到火夫人被扔上楼梯,琴键突然开始上下摆动,那歌谣再度响起。 “………… 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 伦敦桥要塌下来 falling down 塌下来 falling down 塌下来 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 伦敦桥要塌下来 my fair lady 我美丽的淑女 …………” 这回的歌声真是合唱了,小男孩的语调一如既往地欢快,其他声音凄婉压抑,间或夹杂着细微的哭腔,阴森凄惨,在这空旷的大厅里回荡,听得人头皮发麻。 火夫人在听到歌谣的瞬间就发狂了,挣扎着想要逃,但容卡已经把她四肢肌肉割裂,她根本没办法站起来,只能头身并用地在地上蠕动,在血泊中艰难地、一寸一寸地向下移。 容卡面无表情地散开长鞭,扬手挥下! 啪! 火夫人的惨叫响彻大厅,容卡那一鞭子好巧不巧落在伤口上,打得血肉飞溅。 火夫人头发披散,泪流满面,血肉模糊的手颤巍巍地扣着楼梯,还想挣扎着往下爬。 容卡的鞭子便接二连三地落了下来。 皮肉撕裂声、惨叫声、歌谣哼唱声交错着冲击耳膜,苏延枝看着眼前血腥诡异的场景,恍惚有种置身行刑地狱的错觉。 即便是在容卡如此暴虐密集的抽打中,火夫人还是挣扎着爬了几节楼梯,眼见着手就要摸到地,歌谣戛然而止。 火夫人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苏延枝看到那副巨大的油画动了动,小男孩从画里走了出来,还是那副又哭又笑的表情,带着浑身湿气,蹦蹦跳跳地来到火夫人身边。 “妈妈!” 火夫人的脸因恐惧到极致而变形,浑身都在发抖。 小男孩双手捧着她的脸,强行把她转向自己。 “终于抓到你了。” 小男孩笑嘻嘻地,“爸爸等很久了,我们一家人要永远在一起哦。” 他珍惜地亲吻火夫人的额头,青白的手顺着容卡划开的伤口伸进去,在令人头皮发麻的血肉翻弄声中把她的手骨腿骨一根一根掰了出来。 火夫人已经叫不出声,嘶嘶喘着气,双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 也许火夫人也不能算真正的人,在脊柱也被抽掉后,她仍旧是微喘着气半死不活的模样,任由小男孩把她揉成一团,提在手里。 小男孩就这么一手搂着骨头,一手提着火夫人,扭头往外跑。 而在出门时,他忽然偏头看了一眼苏延枝,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苏延枝的手。 第28章 苏延枝默默地把手背在身后:“说了让你多读点书的。” 小男孩阴狠地瞪了他一眼,飞快地离开。 “追上去。”容卡沉声道,“桥马上完工了。” 小男孩提着个成年女人步履飞快,苏延枝和容卡在后面骑着马玩命追,四周的景色飞速变幻,没一会儿,他们就来到了建桥工地。 管家站在河岸上,眼神在见到小男孩和他手里的火夫人时骤然冷下来。 苏延枝看到他手里的拼图,一把抓过:“多谢啊。” 管家抿抿嘴:“你骗我。” 略带抱怨的,连敬语都没用。 苏延枝假惺惺地:“虽然我的话都是假的,但我爱你是真的呀。” 管家:“…………”所以还是不爱我。 苏延枝没心情和他废话,转身看向河谷。 最后的那一摞砖石已经摆成桥柱的模样,小男孩把骨头放在上面,砖石便像泥沼般将沾血带肉的骨头吸纳进去,紧接着所有砖块都蠕动着拼凑到了一起,转眼间就凝结成一根庞大的桥柱。 小男孩轻轻松松抱起桥柱,往地上一杵—— 顶部桥身开始自发生长,砖石一块接一块地蔓延搭建,不消片刻,就延伸到了河岸的另一头。 桥岸相衔,发出轰的巨响! 与此同时,机械音在苏延枝脑海中响起:“伦敦桥搭建成功,恭喜玩家【苏延枝】获得300积分。9635世界线完成,游戏结束,十秒后传送主神空间。十、九、” 苏延枝愣了一下,耳边传来江河崩腾的水流声。头顶刚刚建好的伦敦桥又开始崩塌,砖石唰唰下落。 他被容卡重重推了一把:“去拿拼图!” 苏延枝抬头,果真看到两张纸页翩旋下落,他赶紧跑去,一边躲避着下落的石块,跳起来抓住了那两张纸。 “……三,二,一。”倒计时停止,苏延枝甚至没来得及回头看一眼容卡,脑袋蓦地一昏,眼前的场景像拼图般破裂消散,刺眼的白光闪过,苏延枝不得已抬手挡了一下,再睁眼时,面前的场景就又变了。 他站在一片雪白的空地里,面前是个悬浮的盒子,四四方方,体型相当大,散发着幽蓝的光芒。 这片空地虽然宽阔,但也不是一望无垠,四周是厚重的、抬头不见顶的围墙,把这片空地牢牢锁住。 苏延枝几乎立刻就想到了,容卡所说的迷宫。 他慢慢走过去,小心摸上微凉的墙壁,掌间一片冰凉。 而在他手掌贴上去的瞬间,墙壁又开始扭动,面前幻化出一道门,没有锁,只有一个大方块,方块里面是二十个小格子。 ……苏延枝把塞在腰间的一叠拼图拿出来,对着拼图面比划着,九张拼图,四张重复。 每个拼图的图案下方,都有一个淡淡的数字标识,苏延枝手里的,是3,6,11,12,15。 从言妍手里拿到的拼图,正面的故事图他不怎么看得懂,索性放在一边,把刚刚到手的两张拿了出来。 第一张的正面,画着雄伟壮阔的伦敦桥,旁边还写着完整的歌谣。 另一张就是楼梯上油画的缩小版,小男孩缩着下巴,阴测测地看着他。 这两张图背后的拼图号一样,都是15。 苏延枝想了想,把腰间别着的书也拿了出来,他看着那平平无奇的书页,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容卡怎么样了。 沧海星球,云帆基地。 【生命核心研究办】内某间宽阔的办公室,蓝一站在木无秋旁边,宽阔壮硕的肩背几乎是木无秋两倍,只能笨拙地探头去看木无秋面前那块小小的屏幕,苏延枝盘腿坐在地上,百无聊赖地用手里的书扇风。 “……我感觉他没什么变化。”蓝一说,他出生在沧海星球的他国区,中俄混血,普通话水平很普通。 木无秋推推眼镜,面无表情道:“生命数据再造,本来就是一个人。” 蓝一并没有听懂,但也没敢追问。苏延枝不在,木无秋身上那点稀薄的人气敛得干干净净,跟个移动的制冷机一样,实在不像有耐性的。 他哦了一声,回头指指背后:“这个世界都结束,卡戎怎么不醒?” “快了。”他说。 那是一把机械制造的宽椅,有个人坐在上面,头颅微垂,两鬓散落着几缕灿金耳发,沿着线条分明的下颌线,末端柔顺地落在锁骨凹窝处。 他的眉骨微突,眼窝深陷,长而浓密的睫毛轻颤,淡红的嘴唇几乎抿成线,像在做什么挣扎,连下巴处并不明显的美人沟也被绷了出来。 即使是这种略微狰狞的表情,摆在这张脸上也是好看的,以至于旁人见了会觉得心疼,恨不得自己替他受罪。 他的确美到了惊心动魄的程度,山根耸立,鼻翼纤薄,皮肤细腻白皙,纯西化的脸上每一道线条都是造物主千思万虑后才下笔勾就,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挑不出丝毫瑕疵。 苏延枝曾经形容:如果美貌能交易,卡戎这张脸价值连城。 最高级的美超越性别,卡戎便是如此。他眉眼阴柔,轮廓并不刚毅,任谁看到的第一眼都会为这天人之姿所倾倒,性别反而不那么让人注意。 卡戎的手指动了动,眉头一皱,缓缓抬起眼皮。 幽绿的眼瞳清澈无比,如同密林深处,最淡然静谧的湖泊。 第29章 他抬手,扯下了贴在太阳穴的两根线。 像是精疲力尽,微微喘气,头颅低得更厉害了。 那一头茂密柔顺的金色长发就盘在饱满的后脑勺上,两根银制发簪交错成x字,稳稳固定着。 而每一根发簪的顶端,都雕绘了一朵玫瑰花。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这个本的一些设定。 london bridge这首童谣,背景故事挺阴暗的,历史上几建几塌,有传闻说要用人来砌墙,才能把桥建起来。 女主人的设定,是因为英国古时候过桥要收过路费,这部分收入算王后的,查资料的时候有说王后为了保证自己的收入,杀人建桥。所以我改了改,也把这个拿来用了,女主人的人设对应的其实是王后。 游戏也的确有这个游戏,被选中的fairlady,传说就是要用来建桥的人。 唯一没根据的是画,小男孩的画,《哭泣的孩子》,传闻里是出现在哪里哪里就失火,加上伦敦桥也有过失火的历史(传说),所以就“联动”了一下,毕竟总得有个刽子手。事实上,这两者是没有联系的。 第14章 宣示主权 蓝一见卡戎睁眼,赶紧蹲过来:“你还好吗?” 卡戎揉着眉心,摆摆手。 “桌上有安定。”木无秋头也不回,手指在空中划拉几下,苏延枝的屏幕被推到一旁,一个摊开的箱子露了出来,里面密密麻麻摆了许多针管。“每个监察官回来都会用,建议你也给自己打一针。” 卡戎没说话,他扶着扶手站起来,用酒精纱包给自己消了毒,拿起一根针管熟练地扎进手背。 他面色苍白,整个人都透着股病态美。 “进,消耗这么大?”蓝一有些担心地看着卡戎。 木无秋没搭理他,修长的手指点了点面前的屏幕,上面立刻出现了几个关键词。 “现在,来聊聊苏延枝的下一个世界:疯帽子和好邻居。”他拍拍手,屏幕自动收起,空中多了几个人物的全息投影。 “这个世界非常重要,他会刷出——”木无秋冷漠的脸上突然起了波澜,他眉头皱起,指头勾了勾,面前的显示屏就又换了模样。 “有人在查苏延枝。”木无秋道,嘴角勾起抹意味不明的笑,“伦敦桥世界的监察官。” 卡戎眼睛闪了闪,想起苏延枝抱住管家时后者的反应,脸色蓦地沉了下来。 63楼是【童话世界观测中心】,96号研究室内,卢文双手环抱站着,坐在他前方的助理手指敲得键盘噼啪作响。 “……查查这个人,叫苏,”卢文眉头一皱,“苏什么来着,胭脂?” 助理暧昧一笑:“美女?” 卢文摇头:“男的,很帅,二十出头。就进我刚刚监察的世界里搜,只有他活到了最后。” 助理愣了下。 男的,很帅,姓苏,名字谐音胭脂。 他额头突然冒了冷汗:“您说的,该不是苏延枝苏少校吧。” 卢文一拍手:“对!就叫这个。怎么,你知道他?” 助理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外头突然传来巨响。轰的一声,十公分厚的精钢门被暴力破开。 卢文吓了一跳,立刻掏出腰间的激光枪对准门口。 但当他看清来人的脸时,呼吸不由自主地停了片刻,有那一瞬间,他甚至把苏延枝都忘在了脑后。 卡戎脸色阴沉,迈着大步走进来,一把揪住卢文的衣领。 “苏延枝结婚了,”他阴戾地盯着卢文,另一只手抬起,露出无名指上的环,“和我。” “所以你最好安分点,不要动不该有的心思。” 衣领被拧成一团,卢文几乎不能呼吸,艰难地拍着卡戎的手表示了解。 卡戎慢慢放开他,又警告地扫了助理一眼,这才迈步离开。 “咳咳咳刚刚那人,”卢文揉着嗓子,“谁?” 助理把他从地上扶起来:“卡戎啊,苏少校的爱人,sss级先行者。” “sss级?”卢文惊了,光看那张脸,他还以为是哪个军官养的玩物,“整个z国军队现役人员,一共不到三十个sss级先行者,我怎么不知道他?” 助理道:“他不是军人,是云帆基地签约的合同工——要不是苏少校去世,他现在应该也转入军职了。好像合同也到期了,现在就是个家属,这几年和木中校一起,在为苏少校重塑生命核心的事做准备。”他扣了扣脑袋,“算算时间,也是该轮到苏少校进入,我说呢。” 卢文眉头皱起,他虽然知道进入的并不全是候选者,里面有少量拥有重生机会的新世纪人员,但没想到自己只干一次监察官,就撞上了。 这两人的脸在他脑子里转来转去,卢文一时间竟不知该羡慕谁。 面对助理那复杂的目光,卢文清了清嗓子,镇定地理了理衣襟:“是吗,我倒没听说过。” “苏少校都死好几年了。”助理也笑,“您又刚调来。当时确实挺轰动的,都说云帆基地的两大男神搞一起了。” 他手指摸向悬浮屏,退出了搜索页面。 木无秋随手弹开卢文研究室的监控屏,卡戎也推门走了进来。 蓝一一直站在苏延枝的监控屏前,看着他对主神晶石戳戳碰碰,心下有些感慨。 会动的苏延枝,还真是好久没见过了。 第30章 ………… 面前这块蓝色魔方看着实在,伸手又碰不到,隐隐约约能感到点重量,比雾重,比水轻。 苏延枝拿不准该怎么办,绕着魔方走了几圈,有些苦恼地说:“要是容哥在就好了。” 说完自己就一愣,拍拍脑门。 这才待一起几天,怎么就这么赖上人家了。 他环视了四周,又忍不住叫了一声:“容哥?能听到吗?” 蓝一乐了,指着屏幕对卡戎道:“觉不觉得他变听话了,以前只会管你叫媳妇。” 卡戎没搭理他,扭头对木无秋说先等一会儿,又坐上感应椅,吸了口气,把贴片数据线粘在太阳穴。 苏延枝只是随便喊一喊,没想到容卡竟然真的从背后冒了出来,反倒是他被吓了一跳。 “有事?”容卡淡淡的。 苏延枝惊了:“你能听到?你是哪里冒出来的?” 容卡顿了顿,随口胡诌:“我积分高,有特权,你以后也可以。” 苏延枝上下打量他,意味深长地笑笑。 “找我有事?”容卡继续问。 “哦,”苏延枝指指背后边长两米的巨型魔方,“这个东西,怎么个玩法?” 进入的人数数以万计,不可能每个玩家都配备真人系统,基本都是一套程序,但苏延枝的由木无秋全程把控,刚刚应该是忘开了。 容卡道:“把戴表的手伸进主神晶石。” 苏延枝照做,在蓝色光晕吞没表盘的瞬间,他果然听见了熟悉的机械音。 “玩家【苏延枝】,随身系统已激活,住址已重塑——请选择交易项目。” 苏延枝看到眼前突然多了无穷无尽的悬浮框,活像好莱坞科幻片的场景。 “交易要消耗积分,”容卡适时出声提醒,“看看你的钱包,有什么是你买得起的。” 苏延枝点点头,细细翻看着这些悬浮框,每个框上都标识着不同的东西,五花八门什么都有,一旁还有d-s的标志,下方明码标价,最便宜的是d级——基本都在100-500积分浮动。 s最贵,苏延枝看到个80000积分的,是一个木偶娃娃。 并不是每个悬浮框上都有东西,不少低价框都空空如也。 “这是还没来得及刷新。”容卡解释,“这里面的东西,只有少量孤品。” 苏延枝突然响起自己从言妍身上得到的《童谣大全》,赶紧摸了出来。 “系统提醒的时候,说这个是孤品。”苏延枝献宝似的递给他,“好像还是sss级。” 容卡看了一眼,没接:“我说过,里有很多个世界类型,你所在的,叫童话世界。” 苏延枝愣了下,眼睛蓦地睁大。 “好好看看。”容卡知道苏延枝已经懂了他的意思,每个主神晶石都有记录功能,他不能在这里说太多,“能背下来最好。” 苏延枝抿抿嘴,道:“要不,我复印——或者抄一份给你。” 容卡这话细思极恐,听起来他手里这本东西是参考答案啊。 本想说不用,但容卡觉得现阶段不能在苏延枝面前太有恃无恐,只好点点头,伸手拿过《童谣大全》,另一只手摁了摁耳朵。 研究室内的木无秋迅速会意,手指敲了敲,容卡手上立刻多了份拓本。 “好了。”容卡把书还给他,拿着空白假拓本往表盘一塞,收了起来。 苏延枝有些惊讶:“我感觉你是氪金玩家。” 容卡听不懂氪金,但也奇妙地明白了苏延枝的意思,搪塞道:“积分多。” “有多多?”苏延枝追问。 容卡盘算了一下,十个世界内,他要把苏延枝弄出来,于是随口道:“九万多。” 苏延枝一脸不敢置信。 容卡道:“重复的拼图可以回收,一张一千积分。” 苏延枝赶紧把重复的四张拼图塞进魔方:“我要卖图换积分!” 叮咚—— 表盘上的悬浮框再度出现,积分数变成了4300。 苏延枝一下子就膨胀了。 容卡见他又要把书和拼图塞回怀里,拦下道:“表里有储存空间,你试一下。” 苏延枝心生惊讶,照容卡的指示想着放东西,把书往表盘上摁了摁,眼前果真出现了一个虚幻的空间,一松手,《童谣大全》就浮在了上面。 “要取的时候也一样,心里想着东西,伸手就可以了。” 苏延枝玩得不亦乐乎,直到被容卡看了一眼才收手。 他又翻看起“杂货铺”,这悬浮屏上只有图片等级和价格,东西是干什么用的却要花费十积分查看。 真他妈的奸商。 想起之前容卡的话,苏延枝随口问:“容哥,你是不是说过这里面什么都能兑?” 容卡心不在焉地点头。 苏延枝道:“那种能驱魔的法师可以不?” 容卡沉默片刻,摇头。 尽管对方没有追问,但苏延枝突然生出种和他谈谈人生的冲动:“容哥,你相信前世今生的说法吗?” 容卡心里咯噔一下。 苏延枝还“活”着的时候,他按捺不住找过他几次——每次都不太愉快,甚至给苏延枝造成了不小的阴影。 所以苏延枝一开启这个话题,容卡就知道,接下来的话,没一个字他爱听的。 苏延枝浑然不觉,叹了口气:“可能有点扯,但你别笑。我觉得我上辈子,可能有个神经病对象,不知道是鬼是妖……反正不是人。” 第31章 容卡顿了顿:“怎么不是人?” “因为我问过,我问他是谁,”苏延枝的眼神有些飘忽,眉头紧锁,像是回忆起什么不好的事。 “他说,他是我的玫瑰花。” 作者有话要说: 说几句废话。 苏延枝的人设里,有“风流不羁”的组成,在遇上卡戎前,还是骚攻队伍里的中坚力量。他们相爱是真的,不然苏延枝也不可能折戟做零;但他秉性浪荡也是真的。 另外,我个人不太在意什么洁不洁的问题,但还是说一下,这本攻洁受不洁。 不要就人设问题辱骂角色,看得不爽请退出,本文依旧不收费。 第15章 情深不寿 卡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过这个称谓了。 苏延枝是一个极富浪漫情怀的人,叫他的昵称也多,宝宝媳妇老公哈尼,可以一整天不重样。 但在每个肢体交缠的夜里,即便被自己折腾到双目涣散神志不清,苏延枝依旧会紧紧攀着他汗湿的肩背,两条长腿拼命绞着他的腰,卯足劲把人往怀里带,在卡戎进到最深处时喘着气咬他的耳朵,一口一个我的玫瑰花。 卡戎知道自己“绝境玫瑰”的外号并不是什么善意的比喻,都是刺里开出的花,一样的让人害怕。 只是所有人看见的都是刺,只有苏延枝看见了花。 容卡几乎要溺死在回忆里时,突然听苏延枝叹气:“我觉得很恶心。” 容卡眼神闪了闪,没说话。 “也许上辈子我很爱他——虽然我都想不明白我怎么会看上这么个疯子,”苏延枝烦躁地揉着脑袋,“但既然过都过去了,怎么就不能放过我呢?难道人的每一次人生都要是相同的活法吗?一直纠缠有什么意思,这种单方面的、自以为是的深情真的太折磨人了,我每次回忆起他的所作所为都想吐——” “够了。”容卡揉着太阳穴,手指微微发颤。 别往心里去,苏延枝只是暂时忘了,他并不是这样想的。 苏延枝知道这种事听起来像扯淡,解释道:“你别觉得我在说笑——” 容卡打断他:“我要走了,你好好休息。” 苏延枝都没反应过来,就见容卡敲敲表盘,忽然就消失在了原地。 苏延枝看得目瞪口呆,试探地也敲敲表盘,面前却多了扇门。 这门很熟悉,是他活着时候的家。 苏延枝瞬间激动,忙不迭推开。 熟悉的装潢,家具摆放和他离开前一模一样。 苏延枝以为自己是回到了现实生活,走进屋关上门,再拉开。 门外一片白茫茫,巨大的魔方倾斜着浮在空中。 …………算了,好歹是有个休息的地方。 苏延枝把自己的备用手机翻了出来,一看心凉了半截。 没网没信号。 打开电脑,一样搜不到家里的wifi。 路由器的显示灯还是亮着的,苏延枝也懒得去折腾,主神虽然复刻了他的居所,但显然没大方到提供他和外界交流的渠道。 苏延枝百无聊赖,换了衣服去洗澡,热水器吹风倒都能用。 电视也打得开,只是搜不到台,页面排版也全变了,密密麻麻都是恐怖片。 苏延枝原本想直接关掉,转念一想自己的处境,还是裹紧了浴袍,随手按开了第一部 。 死寂。 “继续讲苏延枝的下一个世界,疯帽子和好邻居。”卡戎摘下虚拟链接,就听木无秋再度开口,“这个世界难度系数sss,即是所谓的最终试验。掉落概率万分之一的19号拼图,会在这个世界刷出。除此之外,参与游戏的玩家,所持有的拼图加起来,可以凑齐20张。” 卡戎微微睁大了眼。 木无秋道:“别高兴得太早,这个巧合并不是巧合,白彭少将的女儿白弥上校在三个月前因公殉职,上级破例为她开了绿灯,这是专门为她凑的。为了保证白弥能在游戏中脱颖而出,除她以外的所有玩家,综合素质都会被压到最低。也就是说,越是图多经历少评级高的玩家,越有可能被选进来。” 他指节扣扣屏幕,上面立刻浮现了十几个全息人形:“很显然,苏延枝就在里面。” “这次游戏,白彭少将会亲自监督把控,我不能强行打破防火墙,不然帮苏延枝作弊的事会败露。”木无秋平静地说,“所以你也不能再以病毒模式进入,一定会被发现,我会为你占一个新人玩家的位置,你这次参与游戏以玩家身份,前期帮助苏延枝规避风险,后期再牺牲。” 卡戎点头:“明白。” “现在来说说游戏规则。”木无秋手指在键盘上疯狂敲击,几个缩小的建筑投影在了空中。 “世界的主背景,《爱丽丝梦游仙境》,游戏任务是让疯帽子做出一顶16种红色的帽子。从我破解的数据来看,这场游戏的行刑者有两个。”他指指剧院,“玛丽肖,出自恐怖片《死寂》,袭承童谣定位。另一个并不确定,但照推测,大概率是兔子杀人狂,出自美国都市传说。” 蓝一听得云里雾里,道:“什么推测?” 木无秋:“我懒得讲。别打岔。” 蓝一:“…………” “玛丽肖的死亡触发条件,是尖叫。兔子杀人狂的死亡触发条件,是过桥。”木无秋指指连接店铺和剧院的桥梁,“桥肯定不止这一座,注意规避。苏延枝心理素质还行,一般的恐怖场景吓不到他,但他有一个特点:从高处坠落会尖叫。” 第32章 尽管苏延枝并不恐高,还非常喜欢惊险刺激的项目,曾经喜欢带着周末木无秋去玩跳楼机和蹦极,用杀猪的叫声摧残同事的耳膜。 木无秋轻咳一声:“出发的时候,让苏延枝兑换一瓶失声剂。” 卡戎点头。 木无秋手指在仪器上有节奏地敲着,突然道:“其实这场游戏有个非常关键的道具,一条疯帽子给爱丽丝做的裙子,是致胜关键,但你拿不到。这场游戏的监察官是白彭少将的心腹,他会提供给白弥。你也不要急着去抢,等游戏玩家只剩到苏延枝白弥和你时,我再告诉你怎么做。” 他看了眼卡戎:“苏延枝避不开这场游戏,和白弥竞争在所难免,如果他活到最后,那么白弥会彻底死亡,你出来后要独自承担白彭少将的追责,不能把我卷进去。当然,到时苏延枝生命核心再造完成,活过来了他会想法子帮你。这个以后再说。” 卡戎抿抿嘴,点头。 木无秋很少有说这么多话的时候,感觉喉咙都在冒烟,喝了口水才继续道:“你先回去休息,非官方渠道进入很伤脑神经,别让你的状态,影响了苏延枝的游戏进度。我会把《死寂》《爱丽丝梦游仙境》还有兔子杀人狂的相关资料发给你,抽时间仔细看看,明天晚上九点,世界线开启。” 卡戎轻轻嗯了一声,转身时蓝一拍拍他的肩:“要不去喝点酒放松一下?” “不用了。”卡戎扶着门,摆摆手,“我回去睡一觉,如果有异样,随时通知我。” 木无秋头也没回,顺势坐在宽大的扶手椅上,随意地抬抬手。 卡戎走出研究室,摁开电梯时里面还有个女人,见到这尊威名远扬的杀神,脸有些白,小声道:“卡戎老师好。” 卡戎点点头,站了进去。 数字飞快变化,停在28。 卡戎往旁边挪了挪,见小姑娘还没动,出声提醒:“你到了。” 她猛地回神,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跑离电梯。 电梯合上,又停在负一楼。 卡戎刷了辆工用单人飞行器,十分钟后就回到了苏延枝的家。 走近栅栏,感应系统自动检测到了主人的信息,两道门都齐刷刷打开。 卡戎真的觉得累了,精神和心里,他去浴室洗了个澡,赤身裸体走了出来。 赤裸的身材非常健美,宽肩窄腰,双腿笔直修长,肌肉密度相当高,没有丝毫赘余,是一具称得上艺术品的肉体,但上面密密麻麻的伤疤硬生生破坏了美感,从手臂蔓延到小腿,枪伤刀伤烧伤,遍布整个躯体。 灿金长发湿润地披散着,尖端搭在了腰窝上。 卡戎站到烘干机下方,周围温度骤然升高,头发迅速恢复干燥。 他也没有重新挽起来,撤了块浴袍裹上,坐在沙发上看着落地窗。 四年前,苏延枝种下的美人指已经生根发芽,枝繁叶茂。卡戎还弄来竹条搭了个棚,现在已经全部被藤蔓爬满。 前年的美人指结了很多,又脆又甜,卡戎自己吃不完,也舍不得分给其他人,只好摘下来做成果干,装了整整两罐。 苏延枝喜欢,都给他留着。 可是他忘了做点防腐措施,出去给苏延枝刷积分回来,就全都不能吃了。 于是去年剩的葡萄,他都酿成了酒,满满一桶,就放在地下室的酒窖里。 苏延枝,美人指要结第三拨了,你怎么还没有回来。 卡戎发了一会儿呆,缓缓取过酒瓶,到酒窖里装了满满一瓶葡萄酒。 他拎着酒瓶,又从衣柜里拿了一件大衣,也不穿,就这么抱在怀里,坐回沙发,从茶几下面摸索着拿出收影仪。 苏延枝拆它的时候是新的,只用一次就给了卡戎,然而现在外表的漆壳已经被磨掉,露着锃光瓦亮的铁皮。 卡戎摁下收影仪上褪色的按钮,对面的沙发上就多了个人。 苏延枝静静坐着,面容比先前游戏时间里更为成熟瘦削,脸上满是疲惫。 他伸手揉着太阳穴,双眸微闭,眉头轻锁,眼袋和黑眼圈都无比明显。 衬衣上还有烟头烫出来的孔洞,苏延枝何其注意外在形象的一个人,也都不曾留心到。卡戎知道他真的太累,自己生命衰竭的日子里,苏延枝一直不分昼夜地照顾,实在把人拖疲了。 他吁了口气,看着卡戎的方向,目光温柔:“宝贝,我要跟你说个事……” 卡戎听着那和缓的、安抚的语调,喉咙一片酸涩。 他抓着酒瓶,一口气灌下小半。 苏延枝还在不慌不忙地说着话,期间点了支烟在手里,直到燃尽也没抽上一口。 自始至终,他都温柔平静地面对着卡戎,目光深情且眷恋,最后眼眶微微泛红,却还强行加深笑容。 “……这只是一场短暂的别离,卡戎,没有任何力量能阻止我爱你,我一定会回到你身边,你要相信这点。” “……无论我在哪里,都能闻到玫瑰花香。” 卡戎骤然收紧手臂,脸埋在苏延枝的大衣里,闻到了熟悉的古龙水气息。 苏延枝离开三年有余,衣服上不可能残留气息。这还是卡戎想出来的法子。 把苏延枝的衣服用无香洗衣液清洗干净,晾干后喷点古龙水,再放进恒温衣柜,取出来的时候,就像刚被那人刚脱下来。 第33章 这是想苏延枝想得发疯时,卡戎唯一有温度的慰藉方式。 他就这么迷茫地抱着苏延枝的衣服,好像抱着的是那个人。高大的身子蜷在沙发上,眼前苏延枝无奈厌烦的“恶心”和温柔眷恋的“爱你”两个场景不断切换,几乎把他的心脏撕裂。 你骗我。 苏延枝,你骗我。 作者有话要说: 请大家不要学习卡戎自己酿酒的行为,很危险的。 第16章 16种红色 苏延枝第一次撞鬼,是在高考结束后。 一直暧昧着的校花主动邀约,苏延枝兴高采烈地订了酒店,去的路上顺便买了盒安全套。 到酒店时校花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她穿着t恤短裤,细长白皙的双腿外露,未施粉黛的脸上泛着淡淡红晕,看得苏延枝狼血沸腾,一进门就抱着人啃。 校花轻喘着推他:“……去洗澡。” “洗过了。”苏延枝吻着她纤长的脖颈,说话含糊不清,伸手去扯她衣服下摆。 读书的时候的确分不出心思交女朋友,苏延枝处了十多年,血气方刚的年纪,这会儿也不太忍得住,下手有些重。 校花腰被他掐着,突然就有些惧怕,强行推开他:“我没有……我先去洗个澡!” 苏延枝喘着气,很是流氓地提胯撞了一下:“我都这样了。” 校花俏脸红透,拉下被苏延枝拱得乱七八糟的上衣,剜了他一眼,转身进了浴室。 苏延枝闷笑出声,自己先脱了白衬衣。 他篮球打得多,四肢修长体型匀称,纤薄的肌肉覆盖着年轻的躯体,满是生命的活力。 苏延枝一手解着牛仔裤,准备去掰浴室门扣。 可手刚抬起来,就被一把拉到背后扣住了。 苏延枝眼睛猛地瞪大,他完全没听到任何动静,房间里什么时候藏了个人?! 他来不及叫喊,嘴被捂住,就这么双手被反剪,猛地栽在了床上。 捂着苏延枝嘴的手松开,转而摁住了他的后脑。 制服他的人力量极大,像一块柔软的冰压着他,苏延枝手和脑袋一片冰凉,发不出声音,浑身都动弹不得。 那人俯身贴近他的耳朵,说话像卡带的收音机,吐息满是凉气。 “你在干什么?” 这绝对不是人的声音和温度。 撞鬼了。 苏延枝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大哥,……你冷静,咱们有话好好说——我跟你无冤无仇,你要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话语戛然而止,那一只冰凉的手猛地拽下了他的裤子,伸手摸向了他臀缝。 苏延枝头皮瞬间炸开了,这年头腐文化盛行,他和好基友就经常被女同学拉cp,耳濡目染也算对男同略有了解,那冰凉的指头伸进去的瞬间,苏延枝就明白他的目的。 他忙不地道:“大哥大哥!我是直的!活人!你放过我,回去给你烧一皮卡的美少年!” 那人的动作顿了顿,竟然真的把手拔了出来。 苏延枝心里松了口气,但这口气还没松完,他就感到一个更粗壮的东西顶在了后面。 “我只要你。”那人说着,猛地一挺。 对方低头亲吻苏延枝的耳尖。 “你也只能有我。” 苏延枝那点刚恢复的力气就被撞碎了,被撕裂的痛苦传遍全身,他连拽床单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侵犯。 就在那死去活来的接纳里,背后的人扣住了他的腕部,苏延枝死死看着那泛着淡淡金光,几近透明的手,下唇被咬出血。 我竟然让鬼折辱了,像女人一样被使用。 苏延枝提不起丝毫力气,忍着巨大的耻辱和恶心,艰难发问:“你是谁?” 那人俯下身,温柔地亲吻他的脖颈,含着他的耳垂。 “我是你的玫瑰花。” “啊——————” 苏延枝猛地惊醒,《死寂》已经放到结局,男主崩溃时的惊叫弄得苏延枝心烦意乱。他摁下遥控器,坐直了身子,缓慢地揉弄太阳穴。 那是苏延枝第一次被玫瑰精缠上,等到偃旗息鼓,对方威胁地掰着苏延枝的下巴。 “别再有这种背叛我的行为,苏延枝。” 苏延枝沉默地看着面前被自己嘴唇蹭红的床单,冷笑出声。 “那就试试。” 那人没有再说话,苏延枝身上一轻,感觉到禁锢自己的力量消失。 他喘了口气,撑着爬起来,忍着身下的剧痛去推浴室的门。 折腾这么半天,里面的人半点动静都没有。 他推门一看,校花衣衫完好,蜷在没有水的浴缸里睡着了。 后来校花出了国,苏延枝的毕业旅行地也从法国换成了西藏,烧了一个月的香。 玫瑰精再没找上他,要不是当时屁股连着疼了三天,苏延枝都要以为自己是做了场梦。 他在警惕中安分了一段时间,去了大学后慢慢放下戒心,他这种长得帅又会来事儿的,相当受女孩子欢迎,很快就有玩得开的妹子勾搭他。 苏延枝还是有点忌惮那玫瑰精,但又不免为自己感到悲催,老子一个风华正茂的大好青年,凭什么只能被鬼糟蹋?! 他思量再三,还是照对方给的地址去了酒店,苏延枝拿卡刷开房间,一眼就见到她裹得严严实实地睡在床上。 第34章 谁他妈六月份裹着被子睡觉?! 苏延枝脊背发凉,正准备拉起妹子离开,整个人就被摁在了地上。 “你还真敢试。” 是那个听过就不会忘记的声音。 苏延枝要疯了:“你他妈究竟是谁?!老子跟你什么仇什么怨?!” “我说了,”那人剥下他的裤子,“我是你的玫瑰花。” “花你妈——啊!!”苏延枝惨叫出声。 ………… 对方抽身离去时,苏延枝甚至听到那人模糊的轻笑:“还试吗?” 艹。 苏延枝恢复力气,提着裤子从地上起来时,女孩还在沉睡。 又一段艳遇无疾而终,苏延枝也不敢再起异心,临近毕业,都还是个魔法师。 我他妈总不能处一辈子吧! 苏延枝悲哀地想着,听到亲戚说霖隐寺有高僧,实习之余请了个假上山。 原本是想做法事,但最便宜的都要九十九万,苏延枝看了看余额,只买得起九万九的佛串。 “此乃开光圣器,可屏退一切妖邪。”和尚摇头晃脑地咬文嚼字。 苏延枝不想买,看到墙上的招聘,想着成为员工说不定能打个折,便说:“我是来出家的!” 和尚:“对不起,本寺只招研究生。” 苏延枝惊呆了:“我是q大的。” 和尚略带鄙夷地看他一眼:“佛祖跟前,莫打诳语。” 苏延枝:“…………” 最后还是没办法,买了串十万的佛珠,那和尚吹得信誓旦旦,苏延枝还真信了几分。正好赶上和隔壁学校的联谊会,有妹子加他微信,直接问约不约。 苏延枝心一横,约! 然而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苏延枝又被玫瑰精按在酒店门上收拾了一顿,手上的佛珠还被对方薅下来扔在了脚边。 妹子来的时候隐隐听到暧昧的动静,气得七窍生烟,以为苏延枝和别人玩上了,离去时高跟鞋几乎剁碎地板。 苏延枝被折磨的身心俱疲,出门就被车撞了。 …………于是他从一个噩梦,掉进另一个噩梦。 苏延枝倒在床上,一会儿梦见活着时候成天求神拜佛,一会儿梦见油画男孩追着他要百科全书,惊醒时汗出了一身。 “哔——距离游戏开启还有一小时,请玩家做好准备。” 脑海里突兀地响起主神的声音,苏延枝抓着被子喘气,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无限回荡。 他又去洗了个澡,出来穿衣服时听见了敲门声。 “苏延枝。”是容卡的声音。 苏延枝瞬间多云转晴,系了块浴巾就去开门。 “容哥。”他笑道。 容卡举着的手顿了顿,慢慢收回来:“听到出发提醒了吗?” 苏延枝示意他进来,自己走进卧室换衣服:“听到了,我才睡——” 他解下浴巾,回头就看看到容卡扶着门框,站在门口。 苏延枝愣了下,倒也没慌,他身材这么好,裸奔又怎么,何况对方是个男的。 于是他一边套内裤一边道:“我才睡醒,你是不是也听到了?还有主神让我做好准备,我应该怎么准备?能带东西进去吗?” 容卡默默地看着他穿衣服,喉咙动了动:“不能。” 苏延枝想了想:“表里也不能放吗?” 容卡道:“只能放主神空间的东西。” 苏延枝叹气,把拖出来的32寸行李箱踢回床底,看了眼床上乱七八糟的衣服,突然套起了第二条牛仔裤。 容卡皱了皱眉:“你冷么?” 苏延枝道:“不啊,我就多带几件衣服,免得到时候没得换。” 伦敦桥世界,他一身衣服穿了十天。 十天! 虽然最后也没味道,但苏延枝总觉得垃圾桶都比自己干净。 容卡沉默片刻:“看不出来你这么讲究。” 不是他损苏延枝,而是苏延枝虽然在外风流倜傥人模狗样,但本质并不算一个特别讲究的人。两人刚在一起时,某天早上基地有会议,但苏延枝起迟了,柜子里抓起条内裤就往身上套。 卡戎的洁癖癌瞬间发作,眉毛一紧:“那是你前天穿过的。” 苏延枝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 卡戎沉默片刻,道:“因为是我脱下来的。” 苏延枝拉长声调地哦着,拉上拉链,很是嗔怪地看了卡戎一眼:“亲爱的,你也太没收拾了。” 卡戎:“…………” 不仅不讲究,还喜欢倒打一耙。 好在苏延枝瘦,穿了三条裤子,衬衣卫衣叠了几件,终于消停了。 他拉开冰箱:“喝点什么?啤酒,可乐,果汁?” 容卡摆摆手,推开门:“都不要。出来,兑点下个世界要用的道具。” 苏延枝赶紧跟上,和容卡一起站在主神晶石外,把手伸进去,看着里面琳琅满目的道具,问:“兑什么?” “失声水。”容卡道,“编号8536,直接输。” 苏延枝愣了下:“科罗娜吗?我冰箱里就有。” 容卡指指喉咙:“发声的声。” 苏延枝恍然大悟,在上方搜索栏输入数字,一个紫色瓶子飘到了面前。 b级道具,3000积分。 苏延枝惊了,抢钱啊。 “好贵,真的要兑啊?”苏延枝迟疑了,“有用吗?” 第35章 容卡捏了捏耳朵,苏延枝发现他非常爱做这个动作。 “要命要分?”容卡淡淡道。 苏延枝耸耸肩,点击确认购买,分唰一下就没了大半。 试管模样的玻璃瓶到了手,用木头塞子塞着,苏延枝摇晃了一下,看到旁边的悬浮框里写着的作用。 【沉默是最好的武器。】 苏延枝顾名思义地猜测:“是不是喝了就不能说话?我兑它干什么,莫非下一个世界是寂静岭?” “不是不能说话,而是控制音量。”容卡道,“避免高声尖叫。” 苏延枝愣了下,突然想起刚刚看的电影。 “死寂?” 容卡一挑眉:“原来你知道。” 苏延枝当然知道。这是一部相当著名的恐怖片,温子仁导的,讲的就是木偶师玛丽肖在被杀害后,利用自己的木偶还魂复仇的故事。 苏延枝想起那个用玩偶杀人的女人,皱着眉:“咱们不是童话世界吗,为什么会有恐怖片?” “记不记得里面有首歌谣。” 苏延枝以前就看过这电影,刚刚又过了一遍,当然记得。 beware the stare of mary shaw 双目瞪人玛丽肖 she had no children only dolls 傀儡为子常怀抱 and if you see her in your dreams 若在深夜梦见她 be sure you never , ever scream 千千万万莫尖叫 苏延枝背了一遍,容卡道:“你的《童谣大全》里,收录了这首。” “……牛逼。”苏延枝叹气,又突然想到,“为什么你能知道?咱们下个世界一起的吗?” 容卡编了个理由:“如果是一个世界出来的,就会一起进入下一个世界。我知道,是因为我积分高。花五千积分可以查看下个世界的信息。” …………好吧,有分人的世界真是不懂。 脑海里又响起哔地一声:“倒计时开始,10,9,8……” 苏延枝看了眼容卡,后者点点头:“开始了,把东西喝掉。” 第17章 16种红色1 苏延枝依言,拔掉塞子往嘴里灌。 酸酸甜甜的,味道还不错。 苏延枝两口就喝没了,刚拿开瓶子,倒计时结束,苏延枝感到眼前场景晃了晃,回过神时就站在了一栋高大的建筑前,像是什么场馆。 脑海里同时响起一个声音。 【欢迎回到童话世界】 容卡没在他身边,不远处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茫然地张望四周。 苏延枝走过去:“新来的?” “啊……你好。”男人有些疑惑地笑笑,“我记得我在高速上出了车祸——这是哪儿?” 苏延枝一听是车祸,立刻生出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认同感:“我也是车祸来的。这里是【杀戮拼图】,恭喜你穿越了。” 男人:“…………” 苏延枝三言两语给他讲了下世界的规则,男人的接受能力很强:“所以凑齐20张拼图,就可以回去了?” 苏延枝点头。 男人若有所思地唔了一声,看着苏延枝伸手:“你好,我是杨税天。” 苏延枝刚在看他那精英脸时就觉得眼熟,一听名字就想起来了,对方是一个游戏公司的老总,他输的时候可没少问候对方家里人:“你不是那个什么ceo吗?” 杨税天自信一笑:“我的杨是丘杨科技的杨。” 见苏延枝恍然大悟,他又问:“你是?” “苏延枝,”他也清了清嗓子,起了逗弄对方的心思,“我的苏是杰克苏的苏。” 杨税天不明所以,以为是什么新贵企业,皱皱眉:“贵公司是经营什么的呢?” 苏延枝有条不紊地吹牛逼:“这并非什么公司,它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团体。里面网罗了国内外各个领域的杰出青年,多来自哈佛牛津、剑桥清北。除了在各自的行业发光发热外,杰克苏团队也经常和当代优秀文字创作者交流,负责给她们提供素材灵感。你在网上看到的文学及影视作品中,男主角身上多少都有我们的影子。” 杨税天不明觉厉,竟然摸出了张名片递给他:“我还正有投资电影的想法,等出去了,一定找机会多交流交流。” “荣幸之至。”苏延枝装模作样地把名片揣进兜。 这时,前方的大楼里突然传出悠扬的音乐,轻拍话筒的声音响起,一个男人道:“演出即将开始,请各位来宾有序入坐。” 苏延枝这时突然想起,眼前的建筑,就是电影《死寂》中,拉文斯小镇的木偶剧院。 他看了眼杨税天,推开了剧院大门:“走吧。” 和后期破败的模样不同,现在的木偶剧院还维持着繁华时的富丽堂皇,纤尘不染的巨大帷幔垂挂舞台,观看席上已经坐了十来个人,容卡也在其中。 苏延枝数了数,加上他和杨税天,一共十七个。 ……人数越多,难度越大。 回想起之前的话,苏延枝心底一沉。 容卡看了他一眼,苏延枝会意,走到他身边坐下。 “全是玩家吗?”苏延枝低声问。 容卡迟疑片刻,还是点头。 他想起木无秋在他来之前说过的话—— “游戏的参与玩家应该是十六,如果进去后发现人数不符,那么玛丽肖混进了你们当中。她是非常高超的木偶师,做出来的木偶可以以假乱真,要注意区别。” 第36章 十七个人…… 容卡咋了咋舌。 这些人里,有玛丽肖。 大厅的灯光咻地熄灭,苏延枝猛然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试探着去摸容卡。 手伸到一半,突然被握住了。 “我在。”容卡低声道。 两人双手交叠,他握苏延枝的手,一齐放在了扶椅上面。 也许是因为撞了鬼,苏延枝越发排斥和同性有过于亲密的行为,但当被容卡宽厚温暖的手掌握住时,他竟然没抽回来。 ……就,暖手呗。 虽然不知道容卡出于什么目的抓着他,苏延枝也没问,装作浑然不觉地看向了舞台。 咔咔,灯光接连作响,一束接一束打在舞台上。 帷幕缓慢拉起,苏延枝借着光悄悄偏头看了眼容卡。 他的确是个长相相当普通的男人,五官扁平,毫无亮点,是丢进人群就找不着的类型。 但皮肤是真的好,亚洲人极少有的冷白皮,奶油肌,凑得这么近也看不见毛孔…… “你干什么?”容卡突然皱眉,转了下头。 苏延枝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靠近容卡许多,几乎贴在了一起。 容卡把手收了回去:“好好看着台上。” 苏延枝莫名有点失落,自己握着自己的手,恹恹地哦了一声。 层层叠叠的帷幕拉开,露出一个被围栏遮挡的花园。 一个穿裙子的提线木偶从舞台一侧冒了出来,手脚和头随着那些细线的摆动灵活扭动着,嘴巴一张一合,唱着歌。 “我路过他的花园 用一只眼睛往里瞧 猫头鹰和狮子正好在那儿分肉包儿 狮子吃了肉汁儿和肉馅儿 只给猫头鹰剩下了点儿面皮儿 猫头鹰心地善良又乖巧 还送给狮子一个半儿 狮子连同刀呀,叉呀一块儿拿 筵席该怎么继续呢” 随着提线木偶女孩的哼唱,舞台上的围栏渐渐退去,露出了花园的全貌。 提线木偶做的猫头鹰和狮子坐在石桌旁,面前的盘子里摆了几个白花花的包子,猫头鹰随着线的拉扯,张开翅膀去撕包子。 它的动作灵活无比,羽翼说弯就弯,即使那里并没有线相连。 猫头鹰把包子皮剥了下来,将肉馅放进另一个盘子,推向狮子。 狮子张开口,木偶的完成度高得吓人,它露着满嘴獠牙,一口就把肉馅吞了个干净。 然后瞪着大眼,直直望着猫头鹰眼前的面皮。 猫头鹰伸出羽翼,又划拉了一大半推给狮子。 然而狮子突然亮出尖牙,扑了过去,夺过刀叉,猛地插进猫头鹰的身体,鲜红的血液喷洒而出!! 苏延枝吓得一抖:“哎呦我艹!” 围栏又缓缓合拢,趴在地上的提线木偶小女孩又站了起来,拍着双手继续唱。 “猎物太少不够分,不够分 只剩一个刚刚好,刚刚好 动物有血又有肉,有血又有肉 端上筵席刚刚好,刚刚好” 空灵的哼唱伴随着骨肉咀嚼声,苏延枝听得眼角直抽。 提线木偶旋转着退出舞台,厚重的帷幕再度下落。 一个西装领结的男人走上台来,他双手交握,笑容满面:“我是剧院的团长,感谢各位来参加我们的木偶表演,我知道各位客人都是冲着大戏《red》而来,但非常遗憾,要表演《red》,还差一件非常重要的道具,那就是一顶有十六种红色的帽子。” 苏延枝脑海里哔——地一声,看到表盘上显示出了任务框。 【任务要求:获得有16种红的帽子 任务时间:无 达成奖励:1000积分 拼图数量:3张 游戏开始,预祝存活。】 十六种红的帽子? 苏延枝皱了皱眉,《死寂》剧中并没有相关的讯息,那就只能是另外一个要素的线索——这么说来,主背景竟然不是《死寂》? 苏延枝咬了下指甲……十六种红,目前最相关的就是人数,人数十七。 是了,上一次伦敦桥的游戏,参与玩家九人,需要建造的伦敦桥柱子就是八根。 没猜错的话,这场游戏,十七活一。 苏延枝想和容卡讨论一下,扭头见容卡表情浅淡,看了会儿自己的表,伸手收起了悬浮框。 他似乎永远这么波澜不惊,苏延枝还挺欣赏的。 他猜测容大佬可能知道,但这儿人这么多,苏延枝不好多问,只静静地继续听团长讲。 “……我们还在等待帽匠完工,也请各位客人在剧院小住几天,拉文斯小镇是个风景如画的地方,各位也可以在里面游玩观光。等到帽子完工,我们会为大家献上最精彩的木偶戏剧表演!” 团长行了个绅士礼,开始招手示意:“请各位随我来。” 观众席上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一起身,跟着团长进了后台。 容卡按着苏延枝,慢吞吞地走在最后。 后台里并没有其他人,遍地都是木偶,苏延枝在某个角落看到了《死寂》电影里最重要的道具。 西装比利。 它端坐在一张椅子上,微笑着注视着他们。 苏延枝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团长领着众人穿过后台,来到了一个餐厅。 第37章 “我已经为各位客人准备了晚餐,请慢用。” 众人依次在长长的餐桌上落座,上面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吃食,让人看着就很有食欲。 抛开别的,游戏世界的伙食是真的没得说。 团长端出一个木盘,上面摆满了钥匙。 “二楼的客房都可以入住,请各位客人自行挑选。” 团长微笑道:“另外,我为每位客人都准备了薄礼,请稍作片刻。” 他一欠身,退出了餐厅。 众人你看看我,你看看我,一时间没人说话。 苏延枝笑道:“相逢即是缘,大家认识一下吧。我叫苏延枝,这是我第二次进《》。” 众人看了他一眼,容卡先道:“容卡,第三个世界。” 苏延枝:“…………”好他妈会装。 杨税天也笑道:“杨税天,我是第一次。” 其他人便也稀稀拉拉开始介绍,苏延枝听着听着,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场游戏的玩家,基本都是第二第三次进入,杨税天竟然是唯一一个新人。 容卡慢条斯理吃着东西,在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时抬了头。 “我叫白弥。”说话的是一个三十上下的女人,短发干练,长得倒是挺普通,“第三次。” 她注意到容卡的目光,眼神迅速移了过来。 容卡便垂下了眼皮。 所有人自我介绍完后,团长又推着一个小推车过来了,上面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礼盒。 “这是小小的纪念品,希望大家接受。”团长说着,挨个分发礼盒。 苏延枝其实先前想问有没有人看过《死寂》,但念头一冒出来,就收到了主神警告。 【违规言行,请回避。】 盒子肯定是不能拆的,电影的主角就是因为拆了莫名其妙的快递,自此厄运缠身。 他和容卡端坐着,苏延枝猜想桌上也有人看过电影知道规则,基本都没有人动。 那个叫白弥的伸了手,还被旁边的人警告:“你不怕放出什么怪物么。” “那得打开才知道。”白弥笑笑,撕开了包装。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白弥眼底笑意加深,从里面提出条蓝色的裙子。 “看来真的是礼物。”她勾着嘴角。 另外两个人见状,也跟着拆了盒子。 “咦。”郑义皱着眉,从盒子里拎出一只木偶,“我的是玩具。” “我的也是。”万桥面无表情,也抓出了一只木偶。 两个木偶都瞪着大眼睛,笑容诡异。 其他几双蠢蠢欲动的手都收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苏延枝在吹牛逼,大家别在意,他不配成为杰克苏。 另,提线木偶女孩唱的歌,前半截出自《爱丽丝梦游仙境》,后半截是我编的。 再另,苏延枝的推测并不完全正确。伦敦桥的参与人数其实是8,卡戎是病毒,不算玩家。十六种红的游戏参与人数是16,多了一个玛丽肖。 牌面都是死局,玩活靠自己。 第18章 16种红色2 虽然团长给每个人都准备了房间,但玩家基本都选了单独住,除去苏延枝容卡,只有两个女孩儿抱了团。 杨税天倒是找到了苏延枝:“可以一起住吗?” 容卡冷冷地看了过来。 “抱歉,我已经和这个帅哥约好了。”苏延枝指指容卡,摊开手。 杨税天笑笑:“好吧。” 除了白弥,其他人离开时都没有带所谓的礼物。苏延枝拿着自己的和容卡的,在其他人离开后直接丢进了壁炉。 火舌吞没礼盒的瞬间,苏延枝听见了两声细小的尖嚎。他没理会,拿了把钥匙和容卡回了房间。 苏延枝把自己的俄罗斯套娃装一一脱下,跑去洗了个澡,出来就蜷在了床上。 容卡从浴室出来时,苏延枝倚靠在床头,手里拿着《童谣大全》。 他脚步一顿。 新纪元开启几百年,人类早已全面进入数字化时代,每个人的伴生系统都连接了国家图书馆,电子阅读几乎全面取代纸质书。 但也只是几乎,纸质书籍依旧有相当一部分像苏延枝这样的拥簇。 除了查阅资料,苏延枝闲时阅读还是偏好纸质书籍,家里的藏书室摆了近万本书。 晚上睡觉前,苏延枝就挑一本拿在手里,倚在床头细细阅读。暖黄的灯盏给他整个人都镀上一层温软的光,卡戎靠过去的时候,苏延枝就会调整姿势,主动窝进他怀里,把光也渡过去。 容卡手不自觉伸向空中,想把屋里的亮度调高。 控光面板并未出现,容卡这才后知后觉地缩回手,把床头的壁灯也打开,接着掀开被子。 苏延枝愣了下,往边上挪了点:“不是不喜欢和别人一起睡吗?” 容卡毫无负担地躺上去:“那你去睡沙发吧。” 苏延枝笑了声:“我还是给你暖床吧。” 手里的书正好翻到london bridge,歌谣的背景图是宏伟的伦敦桥,歌词连起来就是苏延枝在温森庄园里听过的完整版。 背面还配了插画,正好是火夫人日记上的内容。 苏延枝不得不感叹,要是提前拿到这本书,那上个世界过关几乎无难度。 但他翻到玛丽肖童谣时,正面背景是一个小女孩;背面是空空如也的白纸。 第38章 事实上,除了london bridge,其他所有的童谣,全是正面歌谣配图,背面都没有插画。 苏延枝问容卡,容卡道:“只有从经历的世界出来,内容才会完整……不然什么都说完了,游戏也就没意义了。” 虽然不够详尽,但这种程度上的提醒已经很有优势了。苏延枝也没多纠结,皱着眉看玛丽肖歌谣的背景图。 整个构图都非常童话风,小女孩站在像是花园的地方,周围有巨型兔子,毛毛虫,和一对双胞胎,角落里还有一座桥。 ……怎么又是桥。 苏延枝觉得这画的构成要素非常熟悉,在脑海里搜刮一阵,终于想了起来。 这是《爱丽丝梦游仙境》啊。 那么帽匠……就是疯帽子咯。 他想跟容卡讨论,脑海又响起警告声。 容卡注意到他的动作,顺着苏延枝手指看向书页,点头:“我知道是什么。” 苏延枝比了个大拇指,又聊起之前的猜测:“容哥,我们上场游戏,八根桥柱,九活一;这场游戏要十六种红,是不是十七活一?” 容卡瞥他一眼,轻轻嗯了一声:“看上去是这样。” “我们是竞争关系吗?”苏延枝垂着眼看他。 容卡平躺着,双手交叠在肚腹上,一副棺材睡姿。 “不会。” 苏延枝心中叹气。 他把《童谣大全》从头到尾翻看了一遍,这才放回表盘空间,准备关灯睡觉。 伸手的瞬间,他就听到了一声尖锐凄厉的惨叫! 容卡立刻掀开被子下了床,苏延枝也赶紧跳了下去。 这是有玛丽肖的世界,而她杀人的触发条件就是尖叫。 他们出门时,走廊外也有其他玩家循声探头。 白弥动作最快,已经站在了一间紧闭的屋子外拍门:“郑义?!” 连着叫了几声,毫无回应。 “去开门。”容卡道。 苏延枝走过去准备暴力入侵,却见白弥后退两步,直接抬脚猛地踹了上去! 嘭地巨响,木门应声而开,白弥立刻走了进去。 ……这女人不简单啊。 苏延枝不知为何,想起了上个世界的言妍。 容卡面无表情:“还不进去?” 苏延枝哦了一声,进了屋。 饶是做了心理准备,但在抬头看到郑义的死状时,苏延枝还是被吓了一跳。 他端坐在宽大的扶手椅上,双手交叠放于大腿,身上的衣衫早已被鲜血浸红,顺着椅子腿淌下,在地面汇了一摊触目惊心的暗红。 与端正姿态截然不同的是,他的下巴诡异地下垂,嘴张到匪夷所思的地步,唇角裂开,鲜血糊了大半张脸,双眼瞪着,显然经受了极大的恐惧。 苏延枝看到白弥在他手边抓了一把,接着探头看向他的嘴。 “舌头没了。”白弥直起身,淡淡道。 在场不少人都露出一种“果然如此”的微妙神情,剩下其他人面面相觑。 苏延枝环视了眼房间,果不其然在另一张扶手椅上看到了同样端坐的木偶。 有些眼熟,应该就是郑义拆盒子时拎到的那只。 但他记得离去时,只有白弥带走了盒子,苏延枝把他和容卡的烧了,其他人的都留在了餐桌上。 ……这玩意儿,果然沾上就丢不掉了。 苏延枝指指木偶,看向人群中脸色最苍白的万桥。 他也拆了盒子,里面是和郑义一样的木偶。 “他触发的死亡条件是什么?”一个男人皱着眉,显然是没看过《死寂》,“开盒子吗?” 这话一出,万桥的脸色更白了。 白弥道:“你来这里之前,听到了什么?” 男人张了张嘴,脸色微变。 “那就是了。”白弥微笑,把食指竖在唇边,嘘了一声。 这下,先前那些面露疑惑的人也基本懂了。 万桥脸色阴晴不定,率先转过身。 苏延枝惊讶于白弥的行为,回房后问容卡:“容哥,你觉不觉得白弥有点怪?” 只刚刚那么一会儿,她就展现了惊人的身体素质和判断力——苏延枝猜她那个伸手抓东西的动作,目的就是郑义掉落的拼图。 【杀戮拼图】的生存竞争太大,白弥也不是愣头青,怎么会主动透露生存诀窍? 容卡道:“知道和做到,是两码事。” 人在极度恐惧时,所做出的条件反射是无法被神经左右的。 刚刚是没有每个人都把盒子拆开,不然光凭白弥那条唯一的裙子,就够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所以先秀秀实力,给其他心思活泛的玩家无声的警告,再借着机会刷波无关痛痒的好感度,避免树敌,何乐而不为。 容卡躺回床上,半垂着眼。 也就是木无秋提醒,不然凭借白弥表现出来的能力,容卡会第一个除掉她。 这样的素质,活得越久,对苏延枝的威胁越大。 他眼珠子动了动,看到旁边的苏延枝神色复杂,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便主动拍了拍一边:“别想了,睡吧。” 万桥先去餐厅看了一眼,果不其然,先前大家留在那里的礼盒全都消失了。 团长准备的房间很多,钥匙还剩了几把,万桥从桌上新拿了一把,打开了另一件房。 他进屋之后,先是四下梭巡一番,没有见到拆开的木偶,略微放心,走去床边准备休息。 第39章 掀开被子的瞬间,他就被吓得一哆嗦——先前在餐桌上拆开的木偶娃娃正双手交叠于小腹,端坐在床头,头颅微偏,微笑的看着他。 万桥的尖叫几乎冒出喉咙,还是死死咬牙忍住了,他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准备把木偶拿开。 手刚抓到木偶的前襟,娃娃的嘴突然张开,吐出了什么东西,啪嗒一下掉在了手上。 那是条暗红的人舌头,冰凉柔软,裹挟着淅沥的血水淌了一手。 万桥再也忍不住,尖声嚎叫起来。 “啊啊啊啊啊————” 苏延枝隐隐听到一声尖叫,立刻从睡梦中惊醒,他想起身,却发现不对劲。 房间的床够大,躺两个大男人也不会拥挤,苏延枝睡前怕挤着容大腿,自己几乎是贴着床边睡的。 但他这会儿又滚到了床中央,侧着身,背后灼热的躯体紧紧贴着他,容卡一手从他腰下穿过,一手从上方搭着他腰,把人搂在怀里。 被这极强的雄性气息笼罩着,苏延枝头皮都要炸开了。 他本能地去掰禁锢在腰间的手,却被更用力地锁紧,后背和容卡贴得更为严丝合缝,颈间有湿润的呼吸打了上来。 “……别动。”是容卡低哑的嗓音,不似白日冷清利落,透着股慵懒的倦意,似乎不太清醒。 苏延枝感觉到容卡埋着头,蹭开了自己后颈处的衣领和头发,温软的双唇印了上去,紧接着那一小块皮肉被吮了一口,苏延枝甚至能体会到容卡舌头舔舐的温度和湿度。 “……睡吧,宝宝。” 苏延枝脸腾一下红了。 容卡弄了这么一下就又恢复了安静,只是手仍然抱着他,苏延枝丝毫动弹不得。 他是把我当成自己媳妇儿了吧。 苏延枝心情复杂地想着,那声喑哑的“宝宝”还萦绕在耳畔。 果然人不可貌相,容卡这样冷清的男人,上了床还挺浪。 苏延枝摸索地捏了捏容卡的手臂,满是柔韧结实的肌肉,极富力量感。 苏延枝又试着拉了一下,没拉动,只好放弃,重新合上眼。 算了,明天再看吧。 第19章 16种红色3 苏延枝第二天醒来时,腰间的桎梏已经消失了。容卡睡在另一头,又恢复了那副躺棺材的安详睡姿。 ……苏延枝伸手摸摸后颈,也没摸出什么异样来,轻手轻脚下了床。 他开门,正好见到几个人围在一个房间外,表情各异。 “万桥?”苏延枝走过去问。 一个男人点点头,苏延枝进门看了眼,果不其然万桥端坐在床头,和郑义如出一辙的惨烈死状,旁边躺着一个木偶娃娃。 “你的盒子回去了吗?”杨税天问,又指指剩下几人,“我们的盒子都没拆,但它们自己回了房间。” 苏延枝愣了下:“我没注意看。” 照《死寂》电影里的逻辑,玛丽肖并非无解,她要倚靠木偶生存,从这个层面来讲,毁灭木偶就可以了。但谁知道玛丽肖有多少木偶,想通过这条路玩死她根本不可能。 苏延枝还是不太放心,又转回房间,容卡已经醒了,坐在床边,手无意识地摩挲嘴唇,像在出神。 苏延枝道:“其他人的娃娃盒子都黏上他们了。”他边说边在房间翻找,显眼的地方都没有看到,“不知道我们的回来没有,我记得电影里面是可以烧的。” 容卡放下手:“放心,被烧掉的是不会回来的。”他站起身,转头叠被子,“但要做好准备,木偶多的是,说不定会从哪个角落冒出来。” 苏延枝一听也是,遂住了手,饶有兴致地看着容卡把被子叠成豆腐块:“容哥,你以前是当兵的?” 容卡顿了顿:“勉强,算吧。” 如果雇佣兵算兵的话。 他们回去餐厅,其他人已经落座,只是大家面上的表情都不太好看。 也是,头一天晚上就挂俩,自己还被那诡异的东西缠上,搁谁都不会好受。 ……但也不是所有人,苏延枝瞄了眼白弥,后者竟然穿上了昨晚开箱得到的蓝色纱裙,只是外边罩了件外套,不算明显。 而且她的洞察力实在惊人,苏延枝眼神不过在她身上停留两秒,白弥就抬头看了过来:“有事?” 苏延枝笑了笑:“没。” 他和容卡落座,团长端着牛奶走了进来。 队伍里的一个女孩,罗青青放下手里的三明治,突然问:“团长,你昨天说的帽匠,他住在哪儿呢?” “不远。”团长分发着牛奶,“过了湖,有条鹅卵石小路,走到头就是他的家了。” 罗青青点点头,也不避讳团长,直言道:“我觉得我们可以去看看,十六种红色的帽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个提议正合人心,他们一群人吃完东西就准备出发,在出门时却愣了。 主神传送人时,要么传在剧院内,要么传在剧院门口,这会儿外出才发现,木偶剧院是建在一座湖泊中央,四周都是水。 “有船。”杨税天指指河岸边。 十五个人分坐五艘船,苏延枝容卡划桨,一个女孩子和他们同乘。 湖里的水草相当茂盛,苏延枝的浆好几次都被缠住,只得慢慢地划拉着。 抵达对岸,果然看到了一条鹅卵石小路,划得快的已经出发,人数太多,陆陆续续的,拖了好长一支队伍。 第40章 苏延枝和容卡走在最后,四周的景色倒是真不错,和一般乡野风光无大差别,天空碧蓝,一片风平浪静。 苏延枝一边走一边张望,某一刻手臂突然被抓住了。 “等等。”容卡道。 苏延枝乖乖住脚,他们的面前出现了一座古老的石拱桥,鹅卵石小路蜿蜒着钻进去,穿过四五米的黑暗地段后,指向远处的房屋。 虽然那一小段黑暗地带也不算完全看不见,但大家还是停在了原地,一个男人犹豫了片刻,率先走了过去。 他的背影由明转暗又转明,最后走过桥,回头看了众人一样,继续往前走。 另外两个女孩儿见状,也跟了上去。 其他人还在原地你看我我看你,不怪他们谨慎,在这种鬼怪横行的世界里,根本不知道哪里是陷阱。 白弥看着三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微微皱了皱眉,又笑:“我怕黑,我还是从上面走吧。” 说罢走上了一旁的小山坡,从上面绕了过去。 其他人见状,纷纷跟上。 苏延枝回头看了一眼那桥,恍惚看到什么东西在阴影里一闪而过。 身量像人,但那脑袋又像兔子。 不过《爱丽丝梦游仙境》里本来就有兔子,他也没有多想,加快脚步,跟上大部队。 过桥之后,帽匠的家很快就到了。 那是一座孤零零立在野地的破败木屋,头顶顶着一动不动的巨型风车,四周还弥漫着非常浅淡的雾,咋一看很有点鬼屋的味道。 风车房屋前有一张长桌,上面摆满了各式点心,一个脸上涂满白色油彩的男人坐在主位上,头戴夸张的丝绒礼帽,看到他们就招手:“中午好!我的朋友们!一起吃饭吧!” 长桌两旁确实摆放了很多椅子,苏延枝本想就近落座,却让容卡拉着坐到了疯帽子的左手边。 白弥坐在他对面,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眼神在容卡身上停留了好几秒,这才转向疯帽子。 “您就是为《red》做帽子的老师吧,怎么称呼呢?”她笑着问,一边脱下了外套。 男人看着她身上的裙子,高兴地笑了:“大家都叫我疯帽子。” “你好呀,疯帽子,能给我们看一下你做的那顶帽子吗?”白弥继续道。 疯帽子拍着手说当然可以,打开了脚边的箱子,从里面拿出一顶纯白的礼帽,上头只有一些细细的银灰条纹做修饰,要不是苏延枝隔得近,根本看不清。 疯帽子微微转动礼帽,苏延枝发现帽子另一侧还有已经被染红的两条杠。 “还差十四种红,帽子就完工了!”疯帽子转着帽子道。 苏延枝想到昨夜死的两人,心说果不其然。 一种红,代表一个人。 容卡突然道:“能把帽子给我看看吗?” 疯帽子突然皱起了眉,挺宝贝地护在怀里:“一个合格的帽匠,不会向他人展示自己未完工的艺术品。” 容卡淡淡一笑:“好吧,我就问问。” 于是白弥正欲出口的想要看看帽子就只能咽了回去。 她是爱丽丝,要什么疯帽子都会给。 但这样一来,自己就太突出了。 白弥低头喝了口茶,神色晦暗。 这个叫容卡的,是不是在故意堵她的路呢。 疯帽子把帽子放回盒子,苏延枝问:“这帽子,要多久才能做好?” 疯帽子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绿色的瞳仁泛着光:“那得看你们了。” 这话的潜台词并不难懂,桌上的人,脸色都不同程度地难看了些。 疯帽子似乎毫无察觉,高兴地抓起餐盘里的蜜糖,道:“快吃吧,多吃点!” 苏延枝瞄了眼容卡,见他毫无顾忌地捡了块蜜糖放嘴里,自己便也跟着吃了起来。 《爱丽丝梦游仙境》无论是书还是电影,他都有看过,还经常当睡前故事给自己小侄儿讲,但要说哪里有坑……除了红皇后的炸脖龙,苏延枝还真是找不出什么恐怖元素。 蜜糖和茶很快就用完了,不知道是不是游戏设定,这里的天总是亮得迟,黑得早。 众人准备启程回去,白弥却很淡定地坐着,似乎喝不完杯里那半口茶。 苏延枝拉开椅子站了起来,听到旁边的容卡问:“你的蜜糖味道真不错,能让我带走一些吗?” 疯帽子咧嘴笑:“可以,但给你之前有个问题,答对了就可以给你。” 容卡伸手示意请。 “今天是几号?”疯帽子目光灼灼。 这个问题没头没脑,谁会关心游戏世界的时间线呢。苏延枝盯着容卡,听到他说:“四号。” 疯帽子哈哈大笑起来,从面前的小罐子里摸出一块胡萝卜形状的蜜糖,手指大小,递给了容卡:“你真聪明!给你吧!” 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白弥就放下手里的茶杯,笑着问:“我也能要一块吗?” “可以呀!”疯帽子二话不说,递了一块过去。 苏延枝紧随大佬脚步:“我也——” 岂料疯帽子脸一下子板了下来:“今天没有了,明天赶早吧!” 苏延枝惊了,明明还有满满一罐子! 疯帽子不再理会他们,抱着糖罐和帽箱转身进了屋。 有一个玩家追问容卡:“这糖有什么用?” 容卡淡淡道:“用来吃。” 第41章 玩家:“…………”信你鬼话。 他又去问白弥,后者穿上外套,笑道:“就是觉得好吃啊,没别的。” 两个人都装傻,他也没办法了。 白弥把糖揣进兜里,很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容卡一眼,这才迈着步子离开。 容卡看着其他人走远,把手里的糖递给苏延枝:“拿着。” 苏延枝愣了下:“谢谢,太甜了,我不喜欢。” 容卡直接塞他手里:“不是给你吃的。” 苏延枝啊了一声:“那给谁?” “你看它长得像什么,那就是给喜欢它的东西吃的。”容卡这句话说得极为缓慢,眉心微皱,苏延枝猜他是在与规则斗智斗勇,“总之揣好了,关键时候能救命。” 苏延枝道:“那你自己呢?” “你留着,用处比我大。”容卡言简意赅,“我能规避所有危险,你还不行。” 苏延枝几乎已经习惯了了被容卡照顾,也没多想。看了他一眼,突然道:“容哥,你看到刚刚疯帽子的眼睛了吗?是绿色的。” 容卡随意地点头:“怎么?” “你说你的眼睛也是绿色的,一样吗?”苏延枝好奇道。 容卡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苏延枝,伸手盖住自己下半张脸。 苏延枝就看到他的眼廓骤然变化,眉骨拔高,眼窝迅速下陷,眼睛放大一倍不止,睫毛也变得又密又长,活像把小扇子。 那一双墨绿的眸子清澈无比,苏延枝甚至能在里面望见自己的倒影,一时间都看呆了。 容卡眨眨眼,眼睛迅速缩小,恢复了原样。 “是这种绿。”容卡收回手,继续往前走。 苏延枝回过神,赶紧追上,忍不住又侧过头去看。 ……那双眼睛是真的漂亮,大而深邃,比起水头上好的翡翠也不逞多让。 甚至光凭这双眼睛,苏延枝都能相信容卡之前说过的“别人都说好看”。 确实比女版的我还好看。 苏延枝心里跟猫抓一样,又问:“哥,为什么不用你自己的脸啊?” 容卡道:“长得太显眼,容易招乱七八糟的东西惦记。” 苏延枝深有同感:“有道理,像我就老被鬼追。” 容卡:“…………” 他翻过小山坡:“你高兴就好。” 苏延枝看到这石拱桥,没了皮的心思:“是不是不能从下面走?” 容卡面色也严肃了些:“是,任何形式的这个,”他指指桥,“都要避开。” 苏延枝唔了一声,点点头。 第20章 16种红色4 回去时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晚餐,苏延枝简单用了点,看时间还早,就准备在剧院里逛逛,想着也许能发现点像上个世界里火夫人的日记那样的关键道具。 然而他在邀请容卡一起时却被拒绝了:“我想睡觉,你自己去。” 苏延枝心思活泛,想容卡这么不积极,那估计是没有什么有用的,道那我也不去了。 容卡却皱眉:“现在才七点,你是猪么。” 苏延枝:“…………” 行行行,你是大腿你连双标都对。 苏延枝举手投降,转身往外走。 这个剧院虽然看着繁华,但苏延枝在里面就没见过除了团长外的表演者,不过照明条件挺好。 绕是如此,苏延枝还是提了盏油灯在手里,以防万一。 他先是在剧院演出厅逛了一圈,走到台上时发现顶上的空中楼梯,隐在黑暗里,并不太明显。估摸就是提线木偶表演时,操控者站的地方。 梯子的最下方在后台,苏延枝撩开帷幕走进去,刚进去就注意到了一道极其不友善的目光。 苏延枝转了转眼珠子,看到西装比利端坐在椅子上,脑袋偏朝他的方向,笑意阴森。 苏延枝不为所动,环视了会儿,在对面的角落找到云梯入口,迈着长腿走过去。 转身踏上楼梯时却愣了下,就在他这么几步的功夫里,屋子里的所有木偶,包括西装比利,脑袋已经齐齐扭转过来,不约而同地看着他。 苏延枝翻了个白眼。 这点儿程度,玩你爹呢。 他慢慢爬上楼梯,绕到舞台正上方。 这个位置的视野极佳,完全能看清剧院观众席的每一个角落。 苏延枝抓着扶手,往台下看时,瞳孔骤然紧缩。 西装比利就稳稳站在他正下方,仰着头,两颊微红,笑意森森。 它抬起双手,举在半空做了个拽东西的动作。 苏延枝只感觉两个脚踝一紧,像被谁猛地往下拉,听到脚下的楼梯响起咔嚓的碎裂声,剧烈的失重感袭来,苏延枝瞪大了眼,抑制不住喉咙的尖叫! 他的身子和破碎的楼梯一起极速下坠,苏延枝张嘴的瞬间,看到西装比利眼底兴奋的光。 苏延枝砸穿了舞台地板,掉进了下方的湖水里。 自始至终,他的尖叫都没能发出来。 在他看不见的舞台上方,西装比利微微皱起了眉,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 舞台的隔水层不算太高,苏延枝在水里打了个滚,憋着气浮出水面,伸手往上一扣,半个身子探出舞台缺口。 他猛烈地用鼻子呼吸,看到西装比利歪头看他,苏延枝沉默片刻,无比艰难张开了嘴。 上下颚之间,布满了黏稠的白丝,比起盘根错节的蜘蛛洞都有过之而无不及,牢牢地粘着苏延枝的嘴,一直蔓延到喉头。 第42章 别说出声,喘气都困难。 苏延枝觉得自己花了眼,在他张嘴的瞬间,仿佛看到西装比利的脸上闪过一丝微妙的嫌弃。 苏延枝:“…………” 他刚刚想尖叫时,喉咙就开始疯狂分泌粘液,瞬间溢满口腔,苏延枝几乎被呛死,更别提发出声音。 西装比利站在原地,突然像脱力般倒了下去。 苏延枝一愣,在木偶撞上地时,他隐隐听见了一声更为沉闷的动静。 他抬头望向舞台上方的阁楼,那是他们住的二楼。 不知是不是错觉,自从今天过了桥,丘石总觉得身边有人在看着他。 他一路心神不宁,回来以后也没吃东西,先去房间看了眼那个盒子。 完好无损,并未被拆封。 丘石看过《死寂》,知道自己尚未触发玛丽肖的杀人条件,这才略微放心。 他打开浴室沐浴喷头,淅淅沥沥的水流声响起,狭小的浴室一片水汽氤氲。 等到身体被水打湿,丘石闭着眼伸手去抓毛巾,摸到块毛绒绒的东西,往下一拽。 却没拉动。 丘石皱着眉又拉了下,还是没拉动,小小的毛巾似乎千斤重。 丘石用另一只手抹了把脸,睁眼看去—— 天花板不知什么时候塌了个大洞,有个东西从里面探出了肩头。 西装革履的上身是个兔子脑袋,双眼猩红,两只长长的兔耳垂吊着,其中一只正被丘石抓在手里。 丘石惊恐地张大了嘴,看到兔人阴阴一笑,挥起了手里的斧头。 噗哧! 周丽和贝优优回来之后也是先检查了一下屋子里的盒子,见其完好后松了口气。 “去吃饭吧。”贝优优道。 周丽却叫住了她:“我想上个厕所,你能等我一下吗?” 贝优优点点头:“行,你去。” 周丽进了卫生间,解决完生理需求后往水槽里放了些水,掬起一捧扑在脸上。 冰凉的寒意把她心中那股隐约的不安驱散了些,周丽重重出了口气,正准备再来一下时,突然看到什么东西滴进了水槽里。 是抹浓郁的红,沁入水中的瞬间就绽开成一朵极小极艳的花。 周丽一愣,低头凑近看了眼,慢慢抬头。 镜子里,她看到自己背后站了只怪物,人的身体,兔子的脑袋,两只长长的兔耳朵直立着,宛如它手里那把高举着的、血淋淋的斧头。 贝优优倚在门口,有些不耐烦地敲了敲门:“你好了吗?” 片刻后,周丽才道:“马上。”顿了顿又道,“我的衣服扣子开了,你能进来帮我扣一下吗?” 贝优优以为她是说胸衣,轻皱了皱眉,还是拧开了门。 推开的瞬间,脚下咕噜噜滚过来什么东西。 贝优优低头一看,是周丽的脑袋,湿润的长发水草般四散,正面朝上,无神双眼直勾勾盯着她,苍白的嘴唇一张一合“帮帮我呀……帮帮我呀……” 那一刻,贝优优的尖叫几乎溢出喉咙。 但在那之前,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 贝优优双眼溢出眼泪,拼命去掰嘴上的那铁钳似的手,惊恐地看着面前这个长着兔脑袋的怪物,感觉到什么冰凉锋利的东西抵上喉咙。 “silence。” 兔人嘴唇微动,手里的斧头往旁一划! 苏延枝循着动静来到了丘石的房间,警惕地敲了敲门:“里面的人在吗?” 倒是斜对面的门先开了,罗青青走了出来,看到苏延枝时愣了下。 苏延枝知道自己现在的水鬼样挺吓人,解释道:“掉水里去了,放心,我是活的。” 罗青青挺客气地笑了笑:“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 苏延枝道我也是,又敲了几下还是没人应。 罗青青走过来,伸手想去掰门锁,将握上的瞬间又顿了顿。 苏延枝刚刚去拧过把手,这会儿上面站满了水。 罗青青垂着眼,用衣服下摆擦了擦,这才从脑袋上取下一枚钢丝发卡,戳进锁孔拨弄几下,门就开了。 ……这人警惕心还挺强。 不过在这种地方,心眼多未必是坏事。苏延枝倒也不介意,跟在她后面进了屋。 有浅淡的红色水渍从浴室流出,像是血混了水。 苏延枝对罗青青道:“小心点儿。”自己走在前面推开门。 狭小的浴室溅满鲜血,丘石赤身裸体,被砍成了几大块,横七竖八躺在地上。 喷头的水还开着,不停冲刷稀释着血液,一直蔓延到外面。 罗青青看了一眼就面色惨白,道了声抱歉,扭头跑了出去。 苏延枝站在浴室门口环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样,也没看看到拼图。又低头看向尸块,注意他的一只手握成拳,似乎攥着什么东西。 苏延枝蹲下身,掰开了他的手。 里面是一小撮白色毛发,看着像从什么动物上薅下来的。 苏延枝扯下一块小方巾,把白毛卷在里面揣进了兜。想了想,又去掰他的嘴。 他出门时,看到白弥从隔壁走了出来。 苏延枝皱眉,没记错的话,那应该是唯一组队的两个女生的房间。 白弥看到他倒是不惊讶,随手指指里面:“这两个也死了。” 苏延枝没说话,沉默地看着她。 第43章 白弥是个非常能给人带来压迫感的女人,身材相当高挑,几乎与苏延枝持平,举手投足间总有种从容不迫的气度,像是匹爪牙内敛的狼。 “容卡呢?”白弥笑着问。 苏延枝道:“我怎么知道呢?他去哪儿又不用和我报备。” 白弥笑意更深,话锋一转:“你觉得他们为什么会死?” 苏延枝勾勾嘴角道:“我二大爷活到九十六,长寿的秘诀就是他从来不问问题。” 白弥让他拐弯抹角咒了一句也没动气,反倒笑着拍拍他的手臂:“年轻人,火气这么大?” 苏延枝警惕地后退一步。 白弥便摊开双手,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转身离开。 苏延枝目送她消失,这才转进周丽贝优优的房间,看到了卫生间里散落一地的尸块。 伤口切面非常平整,和丘石一样,应该都是被大型利器砍死的。 但苏延枝找了一圈,也没发现砍刀之类的凶器。白弥在他之前就来过,拼图当然也是没有的。他掰开她俩的嘴,和丘石一样,舌头都在。 不是玛丽肖动的手。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还有可以杀人的东西。 苏延枝关上了门,回去后对坐在窗台前发呆的容卡道:“容哥,那三个白天过桥的人都死了。” 容卡似乎早有所料,不咸不淡地点头,看到苏延枝这水鬼样时皱了皱眉:“掉湖里去了?” 苏延枝嗯了一声,掏出兜里那团白毛递给他:“这是我在丘石手里看到的。他们三的舌头都在,我觉得,能杀人的东西可能不止一个。” 容卡略带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挺高兴。 他捏着那撮毛看了眼,问:“你觉得是什么?” “不像人的头发,”苏延枝咬着指甲,眉头紧锁,想起玛丽肖在电影里的形象也是白毛,“应该是什么动物,猫狗之类的。” 容卡像个循循善诱的老师:“你包里的糖像胡萝卜,谁喜欢吃?” 苏延枝灵光一闪,正要说兔子,脑袋里响起系统的警告声。 容卡知道他明白了,淡淡道:“所以让你糖揣好,有东西吃,它就不闹了。” 苏延枝恍然大悟,先把糖从包里摸了出来,脱下衣服准备洗澡。 抖衣服时却掉了什么东西。 苏延枝捡起来一看,脸色瞬间变了。 是一个两指大小的木偶娃娃! 容卡皱眉:“你什么时候被揣上的?” 苏延枝摇头,把娃娃拿在手里看了看。 小衣服并未完全湿透,那就只能是他落水之后被放进来的。 想起白弥拍肩时意味深长的笑,苏延枝脸色冷了下来。 第21章 16种红色5 第二天,众人吃饭时清点人数,才有人问起还有三个呢。 “死了。”苏延枝道,“昨晚没的,我路过,看到了尸体。” 餐桌一片沉寂。 许久,杨税天叹气:“这才不到两天。” 不到两天,死了五个人。 “也许是因为这个世界人太多了,”一个男人摇头,“我之前过的两个世界,人数都是个位数。” 众人纷纷附和,说自己以前过的世界根本没有这么难。 苏延枝默默地往咖啡里加奶糖,心说我觉得我上一个世界也挺难的。 难归难,该过还得过。 众人吃了早餐,再次去找疯帽子。路上又经过了那座桥,罗青青走在前面,迟疑道:“我记得,死掉的那三个,昨天就是从下面走的吧?” 原本还有人没联想到这一步,经她这么一说,反应过来,好像真是这么回事儿。 于是没人再从桥下过,苏延枝走在后面,看了眼罗青青的背影。 昨天丘石几人死的时候,除了白弥苏延枝,就只有她听到了动静,这人的能力并不低,不会不明白游戏规则。 难道这个世界套路不一样,需要大家互帮互助共渡难关? 实话说,苏延枝觉得自己有些过于依赖容卡,从来到这里开始,的规则玩法通关命门,全是容卡教的。 游戏牌面看上去都是只活一人。容卡愿意让苏延枝抱大腿,也只是让苏延枝抱了而已。但白弥和罗青青这种全方位的辐射善意,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毕竟能出去的人实在太少,没必要给其他人增加生存可能。 苏延枝原本也觉得游戏的确不允许合作,但这会儿又忍不住想,游戏规则真的不会有漏洞吗? 十七活一,如果想要更多的人活下来,就要从游戏里找到游戏的牺牲品,比如上一场里的火夫人,可这一场里,谁能是呢? 容卡说自己和他不是竞争关系,那么这一场游戏就还有可以杀的人物……谁呢? 苏延枝眉头紧锁,直到闻到一阵浓烈的玫瑰花香。 他有些惊讶地抬头看去,已经到了疯帽子的家,昨天还荒凉破败的野地竟开满了白色的玫瑰花。 “很高兴又见到你们了!”疯帽子站在摆满食物的餐桌旁,摘下礼帽,“我的朋友们,来享受下午茶吧!” 白弥依旧坐在疯帽子右手侧,脱下外套放在椅背上:“我也很高兴。” 她笑吟吟地看着疯帽子:“你的帽子做得怎么样了呢?” 疯帽子从帽箱里取出帽子,挺得意地说:“已经有五种红,还差十一种就完工啦!” 第44章 苏延枝这回让容卡坐在白弥对面,自己坐他左边,看着那鲜艳的红色时抿抿嘴。 五种红色,果然是和死亡人数对应着的。 众人也发现了这一点,一时间没有人说话,只剩疯帽子不停抚摸那顶礼帽。 杨税天坐在白弥旁边,突然问:“我今天能从您这里要一块糖吗?” 尽管不知道糖拿来可以干什么,但既然能让容卡白弥这种看着就很有实力的人讨要的东西,应该是重要道具。 他可记得,第一天晚上自我介绍时,只有容卡白弥是通过了两个世界的人。 疯帽子笑了:“当然可以!只要你答对我的问题。” 杨税天道:“请讲。” 疯帽子指向一地的白玫瑰:“玫瑰花是什么颜色的?” “白色!” “白色。” “白的!” 竟有好几个人同时叫了出来。 疯帽子板着脸:“wrong!” 白弥张了张嘴,容卡抢在她前面道:“红色。” “你太聪明了!”疯帽子复挂上笑,打开了糖罐子,递了一根过去。 白弥脸色晦暗不明,沉默片刻,还是道:“我也能要一根吗?” “当然可以!”疯帽子又拿了一根给她。 “我能要吗?”坐在苏延枝旁边的女孩儿问。 疯帽子道:“今天没有了,明天赶早吧!” 女孩儿看着他转身进屋,眉毛拧起,忽地看向了白弥:“怎么我们一要,要么问问题要么不给,你却摊手就能拿到呢?” 白弥心里一动,刚刚她想回答问题枪机会,正是怕有人发现这个问题。 还是被提出来了。 “不知道呀。”白弥一脸无辜地笑着,“我是看到容卡问,就跟着问了,谁知道他会给我呢。” 战火东引,不少人的目光都移到了容卡身上。 他还是端着茶杯,吹开茶叶,不紧不慢地抿了口。 苏延枝脸色冷下来。妈的昨天你往我兜里放木偶害我也就算了,这会儿还想搞我大哥?! 他舌头舔了圈牙龈,勾起个不怀好意的笑:“不奇怪吧,我觉得小姐姐一直运气好。记得我们之前开箱的时候,大家都是木偶,好像只有你的箱子里是裙子诶。白弥姐,活着的时候是欧皇吧。” 他无视白弥眼里一闪而过的冷意,装作惊讶道:“呀,那裙子你还穿上了,真漂亮。” 白弥笑意不减:“如果你喜欢,也可以去找团长要,毕竟我们的盒子都是他随便发的,想再给你找出一条,应该也不是难事。” 苏延枝也是笑吟吟的:“那可不一定哦。” 白弥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苏延枝还想说话,杨税天就道:“容老师,你是从哪里知道日期的呢?” “厨房的墙上,有日历。”容卡淡淡道。 他也猜到自己会被做文章,昨天回去就弄了个假日历挂了上去,所以苏延枝要他一起找线索时,容卡才会拒绝。 “那玫瑰花呢?”苏延枝旁边的女孩儿说,“你看到的是什么颜色?” 容卡还是不紧不慢:“我眼睛又没问题,当然是白色。但你们回答白色不对,那我就猜一个红色,毕竟玫瑰不就这两种颜色么。” 白弥端着手里的茶杯,忽地笑了:“那可不一定哦。” 她直勾勾地盯着容卡,目光几乎要穿透他的皮囊:“我知道一种玫瑰花,紫得发黑,从来只在夜里开,传闻美艳至极,开花时香气能溢满一座城。但这种花长在冰天雪地里,浑身的刺,还有剧毒。所以虽然人人都爱花的漂亮,却从未有人敢采摘。” 苏延枝听得直皱眉,瞥了眼容卡,后者的脸色冷若寒冰。 “玫瑰花等啊等,终于等到个胆大的摘花人。他无比珍惜对方,非常谨慎地收敛起满身的刺,却还是把那人刺死了。”白弥视线转向苏延枝,“摘花人好惨啊,对吧。” 苏延枝这几年对玫瑰有着生理不适,皱眉道:“关我屁事,你真当是茶话会吗。” “左右闲着,聊聊天也无妨。”白弥说着抬头,站了起来,“不过天快黑了,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 她翩然离去,其他人也三三两两地跟上,容卡道:“我有点事,你先回去。” “需要我陪着吗?”苏延枝看他脸色不好,有点担心。 容卡揉着眉心,摆摆手:“自己路上小心点。” 苏延枝只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容卡一直端坐在椅子上,似乎已经神游天际。 他磨蹭了这么一会儿,其他人基本已经走远了,过桥时苏延枝却追赶上了队伍里那个叫张薇的女孩儿,她捂着肚子,脸色青白,爬坡下坡很是缓慢。 苏延枝愣了下,走到她旁边问怎么了? 张薇抿抿嘴,苍白的脸上出现了点微妙的红晕:“我……来大姨妈了。” 苏延枝惊了,看着张薇冷汗直流,道:“我背你回去吧。” 说着要蹲下去,张薇虚拦了把:“不用,我就是,”她似乎相当难以启齿,脸都涨红了,“你,能不能等我一会儿,我,我找个地方……你看着一下,我怕出什么意外。” 苏延枝虽然不知道她想干啥,还是点头:“好的,我看着你。” “谢谢。”张薇小声道。 她拐进一旁的草丛,走远了些后回头,见苏延枝尽忠职守地看着她。 第45章 张薇咬咬牙,走到一棵树下,解开了皮带。 ……我艹! 苏延枝在她动手往下拉裤子的瞬间赶紧把脑袋转了回去,略微有些尴尬。 这可就看不得了,他背过去,小心听着背后的动静,在心里默默数秒表。 五分钟过去了,张薇还没回来。 女孩子方便一下这么花时间的吗? 苏延枝皱眉,略微提高声音:“张薇?你好了吗?” 没人回答。 在一片寂静里,隐隐传着沉闷的咚咚声。 苏延枝转过身,竟见张薇站在树下,一下接一下地,极卖力地往上跳。苏延枝听到的咚咚声,就是她落地时发出的。 ……不对,刚刚不是还走路都费劲吗? 苏延枝再定睛一看,发现张薇两肩的衣服诡异地向上拱起,像被谁抓在手里。 视线上移,苏延枝看到那树上蹲着个人身兔脑的玩意儿,穿着西装,两手在空中提拉着,张薇正随着他的动作不断跳动,眼泪淌了一脸。 那兔人突然抬头,苏延枝的目光和对方不期然对上,它勾起一个极残忍的笑。 苏延枝后退一步,兔人却完全没有过来的意思,低下头继续提着张薇跳。 是的,兔人的杀人条件是过桥,自己是安全的。 可是,张薇什么时候过了桥? 苏延枝抬头,看到前方几米处,有一根断掉的叔,架在另一根树上,上面长满了藤蔓。 张薇刚刚,就是从这断树下过去的。 ……这他妈也算桥吗?! 苏延枝对这个世界的套路感到绝望,看着张薇脸色越发青白,忍不住抓紧了兜里的胡萝卜糖。 完了,又要挨骂了。 苏延枝心头叹气,抓紧糖往远处狠狠一抛。 糖果在空中划出抛物线,张薇摔在了地上,那兔人扛着沾满红褐色血迹的斧头,跳过去抱住了糖,满足地舔了一口,消失在原地。 骂就骂吧。 苏延枝懒得再想,跑过去扶起张薇,后者嘴里被塞了一大把草,正艰难地往外吐。 苏延枝拍着她的背顺气,听到张薇缓过气后小声啜泣:“谢——呜,谢谢你。” 苏延枝相当心疼那根萝卜糖,但总归不忍心看到同伴死在面前,叹了口气:“上来吧,我背你回去。” 张薇默默爬上了他的背。 苏延枝背着她往前走,张薇缓过劲儿来后看着苏延枝的后脑勺,难以自已地对这个男人产生依赖感,两条胳膊默默搂紧了苏延枝。 “苏延枝,你有女朋友吗?” 苏延枝感觉到她把脸贴上自己的脑袋,第一时间竟然不是觉得艳遇来了,而是想到自己不会又让那玫瑰精收拾吧。 苏延枝及时止损:“有的。” 张薇顿了顿,却没放开:“那你们分开了,你一定很难受吧。” 不仅不难受,还有点开心。 但这是不能表现出来的,苏延枝摆出副悲痛的语气:“当然,他是我的,呃,花仙子。” 玫瑰花什么的,太恶俗了。 念及此,苏延枝又生出种微妙的情绪。 老子被他日了三次,居然连这畜生的名字都不知道。 下一次——算了算了,还是不要知道了。 他摇摇头,继续往前走。 张薇以为他是故意甩开自己,尴尬地抬了抬身子,拉开距离,不经意望到前面一个极熟悉的身影。 “那是参与游戏的人吗?”张薇拍了拍苏延枝。 苏延枝顺着望去,见到一个高瘦的背影,回头的瞬间苏延枝就愣了。 那并不是团队里的玩家,而是现实生活中一个小鲜肉,因为演了部网剧,摇身一变成了当红炸子鸡。苏延枝虽然没看过那剧,但架不住对方一天二十五小时无孔不入地上热搜,也算认识他,何况朋友圈里叫他老公哥哥的一抓一大把。 但他没想到,背上这个人也是对方的拥簇,在那男的转头的瞬间,苏延枝感受到张薇颤抖起来,惊声尖叫:“——” 苏延枝耳膜几乎破裂,没等张薇叫出小鲜肉的名字,苏延枝感到眼前迅速闪过一道人影,接着是响起皮肉被划破的声音,他的肩头一片温热。 苏延枝僵硬地扭头,看到张薇大张着嘴,鲜血不停从被割裂的舌根涌出,很快浸透他半边衣裳。 这狰狞的死状吓了苏延枝一跳,他赶紧松开手,张薇便无力地摔在了地上,滚到了湖边。 ……玛丽肖引诱人尖叫的方式,真是让他瞠目结舌。 苏延枝四下张望,没找到玛丽肖,却看到了容卡。 他双手插兜,面无表情地看着苏延枝。 “糖浪费了吧。”容卡道。 苏延枝猜他跟在后面看了一路,这会儿脸上有些挂不住,讪讪道:“我……抱歉。” 容卡看了他一眼,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算了,真能漠视生命,也不是苏延枝了。 他从兜里摸出另一颗萝卜糖:“这回别再给其他人用了。” 苏延枝张了张嘴,没接,喉咙有些酸:“哥,你不用……” 容卡上前两步,把糖揣他兜里。 “我希望你活着,”容卡道,“回去吧。” 苏延枝垂眼,看着张薇的尸体。 容卡取过船桨,毫不客气地把她踢下了湖。 第46章 血色晕开,很快被稀释在广阔的湖水中。 第22章 16种红色6 苏延枝一身的血,回去后先洗了个澡,上楼时正好看到罗青青从房间里出来,看到他时吓得一把捂住嘴。 “别怕,活的。”苏延枝赶紧道。 罗青青惊魂甫定,好一会儿才松开手,眼神复杂:“怎么每次看到你,你身上都会带点东西……” 苏延枝心累无比,他也不想的。 他摆摆手,转身进了房间。 等到收拾完毕出门时,原新正好吃完东西上楼,他冲苏延枝点头招呼,走到房门前掏出了钥匙。 苏延枝一愣,刚想说这不是罗青青的房间吗,就见罗青青也端着杯牛奶过来,进了原新隔壁的房。 记错了吧。 苏延枝没再多想,下楼吃饭去了。 原新进门后先去看了眼盒子,见依旧完好无损,略微安心。 他试过再次丢掉盒子,但盒子总能回来。原新也不敢毁掉它,谁知道能不能动。 无奈之下,只能留着它,每天观察着,生怕它被拆开。 洗漱完毕,原新躺回床上,倚在床头默默想着白弥容卡拿糖的原因。 他们吃的蜜糖是糖浆,又甜又齁,根本没什么人动。但即使这样,他们俩还是要找疯帽子讨糖……那糖好像是萝卜形状的,为什么是萝卜呢? 而且这糖肯定和桌上摆的不一样,不然容卡白弥直接端走就可以了,何必出声去讨。 其他人应该也知道这点,所以尽管眼红,但也没有人把餐桌上的蜜糖带走。 原新想着想着,突然觉得身下的床有些不对劲。 很硬,而且凹凸不平,躺着硌得慌。 原新把手伸进被单下摸了摸,没摸到什么异物,只好翻身下床,掀开了床单被褥。 看清床具的瞬间,原新骇得说不出话来。 床的下半部分套着一套背带裤,上半部分雕绘着一张奇特的笑脸,凹凸有致,两个黑漆漆的眼珠子微微偏转,正盯着原新—— 这哪里是床,根本就是个方方正正的木偶! 床身是躯干,床腿是手脚! 原新惊惧之下,转身就要往外逃,却见上方的一个床脚忽地幻化成手,迅速探出抓住了原新的脚踝,猛地将人甩在了床上。 原新被砸得眼冒金星,捂着额抬头时,发现自己正好摔在了木偶床的脑袋位置,那张爬满森森獠牙的大口在他眼前展开,一条无比粗壮的舌头伸了出来,黏腻的涎水糊了他一脸。 冰凉湿润的触感传来,原新终于按捺不住恐惧,惊声尖嚎! 苏延枝听到动静时,还在楼下吃东西,餐桌上就他和杨税天两个人,他俩相视一眼,苏延枝叹了口气,转身上楼。 几个人围在原新的房间外,苏延枝进去一看,白弥一只手捧着原新的头颅,另一只手掰着他的下巴,淡淡道:“还是舌头没了。” 苏延枝看了一眼,原新的尸体倒在床上,尸首分离,血溅了小半个墙壁,把床板都浸湿得差不多了。 ……床单被套怎么不铺? 苏延枝隐隐觉得不对,在血泊中仔细观察床板,却也没发现什么异样。 他视线转回原新颈项的伤口,边缘呈锯齿状,竟有点像被什么猛兽一口咬断的。 “有人见到盒子了吗?”苏延枝问。 杨税天指指茶几:“这儿呢,但没有被打开。” 苏延枝看着那个完好无损的盒子,走过去拿起来。 咣当——一个四四方方的木偶掉在了地上。 苏延枝脸色一变。 这盒子早被拆开了,只不过倒扣着,不拿起来根本发现不了端倪。 “……套路太多了我艹。”苏延枝回房,对容卡感叹道。 他相当不放心,把房间的每个角落都仔仔细细搜查了一遍,甚至连花瓶都翻过来倒了倒,确保没有哪里藏匿木偶,这才神经兮兮回到床上。 容卡一直躺床上看他忙活,悠闲地微阖着眼,姿态放松,像在出神。 苏延枝无比羡慕容卡这种大局在握的淡定感,道:“哥,你想什么呢?” 容卡道:“我在想,人还剩几个。” “十个。”苏延枝道,“算上刚刚的原新,死了七个人。” 容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差不多可以把玛丽肖找出来了。 第二天,苏延枝起床时不见容卡,等他洗漱完去了餐厅,容卡果然已经坐在了餐桌旁。 只是他坐的位置有点奇怪,正好在进门口,是摆餐点的地方,往常都空着,方便人们过去取餐。 但容卡把路这么一挡,再取东西就挺别扭的,苏延枝旁边的杨税天直接把碗递了过去:“容老师,能麻烦盛点儿汤吗?” 容卡点头,站起来接过碗,接了满满一碗,颤巍巍的,几乎要溢出来。 为了不让汤撒出来,容卡递得非常缓慢,杨税天小心翼翼接过,却还是撒了几滴在手上。 容卡瞥了一眼,手突然一抖,满满一大碗汤蓦地打翻,汤汁直接泼在了他隔壁的两个人身上。 “操!”男人猛地后退甩手,“你他妈瞎啊?!” 苏延枝皱了皱眉,抽了纸巾递过去:“擦一擦吧。” 容卡却一改冷漠疏离的大佬人设,赶紧弯腰道歉,抓起他俩的手:“对不起对不起,没烫伤吧?” 第47章 汤的温度并不高,苏延枝从对面瞥着,这两男人的手都没红。 他们不耐烦地甩开,面色不善:“看着点,妈的,吓得老子差点叫出来。” 容卡一副犯错学生样,连连点头受训。 苏延枝敲敲桌子,似笑非笑:“既然没事儿就赶紧吃吧,吃完好出发。” 男人忌惮地看了苏延枝一眼,心知对方在为容卡说话,冷哼一声,没说话了。 离开餐厅时,苏延枝问容卡:“容哥,没事儿吧?” 容卡摇摇头,突然道:“我今天状态不太好,你一会儿别和我一条船。” 苏延枝还没来得及多问,就看容卡走上已经有两个女生的船只,主动拿起了浆,将船划离岸边。 苏延枝只好自己划了一条,慢慢地跟在容卡后边。 容卡的第六感惊人的准,他们的船划到半路时,突然剧烈地晃荡起来,像有只无形大手在水底拉拽,转眼就倾覆在湖里! 苏延枝看到容卡落水,心里一紧,赶紧划过去,伸手去拉:“容哥!” 容卡这会儿突然绅士,先后把两个妹子扶上船,自己才撑着船侧利落地翻身上去。 “吓死我了!”马晨意瑟瑟发抖,“船怎么突然就荡起来了?” 罗青青嘴唇紧抿,低着头:“我要回去换衣服。你们不用等我。” 苏延枝觉得无可厚非,换了个方向划桨。 容卡关切地抓着马晨意的手:“你还好吗?” “没、没事儿。”这动作亲密了些,马晨意不自在地缩回手。 容卡只垂眸看了眼,也没强拉着她,转头去搭罗青青的肩:“你呢?” 罗青青背对着他们,轻微地摆了摆手,却没回头:“我还好。” 容卡紧紧盯着她颜色深浅不一的手掌,眉头忽地舒展开。 “那就好。” 船一靠岸,罗青青就迅速离开了。 “你呢?”苏延枝看着马晨意。 马晨意光棍地摊手:“我哪儿来衣服可换,总不能穿这里的吧。” “那就走吧。”容卡拿起了浆。 苏延枝愣了:“真不等她?” 容卡瞥他一眼:“对。” 苏延枝无话可说,和容卡一起把船划到对岸,其他人已经走出老远。 等他们赶到疯帽子的家时,野地又是荒芜破败的模样,昨天还开得绚烂的玫瑰花消失得干干净净。 “哟,大神来了。”白弥坐在疯帽子旁边,一见容卡就极富深意地笑了起来,“看看大神知不知道问题的答案呢。” 容卡没搭理她,最挨近疯帽子的位置已经被占了,他便和苏延枝一起坐在了最后。 不过疯帽子倒是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今天的问题还没有人答出来,你来试试吧,我的朋友!” 容卡轻笑:“你问。” “为什么乌鸦像写字台?”疯帽子缓慢地问。 容卡顶着所有人期待的目光,摇头:“不知道。” 苏延枝看到其他人微妙的神情,笑吟吟地问:“怎么,今天没人拿到糖吗?” 他毫不掩饰地看向白弥。 白弥兀自一笑:“没有呢,我也不知道问题答案。” 杨税天坐在白弥对面,突然问:“除了问答游戏,有没有其他方式拿到糖呢?” “当然有呀!”疯帽子笑着说。 苏延枝和其他人一样,眼睛瞬间就亮了。 可随后,他感觉到容卡伸手摁住了他的大腿,接着极轻地摇了摇头。 疯帽子道:“我刚刚拿到一筐河狸毛,可是还没清洗,需要两个人来帮忙——” “我来。”杨税天不假思索。 坐在他旁边的向清赶紧道:“还有我!” 疯帽子继续道:“好吧,你们帮我清洗干净之后,我就一人给一块糖。” 苏延枝看着他俩被疯帽子带进风车破屋,皱了皱眉。 “不能争?”他轻声问容卡。 容卡起身,跟着其他人往回走。 “不是好事。”他淡淡道。 苏延枝好奇:“你怎么知道?” 容卡顿了顿:“在疯帽子的这个年代,帽匠们清洗制作帽子的动物皮毛,都是用水银。” 他似笑非笑:“水银能是什么好东西呢?” 苏延枝肃然起敬:“你连这都知道?” “看书的时候,好奇疯帽子是怎么疯的,所以去查了下。”容卡随口瞎编,其实都是木无秋透露的。 “果然人要多读书啊。”苏延枝感慨,自己看电影那会儿,只顾着安妮海瑟薇的盛世美颜。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很快到了石拱桥。 所有人照例从坡上翻过去,苏延枝却突然听到马晨意发出一声尖叫,只见她脚下的泥土突然急速下陷,露出一个黑黝黝的大洞,瞬间将她吞没! 苏延枝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自己眼前,原本还打算伸手去抓,却被容卡拽住了:“别乱动!” 其他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动吓了一跳,纷纷跑下了小土坡。 只有白弥皱着眉过去,站在洞口边缘小心探了一眼。 可就在她探头的瞬间,脚下的泥土竟也开始往下塌陷,她脸色一变,迅速后退。 可泥土下陷的速度实在太快,白弥还是掉了下去,但她身体素质惊人,竟然单手扣住了洞口,惊险地悬在空中,脚下碎泥唰唰下落,直掉入深不见底的黑洞,没激起半点回响。 第48章 苏延枝原本是被容卡推着往前走,却没想到白弥出这个意外,更让他意外的是容卡,后者没有任何迟疑,立马冲过去抓住了白弥,一把将人拽了上来。 ……容卡会救人已经很神奇了,竟然还救的白弥? 他相当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俩,白弥脸色比他更复杂,死死盯着容卡,也没道谢,警惕地走了。 “看我干什么。”容卡斜了苏延枝一眼,细细弹去手上的泥土。 “容哥,你真的太难懂了。”苏延枝直言不讳。 容卡轻笑了声:“以后你就懂了。” 等到这个世界收尾时,他将难以避免地在苏延枝面前暴露身份。 ……还真有点期待。 第23章 16种红色7 疯帽子的房屋,里外一样破旧,各种制作帽子的工具摆了满满一屋,几乎站不下脚。 中央摆着个大缸,里面装满了银色的液体,旁边还有一竹筐的动物皮毛,正散发着浓烈的腥臭味。 杨税天微微皱眉,忍不住抬手挡在鼻腔前。 疯帽子从角落找出了两双厚厚的手套,递给他和向清:“这些河狸皮都要清洗,记得用手搓。洗干净后就可以拿糖了!我在外边等你们。” 杨税天和向清接过,看着疯帽子蹦蹦跳跳离去的背影,两人不由得相视一眼。 “那糖,你知道怎么用吗?”向清问。 杨税天摇头,别说他不知道,就是知道也不可能告诉向清。 他拉了张小凳子,坐在了清洗缸前,边戴手套边说:“总归是有用的,不然不会让容卡白弥去争抢。” 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向清微微翻了个白眼,认命地坐在杨税天对面,拿起块皮开始刷洗。 杨税天细细地刷掉手中河狸皮上的杂质,这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银光闪闪,凑近也闻不见怪味,翻洗皮毛时荡起一圈圈水波,看着还挺漂亮。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洗起了河狸皮。俩人动作都挺快,毕竟完事儿才能拿到糖,何况耽搁久了,要是天黑还不能回去,指不定出什么岔子。 杨税天看了看筐里,拿起最后一块河狸皮,放回缸里清洗时,眼睛蓦地一抽! 水缸里,向清那两截没在银水里的手腕,竟是断开的! 像是木偶相连处脱了节,漏出中间黑黝黝的骨架,在银水水波里极其显眼。 杨税天心如擂鼓,慢慢放下了手里的河狸皮,将脚边一把裁刀攥在了手里。 “向清,”他尽量放缓声音,“你看背后是什么。” 向清啊了一声,转过头去:“哪儿呢?” 他头发短,这么一扯,后颈处的关节也拉开了深深一条裂缝。 “没看——呃啊!”向清刚回头,杨税天突然暴起,将手里的裁刀狠狠刺进了他喉咙! 杨税天双目赤红,下手极重,几乎剜断他脖子。拔出刀后向清便倒了下去,捂着喉咙,发出濒死的嗬嗬声,抽搐了片刻,不动了。 杨税天喘着气,看着缸里向清的鲜血,突然从极度癫狂的状态清醒—— 木偶人怎么会流血?! 向清躺在地上,手搭着颈项,眼珠子还朝向杨税天,写满难以置信。 杨税天双手发抖,看着自己沾满血液的鲜红双手,猛地把刀丢出去! “you killed him.” 正在他胸膛剧烈起伏时,背后突然响起一个阴冷沙哑的声音。 杨税天吓得回头,见一个银发老妇站在他身后,清瘦的面孔有着好几处腐烂的皮肉,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杨税天目眦尽裂,看着老妇森森一笑,皮肉扭曲着缓缓变成了向清的模样,颈间的伤口还在汩汩地流着血。 “you killed me?!” 杨税天看着“向清”朝他伸出骨瘦如柴的双手,终于抑制不住地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 ………… 直到晚餐吃完,杨税天和向清也没有回来。 苏延枝关窗时看了眼漆黑静谧的外面,连丝星光都没有。 “我觉得他们可能,”苏延枝啧了一声,“回不来了。” 容卡嗯了一声表示同意。 不用可能,就是回不来。 “就剩七个人了。”苏延枝躺上床,双手枕在脑后,“唉。” 容卡瞥了他一眼,喉咙动了动,突然道:“离罗青青远一点。” 苏延枝:“啊?为什么?” 容卡抿抿嘴,还是没把罗青青就是玛丽肖的事讲出来。 她还得靠“罗青青”杀人,只要不殃及苏延枝,容卡就暂时不能挡她的道。给苏延枝说,他要再脑子抽风告诉其他人,那还怎么玩。 “她老想套我的话,给我的感觉也很不好。”容卡敷衍道,“还有白弥,也离远点儿。” 这苏延枝倒是和容卡有同感,点点头:“行,我记住了。” 容卡满意地关了灯:“睡吧。” 第二天醒来,苏延枝去检查杨税天向清的房间,依旧没人。进餐厅时他问了一句有没有见到这两个人? 李派略带焦躁地揉了揉头:“死了吧。就没见过彻夜未归还能活着的……现在想想多亏老子嘴慢。早餐什么时候能端上来?” 另一个男性玩家何来道:“我也更关心这个,八点了怎么还没饭,往常不是七点过就端上桌了么?” 罗青青在他们说话的时候走了进来,因为昨晚容卡的提醒,苏延枝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惊讶地发现她竟然化了妆。 第49章 罗青青注意到他那探究的视线,略有些不好意思:“气色太差了,借演出团的粉底用了用,很奇怪吗?” “没有,挺漂亮的。”苏延枝绅士一笑,不再看她。 “去厨房看看吧。”还是白弥开了口,“总得垫点儿东西再走,不然脏东西撵上来,跑都跑不动。” 昨天掉坑的小插曲似乎并未对她产生更深远的影响,白弥又恢复成滴水不漏的模样。 容卡和罗青青以及另外一个女生朱黎都没动,只有他们四个去了厨房。 在这里,苏延枝终于看到了新面孔,一个厨师面无表情地揉搓着手里的面团,动作机械而僵硬,听到动静也不抬头,只沉默地重复手上的动作。 团长也站在他旁边,在他们表面来意后抱歉地说:“今天的餐点是馅饼,如客人所见,并不曾做好。” “要等多久?”李派皱眉道。 “啪”地一声,厨师将面团重重摔在砧板上,僵硬地抬头,说话跟卡带一样:“晚上……就可以了。” 何来啧了一声:“搓个饼要搓一天?有其他吃的吗?” 团长抱歉地摇头。 白弥耸耸肩:“走吧,去疯帽子那儿蹭饭。” 疯帽子的餐桌上除了蜜糖糖浆和茶,也有些其他小点心,但今天的餐桌却空空如也,每个人的面前都只剩了装茶和糖浆的两个杯子。 “很高兴见到你们!”疯帽子扬起笑脸,“我真是迫不及待地要向你们展示我的帽子了!” 说着,他从帽箱里拿出道具帽,上面的红色已经占据大半面积,苏延枝在他转帽子时数了数,正好是十道红。 果然,杨税天和向清凉了。 众人都意识到这个事实,却没有一个人提出疑问。 朱黎道:“疯帽子先生,今天能通过问答游戏从你这里拿糖吗?” 疯帽子拍着手:“当然可以!” 几乎所有人都紧盯着他——苏延枝余光瞥了一眼,发现容卡和白弥巍然不动。 “为什么乌鸦像写字台?” 疯帽子问出了昨天问过的问题,众人都是一愣。 “你昨天问过了。”苏延枝提醒,“有没有可能换个问题呢?” 疯帽子不高兴地摇头:“回答不出来就没有糖!” 说着生气地抱起糖罐和帽箱,头也不回地进了屋,关门时力气过大,破风车都颤巍巍地晃了晃。 苏延枝:“…………” 他看着众人一言难尽的目光,摊手:“我哪儿知道他这么玻璃心?” 苏延枝偏头看容卡,后者沉默地搅着碗里的糖浆,舀了一勺进嘴里。又像被齁到,眉毛骤然聚拢,随即端起茶杯灌了一口。 苏延枝险些闷笑出声——笑到一半又赶紧收住,心想苏延枝你他妈疯了吧,竟然会觉得一个大老爷们可爱。 单身太久,看兄弟都眉清目秀。 苏延枝被自己恶心得一身鸡皮疙瘩。 “你又发什么疯?”容卡皱眉,看着苏延枝在一旁突然搓手臂,“不想一会儿饿死,就把糖喝了。” 苏延枝不解:“晚上不能吃饭吗?” 容卡垂着脸:“如果有东西给你吃的话。”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没饭吃,但苏延枝还是就这一壶茶把那杯齁甜的糖浆灌了下去。 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也真的有点饿。 没想到容卡果然有远见,晚上回到剧院,餐桌依旧空空如也。 几人催了半天,团长才姗姗来迟。 “晚餐做好了,让各位久等。” 说着,他拉开门,白日里见过的厨师端着一个大盘子走了进来,他将托盘放上餐桌,揭开了盖子。 让人惊讶的是,偌大的餐盘并没有摆太多东西,两瓣苹果,两扇柚子,两个馅饼。 都是双份的。 何来和李派手最快,率先捞走了最饱腹的馅饼。 也不知是水喝多了,还是糖浆真的管饱,苏延枝肚子撑得厉害,完全没有吃东西的欲望。 他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目光瞥到安静站在一旁的厨师身上,对方虚虚地看着李派和何来,神色有种压抑的癫狂。 他的双手在身前交握,漏出一截粗壮的手腕,上头有着极深极细的裂缝。 像是脱节的木偶。 苏延枝静静看了一眼,随后把脸别开了。 差点忘了,《爱丽丝梦游仙境》能拍两部,就是因为白皇后偷吃馅饼,却让红皇后背了黑锅。 怪不得今天端上来的东西都是双份的。 …………可是七个人,六份食物。苏延枝又不由得想起了伦敦桥世界里的钥匙,没吃到的人会不会也出意外? 但盘子上的果子还剩了三份,不光是他,容卡白弥罗青青都没动。 …………那应该就是馅饼了。 苏延枝望着何李二人空着的座位,抿抿嘴,在心里叹了口气。 算了。 第24章 16种红色8 大概是饿了太久,何来总觉得今天晚上的馅饼好吃到了极点,囫囵下了肚,饱腹感便强烈到不行,以至于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何来摸着肚子,感觉它变大了点。 何来掀开被子,撩起衣服下摆一看,顿时吓得一激灵——原本平坦的小腹此刻微微鼓起,那一块皮肤白净得吓人,像一个发光的灯泡,而且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第50章 何来把手覆盖在上面,几乎能感受到皮肉鼓胀撑开的动静。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的肚子已然大得像个即将临盆的孕妇。何来腹痛难忍,强压下心头骇然,环视四周,并不曾发现木偶。 他看过《死寂》,早在第一天晚上,那个盒子回到房间时,何来就把它烧了的。 别慌,玛丽肖杀人的触发条件是尖叫,这些都是幻觉,只要我不叫,她杀不了我。 何来满头冷汗,哆嗦着手拉过枕巾,准备塞嘴里去,却在低头的瞬间看到自己高高耸起的肚皮愈发透明,甚至可以窥见里面的现状——一个穿西装的木偶正以婴儿姿态蜷缩在他的肚子里,头颅微偏,正好面对着何来。 何来目眦尽裂——西装比利! 他看到比利脸上缓缓扯出一个阴森的微笑,缩在怀中的手指动了动,亮出一把近20厘米长的尖刀。 “啊啊啊啊啊啊啊————” 李派脚猛地一抽,从睡梦中惊醒,隐隐听到有谁惨叫的声音。 …………又死了一个。 尽管他早已烧了木偶礼物盒,但还是觉得不放心,爬起来将房间角落都搜了个遍,都没见到木偶,这才略微放心。 他跪在地上,把头从床底缩回来,起身的瞬间就觉得脑袋昏沉,肚子里也翻江倒海,无比想吐。 李派赶紧冲到洗手间,干呕了一阵,只吐了点酸水出来。 但肚子里那股不适感不仅没散去,反而更强烈了。 李派平复了一下呼吸,拧开水龙头,看着秽物一点点被冲掉。 耳边的水流唰唰响了一阵,由大到小,淅淅沥沥滴了会儿,又恢复了寂静。 在几乎能听到呼吸的沉寂中,李派突然听到了点别的动静。 噗哧——像是皮肉受到压迫时发出的黏腻声响,李派看到瓷白水池的出水口缓缓往外挤出红白混杂的血肉,血水一缕缕铺开,肉泥顷刻间便溢满洗手池,甚至堆积在了洗手台上。 李派惊恐地瞪大了眼,台面上的那一摊血肉开始缓缓蠕动,聚拢拼凑慢慢立起,李派甚至看到两颗眼球一点一点挪到了最上方,最后凝聚成一个人的模样——正是白日里见过的厨师! 他高大的身子赤裸着,浑身都是血糊,还有不少地方没长拢,白花花的脂肪淋着血丝,爆裂了出来。 李派吓得跌坐在地,厨师满是血污的脸上展开一个阴森至极的笑。 “你偷吃了馅饼。” 生硬的字节一个一个往外蹦,厨师左手握上右手小臂,往下狠狠一剐——肉块哗哗下落,本该是骨架的地方漏出一把森白的砍刀。 “现在——该还回来了。” 李派瞳孔里倒射出厨师螳螂般高高抬起的手,喉咙里溢出极度恐惧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 苏延枝听到第一声尖叫时就冲了出去,何来的房间大开着,白弥捂着鼻子,面色微菜地从里走出来,见了苏延枝就笑:“还好我晚上没吃东西。” 说罢轻飘飘地走了,苏延枝闻到空气中浓烈到极致的血腥味,进门一看,何来仰躺在床上,整个肚腹部位空空如也,脏器和皮肉像炸裂般四散在周围,甚至可以看到肋骨和后腰脊柱。 白弥来过,拼图肯定是没有的,苏延枝四下看了看,也没有发现木偶。 而在他找木偶的同时,又听到一声凄厉的尖嚎,破门声随即响起,等到苏延枝进去看时,白弥已经站在了李派房间的浴室外,做了个揣东西的动作。 磨砂玻璃门上满是血渍,苏延枝在和白弥错身时抿了抿嘴,还是让开了道。 把玻璃门完全推开,可以看到李派四肢扭曲着躺在地面,脸上表情极度惊恐,而肚腹已经被剖开,内脏散落在外,肠子被拖拽了满地,连胃也被撕扯开—— 今晚的两个,死状都异常惨烈。 苏延枝看了会儿也没看出什么端倪,只好回房。容卡开着壁灯倚在床头假寐,听到苏延枝进来的动静后往旁边挪了挪。 这个动作做得太过自然,苏延枝莫名生出一种对方是自己热炕头的老婆的错觉。 ……苏延枝差点被自己的联想恶心得掉了一身鸡皮疙瘩,哆嗦了一下,默默上了床,简单聊了几句两人的死状。 “是,”容卡淡淡道,“就是馅饼。” 怪不得刚刚叫不动他去看看,感情早知道这俩人要凉。 苏延枝虽然也有这猜想,但终究不如容卡般笃定。 想起那二人被开肠破肚的场面,苏延枝叹了口气,伸手关了壁灯。 第二天的餐桌空旷无比,苏延枝数了圈,容卡,白弥,罗青青,朱黎和他。 就剩了五个人。 这里面又要数朱黎和罗青青脸色最差,估计是才看到李派何来的死状,面前的早餐都没怎么动。 容卡和白弥最为淡定,在其他人的等待中慢条斯理地吃完东西,这才一齐动身前往疯帽子的家。 还是那张长桌,只是凳子少了许多,苏延枝数了数,正好五张。 疯帽子坐在主位上,兴奋地展示那未完工的帽子:“还差四种红色,帽子就完工了!” 白弥随手把外套搭在椅背上,笑道:“那真的太好了,我迫不及待看到它完工的样子。” 几乎所有人在听到这话的时候,都抬头看向了白弥,容卡低头搅着糖浆,极浅地略微嘲弄地勾了勾嘴角。 第51章 而疯帽子以一种近乎痴迷的目光看着白弥——或者说是看着她的裙子,笃定道:“只要你想,我都会为你做到。” 白弥的笑意更深,主动给疯帽子倒满了茶,不再说话。 苏延枝感觉她整个人的状态都相当轻松自在,前几天还遮遮掩掩生怕有人注意到疯帽子对她的特殊,现在则完全不避讳。 甚至有点乐在其中。 也不奇怪,苏延枝想,现在就剩五个人,估计除了容卡,白弥并不会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朱黎看了白弥一眼,轻声问疯帽子:“请问,我能要一点蜜糖吗?” “当然可以!”疯帽子道,“但你得先回答我,为什么乌鸦像写字台?” 又是这个问题。 朱黎秀眉微皱,有些勉强地笑:“可以换一个问题吗?” “这是最后一个问题。”疯帽子摇头,“只有这一个问题。” 他抱着帽盒和糖罐子离去,朱黎轻轻叹了口气。 她只过了三个世界,并没有那么高的熟练度。现在活着的人里,白弥显然是有底牌的,容卡看着也很深不可测,苏延枝精明有余经验不足,但跟着容卡应该也不会先挂——朱黎并不觉得容卡是真心要罩苏延枝,只不过是养个替死鬼,真遇到危机管关头可以拉出来挡刀。 如果她也想要个替死鬼——朱黎把视线慢慢转移到了罗青青身上。 那只能是这个人了。 白弥离开得最早,等到罗青青起身时,朱黎热情地叫上了她:“青青,一起回去吧。” 罗青青先是一愣,随即绽开笑容:“好啊。” 苏延枝看着二人相伴离去的背影,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一时间又想不出来。 虽然罗青青给人感觉内敛温和,但苏延枝莫名地,对她感觉并不好。 像刚刚那个笑,看着温婉,却让苏延枝心底一寒。 “容哥,你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吗?” 苏延枝按下心中那隐约的不安,问起了另一个他更关心的话题。 不出所料,容卡点头:“知道。” 苏延枝哦了一声。 容卡瞥他一眼:“不好奇?” “好奇,但我觉得你不会告诉我。”苏延枝一笑。 容卡也勾勾嘴角:“苏延枝,那你好奇我为什么一直带着你吗?” 苏延枝愣了下:“因为我……长得像嫂子?” 容卡这种深情挂玩家,想来都是通过他睹人思人吧。 容卡又笑了一声,神色有些意味不明:“这两个问题的答案,是同一个。” 他抬手,揉了揉苏延枝的头发:“等我告诉你的时候,就是这场游戏结束的时候。” 苏延枝看着容卡挺拔瘦削的背影,心里升腾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他直觉,问题的答案,大概并不那么好听。 第25章 16种红色9 朱黎敲开罗青青的房门,后者已经换上了睡袍。 “你已经洗过澡了吗?”朱黎有点诧异。 罗青青点头,侧开身子让她进来:“你说要过来睡嘛,总不能和你挤一块……怎么现在才过来,都快十一点了。” 朱黎温柔一笑:“找了点夜宵吃。” 不知道白弥会不会上套,朱黎钻进浴室,心想今晚得睡警惕点儿,白弥要是死了,她手里的拼图糖果和裙子,都不能让其他人钻了空。 朱黎这么想着,脱下衣服拧开了喷头。 紧接着,门突然被敲响,朱黎警觉关水。 “我的手表好像落里面了,你能帮我递出来吗?不防水的。”是罗青青。 朱黎应了一声,抹了把脸上的水看去,洗手台上果然放着块腕表。 …………不过说起来,罗青青刚刚洗过澡,浴室怎么会这么干。 朱黎疑惑地拿起了表,触摸到金属表带时脑子蓦地一昏,眼前的场景迅速变换。 她看到自己站在繁华街头,周围是熙熙攘攘的人群,百货大楼的牌匾正在更换,铁梯之下,衣着华美的妇人叉腰破口大骂。 “你又看不上!这你也看不上那你也看不上!我白养你个畜生三十年,你和你的工作过一辈子吧,别再叫我妈!老朱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朱黎顶着围观人群看好戏的目光,心中满是惊骇。 上辈子,她就是因为相亲失败,在被母亲当街大骂羞愤逃离时撞倒了货梯,被坠落的牌匾砸死的。 怎么回事? 朱黎愕然抬头,她这幅模样落在朱母眼里却变了味道,后者勃然大怒,扬起手里的古驰挎包就要砸过去。 然而包绳太长,挥包时率先砸上了活动梯子,工人一个趔趄,脚边厚重的“洋”字牌匾重重砸了下来! 那长长的一竖准确地砸在朱母头顶,直接把头颅破开成两瓣,白花花的脑浆和其他脑容物混杂着鲜血,碎了一地。 在朱母身躯轰然倒地的瞬间,朱黎浑身发抖,终于不可抑制地、发出了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 苏延枝猛地惊醒,心脏几乎跳出嗓子眼,他重重喘了几口气,起身的瞬间又感觉到了阻力,低头一看,容卡的手臂横亘在他腰间,把人牢牢圈在了怀里。 …………又来。 苏延枝心累无比,试着掰了一下也没掰动,容卡看着也不是肌肉壮汉,这一身力气也不知道哪儿来的。 第52章 听这声音,好像是朱黎。 算了,苏延枝自暴自弃地想,有像会瞬移一样的白弥在,他肯定也是抢不到拼图的。 还是睡觉吧。 第二天醒来,容卡就不见了,苏延枝先去了朱黎的房间,却不曾见到尸体。 而去到餐厅,也一个人都没有。 容卡去哪儿了? “你找我吗?” 罗青青扶着楼梯扶手,走到厨房门口,微笑着询问站在壁炉前烤火的男人。 容卡伸着手,面孔在跳跃火光的照耀下忽明忽暗,光影交错间显出一种诡异的冷酷。 罗青青握紧扶手,后退了一步。 “朱黎死了以后,身上掉了东西。”容卡半垂着眼眸,瞳孔里是静静燃烧着的火焰,“你留着没用,给我。” 罗青青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忽地笑了:“她只掉了一块表,你要吗?” 容卡抬头,略微嘲弄地扯扯嘴角,伸手:“走过来,递给我。” 罗青青僵了一瞬,笑意更甚,竟真的松开扶手走了过去。 容卡沉默地站在原地,等罗青青靠近时突然一把攥住她手腕,猛地一拧——咔嚓脆响,罗青青手臂竟被硬生生扯断下来,手表咕噜噜滚落在地,容卡捏着手腕,胳膊脱节处是长短不一的木头断面,细小的木屑飘了一地。 罗青青面色惨白,转身欲逃,容卡暴起一脚把人踹倒在地,在罗青青爬起来时又一脚踩在了她的背上,抓着她的另一只手往后一扯——咔嚓,另一条手臂也应声而断。 容卡如法炮制,把罗青青两条腿也尽数掰断,最后抓起她的头发往后一拉——罗青青目眦尽裂,一条长而粗壮的舌头带着倒刺,狠狠朝容卡面门戳刺而来! 容卡反应奇快,立刻偏头避开,同时抬手顺过砧板上的砍刀,利落地斩断了那一条长舌头。 血液霎时四溅。这仿佛是罗青青身上唯一都血肉组织,毕竟断手断脚时也并未流出一滴血液。 容卡转了圈刀锋,高高挥起急速下落,猛地斩断了罗青青的头颅! 即便被大卸八块,罗青青的手脚躯干还在地上蠕动扭曲,头颅甚至滑过来大张着嘴想要咬断容卡脚踝。 容卡不为所动,抓起她的头发直接丢壁炉,连带着其他躯干一起。 那些四肢在火焰里不断跳动,火星四溅,空气中弥漫着蛋白质被烧焦的味道。 容卡面无表情地看着,突然皱了皱眉,偏头看向楼梯。 苏延枝瞪大了眼,略微僵硬地站在楼梯口,视线在容卡和壁炉里不断跳动的手脚头颅中来回打转。 “我……没见到你,所以过来看看。” 容卡点点头,下巴随意地朝壁炉一点:“她是玛丽肖。” 苏延枝无意识地啊了一声,沉默片刻,才道:“怎么发现的?” “木偶做的身体,之前落水的时候,水渗进去了。”容卡指指自己手臂,“深一块浅一块的,所以她后来要回去换衣服,就是怕被看出来。” 苏延枝这才回过味,怪不得容卡前天一连串低级操作老往别人身上泼水,原来是在找这个。 也是,《死寂》里边的后妈,就是玛丽肖做出来的完美人偶,自然也可以伪装成玩家。 苏延枝道:“所以她第二天擦脂抹粉的,也是为了盖脸上的痕迹?” 容卡颇有点欣慰地点头:“反应慢了点儿,不过还行。” 苏延枝这会儿从目睹分尸现场的震动中缓过了神,道:“既然你早知道,怎么这会儿才动手?” “还有这么多人活着,我把她杀了,谁去杀人呢?”容卡意味不明地笑笑。 苏延枝沉默了。 “走吧。”容卡看着安静燃烧着的壁炉,“马上,这场游戏就要结束了。” 回到餐厅,依旧没有见到白弥,容卡像在想事,一路沉默,等到了疯帽子居所,苏延枝才看到白弥坐在露天餐桌旁,背后是站姿挺拔的团长,以一种非常明显的保护姿态挨着白弥。 白弥今天的神情格外肃穆,肩背绷得笔直,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严阵以待的架势。 疯帽子正在向白弥展现帽子,苏延枝瞥了一眼,只差三道红。 所以罗青青不算活人,只有朱黎的一道。 而白弥也一改往日的热情,脸色沉静,在听到苏容二人来的动静是把头偏了过来,微微眯起了眼,用一种微妙的忌惮眼神看着苏延枝的身后。 苏延枝察觉到空气里的剑拔弩张,直觉要神仙打架了,一时间也住了脚,回头看容卡——这一看就让他吓了一大跳。 不知何时,他身后的容卡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高鼻深目金发绿眼的外国人,看不出材质的修身黑衣勾勒出他完美的体魄,后背交叉背着两把长刀,璀璨的金色长发被盘在脑后,也用两根银制的发簪交叉固定,只留了几缕在耳畔,衬得皮肤越发白皙,那一张脸更是美得惊心动魄,线条明晰,轮廓深沉,哪怕苏延枝是个直男,在看到这人的第一眼时,心脏还是狠狠抽了一下。 这幅微张着嘴的呆样被卡戎尽收眼底,他笑了笑:“好看吗?” 苏延枝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容哥?!” 卡戎点点头,几乎是同时,脸上的笑意收得干干净净。 “玛丽肖的木偶人一旦死亡,监察官就会寸步不离地跟在白弥身边,同时游戏进入最后进程。所以木偶人要在只剩苏延枝,你,白弥时才能杀。” 第53章 这是进入这个世界时,木无秋所提醒过的。 卡戎抬眼,对上监察官和白弥忌惮的眼神,略微嘲弄地勾勾嘴角。 “我编了个木马,能让监测中心的系统瘫痪九分钟,届时疯帽子世界只保留我这一个观测渠道。在我说开始以后,你要以最快的速度杀掉监察官和白弥,让苏延枝把裙子穿上,告诉他谜底,并且自杀。整个过程要在四分钟内完成。我并不清楚白彭少将为白弥做的准备到了什么地步,九分钟是我根据我的仿生图灵破解需要花费的时间,不排除白彭的人里有比我厉害的,能把破解时间再缩短到七分钟——这是极限。所以你死前的一系列程序,完成速度越快越好。后期还要为苏延枝和疯帽子留出时间,务必要在木马被破前,让苏延枝完成游戏,获得所有拼图。” 卡戎听到脑海里响起键盘敲击的滴滴声,随即木无秋冰凉的声音。 “预备——开始。” 苏延枝只见卡戎忽地暴起,双手背到肩头握紧两支刀柄,噌地一声,银白长刀出鞘,响起萧飒破空声! 与此同时,团长手里忽地多了把造型奇特的长枪,一把持在胸前,朝苏延枝和卡戎扫射而来! 苏延枝眼前场景急速旋转,被卡戎搂在怀里就地一滚,耳边是电流划过的滋滋声,连带着土地被炸开的轰鸣。 漫天沙石泥土纷纷下落,尽数砸在了卡戎的后背,高大的身躯虚虚笼罩着苏延枝,他看到那双湖绿瞳仁里自己的倒影,鼻尖甚至嗅到了玫瑰花香。 “待着别动。”卡戎沉声道,握着双刀迅猛起身,等苏延枝爬起来时,看到容卡已经如一头迅捷矫健的猎豹般朝院长疾驰而去,他身体爆发力惊人,动作快得几乎只见残影,两道雪白刀光闪过,苏延枝就听到有什么东西沉闷落地的声响,血液飞溅,院长尸首分离。 血珠从银白的刀锋低落,迅速渗进灰黄的泥土。 而白弥早在卡戎冲过来的瞬间就翻过桌子避开交锋,手腕轻轻一甩,掌间也多了把黑色长刀,没有任何迟疑,脚尖点地朝苏延枝疾驰而来! 卡戎瞳孔一缩,抬手便将一柄长刀投向白弥,刀刃破空呼啸而来,直抵白弥面门! 而这个女人身体素质强到惊人,凌空翻了个身,飞起一脚踢在刀身上,金属刀身发出刺耳嗡鸣,硬生生转了个头,重重钉在了地上! 苏延枝都没看清白弥的动作,就感觉颈项一凉,锋利的刀刃顶在了喉间。 “别动。”白弥站在苏延枝身后,手中长刀紧紧锁着他的脖子,微笑着看向卡戎。 “别动。”她重复道。 第26章 16种红色10 卡戎站在原地,握刀的手紧了又紧,看着苏延枝脖子上被压出的白痕,脸色森冷。 “在你划破他喉咙之前,我就能劈开你的脑袋。” 白弥一笑:“是吗?” 她手掌微微向下,苏延枝嘶了一声,颈项立刻传来细微的疼痛。 卡戎看着那长长的血线,脸色愈发狰狞。 “如果你真的这么有把握,我的脑袋已经不在了。”白弥浅笑着,“有什么东西阻拦了我和外面的联系,但我能感觉到障碍正在被清除,最多五分钟,监测中心就会看到现在的场景,届时白彭少将会强制系统刷新,我的生命核心数据被复刻了一份,在这里死亡不会终止我的寿命。” 她挨近苏延枝,下巴几乎搁在了他肩头,眼底满是戏谑:“你和他呢,有备份吗?系统刷新死亡和程序内死亡可是两个概念。” “她在撒谎。”脑海里,响起木无秋冷硬的声音,“动手,没时间了。” 卡戎看着苏延枝脖子上的伤口,眸色一闪,没动。 这细微的表情被白弥尽收眼底,后者笑得越发有深意:“你好像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苏延枝能感受到耳廓白弥的吐息:“也是,苏延枝,云帆基地二级研究师,少校军衔。而他的直属上司木无秋,十八岁就获得了一级研究师和少校军衔,二十岁获得中校军衔,驰名三大基地的天神级人物,他为了苏延枝停掉两年科研项目,又怎么会忘记给他做数据备份呢?” 白弥别有深意地看着卡戎:“但我想他肯定没给你留,所以一旦游戏刷新,我和苏延枝都能活,死的只有你。” 脑海里想起木无秋依旧平缓的声音:“她在拖时间,只剩不到三分钟,你信她信我?” 白弥看到卡戎握紧手里的刀,微抿抿唇:“卡戎,我听说过你的本事,但你别忘了,z国现役军人27名sss级先行者,我是那二十七分之一,你确实比我厉害,但三分钟内一定杀不了我。” 卡戎眉心微微一皱。 这个情况,木无秋并没有谈到过。 白弥面色微喜:“看来你的小伙伴对你有所保留。” 空旷的研究室内,木无秋站在全息显示屏前,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线。 他微阖双目,片刻后睁开,十指迅速敲击键盘,某个投影屏上的雪花眼见着就要恢复正常,立刻又陷入一片花白。 还有?! 白弥瞳孔猛地一缩。 她看着敛目不语的卡戎,忽然道:“与其这样僵持,不如合作共赢。这场游戏,可以让两个人活着出去。” “卡——”木无秋刚开口,就被卡戎切断了联系。 卡戎食指揉了揉太阳穴:“说说看。” 第54章 “现在还差两道红,除了帽子和你,只需要再找一个替死鬼。”白弥道。 苏延枝在一旁跟个走错剧场的观众一样,终于听到他们讲到了句熟悉的台词,愣道:“那不还是我和你里面选吗?” 刀锋稳稳架着他,白弥的力气大得惊人,苏延枝实在动弹不得。 “谁说必须从我们两个里选?”白弥颇有深意地笑道,眼里闪着残忍的光,“忘了我们第一天来的时候看到的戏吗?” “歌谣怎么唱的……猎物太少不够分,只剩一个刚刚好。” 苏延枝仿佛抓住了什么:“你是说——猫头鹰?” “玩家杀死行刑者,不算有效死亡人数。”卡戎冷冷道。 白弥道:“谁说是我们去杀?” “在那场戏里,是狮子杀了猫头鹰。” “怎么做到?” 卡戎看着白弥一开一合的嘴唇,眼色晦暗不明,待到白弥住了口,他才道:“把你的裙子换给苏延枝。” 白弥眼底闪过喜色,爽快地放了刀,毫不忸怩地脱下了蓝色长裙,只穿着内衣内裤站在一旁。 苏延枝早在她放刀的一刻就立刻捂着脖子离开,下一秒就被卡戎拉进了怀里。 后者指头抬起他下巴,美目半敛,似乎在确认他脖子上的伤,脸上紧绷的肌肉略微放松。 苏延枝张了张嘴,被卡戎一把捂住:“什么都别问,我没有时间解释。” 说着就去扒拉苏延枝的衣服,动作无比得心应手,几秒钟就把苏延枝剥干净,好似做过千百次,极为熟练。 他捡起白弥脱下的裙子,二话不说给苏延枝套了上去。 虽然苏延枝和白弥差不多高,但毕竟是个成年男人,骨架是比她大上不少的,可这裙子像能自动伸缩一般,竟然真被服帖地穿在了身上。 苏延枝跟个娃娃一样任卡戎摆布,余光瞥到白弥捡起他的衣服往身上套,她的身躯极其修长健美,腹肌线条比他的都明显,在感受到苏延枝的目光时,还友善地笑了笑。 …………妈的,什么神经病。 “你去做诱饵。”卡戎对白弥道。 白弥倒不推脱:“可以,但我的糖不够。” “你有两块。”卡戎皱眉。 “昨晚用掉了一块。”白弥脸色冷了点,想起朱黎用榭寄生给她的房门上搭的那一座拱桥,让她措手不及撞上了杀人兔。 卡戎看了眼苏延枝,后者奇异地明白了他的意思:“我的衣服口袋里,还有一块。” 白弥把那块方糖掏了出来,连带着自己的一块,在手里掂了掂,笑道:“这就够了。” ………… 卡戎的力气真的不是盖的,苏延枝眼见着他一刀砍断直径二十公分的树木,抱起树干将其架在了另外两棵树岔上,一座简易的桥就这么搭好了。 白弥站在不远处,抬头看了眼桥梁,面色凝重,长吁了口气,慢慢地从“桥”下走过。 在她穿过“桥”的瞬间,苏延枝就感到一阵寒风扫过,刀子般刮得眼睛生疼。他皱眉偏头避了下,再抬头时,“桥”下就多了个穿西装的男人,兔头人身,两只长长的耳朵竖立着,手里还拿着一把斧头,满是红褐色的干涸血迹。 他举着斧头,猛地朝白弥劈砍而去! 而白弥反应也是惊人,躬身就地一滚——锋刃狠狠劈在树干上,抖落漫天树叶! 兔人的力气极大,硕大的斧身几乎尽数没入,这要真劈在白弥身上,估计已经成了两半。 白弥喉咙动了动,浑身紧绷,眼见兔人拔出斧头,赤红着双眼又要劈来,她半弓着身子,摆出防御的姿态,缓缓摊开了手。 在看到她掌心那两块蜜糖时,兔人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两只耳朵也竖了起来,显然兴奋到了极点。 他缓缓放下斧头,试探着伸手,白弥却突然攥起掌,高抬手臂往远处猛地一扔! 蜜糖在空中划过两道抛物线,准确地落进了沼泽地,顷刻间被被淤泥吞没。 兔人双目赤红,浑身发抖,像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仰头发出刺耳尖嚎!!! 而在他尖叫的瞬间,苏延枝看到一个银发老妇从地下钻出,抓着兔人的手将其拽倒在地,利落地翻身骑在兔人腰间,鹰爪般精瘦干枯的手准确地伸进兔人嘴里,竟硬生生将其舌头拽了出来! 这老妇正是电影中玛丽肖的真身,她一手握着兔人血淋淋的舌头,一手拽着兔人耳朵,似乎准备把尸体拖走。 一直蹲在树上观望的卡戎这会儿猛地跳了下来,落在兔人的尸体旁,一手摁在他胸膛上,抬头看着玛丽肖,阻拦的意思相当明确。 玛丽肖在看到卡戎时苍白阴冷的脸色一变,似乎是勾起了极不好的回忆,警惕地看着卡戎。 “it's mine。”她森森道。 卡戎一言不发,抬起手臂,银白刀刃狠狠扎进兔人胸膛! 这动作威胁意味实在浓厚,几滴鲜血飞溅在玛丽肖脸上,她咬着牙关,缓缓放开了兔人,攥着舌头消失在了原地。 卡戎抓着兔人尸体,扔到疯帽子跟前。 疯帽子惊喜地哇了一声,拿出只小刷子,蘸着兔人嘴角血液细细刷在帽子上。 又多了一道红。 苏延枝看得目瞪口呆,卡戎伸手,取下了头上的两根簪子,递了一根到苏延枝手里。 第55章 璀璨金发倾泻而下,俊美宛如天神。 白弥这个疯女人,竟然还轻佻地吹了声口哨。 卡戎不为所动,看着她的目光阴冷无比:“拼图。” 白弥打了个响指,从表盘里拿出一叠纸,毫不留恋地递过来:“拿去。” 卡戎展开看了一眼,尽数塞进苏延枝手里。 苏延枝发簪和厚厚一叠拼图,张了张嘴,终于道:“为什么?” 卡戎一手抚摸他的脸,眼睫颤了颤,喉结滚了个来回,这才微微俯身,靠近他耳朵,用气音道:“谜底是:因为我喜欢你。” 苏延枝瞳孔一缩,见卡戎站直了身子,对白弥道:“我会比你先出去,我会一直看着你,如果你敢害他,我会杀你千万次。” 白弥微笑不语。 苏延枝攥着他手腕:“你凭什么为我做这些?你到底是谁?!” 卡戎垂眼看着他,嘴角勾出一个微妙的弧度,眼底闪着奇异的光。 他握着苏延枝的手,让锋利的簪子对准了自己颈侧。 “我是你的玫瑰花。” 薄唇轻启,苏延枝心神一震,手被卡戎强压着刺进对方修长白皙的脖颈,温热的鲜血喷了苏延枝一手。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卡戎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漂亮深邃的绿眼睛还带着点恶作剧成功后的得意。 苏延枝掌间一片湿腻,他无意识地攥紧手里冰凉的簪子,却怎么也捂不热。 疯帽子跪在卡戎的尸体旁,哼着歌用刷子蘸取他脖颈血液,为帽子刷上倒数第二道红。 第27章 16种红色 完 疯帽子拿着只差最后一道红的帽子,站起身靠近苏延枝,单膝跪在他身前,抬头,神色痴迷。 “为什么乌鸦像写字台?”他轻声问。 苏延枝张了张嘴,深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从茫然错乱的状态中抽离,道:“因为我喜欢你。” 疯帽子的神色在那一刻变得无比温柔。 “我也喜欢你。”他亲吻苏延枝的手臂,“亲爱的爱丽丝,我愿意为了你做任何事。” 他把帽子塞到苏延枝手里,从兜里掏出一把裁刀,比在了自己的脖颈。 “你会忘记我吗?”他柔声问。 苏延枝喉咙动了动:“我会永远记得你。” 疯帽子一脸无憾,手里的裁刀深深扎进了咽喉。 血液飞溅,最后一道红缓缓定型。 然后帽子慢慢扭曲变化,成了一张编号19的拼图。 “十六种红色帽子获取成功,恭喜玩家【苏延枝】【白弥】获得1000积分。9619世界线完成,游戏结束,十秒后传送主神空间。十、九……” 脑海里响起主神机械音,苏延枝看到白弥神色放松,耸耸肩道:“你有一个好伴侣,但友情提醒,虽然拼图都在你手里,你一张都带不走,全是我的。” 苏延枝一愣,看着白弥巧笑倩兮:“苏少校,我们会再相逢。” “……三、二、一。” 倒计时停止,眼前的白弥化成漫天数据条,周遭的场景也一片片消散,苏延枝眼前一晃,自己就回到了主神空间,面前是安静悬浮的大型蓝色魔方。 他看了下手里的那一大把拼图,全化成了灰。 而表盘空间里他自己那几张,也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果真是一张都没留下。 奇怪的是,苏延枝并没有倾家荡产的失落感,比起丢掉所有拼图,他更在意容卡。 或者应该叫卡戎。 那朵纠缠他几年,导致他死在现实世界的玫瑰精,竟然和这个诡异空间里处处包容照顾他的容卡,是同一人。 苏延枝穿着裙子满身血污,站在白茫茫的主神空间,看着手里那根精致的银簪,顶部的玫瑰花雕工惊人,栩栩如生。 我是你的玫瑰花。 这句低语无异于恶魔的呢喃,苏延枝缓缓地,脱力般坐在地上,想起白弥那一段话。 我到底是谁? 他颤抖着用手捂着脸,喉咙里发出呜咽般低沉的嘶吼。 【生命核心再造中心】某研究室,端坐在机械椅上的男人突然低吼一声,抽搐着从椅子上摔落,太阳穴贴的神经传导电极也被拽落,渗出几滴细细的血珠。 卡戎捂着脖子跪在地面艰难地大口吸着气,修长的脖颈上面慢慢浮现一道狰狞的伤疤,和他先前划破的位置完美重合。 木无秋站在悬浮屏前,看了眼双目无神的苏延枝,扶了扶眼镜,低头看向卡戎。 “生命核心数据不可能有备份,终端数据库只允许一次导入,一次导出,但凡出现重复的数据包,都会触发排异程序,被一起删除。白弥没有备份,苏延枝也没有。”木无秋语气冰冷,“而你没杀掉白弥,被篡改过的规则就把除了19号拼图以外的所有拼图划给了她,苏延枝什么都没剩下,真有你的。” 卡戎捂着脖子,闭目缓神,沉默不语。 “不愧是灵魂伴侣,连犯蠢都这么一致。”木无秋讥讽道,瞥了眼监控,目光移到门口。 几个身着面容冷峻的军装男人站在门口,语气并不算客气:“木无秋中校,驻外部队司南野战军白彭少将想和卡戎先生见一面,请您开门。” 木无秋看了眼卡戎,后者沉默起身,走过去开门前突然道:“苏延枝只信任你,所以才把命交给你。” “搞清楚因果,他是把命给了你,然后请求我消耗自己的时间和精力,给予他再生的机会。”木无秋冷笑,“我愿意做,是出于情分,帮他并非本职,你大可不必道德绑架我。我为人冷血,苏延枝在我眼里,也没你以为的那么重要。” 第56章 卡戎沉默地注视他,外面已经响起了敲门声。 “当然,”木无秋继续道,“我也不会刻意害他,在他身上浪费了几年,我不能做无用功。你去吧。” 卡戎没说话,拉开了门。 门外为首的男人肩上两杠一星,看也不看卡戎,朝木无秋敬了个礼。 他身后的人拿出一副手铐,咔嚓一声,手铐扭曲着活动变形,牢牢把卡戎双手锁住。 “走。”男人沉声道,离去前还把门带上了。 大门合上,研究室内只剩下机器运转以及此起彼伏的数据汇报声,木无秋倚在台上,闭目养神。 很快,密码门滴地一声,显示灯由红转绿,精钢大门自动打开,一个女人站在门口。 不算合身的研究服被细长腰带勾勒出玲珑曲线,长而卷曲的棕发被编成蓬松的麻花辫,搭在肩头。巴掌脸上的五官明艳大气,是走在路上回头率极高的长相。 周末面无表情地看着木无秋,眼神在瞥到他身后的苏延枝时微愣了下,随后更冷了。 “苏延枝用命救回卡戎,不是给你害的。” 木无秋看她一眼,淡然地坐回椅子上,十指交叉。 “卡戎在我眼里的价值,并不会因为他拥有苏延枝的生命核心而拔高。”木无秋讥讽地一笑,“何况苏延枝本身也没高到哪里去。他说要尽快让苏延枝复活,我提出最优方案,卡戎知道风险,并且同意。而他的不信任导致结果和预期出现偏差,错并不在我。” “你算无遗策,明明就是想让卡戎在这一场游戏里丧命!”周末情绪失控,“哪怕如你所料,苏延枝拿到二十张拼图,他也不可能立即复活。而白彭,他拿你没办法,收拾卡戎何其容易?他能放过害死他女儿的人吗?!” 相较于周末的歇斯底里,木无秋平静又淡定。 “卡戎和苏延枝在一起,只会拖累他。” “脱不脱累,苏延枝说了算。”周末冷冷道。 “是的,他说了算,然后转过头来就求我为他失败的爱情买单。”木无秋讥讽道,“你和苏延枝都是一丘之貉,明明脆弱无能,偏偏感情用事,最擅长在闯祸后乞求我的帮助。你们时常让我怀疑,我当年是挑了两个副手,还是挑了两个主子。” 周末不敢置信:“我以为你当我们是朋友。” “如果我没有,”木无秋冷冷道,“苏延枝坟头草三米高了,更别谈军衔保留至今。而你,在擅自离开外派岗位的那一刻,我就可以把你送上军事法庭。” 他看着周末军靴和衣摆下方的泥泞,冷笑:“卡戎大概在切断和我的联系时,就接通了你,所以你才会马不停蹄从七十公里外的研究所赶回来。” “如果你们口中的朋友,定义就是在背后算计对方,那我还真宁愿,你我苏延枝,从一开始就是单纯的上下级关系,这样也不至于浪费我如此多的时间来给你们善后。” 周末一双美目缓缓放大,嘴唇哆嗦着,眼眶渐渐湿润。 尽管和木无秋相处五六年,她已经无法习惯对方那机器般冷酷的思维和行事作风。 以前苏延枝在中间润滑调剂,她应对起来还没有这么困难,现在对方周身的刺全扎过来,周末这才想起苏延枝的好。 木无秋看着周末眼里的泪,烦躁地啧了一声:“我说过,如果你再在我面前哭,就卷铺盖走人。不想滚蛋就给我憋回去。” 周末咬着牙,高仰起头,抹了一把脸,眼眶通红地瞪着他。 “第二十七届国家科技贡献颁奖会要开了,秦将军让我报名,但我这两年没有做什么新研究,你从我完成过的、没有上报过的项目里挑几个出来上报,奖还是要拿的。”木无秋转身,把苏延枝的屏幕划到最后,淡淡道,“如果有你参与了的,就把你的名字也挂上去——攒点荣誉,免得评中校的时候拿不出东西。” 虽然知道这个人行事反复无常,但周末还是愣了一下,她盯着木无秋的背影,吸了吸鼻子,一言不发地离开。 木无秋静静地坐在显示屏前,看着上面的【9619世界线异常,待核实】大字,把鼻梁上的眼镜取下放在桌面上,轻轻揉了揉眉心。 周末没说错,他的确想借白彭的手杀掉卡戎。 苏延枝太爱卡戎,难保以后不会二次犯蠢,木无秋必须把这种可能扼杀。 可现在白弥没死,周末又知道了,肯定不会袖手旁观,这事儿估计要黄。 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高速运转的大脑难得休息放空,木无秋想起了上一届颁奖会时的场景。 那会儿,苏延枝还在的。 “……超型物理领域贡献奖,云帆基地,苏延枝。” 红丝绒层层垂挂的会场金碧辉煌,五十六盏巨型水晶吊灯熠熠生辉,近千人会场座无虚席,身穿各色军服的军人分区而坐,亲近又泾渭分明。 同着军装的主持人在台上念出这个名字时,某个区域小范围地骚动起来,欢呼声中夹杂几声口哨,在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起立时,竟还响起了歇斯底里的“男神!” 起哄声更大了。 “靠,肯定是苏延枝找的托,太狗了。”周末同样一身飒爽军装,连肩头的两杠一星都如出一辙。 她愤愤道,看着苏延枝目不斜视地朝主席台走去,军服把这男人挺拔的身材完美地勾勒了出来,宽肩细腰,183的个子,双腿笔直修长,裹在军靴里走路都带风,军帽下的脸白皙俊美,非常标致的东方帅哥长相,一双桃花眼端正坚定,不含笑时把那股风流劲藏得干干净净。 第57章 周末看着,好希望突然平底起妖风,把苏延枝帽子吹掉,这样就能露出他抹了半斤发胶才全部拢起来以免被诟病的过长的头发,活像个洋葱头。 然而再怎么祈愿,苏延枝的帽子还是稳稳地顶在他头上。他规规矩矩上了台,恭敬鞠躬,从满身功勋章的中将手里接过奖杯,转身走到一旁时朝台下眨了眨眼。 主持人看着台下忽然响起的欢呼,心底疑惑,这不是还没念吗?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其实“乌鸦为什么像写字台”没有答案,这么写,是因为我磕爱疯cp。 开前尘篇了,写个……十章左右,也许会超,讲讲真实的苏延枝和卡戎相遇的故事。然后在接着过游戏本。 本文非传统无限流,会有大量“现实世界”的描写。介意都小伙伴可以打住或者跳着看。 第28章 真实1 “……最后,本届军事科技贡献奖的得主,”主持人露出个早有预料的笑,“云帆基地,木无秋。” 话音未落,所有和苏延枝同色军服——也就是沧海基地的与会人员——都高声欢呼起来,半数人的狂欢让会场瞬间沸腾,周末更是高兴地跳了起来,鼓掌的时候激动得把手拍到肿。 “啊啊啊啊啊老板牛逼!!” 不怪他们这么疯狂,军事科技贡献奖是沧海星球军工领域含金量最高的奖,没有之一,国内所有研究基地都以获得此项奖项为荣。云帆、驻外军事、藏弓三个最大的研究所表面共同发展,和谐共赢,背地明争暗斗,搞理论研究鄙视做应用的,应用的瞧不上生产的,循环了几百年。 而木无秋获奖就代表着云帆基地在未来几年——至少下一届大会来临前都能用鼻孔藐视其他基地,足以让整个基地与有荣焉。 “……除此之外,”主持人在震耳发聩的欢呼声中拔高音量,依然压不住云帆基地人澎湃的热情,“木无秋中校还获得分子生物领域贡献奖,超型物理领域贡献奖、军工奖,过去三年间主持建造了我国第一艘全地形宇宙载舰,也是诺亚星系中第一艘全地形宇宙载舰,让我国在宇宙领域中夺得先机……” 木无秋目不斜视,在所有人的起立欢呼中走上台,云帆基地的一把手——秦朗上将从观礼席走上台,亲自为木无秋颁奖。 “孩子,你是国家的骄傲。”两座奖杯,两块奖牌他都亲自为木无秋颁发佩戴,满是沟壑的脸上是压不住的喜悦。 “职责所在,”木无秋微微躬身,“多谢老师栽培。” 苏延枝和其他领奖人在后方看着,突然笑着喊道:“男神!我爱你!” 他的不着调在云帆是出了名的,台下严肃的依旧严肃,欢呼的更起劲了,大家平时惮于这位惊才绝艳的天神,这会儿被苏延枝起了个头,半敬仰半调侃的浑话全往外冒。 周末心想马屁不能让苏延枝一个人拍了,当即大喊:“木无秋我最爱你!” 说来也巧,她开嗓的瞬间,会场突然陷入寂静,独剩她慷慨激昂的发言在偌大的厅堂中被无线放大,经久不绝。 周末:“…………” 在所有人的视线投过来时,周末迅速坐回座位,脸上挂着虚伪的笑。 这么一打岔,狂欢也收的差不多,所有人落座,主持人请木无秋发言。 他握着奖杯,面无表情地站在话筒前。 “所谓不事余天,唯当一心。人的精力有限的,只有花在正确的地方,它才会转化价值。我将在为国奉献的道路上走到生命终止的那天,凭明珠一颗,照破山河万朵,希望所有从事科研工作的同僚都能牢记。” 话音刚落,全场掌声雷鸣。 主持人也配合地鼓掌,他知道木无秋一贯寡言,以为到这里就结束了,去拿话筒的时候却被拦了一下。 木无秋视线略过众人,准确地落到周末所在的区域。 “周末,散会留下。” 他语气平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会场静了片刻,苏延枝最先反应过来,吹了一声极响亮的口哨。 于是所有人都意识到这是在回应刚刚的玩笑,周末在全场雷动的起哄中霎时红了脸,深埋着头,捂脸心想,老板这几年真是被苏延枝这狗比带坏了。 木无秋的奖项是最后一个颁布的,秦朗站在台上,做了番总结陈词,将过去功绩寥寥带过,重点阐说当下重大科研项目的进程及未来几年的发展方向,生命核心系统的技术优化和宇宙空间站的建设依旧被重点拎出来,一谈就是半小时。 “……服务国家和人民是军人的职责所在,用有限的生命探索无限的未知,这是所有科研工作者要信奉的原则。不要为过去的成就牵绊,生命不息,探索不止,拨开前方的迷雾,要让人类看见更高的辉煌。” 全场掌声雷鸣,所有人起立致敬。 最后,观礼台上的国家领导和各军区领导纷纷上台,与所有获奖人员合影,完美落幕。 ………… “老板,沉不?”苏延枝看着握着两支奖杯和四本证书还要应对各种恭喜奉承的木无秋,笑道,“要不我给你拿?” 木无秋随手递过去,连带着脖子上两块沉甸甸的奖牌。 苏延枝正要接过,就被周末挤到了一边。 “我来吧我来吧!”她殷勤道,小心翼翼捧过木无秋的一摞证书奖杯奖牌,极为艳羡地抚摸着。 第58章 递完东西,木无秋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又被围上来的人群淹没。 苏延枝看周末看得好笑:“老板让你在重植生物群的基因谱码项目上附上你的名字,你要是照做,分子生物贡献奖不也有你的一份?” 周末翻了个白眼:“是的,我在那个项目上做的唯一贡献大概就是天天给研究室那片重植浇水测数据,大概就出了百分之零点零零零一的力,我还没那么不要脸谢谢。” 苏延枝耸耸肩:“我这个奖不也是蹭的老板的光?” 周末嫌弃地看他一眼:“会场够亮了,你还这么装逼,就不觉得刺眼吗?” 木无秋这回就报了两个项目,超型物理领域的那个,一直就是苏延枝在跟进,他只在对方遇到攻克不了的难题时指点一二。报名时木无秋甚至想让苏延枝单人署名,但苏延枝写论文的时候还是把木无秋的名字留在了他的前面。 “我认真的,你别看平时都是我在忙活,实际上遇到的那几回麻烦,要没有老板指点迷津,我他妈起码多卡半年。”苏延枝道。 周末无所谓地一摊手,懒得和他再纠缠这个话题,催促道:“来,把你的也给我,我一起带回实验室。” 苏延枝大方地把自己的奖杯和证书递过去,随口道:“老板让你散会留下,你不等他?” 周末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在苏延枝欠揍的笑声中走远了。 他站在原地,有几个熟人也走过来祝贺,苏延枝和他们客套着,简单聊了会项目,刚分别时手腕的表状通讯仪上收到了木无秋的消息。 “我要去和秦将军喝茶,有个事交给你。基地里物科大楼83层分离仪23号实验室里,芩元素剥离实验还有两小时四十分钟结束,你回去看着,分离完成后跟周末一起把数据分析做了,留一半,其余的用来做横脉对冲实验。芩元素并不稳定,保存久了活性也会降低,所以别耽搁。两份报告,明早六点前我要收到。” 苏延枝看了眼人群,原本被人群簇拥的木无秋果然已经不在了,他回复了个痞痞的敬礼表情,乘坐云帆基地专用飞行器回了基地。 进入物科大楼,一路都是和他打招呼的研究员。 “延哥,恭喜啊。” “苏老师不办个庆功宴吗?” “男神!请客!” 苏延枝一一笑着回应,进了23号实验室,木无秋安排的实习生正聚精会神地盯着面前的巨型分离机。 “苏工。”他立刻招呼。 苏延枝点头,笑道:“回去吧,你们木中校让我来接手。” 实习生如释重负,很快离开。 苏延枝看了眼机器旁的显示屏,各项指标都正常,进度显示完成度百分之八十七,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他摘了帽子,把一脑袋的发胶揉散,对着镜面钢照了照,头发一绺一绺的支棱着,活像冬日掉光了叶子的树丫。 苏延枝啧了一声,拐进研究室附带的淋浴间冲了个澡,出来坐在椅子上,两条腿随意地搭上台,见时间还长,便进入社交平台“如面”,看到了周末发的最新动态。 是一张自拍图,她笑颜如花,脖子上两块奖牌手里三座奖杯,五份散开的证书小扇子般被握在手里。 配文【伪装大佬】。 下面的回复基本都是【女神好美】【不用伪装,就是大佬】【见到天神,我才知道人的膝盖可以自发再生】之类的马屁。 木无秋还点了个赞。 苏延枝乐了,打字评论。 【装得真像~拍完照记得把奖杯还我哦!】 发送时却亮起了红灯,系统叮一声。 【您的发言涉及人身攻击,已被自动删除,请注意。】 苏延枝笑得更欢了。 数控门突然被刷开,苏延枝回头,看到白清云走进来。 对方端着个保温杯,见到他也是一愣。 “干什么?你怎么还在这儿?” 苏延枝把悬浮屏放大,露出周末的动态:“我在和你妹进行友好交流。” “……虽然你说的没有错,但我听着总觉得是在骂我。”白清云喝了口枸杞汤。 苏延枝耸肩:“那她的确是你表妹啊——刚刚问那话什么意思,你觉得我应该在哪儿?” “庆功宴咯。”白清云道,“这届我们基地拿的奖最多吧——十一个,你和木中校就占了一半。我以为你不在酒会是去撩汉了,没想到你竟然在搞实验。” 苏延枝有点哭笑不得:“我他妈在你眼里是个泰迪精吗?” 白清云无辜道:“我错了吗?哪回有帅哥出现你不是跑得最快的?” 苏延枝手上动作一顿,放弃在如面跟周末斗智斗勇,奇道:“什么帅哥?” “搞了半天你是不知道啊。”白清云一副怪不得的模样,“云帆新签了一批先行者,今天人员资料传了出来,里面有个长得特别、啧,怎么说,特别漂亮的男人,我以为你去找他了。” 苏延枝挑眉:“漂亮?” 他重复道,白清云皱着眉:“对,漂亮。他国人,绿眼睛,头发挺长,看着有点不男不女……本直男欣赏不来,但肯定是你和周末喜欢的类型。” “哟,对我这么了解。”苏延枝笑了,抬抬下巴,“给我看看照片。” 白清云放下保温杯,在通讯仪上摁了几下,悬浮屏上出现了一个男人的全息半身像。 第59章 在看清那张脸的瞬间,苏延枝眼睛一亮。 “而且秀外慧中,”白清云的描述相当对得起他直男身份,指着下面的文字介绍,“sss级先行者!我艹,养他和养你们实验室一样贵。绝境玫瑰这外号真不是吹的。” 苏延枝倒是微微吃了一惊。 新世纪723年,人类早已搬移资源耗尽灾难频发的地球,迁徙到了现在的诺亚星系——一个质量比太阳系大上百倍的天体系统,结构与太阳系高度类似,在距离中央恒星新未星2.3亿千米的地方诞生的两个双星系统都有与地球有着极高的相似性,水、气温、含氧量,以及生命和尚未出现的高级文明。人类在经过近两百年的努力,开疆辟土,从一开始挤居一个星球,到后来强大的独立、弱小的抱团,分散在了十二个星球上。z国也是独立三国之一,所在的星球叫沧海星球,直径一万六千千米,比地球更大,z国登陆几百年,也只开辟了不到五分之一的地盘。 不仅z国如此,其他国家依然,探索未知便成了所有人最迫切的需求。但是很多地方依赖先进科技也难窥一斑,恶劣的环境和隐藏着的高度危险的未知生命体,有的甚至能免疫高科技炮火伤害,于是冷兵器也被军人拾起,就是为应对不同物种的对手。 然而新国在建,现役军人不能都用来开疆拓土,何况亟待探索新领域的除了国家还有其他上不得台面的交易。需求催生职业,开始有人以此谋生,在未知的领域执行各项见得光的见不得光的任务,时间一久,这种人也有了个称谓——先行者。 他们多是冷兵器的使用高手,战斗力极高,野外生存能力惊人,甚至于为了区分等级——或者说方便明码标价,有研究机构出台了一个评级标准,将先行者分为b,a,s,ss,sss五个等级,由弱到强,s级的就已经极为稀有,sss级更是凤毛麟角,就是在整个z国现役部队里,sss级先行者都不到三十个。 这个美人有点东西啊。 苏延枝兴致盎然,当即道:“他在哪儿?” “雾见酒吧,刚刚看到小王的动态……你干什么?!”白清云看着苏延枝把实验服脱下递过来,警惕道,“我不可能牺牲自己成全你的艳遇。” “你不是为了我牺牲,你是为了科学。”苏延枝指指仪器,正色道,“还有三十七分钟,很快的。看到那个紫色按钮了吗,倒计时结束,你就动动小指头轻轻摁一下它,所有数据报告一键生成,然后你把报告和剥离出的芩元素一起交给周末,她知道该怎么办。” 白清云:“她会杀了你的。” “生命诚可贵,美色价更高。”苏延枝对着实验室的纯钢反应堆抓了抓头发,凹出个洒脱不羁的发型,“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玫瑰。” 他想起刚才从资料里看到名字,笑道。 “卡戎,这名字不错,配我。” 白清云一手抓着保温杯,一手抓着苏延枝硬塞过来的实验服,沉默地看着他。 苏延枝扒拉着门,和他两相对望。 片刻,苏延枝道:“汪。” 白清云让他逗笑,绷不住地摆手:“快滚快滚。” 作者有话要说: 说过是软科幻哈,无限世界的内容大概只占三分之二。还有里面涉及到的科学术语和研究项目,基本全是我瞎编的,看个乐呵就行了,通篇bug,请勿考据,也别深究。 苏延枝那句话,原出处是海子的《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 “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木无秋的发言,也有引用。 “不事余天,唯当一心”出自《药师经》 “我有明珠一颗,久被尘劳关锁。今朝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朵。”出自《悟道诗》 第29章 真实2 雾见酒吧毗邻云帆基地,占地足有两个足球场,八层楼高,其间各种娱乐设施应有尽有——周末一直觉得叫它酒吧实在委屈了雾见。而且某种意义上来讲,它基本算是基地研究人员的内部放松场所——当然,里面的外来人员也不少,开门做生意,和谁不是做? 况且成年人的娱乐活动就那么点,要是里面全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同事,约起来也别扭。 所以雾见里从来不缺人,但今天的人显然多的过分了点。 苏延枝来的还是平常人最稀少的3区——专门提供给那些只想单纯喝个酒的客人们,虽然并非绝对,但选择这个区的人约起来难度都大,找乐子的人基本不怎么来。 然而现在座无虚席,苏延枝站在旋转门口,听着悠扬的小提琴,扫了一眼,发现不少人的目光都投向一处吧台,也跟着望过去。 高脚凳上坐着个男人,璀璨的金色长发被两根发簪盘在脑后,全身都包裹在修身的黑色作战服里,只露了一小截白净修长的脖颈,肩背宽阔,腰肢劲瘦,完美的倒三角。一条腿随意地踏在地上,长得过分。 这身材太辣了。 苏延枝心想,正巧有女人过去搭讪,手还没搭上那男人的肩,男人就握住放在吧台上的长刀,手腕微微一抖。 银白利刃半截出鞘,闪过骇人寒光,美女吓了一跳,酒杯里的酒都抖了几滴出来。 苏延枝看着她悻悻离去,微微挑眉。 玫瑰带刺啊。 对方旁边还有个体型剽悍的汉子,像是同伴,和男人说了几句话,他偏头听着,姿势很是漫不经心,眼珠子微微转了转,眼神扫过大半个厅。 第60章 苏延枝在他眼神扫过来的时候心头一动——确实漂亮,全息投影都够出色了,本人竟还精致三分。 他的眼神扫过苏延枝的方向,蓦地一停,又缓缓转了回来,准确地落到了某个点。 苏延枝和他四目相对,看到对方微微眯起的眼睛,兀自一笑,伸手扯了扯松散的领带。 看来这刺不扎我。 他迈着长腿,走去男人所在的吧台,和调酒师交涉几句,成功进到吧台里面。 整个过程男人的目光都是跟着他的,直到苏延枝隔着吧台站到面前,他才垂下眼,缓缓喝了口酒。 苏延枝也没急着说话,他解开衬衣袖扣,慢条斯理地往上挽了一格,从吧台下方的酒柜拿出酒瓶冰块和摇酒器,满满摆了一桌。 在摆到那两把长刀边上时,苏延枝询问地看了男人一眼,对方沉默片刻,把刀拿下吧台,立在了脚边。 苏延枝一笑,往玻璃杯里放了两块方冰,用长勺搅着旋转。 “在整个诺亚星系里,沧海是形态最贴近地球的星球。卫星显示,这个星球上二分之一的地方都被水覆盖,其中冰川面积占了百分之十。”冰块撞击着杯壁,晕开粒粒水珠。 苏延枝低声道,“七十年前,科考队到北域冰洋考察,那个地方最低气温是零下一百三十度,寸草不生。科考队呆了两个月,临走前却闻到了花香,随后在冰层夹缝中发现了一朵花。它是沧海星球的原住民,外形和我们熟知的玫瑰并无差别,不严谨点,也可以归为蔷薇科蔷薇属灌木。” 他把冰块倒出,在杯底倒入奶油,捣平后用量杯依次倒进龙舌兰和蓝柑汁。 “玫瑰耐寒又耐旱,这种花更甚,而且只在低于零下三十度的冰层中生长,几十年人们一直想将它推广重植,但从没成功过,离开了恶劣的环境,它就无法生存。它的发现者就给它取了个名字,叫绝境玫瑰。” 苏延枝把一朵含叶玫瑰插入奶油,将蓝橙力娇酒沿杯壁缓缓倒入,红艳的花瓣在酒液中轻轻晃荡,固态糖雪片漂浮着,竟让玫瑰真多了种雪地绽放的妖冶美感。 他把酒杯推过去,双手搭在吧台上,顺势俯身,笑意盈盈:“我叫苏延枝。” 男人半垂着眼,睫毛比那些化大浓妆妹子戴上去的都夸张,幽绿的瞳孔里有一株小小的玫瑰摇曳。 他表情浅淡,伸手握住了酒杯。 “卡戎。” 果然,长得好看的人,声音也不会难听。 苏延枝笑意更深,看着面前这个垂眸看着酒杯的男人,柔声道:“你来沧海多久了,感觉中文不错。” 卡戎抬眼看着他,很快又垂了下去:“不记得。” 不太好说话,苏延枝正准备换个话题,卡戎却先开口了:“你是科学家?” 苏延枝愣了下:“算吧,搞物理的。” 卡戎点点头,又不说话了。 苏延枝难得噎住。 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明明对自己也有意思,却还摆着张兴致缺缺的脸的对象。 没等苏延枝想出第二个切入点时,手腕的通讯仪就响了。 他看了眼,是周末打来的,毫不犹豫地挂掉。 “不过也许我们——”苏延枝话说到一半,通讯仪滴一声,小小的悬浮屏自发浮现,周末的眼珠子都要从里头瞪出来了。 “苏延枝,你他妈是个什么品种的畜生?!把老娘丢在实验室,自己出去猎艳?”她怒吼着,即便苏延枝并没有开外音,卡戎还是抬头看了过来。 这是他们三个的内线号,可以强制呼叫,并且无法由他挂断。苏延枝冲卡戎歉意一笑,打开微型耳麦。 “宝贝,对我温柔点。” 卡戎目送他走到吧台另一头,只露个衣角,很快,连衣角也看不见了。 “温柔?把我丢实验室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温柔?”周末怒道,“还敢挂电话?赶紧给我回来!” 苏延枝叹息:“亲爱的,这个实验连白清云都能做,不是非要我吧。” 在周末旁边的白清云:“…………”感觉被人身攻击了。 周末:“你管一键生成叫实验?别告诉我这就是你这个实验物理学家的工作内容,猪都会的东西还要你何用?” 白清云深深喝了口枸杞汤,恨自己没往里面放几朵败火的菊花。 “横脉对冲实验不难,就算你不熟悉,也有教学视频——实在不行抓个研究生来帮你。”苏延枝随意道。 周末冷笑:“都知道原子弹的原理是核聚变,我给你块铀,你能给我造颗原子弹出来?” 苏延枝失笑:“设备和人员到位……我还真能。” 周末怒了:“这个逼你留着以后再装!反正对冲实验老娘不会,你赶紧回来做,这会儿都快一点了,要是老板早上来没看到报告,我就告诉他是你拿了奖尾巴就翘上了天当甩手掌柜,你就等着他把你的奖杯熔了灌你胃里去吧!” “这不是咱俩的事吗,怎么责任都在我呢?” 周末甩了张截屏过来:“你睁眼瞎的功夫越来越厉害了。” 苏延枝点开,那是木无秋给周末发的消息。 【我要和秦老师喝茶,有件事交给了苏延枝,你协助他。】 苏延枝一哂,就听周末继续道:“麻溜儿的,赶紧回来。” “现在啊。”苏延枝啧了声。 第61章 “不然呢?”周末气笑了,“要我拖口棺材来接你吗?” 苏延枝投降:“行行行,马上回来,十分钟。” 周末冷哼着挂了电话。 白清云由于在不清楚状况的情况下给苏延枝当传话官,刚刚挨过周末一顿怼,这会儿看她稍微冷静了点,试探道:“没事儿,晚点儿就晚点儿吧,你和老苏不一样,你是女孩子,木中校应该不会怎么骂你的。” 周末冷冷道:“想多了吧,他只有在骂我胸大无脑的时候,才会想起我的性别。” 白清云:“…………” 苏延枝挂完电话,回去找卡戎时却发现他的座位空了,他调的酒还在桌上,似乎没被动过。 苏延枝拍拍坐在卡戎座位旁边的彪形大汉:“嘿,兄弟,刚和你一起那帅哥呢?” 蓝一:“…………” 他斜了苏延枝一眼,对于他打断自己和妹子聊天的行为和区别用词十分不爽:“走了。” 苏延枝愣了下:“走了?” 蓝一哼哼两声,把脸转了回去。 苏延枝想了想,也没多留,和调酒师打了声招呼,走出吧台往基地赶。 卫生间里,卡戎站在洗手台前冲着手上细密的泡沫,一个男人小便完,也站在了他的旁边,从镜子里看着他。 “没见过你啊。”男人笑道,似乎喝多了,两颊微红,打量卡戎的目光里有着隐晦的欲望。 “和卡莱尔上校一起参加大会的吗?我就知道,那个老头子明明老得哪儿都不行了,偏偏色心不改。”男人随便冲了冲手,直接调了个方向,靠在洗手台上看着卡戎,“他在床上很能折磨人,不是吗?如果你愿意,我可——啊啊啊啊!!” 男人的手还没碰到卡戎,就被对方一把抓住,重重往洗手台一磕! 咔嚓,男人的小臂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向后曲折,他疼得弓起背,又被一肘击中,直接捂着手跪在地上,喉咙里发出嘶嘶抽气声。 卡戎皱眉,看了眼自己的手,又挤了一大泵洗手液,搓了半天,这才面无表情地迈着长腿离去,看都没看过地上的男人一眼。 在回到吧台落座前,卡戎犹豫着绕到后方看了眼,没发现苏延枝,回去问蓝一:“苏延枝去哪儿了?” 蓝一松开在妹子身上肆虐的手,回头一脸懵逼:“谁?” 卡戎顿了顿:“刚刚和我说话的那个。” “今晚找你说话的人也许两位数,我怎么可能记得住。”他狐疑道。 卡戎抿抿嘴,那个埋在蓝一怀里的女人抬头看了他一眼,极具暗示性地舔了舔唇。 卡戎不说话了,指指桌上苏延枝调的酒问调酒师:“这个,连杯子一起,多少钱?” 调酒师用绒布擦着器皿,笑道:“延哥说了,你的消费全算他头上——杯子的话,喜欢拿走就是。” 卡戎听了也没什么表情,点点头,端着酒杯转身离去。 “我回来啦。”苏延枝推开门,周末正在改实验报告。一键生成的东西太过细碎繁琐,而木无秋只看有用的东西,在上交前,还得先筛选处理。 她拨拉开面前的七八个悬浮屏,斜了苏延枝一眼:“去吧,你还有四小时三十六分钟。” “三小时就够了。”苏延枝道,进去换上无菌实验服,拿出了实验器材。 实验室陷入寂静,液态芩元素加热到两百摄氏度,缓缓汽化,流进导管。 周末删掉报告上关于生活应用部分的猜想,看了眼苏延枝,后者带着护目镜,双唇微抿,光洁的下巴绷出好看的线条。 那句话“要不是你长得好看,早打死你八百遍”,似乎就是为苏延枝量身定做的。 周末仔细地过了遍分析报告,确定没问题后才重新排版打印,苏延枝的实验也到了收尾阶段,取下了护目镜。 “你见到卡戎了吗?”她问。 苏延枝乐了:“你知道他?” “我的美男探测雷达和你的一样灵敏,小基佬。”周末白他一眼。 苏延枝:“是,见过了,他是个gay,你别想了。” 周末恨得牙痒。 在刚知道苏延枝是个gay的时候,周末是非常高兴的,毕竟gay都是妇女之友,何况是苏延枝这种从外形到内在都鹤立鸡群的gay,直到后来她才明白自己多天真。 也许和gay当朋友很好玩,但和一个长得帅还会撩同时与你品味高度相似的gay当朋友,那真的不是什么好事,毕竟你看得上的他也看得上,关键还抢不过他。 “你怎么知道?”周末反唇相讥,“万一他是双呢?” 苏延枝耸耸肩,看着实验结束,导出仪表上的数据。 “我就是知道。”他笑着说。 第30章 真实3 “知道什么?”白清云端着茶盘进来,上头摆着花茶和一杯特浓咖啡。 苏延枝道:“知道你妹在做梦。” 周末呵呵,一把端过花茶。 白清云无辜地摊手,看苏延枝开始收拾实验台,敲敲手里的咖啡:“准备收工了?还需要咖啡提神吗?” 周末翻白眼:“你在搞笑吗?他走了谁来给老板解释实验报告,凭你那为数不多的智商,化学式看得懂几个?” 白清云:“…………” 苏延枝往手里倒了几颗薄荷糖,听得发笑:“每次看到你们两个互动,我就庆幸自己和亲戚关系疏远。” 第62章 “没准儿他们也是这么想的。”白清云不甘示弱。 “也许吧。”苏延枝无所谓道,把薄荷糖扔进嘴里,几下嚼碎后就着饮用水龙头灌了口水,脸上的表情扭曲片刻,眼底清明不少。 他不喝咖啡,白清云便自己端在了手里,和他们闲聊着,等时钟显示5:36am时,大门忽然开了。 木无秋还是一身军服打扮,进门就摘军帽和外套。 屋内坐着的三人同时站了起来。 “老板。” “老板。” 白清云犹豫片刻:“木中校。” 毕竟苏延枝周末都是木无秋手下的人,他只是后勤工作分管了木无秋所在的项目组,亲疏有别。 而且他潜意识里,对这个不苟言笑的研究师很是敬畏,尽管对方只有二十一岁,但官大一级压死人。 “开茶话会?”木无秋接过苏延枝递过来的实验服,边穿边问,“分析报告和实验报告都出来了吗。” “嗯呐。”周末把木无秋脱下来的外套挂上,“分析报告我只保留了神经传导猜想和浅层粒子加速应用部分,其他的只留了个目录,你可以扫一眼,需要其他的我再调给你。” 木无秋点点头,看向苏延枝。 苏延枝眨眨眼:“实验结果和你的理论预期没有大的差别,都在报告里了,你自己看吧。” 木无秋嗯了一声:“你们可以回去了。” 苏延枝挑挑眉:“需要我留下给你做解说吗?” 木无秋微微皱眉:“你是觉得,以你的智商都能理解的东西,我会理解不了?” 白清云差点笑了出来,但撞上木无秋凉凉的眼神,他轻咳一声,先行离开了。 “我当然不可能这么想。”苏延枝意味深长地看向周末,“但是周末有这个顾虑,我就随便提那么一下。” 周末用杀人的眼光看着苏延枝。 后者无所畏惧:“我觉得她大概是有什么新想法准备跟你交流。”苏延枝说着话,脱下实验服,“所以她其实可以留下来,反正明天是周末——广义上的周末,你现在陪着老板,白天可以用来补觉嘛,我就先走啦,老板拜拜~” 周末呆愣地看着被苏延枝带上的门,张了张嘴:“苏延枝每天都在刷新我对畜生下限的认知。” “你又惹他做什么。”木无秋翻着报告,头也不抬。 周末道:“我没有啊!不过挽救一个失足美男我错了吗?难道要我看着他用道貌岸然的虚伪面目去欺骗别人?” 木无秋:“哦,你又和他看上了同一个男人。” 周末:“…………” 她只是出于一个颜狗的自我修养客观欣赏一下,主要还是看不惯苏延枝扔下她的行径。 木无秋划拉出一堆显示屏,其中有一个播放着苏延枝刚刚做实验时的监控视频。 他取下眼镜擦拭着,道:“你回去吧。” 高挺的鼻梁上还有镜架压出来的痕迹,红红的两个点,在常年不见光闷出来的苍白皮肤上格外显眼。 木无秋年纪不大,气场却很足。用苏延枝的话讲,是少有的能把寸头和无框眼镜完美结合的男人,其实模样是不错的,五官甚至还带着点少年气,但都被那股子阴翳冷僻的气质盖住了,何况比起他的皮相,所有人都更关注他被皮相裹住的大脑。 “有事?”木无秋突然问。 周末回神,低头看着自己的指甲:“就是,呃,之前典礼上你说让我留下——其实我在外面等了会儿,但是你走了。我就想,问问是什么事。” 木无秋点点屏幕上忙活的苏延枝:“就这个事,本来打算让你练练手。但我没时间教你,所以让苏延枝来了。” 周末愣了一下:“就,这个?” “我找你还能有其他事?”木无秋皱眉,又忽然想到什么,“话说回来,公共场合要注意言辞,苏延枝不着调出了名,但性别不同,你到底收敛些。” 周末让小三岁的木无秋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霎时脸色白了几分,低着头不说话。 这莫名其妙的寂静让木无秋多看了她一眼:“还不走?” 周末哦了一声,转身离开。 苏延枝到家是早上六点,回去挣脱鞋子就倒床上睡死过去,醒来是已经是下午四点。 家用机器人的工作程序启动,两条长长的机械手臂挥舞着抹布和拖把,这款老式机年代久远,抹布拧得不够干,水渍铺了一层。苏延枝躺在床上,透过雾蒙蒙的落地窗看着外面的小花园,脑海里出现卡戎的脸。 可惜了,如果周末没来插那一脚,这会儿他都在抽事后烟了。 不过也不急,既然被云帆签约了,还经了白清云的手,那肯定少不了见面、甚至合作的机会。 苏延枝丝毫不慌,卡戎对他有意思,尽管并不那么明显,但聊胜于无,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外形如此他口味的,不会轻易放弃。 第二天到研究室,苏延枝敏锐地发现人少了许多,而且几乎只剩了男人。 “老板,你给我放了一天假,却给周末放了一个星期吗?”苏延枝问,“也不是妇女节啊?” 木无秋道:“她在d楼体测中心。其他女工也在。” 苏延枝挑眉:“我没接到体检通知啊。” 木无秋淡淡道:“基地新签了批先行者,在给他们做体能测量。用周末的说法,是带未婚女性选老公。”他在显示屏上勾勾画画,“但她应该只是想去看某个外貌被神化的男人。” 第63章 “卡戎?”苏延枝条件反射地问。 “你也知道啊。”木无秋瞥他一眼,“倒不稀奇。” 苏延枝正色:“你忙吗?不忙我过会儿再来。” 木无秋知道他想做什么,自己还在做某个实验的理论研究部分,苏延枝这会儿呆着也没什么用,便摆摆手:“去吧。” 体测中心里面的人果然不少,苏延枝在出发前刻意收拾了一下自己,来到七十六楼,签约的一百五十个先行者被分散在十几间监测室里。 苏延枝没有一间间找,在走廊观望了会儿,挑中了门口伸长脖子人数最多的那间。 过去一看,果不其然,卡戎就在里面。 这回没别簪子,一头长发用橡筋松散地绑着,发量和长度都相当令人艳羡,尖端直抵腰部。 也亏得卡戎长了张惊艳绝伦的脸,这发型真不是一般男人拿得下的。 苏延枝没有检查员的工作牌,本来是进不去的,但安保和他熟识——实际上,苏延枝健谈外向的个性让他在整个基地都被人熟识——所以闲聊几句,还是被放进去了。 在某台机器前,他看到了周末。 她的白大褂研究服没扣扣子,披散着用细细的腰带收拢,显得纤细的腰不堪一握,本就优越的五官着了淡妆,更是无比惹眼。 虽然这么想不厚道,但不得不说,周末的确是云帆基地众多面朝器材背朝天的研究员中,一道相当靓丽的风景线。 周末装模作样地抱着记录仪,目光在一众肌肉男中梭巡,停留的最多还是卡戎,心情愉悦到了极点。直到某个瞬间,她看到在负手含笑站在一旁的苏延枝。 “你来干什么?!”周末柳眉倒竖,表情极度嫌恶。 苏延枝意味深长道:“你来干什么,我就来干什么。” 周末哪能不知道苏延枝的心思:“我俩能一样?我就看看!” “哦,把我比你思想成熟些,。”苏延枝一脸无辜,“要知道,如果前天晚上我没被叫回实验室,这会儿你都可以管他叫嫂子了。” 周末无视苏延枝的厚脸皮,直抓重点:“说那么多,还不是没睡上。” 苏延枝:“…………” 她举起手里的工作牌:“苏工,我出现在这里可是有正当身份的,你又是凭什么?诶,那个安全员——” 没等周末把人叫过来,苏延枝就掰着她的肩膀,强迫周末转了个方向,热切地冲不远处头发半白的男人招呼:“卢上校。” 被叫到的男人略微疑惑地看过来,站在他旁边的白清云低声说了几句,他便恍然大悟道:“苏工,周末。” 周末被苏延枝强压着走过去,听他和对方招呼:“我看了您上周在《生命之光》发表的论文,太精彩了,双分子导向技术在治疗脊髓神经问题上的猜想的确具有可行性。” 卢上校略微一惊:“我记得你是实验物理领域的专家。” “这是周末告诉我的。”苏延枝笑道,“你知道的,我和她都是木中校的副手,而她是分子生物领域的专家,当然也是您的学生。” 卢上校一笑:“这我知道,不过周末,既然你在这方面有想法,怎么没听你跟我说过?” 周末:“…………” 现在扯这种话题,苏延枝就是为了把她支开好自己泡美男!他是真的不要脸。 “呃,”周末结巴了,“只是猜想,因为老板——不是,木中校做的重植生物研究里有这部分,但并不成熟。” 苏延枝啧了一声,语气相当不赞同:“别谦虚啊,讲出来才能集思广益,你不懂不代表卢老师不懂,大家一起聊聊,说不定就发现新思路了呢。” 周末:“…………” 卢上校还真点了点头:“也可以,正好我还没吃早饭,周末一起,白少校也跟着吧,把事情一起说了。” 老师发话,学生哪儿敢不听。 周末恶狠狠地瞪着苏延枝,而苏延枝微笑着取下她的工作牌:“这个你就用不到了,拜拜~” 他戴上牌子,理了理衣领,站在某台机器旁边,看着记录员为一个先行者完整地操作了一遍,拍拍他的肩:“你去旁边休息会儿吧,下一个我来。” 记录员不明所以,哦了一声,也不敢走远,站在旁边看到下一个先行者走过来。 “嗨。”苏延枝看着来人微笑,“又见面了。” 第31章 真实4 卡戎静静看着他。 之前坐着没发觉,站到面前才发现,这人居然比他还高了半个头。 苏延枝轻咳:“忘了吗?前天我们见过……” “我记得你。”卡戎突然道,“苏延枝。” 苏延枝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他学着记录员的操作打开仪器,示意卡戎把手伸进去。 显示屏上数字飞速跳动,每一项评测值都接近满分。 但苏延枝不关心那个,他盯着卡戎的脸:“抱歉,那天不辞而别,临时有点急事。” 卡戎嗯了一声,看着很是漫不经心。 苏延枝又笑:“或者你一会儿忙完,我带你在基地转转?以后你可能会经常来这边,可以先熟悉一下环境。” “我们不住这里。”一个彪形大汉走过来,苏延枝认出是那天和卡戎一起的男人。 “只有你们安排任务,我们就接,平时不来这里。”蓝一用不太连贯的词汇粗声粗气道。 第64章 苏延枝敷衍地啊一声。 “也不一定,”他继续看卡戎,“照往年的习惯,你们偶尔还是会有训练,了解一下也无可厚非,顺便我还能告诉你哪个食堂窗口的饭最好吃——你吃得惯中餐吗?”他眨眨眼。 “其实训练的时候不多,都是在出任务前意思培训一下。”一旁杵着的记录员突然道,“而且都会配工作餐,就像延哥你们忙的时候平时吃的那种,就很方便。不用专门带他的。” 苏延枝扭头看着他:“是吗?你知道的真多。” 记录员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也没有很多……” 苏延枝皮笑肉不笑的,准备换个方式约卡戎出去,蓝一又道:“他好了,该我了。” 苏延枝只好退开让记录员理出卡戎的数据报告,打印出来厚厚一摞。 “都测了些什么,怎么这么多。”苏延枝有点好奇。 “什么都测。像身高体重视力血压这种基本的生理数据,或者反应力神经敏感度感知力,包括生命核心修复开放度……很多。”记录员老实道。 苏延枝正想问生命核心修复度是个什么东西,通讯仪上木无秋的全息投影就出现了。 ——他老板找人,从来不会给对方选择权。 “来a栋7436办公室开会,马上。”说完一顿,“卡戎在你旁边的话,把他也叫上,白清云的意思。” 苏延枝愣了下,没来得及询问,雷厉风行的木无秋已经挂断了通讯,他看向卡戎,后者很是淡定:“走吧,你带路。” “是去开会。”苏延枝提醒。 卡戎点头:“我知道,那个姓白的军官和我说过了。” 苏延枝有点懵了,什么会是需要木无秋和卡戎同时在场的? “……虽然刚把你们招进来就让你们出任务不太厚道,”会议桌上,白清云搓着手,看向双手抱胸靠在墙上的卡戎,“但是据我所知,你之前去过这个地方,有经验总要好点。” 卡戎点头:“没事,你安排吧。” 真是人美心善好说话。白清云想着,打开背后的全息投影。 “卢上校的研究项目需要用到几种稀有元素和植物,都在黑水沟。比较急,如果申请军方援助,审核流程太久,所以走基地外派渠道。需要卡戎在内的五名先行者和三位研究员,一起为卢上校和木中校跑一趟,时间定在三天后,大概需要一个星期。先行者的人选我定下来了,现在就是研究员。” 苏延枝好奇地问首座的木无秋:“你也要用?” “听卢上校聊了几句,有个新思路。”木无秋淡淡道,“拿回来再看。” 苏延枝点点头,举手:“我去。” 周末坐在他对面,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还是让我去吧。” 白清云愣了下:“这种任务,没必要让校级军官带队。” “没必要又不是不可以。”苏延枝摊手,扫了一圈桌上的人和他们的肩章,基本都是半生不熟的尉级研究员,“而且黑水沟那地方挺危险的,还是保险点好。” 周末忍不住了:“你去怎么就保险了?你有个屁的外派经验。” “大家不都没有吗,谁去不是去呢?”苏延枝笑。 白清云道:“事实上,卢上校的助手游欢中尉必须参与,她非常熟悉这次任务内容。” 一个短发女孩站了起来,朝众人敬了个军礼。 “可以。我,游欢,再加一个不是周末的随便谁,就搞定了。”苏延枝满意道。 周末:“…………” 这两个祖宗抢着去受罪的原因白清云很清楚,他颇为无奈地看了眼靠墙的卡戎,道:“我觉得——” 周末突然道:“哥。” 白清云:“…………” 周末:“我可是你妹妹。” 苏延枝立刻道:“她可是你妹妹,你让她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你姑姑姑父知道吗?” 周末:“…………” 苏延枝一脸认真:“这种吃苦受罪风餐露宿的活儿,还是我来吧!” “哥!” “白清云,周末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允许她以身涉险!” “…………”周末恶狠狠地朝苏延枝竖中指,继续,“哥!” 这么会儿功夫,周末把一年叫哥的分量都喊出来了,白清云非常无奈地看向苏延枝。 苏延枝顿了顿,拿出杀手锏:“白清云,嫂子的研究生导师,是我大学下铺的兄弟,她今年论文过不过,就看我能不能去了。” 白清云:“…………” 白清云立刻看向周末:“妹妹,这真的不是什么好差事……” “闭嘴!我就要去!”周末道,“嫂子的博士生导师我都给她联系好了,怎么,你想让她念不了博吗?!” 苏延枝嗤笑:“可算了吧,研究生毕不了业,还博什么博——再说了,搞得跟谁不认识几个基因工程博导一样。” 白清云一个头两个大,只好问卡戎:“你觉得呢?” 卡戎突然被殃及,抬头就对上苏周二人的亮晶晶的眼。 “…………”他保持沉默。 白清云没法了,问木无秋:“中校,你这边实验室需要人,你说留谁吧!” 木无秋指尖点了点桌面,突然问:“如果在零下三十摄氏度的环境里发现青色的元素晶石,探测仪显示是堋,你们两个怎么办?” 第65章 周末愣了一下:“堋元素的凝固点是零下七十摄氏度,而且固态呈淡蓝色,我想是探测仪出了问题。” 木无秋不置可否,看向苏延枝。 苏延枝想了想,道:“堋元素不稳定,环境一旦低于零下二十摄氏度,它又还是暴露在空气中的液态,那么七十六号位素会率先与大气里的孔分子结合,凝结成青色晶体。而堋的放射性强,会干扰元素探测仪,所以出现错误判断。虽然显示是堋,但由于位素偏移,这块晶石并不能用。如果空气里的孔分子含量高到能与堋发生固态纠缠,那么有理由怀疑过去一年里附近发生过火山活动。堋元素不会小批量存在,只用往冰层下方凿他个几米,应该就能发现爆发前凝聚的纯净的堋元素晶石。” 周末听得目瞪口呆。 木无秋看着她:“机会是留给读书多的人的,苏延枝去。” 他盖棺定论,周末深吸一口气,像只斗败的公鸡面无表情,放弃挣扎。 苏延枝笑出声,看向卡戎眨眨眼。 木无秋又道:“别高兴太早。芩堋同位素反向测定是你的活,非要往外跑耽搁时间也是你的事,但下个月十号,我要看到成果。” 苏延枝在脑子里过了遍那个项目的难度,叹气:“好的,先把实验室搬殡仪馆吧,按时交成果那天我好直接躺棺材里。” 木无秋:“何必麻烦,直接挖个坑埋地里就是。西坡土不肥,种的秋晕长不出来,你活着的时候毫无用处,能在死后当肥料,也算为社会做过点贡献。” 苏延枝:“…………” 周末原本挺不爽的,听到这里哈哈大笑。 木无秋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嘚瑟什么,你以为自己比苏延枝强吗,北坡就是给你留的。” 周末:“…………” 他说完起身离去,白清云咳了一声。 “那就这么定了,苏延枝,游欢还有王业一起,苏延枝少校负责项目的技术类工作。卡戎负责保证你们的安全,协助你们的工作。” 他看到苏延枝又举手,眉毛拧起:“你还想作什么妖?” 苏延枝无辜道:“我想说,这几天是不是要住在一起,共同熟悉一下外派任务,再顺便增进一下同事情谊?” 白清云:“你在想屁吃。” 苏延枝:“…………” “卡戎,谷雨是这次外派项目的地形培训员,你以前也是给军方做事的,应该知道规矩。除非出现不可抗力,路线要按照规划的来,这方面你要和先行者小队沟通清楚。”白清云对卡戎道,招招手,一个穿着军服的男人走到他身边,将卡戎带走。 苏延枝看着他离去的身影,瞬间没了兴致,散漫地靠在椅背上。 会议桌上其他人也一一离开,白清云道:“你这两天跟中校协商一下,一走好几天,他的项目进度不能耽搁。抽时间让游欢给你讲一下具体内容——抽不出时间就算了,如果你俩没搅和这一出,人家就是领队。” “可以让她继续做领队。”苏延枝无所谓,“反正我的心思没在这上头。相较于专业知识,不如你让卡戎来教我点野外生存技巧,比如遭遇猛兽怎么虎口逃生之类的,我对这个比较感兴趣。” 周末咧嘴一笑:“这个我知道,你跪下叫爹就成了。毕竟虎毒不食子。” 她本意是开玩笑,没想到苏延枝脸色却细微地僵了一下,抿抿嘴,又笑。 “说的也是。”他道。 作者有话要说: 重复,这里面的知识体系全是我瞎编的,没有任何科学依据,不要较真。 第32章 真实5 黑水沟位于沧海星球北十四区,气候恶劣多变,地形复杂,极不稳定的地壳活动频繁,导致这个地方地震海啸多发,甚至还时常出现粒子风暴。 一艘军用空中战舰从密林穿梭而过,抬头的瞬间尖端险些撞上耸立如云的山峰。 “……不能再往前飞了。”王业坐在驾驶座上,握着操作杆,“雾越来越大,马上天也要黑了,三分钟后我就会什么都看不见。” 他旁边的副驾驶位是卡戎,苏延枝靠着他的椅背,凑近看卡戎面前显示屏上的地形图。 “要不开慢点?”苏延枝随便提议。 “呃,”王业不知道怎么跟苏延枝解释这不是慢速能解决的问题,是容易对地形误判导致坠机的问题。 “提前降落吧。”卡戎把地形图放大,在发亮的线路上面编了个点,“现在下午六点五十,今晚就在这儿休息。任务里的三号物质在七十公里外,明天再出发。” 他偏头询问苏延枝:“你觉得呢?” 苏延枝本就是俯身挨着他,卡戎这么一侧过来,俩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近到极点,吐息交融。 “我都可以,全听你的。”苏延枝笑着说。 卡戎微微点头,把头转了回去。 苏延枝看着他的侧脸,皮肤细腻白皙,睫毛浓密卷长,颤动时真如振翅欲飞的蝴蝶。 “周末要看到你这睫毛肯定嫉妒死了,”苏延枝道,“她涂了一年生长液养出来的都没你这么长。” 卡戎顿了顿:“我没动过。” 苏延枝不明所以地啊了一声。 “我没动过我的脸,”卡戎道,“生出来就是这个样子,没有动过刀,没有涂过东西,什么都没有,你看到的是我本来的模样。” 第66章 苏延枝恍然大悟,解释道:“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当然相信你没有动过,你这张脸如果出自哪个医生刀下,他一定已经获得诺奖了。” 王业在一旁:“…………” 延哥好会拍马屁。 飞行器到达目的地上空,准备降落。 轻微的颠簸传来,苏延枝抓紧了些,突然听卡戎道:“周末,是你的女朋友?” 苏延枝听得发笑:“不不不,我和她就是单纯的同事加损友,没有任何浪漫成分。何况……我是gay。” 卡戎哦了一声,解开安全带站起来:“她和你一样吗?” “她和我一样喜欢男人。”苏延枝眨眨眼,顺着卡戎的动作抬头,“你呢,一样吗?” 飞行器着陆,机身剧烈晃了晃,苏延枝没站稳,身子往后倒去的瞬间被卡戎猛地拉住,强大的拉力让他牢牢撞在了卡戎怀里,鼻尖尽是冷冽的气息。 “你问的真多余。”卡戎意味不明地扯扯嘴角,松开了他。 舱门打开,苏延枝看着卡戎和其他人一起拿着物资下去,突然回头冲熄灭引擎的王业道:“开心吗?你要有新嫂子了。” 王业:“…………” 我都不知道我有过。 走下飞船,凌冽寒风迎面刮来,苏延枝倒吸口气,把防寒服往上拉了又拉。 多功能通讯仪上气温在三到五摄氏度之间不断跳动,风力五级。 他们降落的点是这片石林区里某个平坦的地方,一块七八米高的方形石块斜斜扣在另一根粗壮石柱上,搭成纯天然的三角避难所。 由于不知道周围有没有危险生物,卡戎带着几个先行者观察周边地形情况,只留了蓝一和另外一个比苏延枝都高的女性先行者在原地做扎营准备。 游欢在清点着今晚要用到的东西,苏延枝主动过去帮忙,在她拿出便携式自动帐篷时道:“游欢,你觉得有没有可能,你少带了一顶帐篷,然后把我和卡戎分到一起睡?” 游欢:“…………” 这个身高不到一米六的小女孩尴尬道:“抱歉苏老师,但是我带了三十顶。” 苏延枝:“你不拿出来,谁知道呢?” 游欢咬咬牙:“这三十顶帐篷,是末末姐亲自装进来的。” 苏延枝:“…………” “出发前她给我打过招呼,说就算睡大通铺,我都得躺您和卡戎先生中间。”游欢涨红了脸,“您知道的,末末姐和我都是卢老师的学生,而且我的博士论文还得她指导,这回带回去的材料她也要审核,我实在不敢……飞行器外沿有监控,您饶了我吧。” 苏延枝愣了好一会,哭笑不得:“我他妈服了这女人……算了,当我没说,你该怎么来怎么来吧。” 游欢感激地鞠躬:“谢谢您!” “不用跟我您来您去的,我25,应该没比你大太多。”苏延枝摆摆手,“周末的师妹,你读的也是分子生物?” “对,分子遗传方向。”游欢道。 苏延枝点点头:“厉害。我读超型物理博士那会儿想跟分子生物一起修的,但学不走,后来就算了。” “您——苏老师已经很厉害了,本科四个学位。”游欢把饮用水拿出来。 “哟,你还挺了解我的,周末和你说过?”苏延枝笑了。 “不不,其实我,我算您的粉丝。您的论文我都看过。”游欢有些不好意思。 苏延枝失笑:“谢谢,我都不知道我还有粉丝……那四个学位没什么不得了的,除了超型物理和分子生物,其余两个社会心理和人类史,拿学位跟玩儿一样。你周末姐比我厉害,她是分子生物的直博生,还顺便拿了超型物理的研究生学位。” 见苏延枝的确没有半点生气的迹象,游欢才敢跟他继续闲聊:“没记错的话,木中校好像就是这两个学科的双博士。” 苏延枝:“是啊,十七岁他就双学位毕业了,拿到了少校军衔,现在他21,带博士生都绰绰有余了。啧,周末21的时候应该刚毕业,我更惨,博士论文刚起标题。” “您也很优秀。”游欢一脸真诚,“都是少校了,而且你前几天才拿了超型物理贡献奖。” “小小年纪,嘴挺甜啊。”苏延枝似笑非笑,“有空多教教你末末姐怎么说话,24的人了,开口就是火箭筒。” 游欢噗哧笑出声,又脸红地赶紧捂住。 卡戎正好回来,入目就是苏延枝和其他女人有说有笑的场景。 蓝一把蒜头模样的便携帐篷放在手心拍了拍,往地上一扔,拳头大小的帐篷便自动张开,支出了能容一人的空间。 “我还以为他只喜欢你。”蓝一道,“他还给你调酒。” 卡戎冷冷地看他:“你记得,可我当时问你,你说不知道。” 蓝一怂怂地摸了摸自己满是胡茬的方下巴:“well……i was drunk。” 苏延枝眼睛一直瞟着周围,见到卡戎便又摸了过去:“回来了呀,吃东西吗?” 他递了个罐头过去,卡戎却看都没看,拿了瓶水走到了另一边。 突如其来的冷脸让苏延枝愣了下,他把罐头放下,又问蓝一:“你跟卡戎很熟吗?” 蓝一嗯哼着:“算吧,他就那样,谁都爱答不理的。” 苏延枝哦了一声:“他有什么爱好?” “没有。他很无聊。”蓝一拧开酒瓶,自己咕噜咕噜灌了一口,又递给苏延枝。 第67章 苏延枝接过来喝了一口,是伏特加,辛辣的感觉自喉头猛然蔓延开。 “男人,女人,金钱,地位,我就没看他对什么东西感兴趣过。”蓝一把酒瓶拧紧,又塞回怀里,“你不是第一个想睡他的,祝你成功。” 他朝苏延枝眨眨眼,钻进了帐篷。 面前的篝火噼里啪啦燃着,偶尔爆出火星,触到坚硬的铁质锅底,又被挡下来。 苏延枝抬头,看到卡戎坐在一块山石上,长腿支棱着,背上两把刀都放在身前,他正抱着其中一把细细擦拭,垂着眼,没什么表情。 他的相貌实在是过于优越,有着浓墨重彩的油画感,细腻又鲜明,把背后单调的山石背景也变成了风景。 苏延枝叹了口气,这会儿才觉得自己有点脑抽。 第二天醒来时四周还是有着薄雾,他们不得不又挨了几小时,这才驾驶飞行器出发。 这次出行任务要获取三种元素晶石,两类重植生物。总耗程近七万公里,卢上校催得急,地质组早前就根据卫星反馈图规划出了最佳的行进路线,他们也不敢在路上耽搁,一路加快进程,第五天时来到黑水沟边域的火山群,获取只长在火山岩中的重植生物琴草。 “现在只差琴草和堋元素晶石,”苏延枝看着那一排隔离箱中空着的两个,瞥了眼地图,“三百公里外就是后世代冰川层,在那儿拿到硼元素晶石,我们就可以返航了。” “苏工,我有个事搞不懂,”一个先行者举手,“为什么不直接在这些东西周边修建个军事基地什么的,派些军人呆这儿,你们要取东西也方便。” 苏延枝笑道:“军事基地的修建速度永远追不上科学家的创造力。沧海上有新元素十六种,已知的新生物近十万种,它们分散在这个星球的各个板块角落,国家不可能为了满足科学家的灵光乍现就遍地设置军事基地,它们只存在于重要的地理位置。” “比如呢?”对方来了兴致。 苏延枝挑眉:“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理工宅男,这个问题你得问环球卫星系统。” 蓝一瞥了眼副驾驶座上卡戎的背影,小心摸出酒瓶,继续着话题:“是吗——可以去哪里问呢?” 苏延枝狡黠地眨眨眼:“这我就不清楚了,可能是军事法庭吧。” 蓝一:“…………” 他冲苏延枝翻了个白眼,轻轻扭开瓶盖,刚凑到嘴边时机身猛烈一颠簸,半瓶酒撒在他身上。 “fuck! ”他咒骂道,还没回过神,机身又是一震,这回酒瓶直接脱了手掉在地上。 苏延枝皱眉:“怎么回事?” “月渡鸟群。”卡戎道,“我们要迫降,安全带系好,待着别动。” 苏延枝放在安全卡扣上的手一顿。 月渡鸟是这个星球的原住民,大中型猛禽,成年后体型可达一米,双翅呈弯月状,翅尖骨化程度极高,子弹都穿不破。 而且这种鸟还是群居生物,又好斗,再熟稔的飞行员撞见都会头疼。 何况王业还只是个半吊子。 飞行器颠簸得越来越厉害,王业汗如雨下,握着操纵杆的手青筋暴起,终于把飞行器摇摇晃晃地停在了地面。 然而外面的撞击声并未停止,苏延枝坐在上面,都能感受到机身传来的轻微震颤。 卡戎神色冷峻,解开安全带,起身摁开武器舱。 一排轻型枪械整齐排开,卡戎拎起一把肩抗火箭筒,沉声道:“蓝一赵月留下保护研究员,其他人准备战斗。” 他看了眼苏延枝:“呆在里面,别乱跑。” 苏延枝头一次见他这么严肃,也点头:“注意安全。” 卡戎嗯了一声,拉开舱门。 第33章 真实6 飞行器机侧有玻璃横窗,苏延枝手撑在上面上面,眉头紧锁,看着外面的连天炮火。 轰鸣声不绝于耳,卡戎站在上坡处,火箭筒抗在肩头,他神色冷漠,每一发弹都对准了鸟群最密集的点。 破碎尸体哗哗掉落,鸟群四散后又被其他人用更密集的炮火轰击,不多时,黑压压的鸟群就被打得七零八落。 卡戎用的那支火箭筒足有30公斤,后坐力和杀伤力一样惊人,设计时就是双兵+落地配置,而此时抗在卡戎肩头,却丝毫不见吃力,甚至在炮弹发射时也只是手部微微抖动。 这身体素质也太强悍了。苏延枝不由得惊叹。 他擦了擦玻璃上的雾气,正准备再贴近看清点时就被蓝一一把拽回:“作什么死,怕月渡鸟看不见你吗?” “这不是有玻璃——”话说到一半,对面突然传来嘭地巨响,伴随着游欢的尖叫,玻璃渣四下炸开! 两只坚硬巨大的鹰爪从破碎的玻璃窗口探了进来,准确地抓住了游欢的双肩,猛地把她拽了出去! 坐在她旁边的赵月反应最快,在游欢大半个身子被拉出窗外时一把拉住她的脚踝。 突如其来的阻力让月渡鸟扬首尖啸,两只鹰爪扣进游欢肩膀,加大了力度。 游欢惨叫着,肩头渗出鲜血,不由得剧烈挣扎起来,赵月猝不及防让她踹脱了手,下一秒游欢的身影就完全脱离机舱。 卡戎看到飞行器背面飞腾的月渡鸟和它爪子里的游欢,眉头一皱,把火箭筒扔到旁边,反手拔出背上两把长刀,抬着右手把其中一把投掷而去! 第68章 月渡鸟振翅飞上高空,两条腿足被飞旋而来的利刃齐齐斩断,它发出尖锐痛苦的嘶嚎,一头栽落在地。 而游欢失去拉扯的力量也尖叫着下落,卡戎在投刀后就飞奔而来,他身姿矫健,动作快得出奇,眨眼的功夫就跑到了她下落的山坡。 而没等他接住游欢,又一只月渡鸟俯冲而来,鹰爪盘起,一把抓住了游欢后背,又往上方飞去。 此时天空中的月渡鸟死的死跑的跑,仅剩的四只似乎都看中了最好拿捏的游欢,全围了过来,其他人投鼠忌器,只能停火。 卡戎眼神狠厉,迅速跳到制高点,一脚踏上嶙峋山石,借力在空中翻身,高度与飞旋的月渡鸟持平,接着他高举长刀,一举砍断了月渡鸟的脑袋! 游欢只感觉背上一松,身子往下急速坠落时腰又被拽住,卡戎把她夹在腋下,稳稳落地。 另外三只急追而来,卡戎落地的瞬间就松开了游欢,就地一滚避开尖爪,起身持刀狠狠劈去! 寒光闪过,又一只月渡鸟头颅落地,缓缓滚下山坡。 刀把在手里转了个方向,卡戎跳到接近游欢的那只月渡鸟后背上,举着刀重重往下一插! 刀锋从月渡鸟胸下穿透,将它牢牢钉死在地面。 最后一只月渡鸟同时贴地飞来,卡戎松开刀把利落地翻身下地,在月渡鸟侧身飞过的同时拽住它尾翼,用惊人的力气拉着月渡鸟在空中轮了个圆,将其重重摔倒在地! 烟尘四起,卡戎双掌犹如铁钳般卡住月渡鸟的尖喙,猛地一拧! 咔嚓脆响,月渡鸟长喙断裂,头颅扭曲着倒向一旁,沉重的骨翼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再也不动了。 卡戎站起身,把游欢拉起来往肩上一抗。 失血和眩晕让游欢忍不住干呕。 卡戎拔刀的手一顿,冷冷道:“如果你敢吐在我身上,我就把你丢下去。” 游欢面如菜色,一把捂住了嘴。 舱门早就被蓝一打开,赵月拎着急救箱跑过去,从卡戎肩上接过了人。 “他这么强的吗?”苏延枝震撼于卡戎那逆天的战斗力,不到一分钟,居然就把人救了回来。 上一次看到这种身体素质和爆发力,还是在高级仿生战争机器的概念片里。 “他就是很强。”蓝一摊手,“每次和他出任务,我都只用担心酒有没有带够。要不是你,甚至都用不到这么多人。” 苏延枝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蓝一:“本来只要五个先行者,但因为你要来,你的老板——那个戴眼镜的矮子面瘫——要求我们多加两个,所以队伍才会是十人。” 苏延枝愣了下。 好在月渡鸟无毒,游欢肩头的伤口也不深,只是后背衣服被抓了个稀烂,赵月便撑了个帐篷,在里面给游欢上药换衣服。 月渡鸟攻击飞行器时力度不小,上头满是或深或浅的划痕,有几道甚至穿透了发动机组,划破了运转器。 王业苦恼得要命,翻出操作说明看了几遍也没明白怎么修,倒是苏延枝蹲在旁边说我看明白了,要不我来吧。 “……你不是搞物理的吗,动手能力这么强?”王业看着苏延枝熟练地焊接电路板,疑惑道。 苏延枝:“要知道每个实验物理学家,都是六翼工程师——这句话你听了就算了,虽然我对所有职业一视同仁,但其他物理学家们不这么想。” 王业:“…………”又来了,高智商物种的生物圈里那微妙的歧视链。 他专心致志捣鼓着发动机,王业在一旁打下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我平时也爱捣鼓这些个小玩意儿,权当放松。”苏延枝道。 王业点点头,又好奇道:“那木中校和周末姐呢?他们有什么爱好?” 苏延枝调试着电路:“老板没什么爱好,周末爱好美男和唱戏。” “唱戏?”王业一惊,想起周末那御姐范十足模样,还真是难以置信。 “很奇怪吗?你看她社交平台的昵称,都是素贞。” 王业小心翼翼:“白娘娘?” 苏延枝失笑:“不是那个素贞……冯素贞,黄梅戏《女驸马》里的主角。周末特别喜欢这出戏,里面有个唱段是这样的。” 苏延枝清了清嗓子:“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 他声音干净清朗,捏着嗓子吊戏腔也意外的好听。 卡戎在机舱里面把武器一一归类,听到苏延枝开腔时放火箭筒的手一顿,等到他唱完才缓缓合上盖子。 “仔细想想,你们周末姐其实挺自恋的,哈。”苏延枝含笑道。 王业愣了愣,先是鼓掌,欲言又止:“但是我记得,基地里有条规矩,不准在里面唱戏。” 苏延枝一顿:“对啊,你不是第一次听我唱?” 他原本是对戏曲没兴趣的,但木无秋喜欢听,周末又是行家,耳濡目染之下,苏延枝也会哼几段。 而云帆基地不准唱戏,还是十多年前的事。那会儿秦朗提了中将,兼任基地负责人。就有小道消息传开来,说他爱听戏。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一时间基地变梨园,处处都是咿咿呀呀唱戏的,连午饭食堂都在放《穆桂英挂帅》。秦朗勃然大怒,开会斥责这股不正之风,同时严令禁止在基地搞曲艺。 有前车之鉴,木无秋没对外透露过任何个人喜好,苏延枝自然也不会犯傻。 第69章 王业倒也知道这段历史,啧了一声:“我还以为搞科研的都对个人前途无欲无求。”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个道理在任何群体都适用。”苏延枝拍拍手,合上盖子,“你去发动一下,看看仪表盘正不正常。” 王业哦了一声,进舱门时正好撞见卡戎出来,连忙后退两步,先让了他,自己才进去。 苏延枝盘坐在地,抬头这个角度看去,卡戎的腿长得逆天。 他朝卡戎客气地笑了笑,本以为卡戎会视而不见,没想到对方竟然朝他走了过来。 苏延枝有点诧异地看着卡戎在自己旁边屈膝半蹲,对方垂眼看了会儿电路板,又看他:“过两天回去之后,他们会办庆祝会。” “是吗?”苏延枝有点意外,“白清云说的?” 卡戎摇头:“不是你们——是他们,”他指指蓝一和其他先行者,“每次出完任务,他们都要聚会。” 苏延枝恍然大悟,点着头,心思活泛:“你是邀请我去吗?” 卡戎又不说话了,幽绿的眼眸看不出情绪。 电路板闪烁不停,王业调试着线路,高兴地在里头喊:“没问题了!延哥牛逼啊!” “好——”苏延枝应了声,眼睛还粘在卡戎身上。 卡戎站了起来:“你可以一起。” 苏延枝看着他挺拔背影,两把长刀交叉绑在后背,后脑上的两根银色发簪以同样的造型固定着,一大一小,透着诡异的和谐。 这个性也太多变了。 苏延枝想着,合上了机舱盖,嘴角上勾的幅度加深了些。 修好飞行器后他们并没有耽搁,很快来到一座休眠火山上方。地势太陡,不能着陆,飞行器在低空盘旋,带起的气流让那十几株琴草在烟尘中晃荡个不停。 游欢肩膀受了伤,王业要操纵飞行器,采集琴草的任务理所当然落在了最后一名研究员身上。 苏延枝把测量仪别在胸前,把空隔离箱拿在手里:“卢上校两株,老板两株,刚好够装。” 他到底不是专职这方面的,游欢一边和他说着注意事项,一边拿着安全绳往苏延枝腰上套。 肩头受伤,她的动作多少有点迟缓,打绳结都拧不够紧。卡戎原本双手抱胸靠在旁边,见状一言不发接了过来。 苏延枝饶有兴致地看着卡戎动作,对方半垂着眼,眉心微敛,神色严肃认真,在扣完前方的卡扣时,上前半步,双臂从苏延枝腰间绕过,几乎是把人罩在怀里,继续扣后背的扣子。 他们脑袋相贴,苏延枝甚至毫不怀疑,自己只要一转头,就能亲上卡戎侧脸。 苏延枝迟疑了片刻,最后也没这么干,不是觉得人多放不开,主要是拿捏不准卡戎的态度。 这块肉跑不掉,再等等也不迟。 第34章 真实7 十米高的云梯放下,末端垂落在地。 苏延枝背上背着隔离箱,顺着云梯慢慢爬下,安全绳的一头握在卡戎手里,他站在舱门边,头发被呼啸的狂风搅动个不停,眼眸半敛,沉默地看着下行的苏延枝,缓缓收放着手里的绳子。 琴草是重植生物的一类,茎叶内稀有金属含量严重超标,偏偏生命力极强,对攻克血液病有相当高的价值,是近年来的研究热点。云帆之前也培育过少数,但它对土壤环境要求太高,加上需求不大,试验田里那二十株扒光后,就变成谁要谁现摘了。 苏延枝把小型测量仪一一别在琴草那极似古琴琴弦的叶脉上,观测着上面的生命体征。把数据最优的两株系上木无秋的牌子,次点的两株系上卢上校的标签,苏延枝又用小铲子把琴草的根脉完整挖出,裹上泥球,注射培植液后再一一放进隔离箱。他调好温度,先把箱子裹在升降台上,送了上去。 片刻后,耳麦里传来游欢的声音:“没问题,可以上来了。” 上去倒是比下去还容易,云梯自动回收,苏延枝在踏回舱板时后背传来巨大拉力,他整个人直接被提了上来。 苏延枝诧异地望过去,卡戎放下手里的安全绳,拉上舱门,开始给苏延枝解安全绳。 “今天赶不到冰川,再飞三十公里,有个平原带,可以在那儿休息一晚。”他边解边说,“你觉得呢?” 苏延枝点头:“行。” 黑水沟这地方地形实在复杂,翻过火山群就是绿草如茵的原野,他们休息了一晚,第二天飞过底海,在距离堋元素晶矿还有两公里左右着陆。 “你要走过去?”卡戎皱眉。 苏延枝穿着防护服:“对啊,晶矿磁场越来越强,飞行器再靠近仪器会失灵,走过去方便些。” 采集晶矿的工作一个人完不成,王业也穿起了防护服。 卡戎远眺,入目尽是白茫茫的冰原,耳边风声呼啸,寒风卷着细雪在天空肆虐,一片晃荡的雪花中只能隐约看清地上几点蓝色晶矿。 “我跟着你。”卡戎道。 苏延枝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堋放射性很强,防护服只有两套,还是算了吧。”他道,见卡戎把目光投向王业,又补充,“我需要助手,他比你合适,不然很耽搁时间。没事儿,你看得见我的,一会儿就回来。” 先行者的职责就是协助研究员完成任务,以及确保他们的安全,像救游欢时卡戎也是竭尽全力,他会是这态度苏延枝也不奇怪。 第70章 卡戎抿嘴,没说话。 苏延枝带齐了工具,王业背着隔离箱,两人就穿着笨重厚实的防护服,走进漫天风雪。 外界气温是零下三十六度,在苏王二人离去后蓝一就想把舱门关上,但卡戎跟个雕塑一样站在门口,他神色冷峻肃穆,蓝一没敢跟他提要求,只能坐回舱凳,加快抖腿的频率。 地表暴露着少数硼元素晶石,颜色都不够纯净。苏延枝跪趴在地,把探测仪贴在冰层上一点点挪动,等到上面的数值达到百分百时,给王业比了个手势,在冰上做了个标记。 王业把破冰钻对准记号,发动机器,冰层咔咔裂开,细碎的冰块四下飞溅。 他一边钻,苏延枝一边清理碎冰石,等到蓝色晶体露头时,苏延枝赶紧示意停下。 王业照做,又打开了隔离箱,摁动摁扭,机械手臂随即伸展开。苏延枝操控着面板,准确地握住了其中一块,机械手臂腕部分裂出两块弯月锯,沙沙切割下元素晶石,接着自发收回,幽蓝色的堋元素晶石安静地躺在箱中,机械手臂扭曲着变形,化成个盒子盖住了它。 苏延枝立刻合上了隔离箱。 卡戎一直杵在门口,终于看到他们开始往回走,紧绷的身体略微放松。 但很快,他又皱起眉头,苏延枝和王业走到距离飞行器几百米的位置时,突然把身上的两层防护服都脱了下来,里层包外层,把手套也塞了进去,最后提着个箱子开始朝着飞行器奔跑。 卡戎心头一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本能地要冲过去,舱门却猛地合拢,同时下方的回收舱舱门哗啦打开。 “…………”游欢摁着仪表,骤然对上卡戎冷若冰霜的目光,打了个冷颤,“把舱内温度调高点,这样他们回来的时候好受些。” 卡戎沉默地把头扭向外面,苏延枝和王业很快来到了飞行器旁,他们把防护服和隔离箱一起放进回收舱,舱门随即打开。 “艹!”苏延枝几乎是跳上去的,他身上只剩一套单衣,冻得直发抖。 蓝一刚拿起边上的两件军外套,其中一件就被夺走了。卡戎动作迅速,一刻不停地展开外套,披在了苏延枝身上。 “谢谢——阿嚏!”苏延枝抖了抖,甩甩头,脑袋上的雪花唰唰掉落。 他的鼻尖和眼睛都被冻得通红,卡戎沉默地拂去他睫毛上挂着的冰花,把恒温器里的驱寒汤倒了出来,递给他:“喝了。” 苏延枝这会儿回过神,心思开始活泛,他伸着青白的爪子,无辜道:“我手冻得没知觉了。” 卡戎沉默片刻,把碗抬高了些,直接凑到苏延枝嘴边,缓慢地、一口一口地喂着他。 ……王业在旁边一个人哆嗦着穿衣、放汤,蹲在出风口边喝边望苏卡二人,心想,我可能真的要有嫂子了。 可惜没有太多时间留给王业为自己悲伤,他两口喝完汤,迅速穿上外套,又驾驶着飞行器来到几十公里外的一条地下暗河出口。 虽然从理论上讲他和苏延枝不会被堋元素影响,但为了保险,还是急需用专业护理剂清洗一下,等回了基地,再做全面身体检查。 苏延枝提拎着换洗衣服来到河边,周边是郁郁葱葱的林木,王业先他下水,已经跑到河对岸开始搓背了。 苏延枝本想开玩笑问跑这么远做什么,转念想到两人性取向的差异,还是闭了嘴。 放射元素清理剂是凝胶态,软软的,手感很像糯米糕。苏延枝捏着它当搓澡巾般熟练地搓遍全身,翻身上岸,用压缩毛巾擦干水,开始穿衣服。 他的所有衣服都搭在灌木丛上,扣上上衣后却找不到腰带。 苏延枝咦了一声,弯下腰扒拉开灌木,冷不丁对上双猩红竖瞳。 一条足有他腿粗的角蚺盘在灌木间,长长的身子蜿蜒曲折,尾梢正勾着苏延枝的腰带。 苏延枝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这玩意儿也是个沧海原住民,外形似蛇,头上有角,咋一看很像传说中修炼成精即将化龙的蛇。 他屏住呼吸,慢慢抬手,同时抬腿往后挪。 角蚺的三角脑袋跟着探出灌木,立在空中,缓缓张开嘴,露出密密麻麻一口獠牙。 苏延枝见它脑袋往后弯折,摆出攻击姿态,当即顾不得惊动角蚺,高声道:“卡戎!” 话音刚落,角蚺便如离弦的箭般直冲而来,苏延枝早有提防,赶紧侧身避开,角蚺一击不成,整个身子都爬了出来,脑袋直立着,又偏头咬去! 苏延枝哪儿敢迟疑,立马玩命狂奔,身后角蚺在地上爬行的沙沙声越来越近,苏延枝听得提心吊胆,脚下一个趔趄,他本就在河岸边,直接一头栽进水里! 完了完了,地上都跑不过,水里更游不赢。 苏延枝这样想着,还是卖力地往前划着。 “停下!” 耳畔突然传来卡戎的吼声,苏延枝诧异转身,见卡戎站在岸边,左手的刀插在角蚺脑袋里,右手臂被角蚺粗壮的身子紧紧缠绕。 他眉头紧锁,松了刀去掰扯角蚺的尸体,眼睛死死盯着苏延枝:“回来!你背后是瀑布!” 苏延枝一惊,条件反射地回头去看,身侧一个漩涡就把他卷了进去,苏延枝猝不及防被扯下水面,呛进好几口水。 等他挣扎着浮出水面时,已经被冲到了瀑布口,来不及反应,水流崩腾而下。 第71章 卡戎眼睁睁看着苏延枝消失在水平面,脸色惨白,嘴都哆嗦了下,他狂奔到瀑布岸边,下方的水塘上空无一人。 没有丝毫迟疑,卡戎立刻跳了下去。 瀑布足有七八米高,即便是卡戎的身体素质,落入水面也感受到了冲击力带来的钝痛,想到苏延枝只是普通人,一时心头揪得更紧。 他潜入水底,焦急地四下梭巡,终于在某个方向看到缓缓下沉的苏延枝。 卡戎立刻急速游去,一把捞起苏延枝,将人抱上岸。 “……苏延枝?”卡戎看着他苍白的脸,颤着手去探对方鼻息,毫无生气。 卡戎喉头动了动,将苏延枝头颅后仰,掰开他的嘴,猛地撕开苏延枝衣襟,双手交叠放在他胸口,开始做心肺复苏。 没想到刚摁了一下,苏延枝就惨叫出声,脸都皱成一团,身体朝旁边侧偏,躲开了胸口的手。 有那么一瞬,卡戎的神情是呆滞的。 好在他回神也快,苏延枝睁眼时,他已经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 苏延枝叹气:“我真是恨死了心肺复苏的顺序,为什么不能让人工呼吸排在前面。” “……”卡戎沉默片刻,“你要是再挨29下,就等到了。” 苏延枝揉着胸口:“我有那心,就怕没那命。” 卡戎这力气,别说肋骨,脊椎都要压断了。 卡戎瞥他一眼,突然轻笑出声。 他的眼睛轮廓深邃,比一般人都大,留白也略多,垂眼看人时总有点微妙的嘲讽味道,笑起来就更明显了。 这一眼看得苏延枝心都颤了颤。 他虽然是1,但并不喜欢气质过于阴柔的男人,他更钟情外形明艳、同时具备浓烈雄性气息的类型,卡戎这个人的每一点都是踩着他的审美长的。 苏延枝无意识地舔舔唇,笑道:“原来你这么关心我。” 卡戎顿了顿,把头转向远方:“保证你们的安全是我的责任,谁我都会救。” 他又垂眼看向苏延枝:“何况是你。” 苏延枝被这不知有意还是无心的话语撩得脑子一热,呼吸重了些,伸手抓住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心肺复苏,30组胸外按压后是2次人工呼吸,而且胸外按压要求施救者要用力。但卡戎太用力,苏延枝没能装过去。 第35章 真实8 没等他开口,头顶就传来蓝一粗犷遥远的吼声:“卡戎!他死了吗?” 苏延枝:“…………” 卡戎抽出被苏延枝压着的手,摁了摁通讯仪,道:“都活着,把飞行器开下来。” 等他们从升降梯爬上去后,蓝一很高兴地拍了拍苏延枝的肩膀:“看到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苏延枝摆出了一个教科书式的假笑。 他懒得换衣服,等六个小时后他们飞抵沧海基地,湿衣服也晾得差不多了。 踏上停机坪,他毫不意外地在一众接待员中看到了周末。 对方见了他,眼睛先是一亮,接着眉头皱起:“你衣服怎么了?” 先前卡戎撕得太用力,连带着工字背心也被扯破了,苏延枝几乎是敞胸露怀的状态。 他眼珠子一转,摊手:“卡戎撕的。” 周末眉毛拧得更紧了,看向一旁已经被带走做记录的先行者队伍,疑惑道:“他撕你衣服干什么?” 苏延枝一脸无辜:“谁知道呢?可能是想睡我吧。” 周末:“…………” 她翻了个白眼,转身往回走:“你没死在外面真是太可惜了。” 其他接待员正在游欢和王业的示意下搬运着飞行器上的物料,苏延枝三两步追上她:“我死了,谁来和你相爱相杀?” 他本想把手搭在周末肩上,想到什么又缩了回去。 这个动作没有逃过周末的注意,她皱着眉,抓起苏延枝的手检查,手掌白净修长,骨节不突出,指甲也干净。 “取硼元素的时候没出意外吧?”她翻来覆去地看了两遍,不放心地问。 苏延枝摇头:“又不是第一次碰放射性元素。” 周末还是不放心,给接待员打了声招呼就想把人先带走。好在苏延枝军衔够高,出这种任务也不用做程序性汇报,等游欢把报告写出来他签个字就可以了。 苏延枝顺从地跟着周末进了身体机能检测站,任由机器把他捣鼓了个遍,直到显示屏上所有数据都在正常范畴,才换上衣服,和周末一起回了木无秋的实验室。 木无秋正在泡茶,听到苏延枝叫老板后抬头,上下扫了他一眼:“有什么我没看到的伤吗?” “完好无损。”苏延枝笑嘻嘻地,跟周末一起坐在了他对面,木无秋摆出两个茶杯,倒入竹叶青。 闲聊了几句,木无秋就把话题带到了实验项目上,苏延枝听这意思他是想让自己一会儿就开始工作,赶紧道:“老板,我申请今天休息。” 木无秋皱眉:“你已经休息六天了。” “……”苏延枝直白道,“他们晚点儿有聚会,卡戎请了我去。” 周末瞪大了眼:“可是我和白清云也给你准备了接风酒啊。” 苏延枝:“你们俩我随时都能见,但睡卡戎的机会可不多。” 周末:“…………” 木无秋啧了一声:“提醒你一下,卡戎是sss级别的先行者,如果他不愿意,你想上他根本没戏,哪怕他断手断脚。” 第72章 苏延枝:“他是很厉害,但你是不是夸张了点。” “sss级先行者,本来就是军方培养的杀戮机器。卡戎的生命核心系统是从驻外军事那里获得的,他是‘收割计划’第一百六十九期实验对象。”木无秋淡淡道,“你知道的,能通过【杀戮拼图】创造生命核心系统技术的基地,除了云帆,也就驻外军事。卡戎身体里的生命核心,就是通过获得的,匹配度高达百分百。” 苏延枝一愣。 新世纪开篇七百多年,生命核心系统仍旧是最伟大的发明。 即便沧海的特征与地球高度相似,但它也有个非常致命的缺点。沧海的大气中含有一种叫闫的稀有气体,含量虽少,却无处不在,是一种慢性毒气。如果长期吸入,人的寿命会被削减至四十到五十年。 不仅沧海如此,其他星球也或多或少地存在着生存障碍。与其他国家研制药物的思路不同,z国科学家另辟蹊径,大肆搜寻沧海的原生动植物,在所有生存年限过百的物种里,都发现了一种奇特的共同点。 长寿动植物的体内,都有着一套强化系统,和循环、呼吸、神经等几大系统共同存在,共同维持生命的运转。 这套强化系统能在吸入闫气时彻底地过滤掉它,几乎可以说就是为了这个星球上的物种对了对抗闫气进化出的新功能。 科学家们立刻着手研究,耗时十数年,根据人体的特点做出了一套仿生强化系统,取名生命核心系统,植入了实验者体内,五年间没有发现身体里闫气残留量增加分毫,随即大批投入生产,为每个z国公民免费植入。最后发展为每个婴幼儿一出生,就随其他疫苗一起接种的地步。 然而生命核心系统不仅让人类的寿命恢复到正常状态,甚至拔高到了三位数,这是因为强化系统本身就能调节身体机能,尽管科学家们一开始并不曾在这上面多费功夫,但并不妨碍它发挥作用。 已经趋近成熟的生命核心系统技术被再度开发,但奇怪的是,他们费尽心力打磨出的能完美调节身体机能的生命核心,临床试验植入人体时却发生了强烈的排异反应,生命体机能迅速衰竭,似乎能量都被生命核心吸走了。 高度完备的生命核心系统的运转需要大量能量,人类现有的身体素质远远达不到这个要求。生命科学家都准备放弃时,军方却看到了一条更具光明的道路。 这又不得不提到【杀戮拼图】,连苏延枝都知之甚少的一个军方科研项目。它有两个研究部,一个在驻外军事,一个在云帆。单是云帆的就占了一整栋楼,里面全职工作人员数量过万,自成一体。木无秋这个全栖天才在去年参与过一个修缮项目,在苏延枝问起这个到底是什么东西时,他只说,【杀戮拼图】是人类能力最接近神的证明。 尽管信息少,但苏延枝还是了解到,【杀戮拼图】的主要目的是为军方培育高素质作战军种,这与需要高素质身体机能的生命核心系统算是一拍即合。 这项技术被引入,军方随即开启“收割计划”,对外大量招募实验志愿者,据苏延枝听过的内部消息,的死亡率奇高,但能存活下来的,那都是国家宝藏。 譬如现存的几十个sss级先行者,无一不是从【杀戮拼图】里出来的。 “卡戎是他那一批里,唯一一个抗到最后出来的。”木无秋潦草道,并不想多解释何谓最后,“熬得越久,生命核心匹配度越高,像卡戎这样的sss级先行者,身体潜能是被开发到最大值的,这有点像被打了血清的超级英雄,但从战斗能力上讲更强。你要是往卡戎身上划一刀,只要伤口不触及皮下组织,一分钟内就能自愈。” 木无秋有些遗憾道:“可惜了,要不是sss级的先行者太稀有,我真想解剖一个看看。” 苏延枝和周末都不约而同看了看自己的手。 他们的身体里也有生命核心系统,但从来没在意过,这东西就跟人身体的器官一样,没出问题就不会引起任何注意。 但真要出了问题,也就离完蛋不远了,毕竟生命核心系统好比血液一样遍布人体,不可替代,无法修复。 鉴于它的重要性,生命核心也分了级,国家无偿为每个公民接种基础型生命核心系统,但如果家里有条件,也可以挑选等级更高的,甚至量身定做也不是不行。 想到这儿,苏延枝沉默地摸了摸自己的手掌,眼眸半垂。 “不过照你这么说,卡戎为什么不留在驻外军事?”周末疑惑了,“没记错的话,sss级先行者,无论出身,起步就是少校了吧。” 木无秋:“他资料上没写这么细,我也不感兴趣。” 他把茶具夹进清洗机中,合上盖子,唰唰一阵水流声,托盘载着干净的茶具整整齐齐码在了桌上。 “我饿了,去吃饭吧。”木无秋站起来。 拥有独立实验项目资格的研究师,食堂都会为他们划出单独的用餐包间,木无秋也有一个, 三人端着餐盘进到包间,白清云不知从哪儿蹿出,手搭在苏延枝肩上。 “末末给你说了吧,晚上一起吃饭。”他挨着苏延枝坐下。 周末坐在他对面,夸张地叹气:“他忙着撩汉,我们的思念完全不值一提呢。” 苏延枝毫无愧色:“你妹是对的。” 白清云一脸鄙夷:“我真的服了你了,能不能把心思放在正事儿上。 ” 第73章 “但凡他能放对心思,也不至于22岁才博士毕业。”木无秋淡淡道,扒拉着餐盘里的东西,把豆角和青椒夹给周末,把龙虾夹给苏延枝。 他素来挑食,但凡他不吃的东西,向来是周末处理素的,苏延枝处理荤的。 白清云隐隐觉得膝盖中箭,作为几人中唯一的研究生,他忍不住为苏延枝说话:“其实22毕业,并不晚。” 虽然理论上只用读这么几年,但搞科研的,拿不出好的成果,哪里那么好毕业。即便在云帆这种精英荟萃的研究基地,研究员平均取得博士学位的年纪,也是24岁。 这话一说出口,他就后悔了。 木无秋抬头,冷笑着看他:“别用你的认知来评判我看待问题的方式。你23岁研究生毕业,现在在搞后勤。这成就我一辈子都达不到。” 白清云:“…………” 他这一顿饭吃得无比沉默,连周末把姜丝牛肉的姜丝全夹他碗里时也没反应。 放餐盘时,他终于忍不住问:“木中校说话这么伤人,你和周末怎么习惯的?” “听多了就习惯了。”苏延枝道,食堂北边这道感应门坏了快一个月,他加快步伐,走在众人前面把门给推开,“我当年解个光电公式没解出来,老板就问我本科学历是不是买来的,还是在我当他副手的第一天。那我能说什么呢?” 他扳着门,等到木无秋周末先后走过也没松手,直到不远一个手里提了十来份盒饭的研究员小跑来,微喘着气道:“多谢延哥。” “客气。”苏延枝等对方过了门才松手,对他们道,“那我先走啦,明天见。”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年代关于上学的设定,小学五年,初中两年,高中三年,普遍来讲六岁开始读书,一般十六岁读大学,十年义务教育。本科三年,研究生两年,博士两年。周末直博,读五年,21岁毕业其实是正常的。苏延枝本科读了三年,硕博连读花了三年,22毕业。 木无秋是挂,不在讨论范围。 第36章 真实9 苏延枝回了家,敏锐地发现少了点东西。 他接通周末:“我那台清洁机器你拿去修了?” 周末正戴着护目镜捣鼓试剂:“对啊,不是你让我修的吗?器械服务部的人说这个东西太老了,一个月才能取。” “我去,这么久,那我这些天睡狗窝吗?” 苏延枝的家复式三层,加外面花园一共五百多平,就他的自理能力,没有清洁机器那是想玩死他。 “是啊怎么办呢?”周末翻了个巨大的白眼,“让你换个新型号的你又不肯。” “新型号仿生程度太高了,跟真人一样,我看着瘆得慌。” 周末不以为意:“怎么就瘆得慌了?长得帅不好吗,也就是你是个1,你要是个0,还能拿它当男朋友用。” 苏延枝:“…………” 他无奈叹气:“你真是干啥啥不行,黄腔第一名。” “多谢夸奖——我靠这碳铵味道简直了,”周末啧个不停,带上口罩,声音变得又沉又闷,“没别的事儿我就挂了,对我男神温柔点。” “……我会的,拜。”苏延枝本来还有点小郁闷,但听周末这么一说,心情稍微好受了些。 卡戎只是那天提了一下,回去的路上还是蓝一热情地加了他好友,同时邀请他参加晚上聚会,就在雾见。 这会儿时间还早,苏延枝洗了个澡出来,先进书房看起了木无秋发过来的文件。 找乐子归找乐子,正事是不能耽搁的。硼元素反向测定是军方委托木无秋做的工作,旨在改良精准扫描仪。木无秋把前期分析部分都处理得差不多了,苏延枝也就是在他的理论基础上实验证明,再做出调整方案,没那么难,毕竟要是真费功夫,他也不敢这么浪地跑外边一星期。 苏延枝这一看就是一下午,闹钟响的时候他皱着眉反手摁断,又过了半小时,他才舒了口气,把用三维空间模拟器搭建出来的实验数据保存,这才洗了把脸,用眉笔把刚刚刮残的眉毛描绘完整,换上衣服,喷了点古龙水,这才吹着口哨出了门。 来到雾见,苏延枝才发现人比想象中多。蓝一在二楼订了个半开放的环形卡座间,里面将近三十个人,除去这几天出任务的先行者,还有不少生面孔,以及七八个面熟的基地工作人员,多数两两成双,估计是新勾搭上的。 苏延枝晃了一眼就发现了卡戎,他还是独自坐着高脚凳,手放在小方桌上,居高临下看着一楼舞池里扭动的人群,拎着酒杯缓缓喝了一口。 他身上有一种冷清的气场,置身于这么嘈杂的环境里,显出点微妙的隔阂感。 苏延枝一进来就有人给他打招呼,接二连三的“延哥”“苏工”让卡戎回过头,苏延枝笑着回应他人,视线和卡戎短暂相交,对方又把头转了回去。 “兄弟,问你个事儿,”苏延枝没急着过去,提了瓶啤酒给蓝一倒上,“卡戎酒量怎么样?” 蓝一用了然的目光打量他。 “别想着灌醉他,他很能喝,我就没见他醉过。”蓝一道,“不如你装醉让他送你回去,那还来的靠谱——要睡他的话。” 苏延枝丝毫不见被说中心事的尴尬,不太赞成道这样太俗套,卡戎不一定上当。 “别人不会,但你不一样。”蓝一将酒一饮而尽,又给两人满上。 第74章 苏延枝愣了下:“你觉得他喜欢我?” “你这也太自恋了。”蓝一嗤之以鼻,“你不也就只是想睡他么。” 苏延枝摊手:“我的确是。” 蓝一喜欢苏延枝这份洒脱不羁的劲儿,跟印象中那些个枯燥的老学究大不相同,嘿嘿笑道:“信我,他对你有兴趣。” 两杯黄汤下肚,苏延枝让蓝一鼓励得异常普信,真提着一打酒走到了卡戎旁边,拖了个凳子挨着他坐下。 “还能喝吗?”苏延枝抬抬下巴,意有所指地看着卡戎手边空了大半瓶的白兰地。 卡戎没说话,推了两个空杯过去,意思倒明确。 苏延枝便笑了,给两人满上。 “这里的人,都是云帆新签的先行者?”苏延枝起了个话头。 卡戎点点头。 “跟你熟吗?”苏延枝又问。 卡戎还是点头,紧接着却又摇了摇。 “认识,不熟。” 苏延枝:“看你和蓝一关系不错。” 卡戎又嗯了一声。 “感觉在说相声。”苏延枝笑了。 卡戎看了他一眼:“相声是什么?” 苏延枝愣了下:“你不是在沧海出生长大的吗……没听过?” 卡戎喝了口酒:“没有,我是他国区长大的。” 苏延枝心下了然。 尽管独占了一颗星球,z国政府还是在这边划了一个他国区,性质比较像从前国外的唐人街,只是反了过来,而且相比之下混乱很多。外商巨头们的纸醉金迷下,有更多匍匐挣扎、艰难残喘的身影,偷渡客、破产家、罪犯,他国区在某种意义上,很容易让人联系到藏污纳垢的泥潭。 苏延枝小时候去过一次那个地方,印象并不好。他看了眼卡戎,真是很难想象这么冷清的气质是那儿养出来的。 卡戎的背景不会太好,但凡家里日子过得去的,都不会参加【杀戮拼图】。但他的身份又一定是干净安全的,军方要用人,祖坟都得先刨出来翻一遍。 苏延枝想着,要不要抽时间看看卡戎的个人资料,白清云有,或者用木无秋的权限直接进人员库里翻。 他没说话,卡戎倒主动开口了:“没想到你还会调酒。” 苏延枝笑了:“我兴趣广泛,但大多广而不精。几年前看别人玩觉得挺有意思的,就随便学了学,还买了套工具,不过放家里吃灰好久了——” 他说到这儿,突然一顿,偏头看着卡戎,嘴角笑意加深:“如果你有兴趣,晚点可以跟我回去看看。” 卡戎瞥了他一眼:“你家?” “对。”苏延枝舔了舔牙龈,清亮的嗓音压低,听着有种蛊惑人心的魔力,“不远,我开车来的,最多半小时就到了。” 苏延枝其实并没有带人回家的习惯,他的书房里有相当一部分实验室的研究内容,并不合适一夜情对象造访。 但是对象换成卡戎,苏延枝就没那么多顾忌了,一来对方心术不会不正,二来……苏延枝实在很难想象自己还能用什么借口把对方拐去酒店。 卡戎却没回答,苏延枝还没继续忽悠,就收到了游欢发过来的行动报告,要他签字。 苏延枝本来想过会儿再看,游欢却说,白清云要求今晚就得交,让他抓紧点。 ……这白清云简直就是存心捣乱,苏延枝也不能跟个小姑娘过不去,只能和卡戎打个招呼,走到沙发某个角落开始读报告。 “你他妈不是吧,出来玩还工作?”蓝一难以置信。 苏延枝叹气:“我他妈也不想啊。” 有个面熟的女研究员紧贴着蓝一,朝苏延枝眨眼:“苏工可是木大神实验室的人,出了名的工作狂。” 苏延枝苦笑:“老板要求高,员工拿命来达标。” 他们这边聊着,对方倒了两杯伏特加来敬酒,苏延枝断断续续喝了几杯,把报告上几个错误改了,签字给游欢回了过去。 显示屏收起后对方就道:“苏帅,有兴趣下去跳个舞吗?” 蓝一满脸怀疑人生:“really?he is a gay!” “and a good dancer.”苏延枝酒量还行,但架不住白的啤的一起上,这会儿也有点上头,表现欲上来,伸手准备去拉妹子。 半路却被截住了,卡戎居高临下地看了眼妹子,目光相当不友善,看得对方讪讪地退了开。 “你喝多了。”他道,看苏延枝还把手伸着,迟疑片刻,一把拉住他,把人从沙发上拽起来。 “是有点。”他力气大了点,苏延枝直接被拉得撞在身上,却也没急着起来,而是顺势把头搁在他肩上,一手环住他的腰,笑声低沉,“怎么办呢,你可以送我回去吗,嗯?” 他这借口实在拙劣,车有酒后自驾模式,何况卡戎也喝了。 但这本就是姜太公钓鱼,只看对方愿意不愿意。 卡戎只是略微皱了皱眉,把苏延枝扶正了些,道:“走吧。” 走出门的那一刻,苏延枝听见了好几道口哨声,回头眨眨眼,体贴地关上了包间门。 下楼时苏延枝顺便在角落的自动贩卖机里拿了润滑剂和保险套——他约人都是一时兴起,家里更不会备这种东西。 他买东西没避开卡戎,对方只是沉默地看着他离开又回来,直到上车,脸上也没多余的情绪。 车开了酒后自动驾驶模式,全程都被交管网监控,苏延枝坐在驾驶座上,旁边是卡戎,虽然蠢蠢欲动,倒也不至于在车上生事儿,只是忍不住把车速调到最高限制。 第75章 “到了。”苏延枝把车停在门口,启动自动停泊后就下了车,栅栏自动展开,苏延枝对卡戎笑道,“进去吧。” 卡戎看了眼面前的独栋别墅,不算大,但很漂亮,年代感十足,外墙一侧满是爬山虎。 “你一个人?”卡戎迈开腿。 苏延枝点点头,主门的生物磁感应系统坏了,他只能指纹解锁,推开后示意卡戎先进。 脚踩着换鞋机,鞋袜都被自动脱下,卡戎边穿拖鞋边扫了眼屋内的装饰,没来得及迈脚,腰就被抱住了。 他浑身都僵了一下。 苏延枝从背后搂着他的腰,额头抵着他后脑磨蹭了下,笑声又低又喑哑:“我以为你会多晾我一段时间。” 他低下头,隔着衣服亲吻卡戎的肩,顺着向上,触碰到裸露的颈项时,卡戎突然浑身一震,缩了缩脖子,回头看苏延枝,眼里有着显而易见的惊慌。 “……不是说带我看调酒吗?” 苏延枝愣了一下,笑得眼都弯了:“我天……你认真的吗?” “可你——唔!” 剩下的话语来不及出口,就被苏延枝堵了回去。 唇上传来柔软而陌生的触感,卡戎看着苏延枝微闭的、颤动的眼睫,脑子都要炸开了。 他僵在原地,不知所措,苏延枝细密地、温柔地舔舐含弄,极富耐心地几次试探,终于撬开了对方紧闭的牙关。 舌头伸进来的一瞬间,卡戎头皮都要炸裂了,苏延枝亲得用力极了,这吻一下子温情尽失,取而代之的是再明显不过的占有欲。 “苏——唔!”卡戎甚至没办法叫出他的名字,被亲得步步后退,最后跌坐在沙发上,苏延枝顺势压了上去。 趁着短暂的分离,卡戎抬手隔在两人中间:“苏延枝。” “嗯?”苏延枝低头,转而去吻他腕骨。 这幅含情脉脉的温顺姿态和刚刚的肆意妄为相去甚远,卡戎抿抿嘴,那句“我该回去了”就这么卡在了喉咙口。 “去洗澡好不好?”苏延枝一寸一寸,从卡戎手腕吻到指尖,抓着对方手掌贴在脸侧,像只无害猫科动物般蹭了蹭。 卡戎在自己都没回过神的时候,就让苏延枝牵上了楼,推进了卧室的淋浴间。 “我去隔壁洗。”苏延枝把干净的浴袍递给他,忍不住又抬头在卡戎唇上啄了一下。 他不是没想过来场鸳鸯浴,但掐指一算,自己得有小半年没跟人做过了,苏延枝担心自己一会儿缴枪太快,只能算计着趁洗澡时给自己撸了一发,喘息着冲顶时满脑子都是卡戎的脸。 苏延枝在浴室里折腾这么一出,再回来时卡戎已经出来了,他长发披散,已经被烘干机烘得差不多,见了一身水汽的苏延枝,颇有些不自在地把遮到颈项的浴袍又拢了拢。 “……”苏延枝看得好笑,走过去掰着他的头,俯身亲吻卡戎,含糊道,“怕什么。” 他把卡戎带上床,压着他继续亲吻,伸手去解对方浴袍。 卡戎很想伸手阻止,但被亲得大脑缺氧,只能任由苏延枝将他剥了个干净。 除去卡戎比他高几厘米,两人在身形上其实没有太大差异,但脱了衣服这区别就出来了,苏延枝作为一个长期混迹实验室的科研工作者,身上那薄薄一层肌肉都是出于gay的自我修养挤时间练出来的。 卡戎就不一样了,脱了衣服是一身精悍的腱子肉,线条流畅而不失美感,像是尊希腊大理石雕塑。 苏延枝喉头动了动,亲了亲卡戎的唇角,顺着一路向下,吻过对方修长的脖颈,在胸口流连一阵,吻上起伏有致的腹肌。 试了半天也没找到敏感点,苏延枝只好直奔主题,含住对方半勃的性器。 卡戎猛地一震,苏延枝怕自己牙磕到他,赶紧摁住对方胯骨。 “别动。” 苏延枝少有在床上给人做口活,于他而言,做爱是调剂生活放松神经的一种方式,没必要过于牺牲。除去他那正儿八经处过的前男友,剩下几个都没有过,对方要愿意口他他不拒绝,可要让他口就得看心情了。 但技巧总是有的,苏延枝收着牙,用舌头和唇瓣照顾茎身,缓慢地上下吞吐,感受到它逐渐涨大,苏延枝的眉头也越皱越紧,没等做到深喉那步,就因为含不住吐了出来。 没起来的时候尺寸看着差不多,苏延枝自认是个天赋选手,但卡戎完全勃起状态竟然比他还长那么三五厘米。 ……比我高比我壮,还特么比我大。 苏延枝一颗攻心略受打击,抬头看了眼卡戎,对方长发披散在身后,脸上带了点红,呼吸急促,有点不知所措的味道。 见美人迷醉,苏延枝立刻回满血,爬回去想要亲吻他。 却被卡戎一把拦住。 面对苏延枝疑惑的眼神,卡戎不自在地偏头:“……脏。” 苏延枝花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哭笑不得:“那可是你的东西,我都没嫌弃……” 话是这么说,苏延枝还是没为难他,摸过一旁的润滑剂,顺便拉了个枕头垫在卡戎腰下,分开他的腿。 “我是纯一,你没问题吧?” 虽然箭在弦上,苏延枝还是多余地问道。 卡戎只是皱着眉,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苏延枝拆了包装,挤了不少润滑剂在手里,探向卡戎臀间,揉搓着将食指伸了进去。 第76章 “我想上你。”苏延枝呼吸急促,无暇辨认卡戎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低头吻他胸口,“想插进去。” 卡戎的脸色微变,看向身下:“用这儿?” 这话问得苏延枝也是一愣,他刚把第二根手指放进去,都忘了动作。 “你——”苏延枝简直不知道怎么问,“没跟男人做过?” 卡戎没说话。 这实在有些出乎苏延枝的预料,他不是唯一一个长眼睛的人,卡戎这张脸,肖想他的人能挤爆雾见酒吧。 他沉默了,回想起蓝一说过的话,忍不住问:“女人呢?谁都没做过吗?” 卡戎抿着嘴,轻轻地点了下头。 ……居然是处。 苏延枝没有处子情结,相反,他还觉得处子麻烦,人总是容易对自己的第一个性伴侣投注太多情感,他只想玩,不愿意招事端。 还在思考之际,却听卡戎道:“你来吧。” 但到这份上,苏延枝确实也顾不得那么多,既然卡戎都无所谓,他瞎顾虑个什么劲。 苏延枝调整了一下,食中二指继续摸索,同时捞过保险套,用牙撕开。苏延枝又忍不住要去逗卡戎,拉过对方的手:“帮我戴一下。” 卡戎握着他的东西,略微不安:“怎么、怎么戴?” “环着它,轻轻往下套。”苏延枝呼吸急促,阴茎在卡戎满是茧的手里,硬涨到发疼。 卡戎被他牵引着动作,眉头却皱紧了些:“为什么颜色差这么多?” 苏延枝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卡戎指指他的老二,又指指自己的。 其实卡戎是处也没有那么难以分辨,男人的阳具用得越多,颜色越深,卡戎的东西虽然模样吓人,但看着实在太过干净,别说性事,估计连自慰都屈指可数。 苏延枝低声:“用过颜色就不一样了。” 岂料这话说出口,卡戎脸色忽然沉了下去:“你和很多人睡过?” 苏延枝从里面听出点指责的味道,也皱眉:“我是成年人,有点生理需求很奇怪?” 气氛一下子有些诡异的压抑。 卡戎沉默地看着他,忽然道:“都是你上别人?有人上过你吗?” 苏延枝坦然道:“没有,我说了是纯一。” 话音刚落,苏延枝一下子就被卡戎掀翻了,两人体位瞬间调换,苏延枝的手指也滑了出来。 他疑惑地看着卡戎。 对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扯过几张纸巾,擦去股间湿滑黏腻的液体,淡淡道:“我改主意了。” 这话的潜台词太容易懂,苏延枝惊了:“你说了让我来。” 其实卡戎的气场完全不像是能被人压着干的,但这个圈子里本来就少有固定的零一……况且大多数时候零多一少,苏延枝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扩张做到一半,却被要求换号的。 “我也说,我改主意了。”卡戎拿过润滑剂,学着苏延枝的样子挤了许多在手里,掰开苏延枝的臀瓣,“现在换我来上你,换我插进去。” 粗砾的指节毫无预兆地探入,苏延枝钝痛之余头皮一阵发麻,赶紧抓住卡戎的手试图阻拦:“卡戎,没你这么玩的——你要真不愿意咱们今天就算了,穿好衣服我送你回去,大家以后就当朋友。” “只有你在玩。”卡戎冷冷地。 没等苏延枝反应过来,第二根手指又插了进去。 卡戎的动作毫无技巧可言,即便有润滑,苏延枝还是疼得痛呼,当即就要挣开:“你他妈的,下去!” 可卡戎结结实实压在他身上,力量上的差距犹如天堑,苏延枝根本逃不开。他的反抗倒让卡戎不耐烦了,把方才脱下的浴袍带子扯过,将苏延枝双手捆在了床头。 苏延枝瞪着眼,他看着卡戎有样学样地也拉过个枕头垫在他腰下,掰开他的腿,俯下身,将那根粗长的东西蹭进了臀缝。 苏延枝觉得自己肯定疯了,那一瞬间他都不知道是该阻止卡戎还是该提醒他扩张根本没做到位,也许潜意识已经明白今天这一遭避无可避,他张了张嘴,竟然道:“戴套!” 卡戎瞥了眼还在苏延枝下身耷拉着的保险套,皱着眉取下来,打量了一眼就丢在了旁边。 “小了,戴不上。” 他说着,扶着阴茎抵在那翕合的穴口,胸口起伏得更剧烈了。 “你——啊!!”苏延枝痛呼出声。 卡戎进去得很艰难,润滑剂抹得太多,苏延枝臀缝泥泞不堪,好几次都错开,最后不得不摁着他的腰,这才插了进去。 肉刃强硬地破开从未被涉足的领域,生涩地开疆辟土,寸寸侵占,一捅到底。 苏延枝疼得直翻白眼,攥着床单的手青筋暴起。 “别动、你别动……” 到这份上,苏延枝实在没办法了,只能尽量调整着呼吸,让自己好受点。 他微偏着头,额头全是汗,脸色苍白,嘴唇被咬得艳红,喘息着躺在枕头上,这种酷似濒死的状态成功激起了卡戎身体里最暴戾的好斗因子,浑身的血液都在叫嚣着占有身下的人。 抱着这样的信念,卡戎双手扣着苏延枝的臀瓣,继续往里挤。 这种似乎要把囊袋都塞进来的架势让苏延枝几近崩溃:“求你……别进来了……” 卡戎停了下来,垂眸看着他,俯身吻上他哆嗦着的唇。 他唯一的接吻经验都在十几分钟前,现在只能回忆着,生涩地反馈给他的老师。 第77章 苏延枝根本没力气挣扎,任由卡戎把舌头伸进来,毫无技巧地舔舐吸吮他。 忽略两人紧紧相连的下身,这几乎算得上温情。 卡戎吻得很用力,苏延枝从痛楚里回过神,他已经顺着嘴角亲到了自己脖颈。 有的东西是不需要经验也具备的本能,卡戎掐着苏延枝的腰,退出些许,又重重地撞了进来! 苏延枝刚舒展的眉毛又拧了起来。 卡戎却因为这一下爽的低喘了一声。 他初尝人事,以为刚刚被火热紧致的穴道含着已经够快活了,没想到摩擦时的快感更甚。肠道被霸道地破开,穴肉吸吮拧搅,争先恐后地将他的欲望包裹,这种完全陌生的体验几乎让卡戎发疯。 他更用力地揉搓对方紧致的臀肉,紧紧扣着,将自己拔到只剩茎头,再沉腰狠狠捣入! 苏延枝要疼疯了:“轻一点!你轻一点——呃啊!” 他的求饶也许根本没被卡戎听进去,对方双眼满是血丝,将苏延枝的腿分到极致,开始了剧烈地抽插。 动作又猛又烈,啪啪的肉体拍击声不绝于耳,这样强势的征伐几下就把苏延枝的后穴操开了,抽插时带起的淫靡水声无比响亮。 这样大开大合的操法苏延枝实在承受不住,卡戎爽得直喘气,他痛得直咬牙,只能祈祷着男人破处时间都短,一会儿就熬过去了。 但似乎不是所有处男都适用这样的理论,苏延枝让卡戎压着结结实实操了十来分钟,对方还没缴械的意思。 苏延枝下身痛到麻木,卡戎只会埋头苦干,毫无技巧可言。偶尔蹭过前列腺,可没等苏延枝尝到点甜头,那点微妙的快感就又被撞碎了。 ……苏延枝服了,腿分了这么久又酸又麻,喘着气道:“嗯——你换个、啊、换个姿势行不行……” 卡戎稍微放缓速度,疑惑地看着苏延枝。 他的确是完全陷在情欲里了,眼底迷茫,双颊微红,喘气声又低又性感。 “什么意思?” 饶是苏延枝的脸皮,说这话时也有点难以启齿:“让我趴着。” 卡戎抿抿嘴,将自己拔了出来。 苏延枝破罐子破摔,也不指望卡戎,自己自觉地翻过身,把枕头垫在小腹下,沉腰挺臀,跪趴在床上。 这个动作让那殷红肿胀的穴口完全暴露在卡戎跟前,含着那样尺寸的东西太久,根本收不拢,脆弱地一张一合着,被捣成沫的润滑剂在肛口糊了细密的一圈,白里透着红。 苏延枝绷紧神经等了会儿,一直没等到身后人的动作,他忍不住回头:“你——嗯啊!” 询问又被撞成支离破碎的呻吟,苏延枝咬着牙,被迫死去活来地再次接纳那根要命的大家伙。 卡戎一手扣着他的腰,在下体紧密的抽送里俯身,细细啄吻着身下人颤抖的蝴蝶骨,另一只手终于开窍地抚慰对方萎靡的阴茎。 这刺激来的直接又突然,苏延枝还是忍不住喘了出来。 卡戎的撸法简单又粗暴,直上直下,纯粹为了出货,也许是拿不准,特意放轻了力度。但这点刺激已经是苏延枝今晚尝到的唯一甜头,他忍不住呻吟:“嗯——再重点……” 卡戎皱了皱眉,稍微调整了下姿势,箍着苏延枝的胯,将自己全数拔出,再狠狠地撞进去! “呃啊!!”这姿势,一下好死不死,让卡戎精准地顶在了前列腺上。 前所未有的陌生快感瞬间席卷苏延枝的神经,比刺激前端更剧烈绵长,让他连脚趾都蜷了起来。 那叫声里的欢愉实在明显不过,这给了卡戎极大的鼓励,他一下操得比一下更猛,囊袋拍在腿根啪啪作响,苏延枝在这几乎被操断气的攻势下喘个不停,偶尔被卡戎瞎猫碰上死耗子地擦过前列腺,喘息又化成压抑的呻吟。 在他叫声的催化下,卡戎又摁着苏延枝断断续续操了十分钟,在某个时刻将他臀瓣掰开到极点,将自己全数埋入,低喘着射了出来。 精液打在火热的肠壁上,苏延枝半勃的阴茎都给刺激萎了。 不带套就算了,还他妈内射。 苏延枝忍了忍,听着耳边卡戎呼吸渐渐平复,道:“现在能把我手解开了么?” 卡戎顿了顿,松开了苏延枝。 捆得太久,苏延枝手腕鲜红的两道印子,有的地方甚至渗出了血丝。 他忍了忍:“拔出去。” 卡戎这才反应过来,直起上身,从苏延枝身体里退了出去。 分离时的水声听得苏延枝直皱眉,最后啵的一下,更是让苏延枝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沉默地坐起身,攥着手腕看着卡戎。 苏延枝眼里的情绪实在复杂,卡戎抿抿嘴,拉着他的手亲了亲。 “我捆得太紧了。” “…………” 苏延枝几乎被气笑了,他抽回手,点开腕仪,摁了几下后道:“我买了点东西,你去门口帮我拿上来吧。” 卡戎没多问,捞过浴袍穿上,顺从地出了房间。 苏延枝龇牙咧嘴地站起来,一迈步屁股里的东西就直往下流,他怕滴在地毯上,只能憋屈地夹紧,扶着墙进了浴室。 拧开喷头,温热的水流落到身上,苏延枝才松了口气。 屁股里的东西又开始往下淌,苏延枝伸手摸了把,放跟前一看,浊液里透着鲜艳的红。 第78章 就知道裂了。 苏延枝撑着墙,几个沉重的呼吸之后,一手握着喷头,一手探向了身后。 卡戎在楼下等了十分钟,便民运输机嗡鸣着从远方飞了过来,小小的机翼上是某家药店的名字,它飞到门口的接收箱上,机舱打开,一个袋子落了进去。 卡戎把东西拿出来,也没看是什么,转身上了楼。 苏延枝正好从浴室里出来,扶着门,脸色苍白。 “给我吧。”他招招手。 卡戎把东西递了过去,看着苏延枝拆开,拿了一只膏药又进去浴室,关上了门。 他的身影投映在玻璃门上,卡戎看不真切,但勉强能辨认出苏延枝是在往后面涂东西,偶尔发出两声压抑的抽气,或是更长的叹息。 卡戎站在门口,突然就有些不知所措。 他看了眼凌乱不堪的床褥,找了找,从床柜里摸了套干净的出来。 苏延枝再推开门时,看到的就是卡戎抖平被角的动作。 他脚下一顿,开口道:“你不走吗?” 卡戎不太明白地看着他。 “……算了你就睡这儿吧。”苏延枝疲惫道,掀开被子,缓慢地上了床。 他侧身躺着,另一边窸窣动了阵,卡戎从后面环住他的腰,轻轻地贴了上来。 苏延枝忍了忍,没挣。 卡戎又亲了亲他的后颈,声音带着事后的餍足和低哑:“明天早上吃什么?” 苏延枝被他问住了,好一会儿才缓慢地问道:“卡戎,你觉得我跟你什么关系?” 卡戎又亲了亲他的脖子:“情侣。” 苏延枝眼睛瞬间闭上,重重吸了口气:“能问一下为什么吗?就因为我们刚刚上了个床?” 卡戎沉默片刻:“你之前不是一直在追求我么?” 一方追求,另一方同意,还发生了关系,不是情侣是什么? 苏延枝这会儿心累到极点,甚至懒得纠正卡戎的看法:“再说吧。” 他想着,等你去看了心理医生再说吧。 第37章 嗨,姐妹 “他简直就该去看心理医生。” 周末坐在苏延枝以前的独立办公室里,愤怒地控诉木无秋给卡戎下套的事。 她的面前摆着摆着个相框,里面是苏延枝的动态捕捉影像,他双手插兜,重复着偏头微笑的动作,神情温柔。 周末说着说着,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 “你也是个混蛋,你们都是混蛋。” 在她和苏延枝刚被木无秋选成副手时,这话周末也说过。 那会儿的木无秋简直是冰山计算机成了精,毫无情感可言,周末自认也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却在木无秋这儿遭遇了人生的滑铁卢。 对方是个科研疯子兼天才,手里的项目没一个简单的,分到周末和苏延枝手里自然也不会轻松,而他俩又没有木无秋那么强悍的大脑,工作卡壳是常有的事。 木无秋脑袋厉害,嘴也毒,所有她和苏延枝的问题在他眼里都是1+1=2的难度,骂起人来丝毫不留情面。 苏延枝心态好脸皮厚,在被骂的时候一脸认真虚心接受,等木无秋损完人还是该问问题继续问,半点不耽搁工作。 但周末不行,她要和木无秋杠,技不如人每次都输,合作不到两星期,周末就在某次争论中被对方气哭了。 而木无秋本来就不耐烦,见她流泪更是火大:“我讨厌看人哭,你能干就干,不能就走,我招副手是做事儿的,不是来添堵的。” 周末当天气得午饭都没吃,一个人坐在楼梯角落,辞职说明写到三千字时,苏延枝凑了过来。 “没必要弄这么严重吧,多大点事儿。” 周末想说你知道个屁!但转念一想苏延枝还真有资格发言,于是又道:“你们男人知道个屁!” 苏延枝耸耸肩,放下手里的蛋糕盒,从边上的绿植择了朵花,戴在耳边。 他做作地翘起兰花指,尖着嗓子:“嗨,姐妹,现在可以和我聊聊那个让你伤心的臭男人了吗?” “…………” 周末让他这幅造作的媚态逗笑,猝不及防喷出个鼻涕泡,又臊得赶紧捂住。 “我什么都没看到。”苏延枝笑了,把纸巾递了过去。 周末恶狠狠地擤着鼻子,苏延枝把蛋糕盒挑开:“酸奶慕斯,还有葡萄汁,都是你喜欢的。赶紧吃点,回去工作了,晚上请你吃火锅。” 周末接过勺子,迟疑道:“老板也去吗?” “他去了你还能吐槽吗?”苏延枝道,把耳朵上的花取了下来,“其实无秋没那么难相处,你想想,要是换个领导跟,十有八九智商没他高,毛病还比他多。校级军官才能独立执行研究项目,咱们至少混个少校军衔啊。功利点看,除去老板,换了谁都五年起步啊。” 周末嗤之以鼻:“你就是为了军衔?” “没准呢。”苏延枝笑,“或者你要真熬不过你就走吧,等我成了少校,再招你进我的部门。” “……滚吧你就,”周末道,“老娘才不会落你后头!” 结果一年后,木无秋升中校,一人得道,苏延枝和周末同时晋升少校,却依旧留在了木无秋实验室。 现在,要闹着走的人还在,该留的人却已经不在了。 通讯仪突然响了,木无秋的脸猝不及防出现在眼前,周末几乎条件反射地,手忙脚乱擦眼泪。 第79章 “……说个事。”木无秋面无表情,“苏延枝下个世界要开了,你来监测,具体事宜我发你了。” 周末愣了:“你要干什么?” “秦老——上将找我谈话。”木无秋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应该是苏延枝的事。” 这倒不奇怪,【杀戮拼图】是最尖端的军方项目,就是白彭想给自己女儿走后门,也是按照世界程序来的,哪里有木无秋这种刷病毒屏蔽第三方监控的操作? 木无秋凭一己之力干翻几千精英团队,秦上将不可能视而不见——当然,估计训几句也就完事儿了,木无秋是他的接班人,前途不可限量,他的履历半个污点都不能有。 “好。”周末答应道。 木无秋又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关掉了通讯。 下一秒,卡戎居然发来了通话请求。 周末诧异地接通:“男神?你还好吗?” 卡戎面色沉静:“我没事,但暂时回不去,上场游戏白弥拿到了除19号拼图外的所有拼图,白彭要求我协助她在下个世界获取最后一张图,然后,他就不再追责。” 周末几乎是立刻皱起了眉。 这个要求不奇怪,但要说功过相抵,白彭又实在慈悲了点。 “所以,这几天请你帮忙照顾一下苏延枝,他的下个世界我赶不到,”卡戎直言,“我对木无秋不够信任。” 周末沉默片刻:“我会的,但是卡戎,有一点你要相信,木无秋没想过害延枝。他和你一样,这几年都在为延枝忙活……虽然他的确有点,不通情理……唉。” 那句请你理解他,周末到底说不出口,毕竟木无秋想玩死的人是卡戎,又不是她。 卡戎点头:“明白,我不会跟他过不去。” 周末微微舒了口气:“好的,你也多小心。有什么意外一定联系我。” 卡戎嗯了一声,视线在周末背后挂着的、他和苏延枝的合影上停留片刻,垂着眼挂断了通讯。 周末沉吟片刻,在人际圈里搜索一遍,给自己同在驻外军事任职的少将表舅打了电话,恳请他照顾一下卡戎。 获得答应后她才回去实验室,木无秋不在,显示屏里苏延枝躺在床上,被子上还零落地散着带血的衣物,他眉头紧锁,像是做了噩梦,似乎睡得很不安稳。 苏延枝的确要疯了。 容卡——不对,是卡戎,他和白弥那翻交谈实在信息量过大,言语间都在透露着,他似乎还有另一个身份。 ……可过去二十二年的人生历历在目,苏延枝不明白,自己的记忆哪里出了问题。 我是哪门子的少校,搞笑还差不多。 他越想越烦,下一秒表盘突然震动,机械音响起。 “哔——距离游戏开始还有一小时,请玩家做好准备。” 苏延枝抿抿嘴,抓着头发从床上爬了起来。 烦归烦,日子该过还得过。 他往身上套了两套衣裤,走到主神立方前,翻开购物页面时顺便看了下库存。 两个世界下来,一张拼图没剩,但积分没被扣,剩的300加疯帽子世界的1000。 这就难办了。 很明显,每个世界都有关键道具,譬如上个世界容卡让他买的失声水,几乎就让他免疫了玛丽肖的死亡威胁。 想到他,苏延枝更烦了。 他毫无头绪地翻着商城里的东西,根本无从下手。 偶然间,手指划过某个页面,苏延枝眉头一皱,又划拉回来。 那是块方方正正的悬浮屏,顶部写着【素质增加点】,下方是苏延枝的照片和几行数据条。 体力:72 智力:91 反应力:83 防御力:0 满分都是100,除了空空如也的【防御力】,其他三个进度条都过半,末尾还有个加号。 旁边有行小字说明。 【每花费1000积分,可提升任意一点】 苏延枝想起伦敦桥世界,那个手刃石柱的言妍,容卡说她强化过身体素质,大概就指的这个。 苏延枝迟疑了,顶级的身体素质在处处陷阱拼图世界里显然非常占优势,但代价不免高了点。 他权衡着,下个世界是什么并不知道,在踩不准道具的情况下,强化身体素质似乎是唯一选择了。 苏延枝点了点为零的【防御力】后面的加号。 “玩家【苏延枝】,你将花费1000积分提升【防御力】一点,是否确认?” 苏延枝看着询问框:“确认。” “滴——交易进行中。” 苏延枝看着屏幕上方的波浪线晃了阵,突然掉下来两样东西。 “道具兑换成功,剩余积分,0。” 苏延枝:“!!!” “你是有什么毛病?!”苏延枝惊呆了,看看巍然不动的进度条,又看看地上,“老子兑的是防御力!” 主神立方毫无反应。 苏延枝难以置信地捡起地上的东西,两样东西都只有手指大小,一瓶是液体,备注是【保持坚韧,无畏炙烤】。 另一根是蜡烛,三节,形状有点像竹子。 它的备注是【当乌云笼罩天空,阳光与死神都要驻足】。 苏延枝皱着眉看了会儿,突然看着主神立方:“容——卡戎。” 他举起这两个道具:“是你干的,对么?” 主神立方静静地悬浮着,散发幽蓝的光辉。 第80章 另一头的周末心头一跳,苏延枝的重塑程序是一个星期前启动的,那会儿她被木无秋支派到外做项目,并不清楚前因后果,乍一听苏延枝叫出卡戎的名字,她惊得说不出话。 虽然她没能理清【杀戮拼图】运转的全部机制,但以苏延枝目前只有两个世界的经历,根本不该想起任何事。 而且苏延枝面色如此冷峻,叫卡戎名字的时候的寒意,着实让周末大为意外。 他不会把东西摔了吧,周末看着苏延枝紧攥的手,担忧地想。 显然苏延枝不是那种跟自己的分和命过不去的人,他面色沉沉地盯着主神立方看了会儿,周末甚至觉得视线透过时空,刺到了她身上。 好在表盘滴了一声,响起传送声。 苏延枝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把东西放进了表盘空间。 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响起。 【欢迎回到童话世界】。 第38章 小黑人1 熟悉的眩晕过后,苏延枝面前出现了一幢四层小楼,又老又旧,外壁爬满细微的裂缝,一道道青苔从里面冒出来,似乎大雨刚过,湿润的空气里混杂着难以言喻的水腥味儿。 大门开着,里面已经坐了几个人,在燃烧的炭盆旁围了一圈,听到苏延枝进门的动静,齐刷刷转过头来。 苏延枝扫了一眼,座位一共十个,还空着四个,他沉默地走到其中一个坐下。 “……你是老玩家吧?”他旁边的男人和他搭话,“我叫李宇。” “苏延枝。”他点点头,“这是第二个世界。” 李宇:“我也是。” 苏延枝笑笑。 他的目光在周围人脸上滑过,大多或冷漠或眉头紧锁,只有两个女生眼睛红红,似乎刚哭过,持续地不安地打量着四周。 两个新人。 苏延枝在心里下了定论,看了眼还空着的三个位置,低着脑袋开始回想《童谣大全》。 他记忆不错,一本书翻两遍就能背得差不多,趁着这会儿把所有歌谣里涉及人数或情节为10的都过了一遍,过滤出九首歌谣。 ……就这还不一定,上个世界的玛丽肖,就装成玩家混了进来。 苏延枝盘算的时候,外面又陆续来了两个人。 他们也是老玩家,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皱着眉找地方坐下,一言不发。 “就差一个人了。”李宇叹气,“十个玩家,估计不太轻松。” 他右边的一个男人瞥过来:“人少就好过了么?” 李宇长得老实,脾气也不大,被人这么呛了也没发气,不尴不尬地笑笑。 这时,靠墙的楼梯上忽地传来脚步声,众人回头看去,一个肤色黝黑的男人急匆匆走了下来。 虽然迄今为止在游戏里遇到的都是外国人,但长这么黑的真是没见过。 大家都是一愣,看着黑老哥脸上热情洋溢的笑,露出极为醒目的大白牙。 “终于等到你们了,我的朋友!”他说着,先去关了门,走到苏延枝旁边空着的最后一个座位坐下,“天真冷啊。” 众人面面相觑,拿不准这个男人的身份。 “是啊,”苏延枝看着他在炭火旁不断揉搓的手,“你是从外面来的吗?” 男人摇摇头:“我一直在这里等你们,太孤单了。” 那就不是外来玩家了。 苏延枝心头了然:“那你等的人来齐了吗?” 男人举着手指,从苏延枝开始点了一圈,最后落到自己身上,又笑:“加上我十个,齐了!” 苏延枝脑袋转得飞快,人数确定,再加上黑人这个如此鲜明的元素。 这个世界的背景,多半是【十个小黑人】。 此时,队伍里另一个人问:“你等我们做什么?” 男人想了想:“我的绳子找不到了。” 话音刚落,苏延枝听到滴一声,几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看向自己表环。 【任务要求:获取断掉的绳索 任务时间:三次 达成奖励:300积分 拼图数量:2张 游戏开始,预祝存活。】 三次? 苏延枝皱眉,这是什么计量方式? 黑人似乎是把手烤暖和了,他取下别在腰间的口袋,每个人分了一块小黄油。 “大家像我这么,把黄油抹到手上。”黑人把黄油挨近炭火,将化之时全涂抹到了手上,“抹完之后,就可以吃饭了。” 众人面面相觑,没人动。 黑人一边把自己的手涂得油光发亮,一边疑惑地打量其他人:“怎么不做呢?你们不想吃饭吗?” 他这么说,其他人只能照办。 苏延枝把油腻的黄油抹到手上,问黑人叫什么名字。 “尼格。”他笑道。 苏延枝挑了挑眉。 这谐音实在不友好,一个黑人怎么会叫这种名字? “谁给你取的名字?”苏延枝问。 尼格:“主人。” 苏延枝眉头一皱:“他在哪儿?” “死了。”尼格道,语气里是压不住的欢快,“好在你们来了,不然我就太寂寞了。” 尼格的身份实在奇怪,似乎是监察官,又是参与者。 苏延枝:“你一直一个人呆在这里吗?” 尼格奇怪道:“我有你们呀。” “我们不在的时候呢?”苏延枝又问。 第81章 尼格想了一会,又笑:“我有主人。” 苏延枝沉默了。 那个新人小姑娘问:“可是……他不是死了吗?” 尼格咧嘴一笑,没回答这个问题,站起身:“既然大家都涂好了,我们现在就上楼吃饭吧。” 他走在前面:“今天的晚餐太丰盛了!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食物!” 苏延枝以为那只是说辞,没想到了餐厅一看,餐桌上果然摆满了琳琅满目的餐点,烤鸡的香气混着葡萄酒的香味,他本来还没什么感觉,但在闻到这味道的瞬间,他甚至听到了肚子叫的声音。 ……这可不秒。苏延枝回想起十个小黑人的歌谣,沉默地把皮带收到了最后一个扣。 撩衣服的动作被身后一个妹子看到,她愣了愣,眼里流露出艳羡:“你腰好细啊。” “……谢谢。”苏延枝哭笑不得地放下了衣服。 他们依次入席,尼格给每个人倒入醒好的红酒,坐回座位双手合十祷告一番,然后道:“大家吃吧,吃完好分钥匙。” 闻到香味就饿的不止苏延枝一人,尼格话音刚落,大家就动起了筷子,两个新人小姑娘似乎还没从意外死亡又重生的变化中回过神,握着刀叉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始吃。 尼格看了她俩一眼,突然道:“要吃快一点哦,钥匙只有九把,十个人可不够分哪。” 他说着,把手边盘子上的红丝绒揭开,上面摆着九把钥匙。 尼格把其中一把揣进兜里,念叨着:“不够分啊,要吃快一点哦。” 他们每个人的面前都均匀摆放着数量惊人的食物,本来大家吃得还算平静,但这话一说出口,众人都开始狼吞虎咽,生怕自己落后头。 苏延枝也摆出一幅急躁地样子,狠狠地切割着餐盘里的牛排—— 但他只是把牛排切成碎块,一口都没有动过。 偶尔有谁探究的目光扫过来,他就端起酒杯,顺气般抿一口。 一时间,餐桌上只剩了刀叉碰撞声和吞咽声,在苏延枝把一块完整的牛排全切成指甲盖大小后,餐桌突然被人重重地拍了两下。 苏延枝抬头望去,坐在他斜对面的男人面色通红,一手掐着自己的喉咙,一手疯狂拍打着桌面,摆放的餐具都在颤抖。他的嘴里发出濒死的嗬嗬声,眼眶充血,整个人哆嗦着,一抽搐,倒在餐桌上。 嘭地一声响,他就不动了。 这个事情实在来的太过突然,从他拍桌子到咽气,也就挣扎了几秒。 挨着他坐的新人妹子是最先反应过来的,男人充血红肿的脸朝着她,她尖嚎着,从椅子上滚了下来。 尼格扔下刀叉,跑过来伏在男人尸体上痛哭流涕,嘴里叽里呱啦说着众人听不懂的话,然后把他的尸体拖到隔壁屋子,回来后脸上已经看不出悲伤。 他把盘上的钥匙分发给众人:“现在钥匙就够了。大家晚上要早点睡觉哦!” “…………” 众人脸色一变,骤然反应过来,刚刚他催人吃快点,目的并非末位淘汰,而是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噎死一个。 他们心有余悸地摸着自己的喉咙,莫名一阵反胃,把餐盘推远了些。 苏延枝沉默地叉起一块牛排,放进了嘴里。 这结果和他预料的并无不同,苏延枝在心里叹了口气。 【杀戮拼图】的游戏规则实在不友好,他自保都难,没办法在这里当菩萨。 抵达不到两小时,人就没了一个,其他人的心里满是阴霾,拿了钥匙很快离去。 最后只剩了苏延枝和尼格,他坐在他对面,似乎想收拾,但碍于苏延枝也不好动,笑道:“你看着瘦,还挺能吃啊。” 苏延枝点头:“我胃口的确好。” 尼格:“…………” 苏延枝也没准备跟他单独呆,擦擦嘴,道了句谢后拿着钥匙走了。 他根据上面的号牌找到房间,进去之后一开灯,眉毛就皱了起来。 刚刚在外面的时候,他看这栋楼就没见到窗户,还以为是角度问题,没想到房间里也这样。 除去床边一个横竖不足三十公分的通风口,屋子里没有任何窗户,整个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潮湿霉臭味。 而且陈设也简单无比,只有一张单人床。 苏延枝进浴室看了眼,好在洗漱用品是全的。 他简单冲了个澡,躺床上拿出了《童谣大全》。 玛丽肖的童谣页已经描绘完整,疯帽子拿着一顶十六道红的礼帽,身后站着面色阴冷的玛丽肖和手持斧头的兔人。 而翻到《十个小黑人》,背面的绘图依然是空着的,歌谣的背景很奇怪,一个逼仄的空间,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黑乎乎的“人”——这画工实在难以恭维,一条一条的,晃眼一看,更像手指。 苏延枝数了数,正好十个。 他把童谣又看了一遍。 十个小黑人出外用膳; 一个噎死还剩九个。 九个小黑人熬夜到很晚; 一个睡过头还剩八个。 八个小黑人在到丹文游玩; 一个说要留在那儿还剩七个。 七个小黑人在砍柴; 一个把自己砍成两半还剩六个。 六个小黑人玩蜂窝; 一只黄蜂叮住一个还剩五个。 五个小黑人进入法院; 第82章 一个被留下还剩四个。 四个小黑人到海边; 一条红鲱鱼吞下一个还剩三个。 三个小黑人走进动物园里; 一只大熊抓走一个还剩两个。 两个小黑人坐在太阳下; 一个热死只剩一个。 一个小黑人觉得好寂寞; 他上吊后一个也不剩。 ……所以是全军覆没。 苏延枝舔了舔牙龈,记下关键要素,目光移到最后一行。 上吊。 也就是——绳子。 他把书收了起来,关灯睡觉。 第一个人已经被噎死,熬夜的可要小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歌谣挺有名,也被写成了小说,同时被拍成了电影,叫《无人生还》,感兴趣的可以去看一下——虽然和这个游戏本没有关系。 第39章 小黑人2 黄岩坐在床边,面色沉沉。 吃饭的时候尼格催众人吃快点,然后就噎死了一个。 离开前他又反复让他们早点睡觉……谁知道安的什么心? 黄岩打定主意要熬夜,他在床边长久地静坐,直到蜡烛快要燃尽,他才从旁边拿起一根新的,试图点亮。 可那根细细的灯芯却怎么也点不燃,黄岩眉头紧锁,下手劲儿就大了点,一下子把那摇摇欲坠的余烛怼灭了。 房间瞬间陷入漆黑。 黄岩心里咯噔一下,赶紧伸手去摸旁边的火柴盒,在架子上摸索几下,指尖碰到了什么冰凉柔软的东西。 几乎是本能地,黄岩立刻缩手。 他后退两步,脚却踢到了什么东西,像个球,在老旧的木板滚动时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黄岩咽了口唾沫,转身往门口跑。 刚迈脚就又被什么绊住了,他狠狠摔倒在地,头昏眼花之际,手里的蜡烛竟咻一下亮了。 黄岩回过神,低头看去,发现刚刚绊倒自己的竟然是一条人手——掌根光秃秃的,没有手指。 惊骇之余,他听到耳畔有细微的呼吸声。 黄岩僵硬地回头,看到一颗血淋淋的脑袋躺在他旁边,两颗眼珠子是浑浊的蓝,死死盯着他握着蜡烛的手。 那两片干瘪的嘴唇动了动,黄岩目眦尽裂,想逃却分毫动弹不得,最后听到的话是—— “把我的手指还给我。” ………… 苏延枝晚上睡得早,早上醒得也早,通风口处只有一点微不可察的光亮。 他出门在走廊转了圈,一个门一个门地打量,在某个房间门口嗅到了细微的血腥味儿。 苏延枝敲了敲门:“黄岩?” 没有应答,苏延枝转了转门把手,没拧开,便后退两步,深吸一口气,抬脚猛地踹开了门。 满地血红,黄岩的尸体七零八落地散落在血泊中,脑袋躺在烛台上,嘴里插着一根快燃尽的蜡烛。 苏延枝听到隔壁房间的脚步声,先把散落在地的两张拼图揣进了兜里。 “怎么——我艹!”来人是李宇,见了房间的惨状后忍不住骂了一句,“一晚上死两个?” 苏延枝踹门的动静不小,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被吸引来,心里素质一般的又跑回去吐,一时间各种尖叫作呕不绝于耳。 黄岩死状狰狞,一张脸又是血又是蜡油,苏延枝没忍心多看,视线在地上转了几圈,落到某条手臂时忽地一皱。 手指去哪儿了? 另一条手臂躺在墙角,手指也是缺失。 苏延枝抿抿嘴。 这应该就是第二张拼图对应的元素,他想到歌谣背景上那又像人又像手指的十根东西,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一晚上死两个人,众人的心里压力可想而知,餐桌上一片死气沉沉。 “是我的错觉,还是你们的确心情不好?”尼格为他们分发着早餐,担忧地问。 他脸上的关切太过真实,几乎给人一种他真的是出于关心才这么问的。 但显然目的并不是关心,没人回答他的问题,尼格丝毫没受影响,继续道,“那我带你们出去玩一天吧!” 苏延枝咬了口面包,听到有人警惕地问去哪儿。 “丹文。”尼格微笑道,“是隔壁的小镇,不远,走三个小时就到了。” 苏延枝道:“我们不是还要找绳子吗?” 尼格看着他,笑道:“对啊,一边玩一边找,说不定能有所发现。” 既然谈到了任务线索,众人也无话可说,解决完早餐后就准备出发。 出门时队伍里却出现了不同的声音。 新人女孩赵熙拒绝出门。 “你们疯了吗?!”她低吼着,“昨晚上他让我们吃东西,然后就噎死了一个!谁知道这回出去会遇到什么!一晚上已经死两个了,我就呆这儿,哪里也不去。” 她说话时双手不住地比划,显然是已经在濒临崩溃的边缘。 照以往的经验来看,跟着npc不一定安全,但脱离队伍,几乎必死无疑。 她要这么做,也没人劝,尼格似乎完全没听懂她话里的针对,只是好奇地确认:“你要留下来吗?” 赵熙冷笑:“对!” 尼格表情出现了瞬间的轻松:“好吧,那你就留下来吧。” 她上了楼,苏延枝看了眼赵熙的背影,跟着众人出了门。 然而尼格却并像他说的带众人去所谓的丹文,他不知从哪里搬来一个箩筐,把里面的东西倒在了众人面前。 第83章 哐哐一阵响,在看清那是什么玩意儿后,苏延枝的瞳孔微微一缩。 斧头。 “现在,”尼格每人递了一把斧头,七把,刚刚够分,“我们去砍柴吧。” 众人面面相觑,苏延枝皱眉:“不是说去丹文吗?” 怎么直接跳到了下一个环节? 尼格道:“已经有人去了,我们就不用去了。” 这个“有人”指的谁,实在太清楚。 好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回头看了眼紧闭的大门。 “走吧。”尼格扛着斧头,朝某个方向行进。 赵熙本来想回自己房间,可黄岩的房间门还大开着,她刚走上走廊就看到那一地血污和尸骸,赵熙实在没勇气和这样的尸体待在一层楼,只得住了脚。 二楼也不行,餐厅昨晚也死过人,而且尸体还不知道被尼格放哪儿去了,一楼……一楼空得不行,只有几面承重墙,昨天来时的火盆和椅子都不见了。 挑来挑去,竟然只剩了四楼。 赵熙心里是拒绝的,但又想到任务里说的绳子,觉得自己还是该去找找线索,毕竟这鬼地方来都来了,何况绳子也不会自己跑出来。 她在楼梯口踌躇好一会儿,才开始往四楼走。 整栋楼的构造都刻板且毫无生气,楼梯间还折了三道,赵熙走过中间的横向梯后,抬头一看就愣在原地。 四楼呢?! 楼梯的尽头是斑白渗水的墙壁,赵熙跑上去偏头看,又是一道横向楼梯,拐个弯后继续向上。 赵熙抬头,看到了头顶无穷无尽的楼梯。 她瞬间慌了,没敢继续往上爬,转身飞快朝下跑。 靴子急促地踏在楼梯上噔噔作响,赵熙跑下楼梯,见到的还是墙。 她彻底慌了神,又往下跑了一层。 还是墙。 赵熙哆嗦着,抓着扶手往下看了一眼,无穷无尽的楼梯在脚下循环,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直至没入黑暗。 我出不去了。 赵熙在极度的恐慌中瘫坐在地,眼泪砸了下来。 她轻声抽泣着,恍惚听到了什么咣咣砸地的声音,一下接着一下,很有节奏。 声音是从楼上传来的,赵熙颤抖着回头,看到一颗脑袋从楼上跳了下来,脖子每一次砸在楼梯口,都是一个血印。 赵熙猝不及防和人头的眼睛四目相对,对方咧开嘴笑了。 “你看到我的手指了吗?” 赵熙看着人头一阶一阶地下着台阶向她靠近,终于抑制不住地发出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 苏延枝走在队伍后面,心里默默背诗。 【八个小黑人在到丹文游玩 一个说要留在那儿还剩七个】 触发死亡机制从来不是非要在特定的地点,游戏进程推到这里,言行才是关键。 所以赵熙在提出要求后,尼格才会反问她是不是要留下来。 苏延枝没心力为赵熙忧虑,脑子转到下一句诗。 【七个小黑人在砍柴 一个把自己砍成两半还剩六个】 这个实在太容易懂,苏延枝看着那锋利的斧刃,完全不敢像其他人那么把斧头扛在肩头,而是握着木头斧柄末端,垂在身侧,刀锋与脚面平行。 “你这么拿不累吗?”邱玉好奇地发问。 苏延枝看了她一眼:“还好,”他顿了顿,又道,“主要我怕——” 后面“被砍到”几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苏延枝喉头又传来久违的束缚感。 脑海里机械音的起伏毫无感情“违规言行,请回避。” 苏延枝:“…………” 他的确存了点提点的心思,但这系统的监测能力未免太过强悍。 免得邱玉好奇的目光,苏延枝只好道:“主要我怕我扛不起。” 邱玉:“…………” 她打量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苏延枝,把肩头不算沉重的斧头挪了挪位置,道:“看着不像啊。” 苏延枝道:“人不可貌相。其实我本质挺柔弱的。” 邱玉:“…………” 好个身高一米八几的柔弱男子。 云帆基地的监控室里,周末忍不住笑了。 “这家伙,嘴欠的功夫半点没丢。” 她站在全息显示屏前,旁边坐着刚回来的木无秋。 木无秋道:“正常,嘴贱是他的固有属性。” 周末长长地嗯了一声,心想主要是你教得好。 “我能问一下上将和你谈了什么吗?”周末试探着开口,“如果是说不得的就算了。” 规矩她也懂,但木无秋之前提过可能是苏延枝的事,周末就不得不多问一句。 木无秋道:“秦老师觉得我在苏延枝身上耗费了太多时间和精力,让我收收心。” 周末愣了一下,抿着嘴,垂眸看着揉着太阳穴略有焦躁的木无秋,忍了又忍,还是问:“老板,你不待见卡戎,是不是因为你喜欢苏延枝?” 木无秋的手顿住,偏头瞥了周末一眼,悠悠开口:“如果你和苏延枝位置对调,我一样会救你。那你会不会觉得我也喜欢你呢?” 周末对上他淡漠的脸,尴尬地把头转向另一边:“我当然不……” “你和苏延枝,是我仅有的两个可以交心的朋友,弥足珍贵。所以尽管我很烦这种善后工作,但还是会做。” 第84章 周末话被打断,又一愣:“这跟你之前说的可不一样。” 木无秋面无表情:“那是工作层面,从私人情感来讲,你和苏延枝具有不可替代性。” 这么柔软的话竟然是从木无秋嘴里说出来的,周末心想一会儿要调监控,把这伟大的一刻永远留存下来。 “那……”她看木无秋这会儿人气比较重,道,“你有没有想过,卡戎对苏延枝,也有不可替代性。” 木无秋眉头立马一皱。 “是苏延枝对卡戎有不可替代性。”他纠正道。 “……他们彼此都是对方的不可替代。”周末懒得和木无秋这个共情能力为0的机器精讨论情感话题,直奔主题道,“你别折腾卡戎了行吗?不然苏延枝回来一定会跟你翻脸的。” 木无秋冷笑:“他能怎么翻脸?再死一次?” 周末绞尽脑汁:“那应该不至于,但你救一个把你视作仇人的苏延枝回来有什么用呢?完全发挥不了他在你私人情感方面能起的作用啊。” 木无秋烦躁地啧了一声:“闭嘴吧。” 周末果真合上了嘴,看了眼闭目养神的木无秋,试探着伸手揉他的太阳穴。 “你不会找卡戎的麻烦了,对吗?”她边揉边问。 木无秋没说话,许久才微不可察地嗯了一声。 想找也找不了,本来他就是想让卡戎在游戏里“意外”死亡,但现在他的目的暴露,卡戎如果真出事,周末也一定明白那是出自他的手笔。 算了。 第40章 小黑人3 一行人扛着斧头,走了将近两小时,尼格还是没有停下的意思。 有人忍不住抱怨:“到底是去哪儿砍柴?这也太远了。” 尼格指了指前方:“南山。” 问话的人看了眼四周光秃秃的平原,又看了眼尼格指的那座山,起码再走半小时。 “我们住的地方背后也有山。”他问,“为什么不能在那儿砍?” 尼格道:“那是北山。” 苏延枝皱眉:“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尼格笑了,“北山有座空坟墓,该住的人没去住。” 他目光灼灼,一一扫过众人:“所以都别去哦。万一被坟墓认错,上去可就下不来了。” 这话说得众人心头一寒,都沉寂下来。 苏延枝没说什么,心里默默记下。 接下来的路程没有人再多话,等他们终于抵达山林时,尼格给每人都指了一棵树,大家便挥着斧头砍了起来。 苏延枝没急着动,他不动声色抖了抖斧头,毫不意外地发现接口处松得厉害,似乎使点劲就能掉下去。 苏延枝舔舔唇,索性就地坐下,从周围找了几块平薄的竹片,将斧头摆在腿上,慢慢地塞向里面的缝隙。 尼格注意到他:“为什么你不动呢?” 苏延枝道:“我的国家有句古话,叫磨刀不误砍柴工,听过吗?” 尼格似笑非笑地看了眼他腿上的斧头,不再和他交流,转而对其他人拔高了音量。 “你们砍得太慢了,方法不对。”尼格说着,把斧头高高举过头顶,狠狠往下一劈,咔地一下,半截斧身没入树干,“要像这样挥斧头,才快。” 众人将信将疑地看着他,只有另外一个新人小姑娘学着尼格的样子费力举起斧头:“是这样吗——” “噗哧”一声闷响,她挥斧的时候,斧身竟被甩了出去,在空中高高抛起,又重重落下——正对着女人的头顶。 尽管来到这里后苏延枝已经见识了不少血腥的场面,但眼前这幕还是让他毛骨悚然——那锋利的斧刃像切瓜一样轻巧地破开她的脑袋,一路向下,把人剖成了两半。 血液、内脏和脑浆齐刷刷流了出来,斧刃穿透她的整个身体后劈立在地,两半身体轰然倒下。 耳边立刻响起尖叫和怒吼,斧头瞬间变成烫手山芋,所有人都将它扔了出去。 苏延枝沉默地将斧头踹到一边,慢慢站了起来。 “你他妈干什么?!”有人怒吼着质问,“砍什么树,就是想我们死吧!” 尼格眨眨眼,很是无辜:“砍树是为了给棉花地圈栅栏呀,你在说什么?” “……操!”男人愤怒地,重重一脚踹在树上,唰唰一地落叶。 不满归不满,也没人能拿尼格怎么样。这就是游戏的推动机制,没有他也有别的玩意儿。 但显然没人有心情砍树了,尼格也没继续催,反而是自己拿着斧头,砍倒三棵碗口粗的树,招呼着他们扛回去。 其他人多少还有点顾虑,苏延枝知道抗树不在死亡条件里,倒没有迟疑,走过去和尼格一前一后地扛起了一棵树。 队伍里剩下的四个人也只好扛起树跟在后面。 “你种了棉花?”苏延枝问起尼格之前说过的话。 尼格道:“是主人的棉花地,我们要给他种棉花。” 他走在前面,说话絮絮叨叨的:“好多棉花,我们很累,主人还不准休息。手指摘断,他才信了。” 这话前言不搭后语,苏延枝听得云里雾里,但又知道角色不会说废话,只能先记在心底。 队伍里还有女人,回去的路走得很慢,直到天色变暗,他们才见到小楼。 尼格虽然说要编栅栏,但只让他们把树扔在门口,自己说去准备晚饭,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第85章 其他人都进了门,苏延枝站在外面看了会,他们的这栋楼孤零零地立在荒原里,举目四望杳无人烟。 苏延枝绕着小楼转到背后,还真在后面发现了一块宽阔的棉花地,入目满是细碎的白团。 而更靠后的地方,就是尼格说的北山。 苏延枝对自己的斤两还是比较清楚的,虽然好奇,但也不会做冒失鬼。看了一会儿还是进了屋。 他先去了楼上,循着记忆去敲赵熙的门,等了好一会也没听到回应。 “我们刚刚也找过了,她没在。”李宇从隔壁出来,见他就道,“应该是没了。” 这结果也不意外,苏延枝没说什么,和他一起下了楼。 这一天过得挺累,大家都没有多交流,闷头吃自己的。吃完晚饭尼格说:“大家今晚好好休息,明天要去看一个老朋友。” 苏延枝问:“去哪儿看?” “法院。”尼格说。 这显然是游戏的下一阶段,也没人说什么,各自回了屋。 苏延枝洗完澡,躺在床上翻出了白日里从黄岩那儿拿到的拼图。 一张是humpty dumpty sat on a wall,拼图编号13。 另一张是lizzie borden took an axe,拼图编号7。 但凡能拿到拼图的人,都不该挂得如此之早,苏延枝才黄岩是解读到昨晚尼格的“早点睡”,聪明反被聪明误,死在了熬夜上。 不过话说回来,他要不是提前知道歌谣,估计也得熬夜。 好一个满是套路的世界。 苏延枝啧了两声,收起拼图,吹蜡睡觉。 这一晚上没有发生任何意外,上餐桌的还是那六个人,只是餐桌旁的橱柜上摆了许多捧花。 苏延枝现在对异常元素有着极高的洞察力,当即就问这花是干嘛的。 “当然是送朋友用的,”尼格搅着燕麦道,“总不能空着手去。” 等众人吃完饭时,尼格便要求他们一人拿上一捧。 苏延枝其实不太想拿,在“法院”之前的还有个“蜂蛰”,花和蜜蜂联系何其密切,真要拿在手里实在危险。 不止是他,其他人也踌躇着没动,但尼格抱着捧百合在手里,立在一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大有不拿就耗着的意思。 这就没办法了,他们各自上前拿了一捧花,最后就剩了捧玫瑰。 “…………”苏延枝本来就挺心烦的,一看到玫瑰就更闷了,眼睛在橱柜上转了两圈,忽地一亮,走过去拿起了角落的西蓝花。 所有人:“…………” 尼格看着他:“你是认真的吗?” 苏延枝沉默片刻,把玫瑰的包装拆了裹在西蓝花上面。 “我是。”他道,把西蓝花拿在手里转了两下,“这不挺漂亮么。” 尼格微微皱眉,目光在他和花之间来回扫了几遍,点点头:“都拿好了,那就出发吧。” 苏延枝暗自吁了口气,余光瞥到邱玉,后者略微好奇地打量着他,目光撞上后又浅浅一笑,也没说什么,转身出了门。 他们住的地方周围并无多余建筑,想也知道所谓的法院不会太近。 他们在路上歇了好几次,终于隐约看到一栋建筑时,尼格倒是停了下来:“马上就到了,大家休息一会儿吧。” 苏延枝随便找了个石块坐下,将花放在一旁,慢慢地揉着腿。 柳平就坐在他旁边,不停地挠着自己的背。 苏延枝皱眉:“你怎么了?” “不知道啊。”柳平烦躁地回答,“妈的痒一路了。” 苏延枝见他指甲都带了血,道:“别抠了,都流血了没看到吗?” 柳平这才注意到,低声骂了几句,直接脱了上衣:“帮我看看,我背上是有什么。” 柳平转过身的那一刻,苏延枝瞬间瞪大了眼。 他的背上满是细密的脓包,其间横亘着道道被挠破的血痕,每一个脓包都是一个蛹,不少已经破了茧,一只只蜜蜂正奋力挣扎着想要出去。 没等到答复,柳平更烦躁了,背还是痒得厉害,边伸手去扣边问:“到底怎么——” 他这一抓,后背的茧包就齐刷刷往下掉,新的茧又迅速冒头。 无数只蜜蜂瞬间淹没了柳平,他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丁点声音就倒下了地。 耳边满是蜜蜂振翅的嗡鸣,苏延枝惊骇地后退两步。 整个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从他脱衣服到倒地,也就十来秒,在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动了。 蜜蜂又飞快散去,徒留地上一具干净的骸骨。 他被吃得干干净净。 与其他人的呆滞不同,尼格最先做出了反应,他悲伤地扑在白骨上哭泣,起身时还把花放在了白骨旁。 “把花留下吧。”他擦拭着眼角,对众人道。 原来他说的“送朋友”,是这么个意思。 在游戏世界里突然死亡实在不算新鲜事,何况如今留下来的都是老玩家,惊骇过后,他们也只是沉默地把花束放在了尸骨旁。 苏延枝沉默片刻,直接把手里的西蓝花扔了。 他把视线移到柳平之前的花束上,那是一束鸢尾。 他们的花束各不相同,苏延枝实在无法看出区别,直接把柳平的鸢尾包装拆掉。 在花束的末端,他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蜂巢。 第86章 “我艹……”李宇也看到了,忍不住骂了一句。 尼格和其他人已经朝前走远了,见他们俩没跟上,又站在原地等。 苏延枝站了起来,拍拍李宇的肩:“走吧。” 第41章 小黑人4 从外观上看,尼格说的法院其实更像教堂,哥特式的建筑,大门的顶端雕刻着一把天平。 尼格推开大门,面前是极宽阔的会场,所有的座椅都空着。 虽然没有人,但里面的柱子相当多,每一根柱子上都是一尊雕像,大多是各类品种的鸟,但苏延枝也看到了鱼和牛。 审判席的高台之上,是一只鹦鹉,它应该是在场的人之外唯一的活物,令人称奇的是,它还真的穿着一袭法官袍,喙又弯又尖,两颗黑豆眼沉沉地注视着他们。 它的两根爪子牢牢抓着法槌,下方是一具透明棺木,里面还是一只石雕的鸟。 这场景看着有点滑稽,像是小朋友玩的家家酒,但玻璃棺材摆在那儿,也实在没人笑得出来。 在所有人都进入会堂后,大门哐地自动合上。 鹦鹉的脑袋微偏,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缓缓开了口:“你们当中,有人杀了知更鸟。” 虽然鬼见了很多,但会说人话的鸟还是头一次看到,苏延枝先是一愣,脑子飞快地转着。 法庭,审判,知更鸟。 这是《童谣大全》里的另一首歌谣,《杀死一只知更鸟》。 难道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第二个背景? 但苏延枝又觉得不像,这首诗的内容和寓意都太过丰富,单拎出来都够玩死二十个的,怎么可能作为附加线存在? 他这边想不透,鹦鹉已经用爪子勾着法槌,在桌上敲了敲。 棺材盖子上立刻浮现了几种图案。 “which one do you choose?”鹦鹉率先看向尼格。 尼格舔舔唇,伸手摁了摁针线筒。 “我宣布你无罪。”鹦鹉道,翅膀挥了挥,针线筒图案消失,尼格也唰一下不见了。 “……怎么回事?!他去哪儿了?!”邱玉尖声叫道。 所有人都一脸懵逼,鹦鹉抬了抬羽翅,指向门口。 “无罪的都会被释放。”它说着,突然把目光转向了苏延枝。 “which one do you choose?”它又问。 苏延枝愣了一下。 这鹦鹉十有八九是通过他们做出的选择来确定罪犯,潜台词里选对的才可以出去,不选错选的下场都不容乐观。 他舔了舔后槽牙,看向棺盖上还剩的几种图案。 分别是火炬,碟,弓箭,白布。 那歌谣有点长,苏延枝只依稀记得是麻雀杀死了知更鸟,至于是用什么杀的……他这会儿还真想不起来。 视线在这几样东西上来回打转,苏延枝只能挑了看着最没杀伤力的东西。 他摁了摁碟。 鹦鹉张了张嘴:“我宣布你无罪。” 苏延枝心头一松,还没回过神,眼前一花,眼前的场景就变了。 他站在法院紧闭的大门外,旁边是尼格。 看到苏延枝他似乎很高兴,上来就是一个拥抱:“你能出来真是太好了。” 苏延枝没说话,他这会儿的心态很像考试蒙对选择题,要不是时机不对,他就把书拿出来翻一翻了。 本来以为会等很久,没想到不到一分钟,邱玉和张图校竟然同时出现在他们面前。 苏延枝愣了下:“这么快?李宇呢?” 邱玉脸色惨白,摆摆手,扶着门就开吐。 他们俩的身上都带了血,张图校脸色也没好看到哪儿去:“死了。” 苏延枝出去后鹦鹉就挑中了周严,要他选。 李宇磨蹭了半天,选了弓箭。 他手恩下的瞬间,鹦鹉就尖声高叫:“you killed cock robin!!” 说话间,它的身形立刻暴涨到两米多高,法袍被撑爆,两只巨大的爪子将周严掀翻在地,张图校和邱玉在被传送出去时最后看到的画面,就是李宇脑袋被利爪拍碎的模样。 ……看来就是弓箭了。 这时法院里面传来沉重的敲钟声,沉闷冗长,很是哀戚。 “该回去了。”尼格道,“我还得做晚饭呢。” 他催是这么催,做晚饭却并没花什么时间,毕竟哪怕加上尼格,游戏也只剩了四个人。 还是在短短两天的时间里。 苏延枝扒拉着盘子里的牛排,想起了任务屏上的时间限制。 三次。 这个次到底是个什么计量单位? 他直觉,自己漏掉了什么要紧的东西,但绞尽脑汁还是想不透是什么,只知道和手指有关。 ……要想结束这个世界,大概不会太容易。 他心烦意乱,晚上也睡不着,躺床上时竟听到了敲门声。 “苏延枝?你睡了吗?”是邱玉的声音。 苏延枝没多想,爬起来开了门。 “有事——”苏延枝拉开门,疑问的声调卡在了喉咙里。 邱玉穿着半透明的真丝睡袍,胸口的v字叉几乎开到肚脐眼,白得晃眼。 在【杀戮拼图】的世界里,所有人想的都是怎么在沉默的竞争中存活,外貌只是区别同伴的标志,除此之外并无卵用。 苏延枝一开始还能欣赏一下漂亮姑娘,几次下来也麻木了,但这会儿邱玉一身湿气地站在面前,苏延枝才发现,对方其实是个风情十足的女人,面容姣好,身材曼妙。 第87章 而且胸是真的大。 苏延枝甚至都不太敢看——倒不是说他是什么正人君子,主要是活着的时候让容卡日出了心理障碍,这种场面只会让他菊花一紧。 “呃——有事?”苏延枝又问。 邱玉芊芊素手直接搭在苏延枝的胸口,丹凤眼脉脉含情:“能进去说么?” 苏延枝往后退了步,避开她的手,人还是堵着门:“这大晚上的不太合适,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吧。” 邱玉愣了一下,笑着贴上去:“你确定?” 她抬着头要去亲苏延枝的下巴,苏延枝吓得赶紧推开她:“你这意思……是我想的那样吗?” “不然呢?”她说着话,又去拦苏延枝的腰。 邱玉穿得实在是少,苏延枝抓到哪儿都是光滑细腻的肌肤,一时间还真有点心神荡漾。 但也只荡漾了一瞬,他还是再度推开邱玉:“我只想活命,没工夫干其他的。” “我是其他吗?”邱玉被他几度推开也不恼,倚着门搅自己的头发,媚眼如丝。 ……苏延枝感叹于文字的魅力,不住地张望着四周。 邱玉道:“你看什么?”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他妈的监控。 每次想约个.炮,玫瑰精都能精准赶到,苏延枝坚信自己的一举一动对方都能看到。 他没答话,转而道:“我这个人比较务实,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所以——你的目的是什么?” 邱玉愣了片刻,笑了:“我就想跟你睡一觉——当然,如果你能顺便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死亡条件的,那就更好不过了。” 苏延枝心里叹气,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已经尽量避免出风头,还是吸引来了狼。 “我不知道什么诀窍,活到现在都是运气。”他装傻道。 邱玉嗤笑:“那早上的时候,你怎么知道不该拿花?” 早上和她的对视,苏延枝这会儿才回过味儿来。 他面不改色:“从来了到现在,尼格给的指示没一条好的,这还用想吗?” 邱玉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你不想跟我.睡的原因是什么?” 苏延枝瞎编:“我有女朋友,我不能对不起她。” “是么?”邱玉似乎看穿他在吹牛逼,问,“那她叫什么名字呢?” 苏延枝还真被问到了。 他第一时间想说容卡,又忍住了,转念道:“花仙子。” 全息投影屏前的周末看戏看得津津有味,听到这个称谓时愣了:“花仙子……是说卡戎吗?” 木无秋正在看资料,懒得搭话。 “他是不是真的记起来了?”周末追问,“我呢?他也记得我吗?” 木无秋叹气:“没有,他谁都不记得,卡戎找过他,在他面前暴露过身份,所以苏延枝知道,但记忆还没有导入,不一样。” “什么时候才能导入?”周末又问。 木无秋道:“那得看他的神经承受程度——闭嘴别再问了。” 于是周末的“什么是神经承受程度”又咽了回去,默默打开了搜索引擎。 这个名字实在有点雷,邱玉沉默片刻,才道:“你女朋友取的艺名可真够土的。” 苏延枝干笑两声。 他没有松口的迹象,邱玉耸耸肩,转身走了。 苏延枝这才关上门,长吁了一口气。 这看了你要都能找岔……老子真得给你玩命了。 苏延枝这么想着,可惜他难得的一次正面行为并没有让卡戎看到,此时此刻,卡戎正在白弥的游戏世界里,帮她刷最后一张19号拼图。 这个世界的主背景是there was a crooked man, and he walked a crooked mile,行刑者是开膛手杰克,地点还在十六世纪中叶英国女王玛丽一世的古堡——著名的血腥玛丽,即便卡戎刷过那么多个杀戮世界,难度如此高的也是第一次见。 他长刀出鞘,把女王派来的兵士捅了个对穿,抽刀翻身一砍,最后一个士兵也被劈成两半。 “哇哦。”白弥穿着新教教徒的服饰,悠闲地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鼓掌,“不愧是你。” 第42章 小黑人5 卡戎面无表情,踩着尸体擦干净刀,反手插回背上的刀鞘。 “你的能力不该被浪费,”白弥继续说着话,“或许你可以考虑加入驻外军事,所有的sss先行者都在哪儿,他们都是校级军官,你也可以有。” 卡戎冷冷地:“我没兴趣。” 白弥耸耸肩:“不用拒绝得这么快,木无秋早晚会接手云帆,苏延枝作为他的左膀右臂,地位水涨船高。难道你就愿意看着他和你的差距越来越大,不觉得势均力敌的爱情,保质期更长么?” 卡戎懒得搭理她:“你要能把苏延枝叫去驻外军事的研究基地,我就加入。” 白弥失笑:“他又不傻,怎么会放着大好的前程另谋出路。” 这点卡戎也心知肚明,没说话。 空气中的血腥味儿很浓,地面尸横遍野,也只有他和白弥能在这种场景面不改色地聊天。 “可惜了,你服役出来的时候我没在,不然怎么都不会放你走。”白弥转了个话头。 卡戎不置可否。 军方同意与否,并不会改变他离开驻外军事的事实,最多让过程变得更复杂一些。 “你好像是无缝加入的云帆,是因为苏延枝吗?”白弥道,“但就我所知,你们的生活圈子,应该不会有交集。你怎么会对他起心思?” 第88章 这话说得不客气,卡戎还是没搭腔。 白弥也不觉得冷场,自说自话也说得挺高兴的。 “听说你和苏延枝是灵魂伴侣,你们的核心匹配度是多少?” 卡戎终于开了金口:“99.73%。” 白弥一挑眉:“这么高——我和我爱人的也才96.83%。” 卡戎愣了一下,抬头看她。 “很奇怪吗?”白弥笑了笑,脸上多了点怀念的味道,“我出生在军人世家,一直有从军梦,但身体条件差了点。后来背着家里参加了【收割计划】,第163期,九死一生出来,成了sss级先行者。 “我的爱人是我的监护官,而我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爱上他了——尽管在那之前我并没有喜欢过谁,他长得也很普通——跟你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 “我们在一起,谈恋爱,结婚,还怀过一次孕。” 说到这里,白弥顿了顿,手摸上自己小腹,吸了口气,继续道:“但我不知道,不仅不知道,还照常出任务。你在驻外军事待过,sss级先行者的任务强度你也知道,何况我还是个上校。军职所在,事事先行。 “我死在了一场军事行动中,和我不到两月的孩子一起。”白弥闭了闭眼,停顿好久才继续道,“关于核心系统移植的理论研究那会儿初具雏形,白彭少将找到路哥,说有个机会能救我,问他愿不愿意。路哥答应了。” 换在平时,卡戎并不愿意听谁长篇大论地追忆往昔,但白弥的经历让他产生了些许共鸣,他也就没动,静静地站在一旁听。 “我只是感觉自己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孩子没了,爱人也没了。”白弥浅淡地笑笑,看向卡戎,“你当时是不是也是这种感觉——明明自己什么都没有做,世界还是没了。” 卡戎喉头动了动,没说话。 他甚至不想去回忆那一天,光听别人这么提都让他感觉心脏在被肆意揉捏。 白弥叹了口气:“世人总爱用生命歌颂爱情,他们忘乎所以地宣扬着这种行为的伟大,却从没有人想过,被留下的,日子有多难熬。” 她原本行事端稳,死过一次后就对生命麻木了,出任务更卖命,不到三年又提到大校,紧接着生命核心系统二度衰竭。 白弥以为自己终于能和路冰也重逢,但她的父亲白彭把她送进了【杀戮拼图】——但凡没进过【杀戮拼图】的将级军官,都有一次进去的机会——也可以看做重生的机会。 白彭也只有这么一次机会,他给了白弥。 白弥别无选择,记忆恢复后也只能奋力求生,却没想到能碰见苏延枝。 “木无秋为苏延枝付出了很多,虽然他宣称自己是个无性恋者,但你不觉得他在苏延枝的事情上,表现得太情感化吗?” 卡戎皱眉,把心底那点儿异样的情绪压下,看了白弥一眼:“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木无秋的感情倾向我管不着,但苏延枝的,我能。” 白弥愣了下,失笑:“你这么自信?” 卡戎冷冷道:“就这么自信。” 既然来了苏延枝身边,卡戎就不会给其他人留位置。苏延枝只会有他,也只能有他。 白弥隐约看出卡戎眼底里的偏执和阴翳,挑挑眉:“你真的非常适合驻外军事,可以再考虑考虑。” “最后一遍——不去。”卡戎面无表情,单手撑墙利落地翻过去,“天要黑了,该去抓开膛手了。” 他在这个世界耽搁太久,也不知道苏延枝那边具体怎么样了。 ………… 邱玉跑来折腾这么一出,苏延枝思绪更乱了,晚上做了个千奇百怪的梦,第二天醒来一身的汗。 昨夜倒没有出什么意外,苏延枝洗完澡下楼,邱玉和张图校都好好的坐在餐厅。 见了他,邱玉也没什么异样,不咸不淡说了句早,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苏延枝也没有多想,拉开椅子坐下来,看着空空如也的餐桌:“吃的呢?” “还没来。”张图校打了个哈欠,道,“我下来的时候看尼格在杀鱼,说今天早上吃鱼……大清早的。” 苏延枝心里咯噔一下。 按照顺序,接下来的歌谣正好是跟鱼有关的。 【四个小黑人到海边 一条红鲱鱼吞下一个还剩三个】 这回游戏的场地在平原,怎么都不像有海的样子,苏延枝昨晚还在想今天是不是又得走一天找海,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很快,尼格端着盆汤上来,郁绿的葱花漂在浓白的汤面上,看着十分漂亮。 屋内一时鲜香四溢,尼格拿着勺子,给每人都盛了一碗。 “尝尝吧。”他笑道,“味道棒极了。” 苏延枝拿着瓷勺,低头看着碗里那一大块鱼肉,实在拿不准该不该下嘴。 其余二人倒没有他的这份心眼,已经吃了起来。 尼格一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苏延枝只好舀了勺汤,另一手拿着叉子滤了几下,确定里边没有鱼刺,这才慢慢啜了下去。 “今天什么安排?”邱玉捣着鱼肉,挑开鱼刺后舀了一勺,看向尼格。 尼格的视线先落在她的勺子上,又看着她笑:“应该是去摘棉花。” “应该?” “摘棉花做什么?” 苏延枝和邱玉的关注点截然不同。 尼格先看向苏延枝,点头:“对,应该。” 第89章 然后又看向邱玉,后者正好把鱼肉递进嘴里。尼格道:“摘棉花,是为了编绳子。” 来了! 任务终于冒头,苏延枝不由得舔了舔牙龈。 邱玉更激动,直接被呛到,赶紧抓过餐巾捂住嘴咳了起来。 这一咳起来就没完没了。 餐巾上开始渗出血色,越来越多,甚至从她的指缝淌了下来。邱玉脸色涨得通红,她惊恐地摸着自己喉咙:“……鱼刺……” 纤白的颈项上浮现一个尖锐的凸起,瞬间破开皮肉,血液喷溅而出,鱼刺冒了头。 坐在她身边的张图校躲闪不及,被喷了一脸血。 死亡来的如此之快,几秒钟时间,邱玉就没了生息。她身子向后,瘫在椅子上,喉咙被食指大小的鱼刺割破得彻底,鲜血汩汩地外流,眼底还带着错愕。 “……我艹。”张图校抹了把脸上的血,神色晦暗不明,瞥了眼苏延枝,悄悄把邱玉身上掉下来的那张拼图捏在手里,起身道要去洗个脸。 尼格悲恸地抱着邱玉的尸体痛哭流涕,好一会儿才拖起她离开。 他听到了上楼梯的声音,由重及轻,尼格似乎是把邱玉安置在了四楼。 苏延枝看着染血的餐桌和红白相间的鱼汤,反胃感愈发强烈,冲到水槽前呕了出来。 马上要结束了,再捱一下。 苏延枝鞠了捧水洗脸,喉结上下滚动几个来回,强压心底破罐子破摔的冲动,长长出了口气。 棉花地就在小楼背后,进去之前,尼格给苏延枝和张图校每人发了一个手挎篮和手套。 “摘满一篮,就可以出来了。”尼格说着话,推开栅栏让他们进去。 苏延枝和张图校哪里摘过棉花,好在也没有技术难度,只要扯下来就行了。 尽管简单,苏延枝却做得很小心。 现在人就剩了三个,绳子是给最后一个小黑人上吊用的,前头可还有俩。 这棉花长得高,顶端直抵胸口,苏延枝心头有顾虑,动作也慢,在这稀疏的棉花地里不一会儿就和其他二人拉开了距离。 他把面前这几株棉花摘干净,正往前走时脚下却突然踢到了什么东西。 苏延枝拨开棉花枝,低头看去,心里瞬间咯噔一下。 他的鞋尖处,立着一根手指。 这根手指似乎在这里呆了很久,皮肉有好几处溃烂,上面还沾着些许泥巴。 它就像个拦路虎般立在苏延枝足前,微微弯曲,结结实实扣在了上头。 不过这么一根手指,力道却极大,苏延枝的鞋面深陷,脚趾被挤压得生疼。 苏延枝皱着眉,抿抿嘴,提脚晃了两下也没能把手指荡下去,余光瞥到一旁的石块,心一狠,抬起腿就往上踹去! 第43章 小黑人6 这一脚下去,苏延枝仿佛听见地底传来吃痛般的怒吼,脚趾的挤压感也消失,再低头看时,那根手指就不见了。 苏延枝看看自己半满的篮子,伸手抓了抓,给本就蓬松的棉团造出更大的空间,几下就把篮子“抓”满了。 这地儿邪门,苏延枝没久留,立刻转身准备出去。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瞬间,就听到了背后张图校的惨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在几秒前,张图校忽地感觉脚上落了什么东西,钳子般卡着他。 为了摘到更多棉花,他站的地儿是最密的,根本低不下头去看,只能勾起腿伸手去抓,拿到手里一看,是根腐烂到一半的手指。 他吓得大叫,当即丢开。 苏延枝只看到截细细长长的东西被高高抛起又下落,张图校心眼实在,说摘一篮就是压得严实的一篮,此刻篮筐脱手,棉花团子天女散花般洒在空中。 在这纷洋的棉花雨里,苏延枝看到一只手臂勒住了张图校的脖子,无数残缺的尸块将他拉扯着倒在地上,苏延枝隐隐看到那手臂上没有手指,心头一紧,赶紧拨开棉花枝追过去,却只来得及看到对方鞋底被土地裂缝吞没的画面。 随后,那大开的裂缝又迅速合拢,除了上头多的两张拼图外,什么异样都没有。 苏延枝手抓着棉花,闭眼定了定神,这才过去捡起那两张拼图。 编号1和3。 他把拼图收起,手试探着摸向土地。 紧实干燥,没有任何异样。 他想起那缠在张图上的,残碎分离的四肢,隐隐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但没等他想明白,尼格就叫他了:“快走吧,棉花摘够了,我们该出去搓绳子了。” 苏延枝皱眉:“为什么这么急?” 尼格看了看天:“因为太阳出来前,绳子就要做好。” 苏延枝心里咯噔一下。 【两个小黑人坐在太阳下; 一个热死只剩一个。】 要晒太阳了。 尼格嘴里碎碎叨叨:“明天太阳就出来了、赶紧做绳子,赶紧做绳子。”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外走。 苏延枝抬头看了眼天,白云一层一层铺压着,整个天空见不到一丁点儿蓝。 直至晚上,他都没有再见到尼格,苏延枝从厨房翻出点面包对付着果腹。 睡前躺在床上,他拿出《童谣大全》,从第一页开始,仔仔细细翻看。 在翻到《十个小黑人》篇章的后一页时,苏延枝的手一顿。 第90章 there was a man, 死了一个男子 a very untidy man, 一个没出息的男子 whose fingers could nowhere be found 他的手指到处找不到 to put in his tomb. 没办法放进坟墓 he had rolled his head far underneath the bed; 他的头滚落在床底下 he had left legs and arms lying all over the room. 四肢散乱在房间里 这首诗歌的意象和白日里棉花地的见闻高度重合,并且苏延枝记得,因为“熬夜”而死的黄岩,也是被分尸,并且丢掉了手指。 这具尸体,大概就是充当着行刑者的角色。 苏延枝看了看诗歌的背景绘图,是十个黑种人围在一起跳舞,他们的手里都高举着斧头、砍刀和铁锯,被他们围着的也不是什么篝火,而是一堆躺在血泊里的、残碎的尸块。 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花来,苏延枝收起书,从表盘空间取出来时被兑换的两样道具。 它们没有名字,只有不像人话的功能说明。 【保持坚韧,无畏炙烤】。 【当乌云笼罩天空,阳光与死神都要驻足】。 如果说刚拿到时苏延枝还不知道它俩有什么用,这会儿也明白过来了。 他盯着看了会儿,把竹节状的小蜡烛收了回去。 不能下雨,只有最后一个人才能拿到绳子,尼格必须被晒死。 苏延枝熬了个通宵。 第二天天亮得很早,以往的光透过通风口也是起不了什么用,但今天第一缕阳光照进来时,整个房间亮堂无比。 苏延枝坐在床位,盯着那小小的窗口,空气都被炙烤到扭曲。 咚咚咚。 响起敲门声。 “今天天气真好啊。”尼格在外面道,“我们出去晒一会儿太阳吧。” 苏延枝顿了顿:“就来。” 他把手里攥着的小瓶子拧开,一饮而尽。 这手指大小的瓶子让他捏了这么久,里面的液体还是冰凉,入喉后寒意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苏延枝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他抬起手,皮肤上闪过幽蓝的纹路,水波般荡漾而过,又很快消散。 苏延枝拉开了门,看着微笑的尼格:“走吧。” 大门开着,阳光强到极致,光线穿过的地方,空气都是扭曲的。 门外摆着两张躺椅,苏延枝视线落到中间的小桌子时,心脏立刻狂跳。 绳子。 尼格像没注意到他的异样,径直走到一张躺椅上坐下,扭头对苏延枝道:“来啊。” 苏延枝咽了咽唾沫,慢慢踏进了烈阳中。 灼热的阳光明晃晃地刺在脸上,苏延枝半点热气没感到,反而升起丝丝寒意。 在躺到躺椅上时,他甚至打了个寒颤。 尼格抿了抿嘴,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直接把那一大团绳子递给了他。 “要记得用啊。” 他说。 苏延枝接过绳子,尼格笑了笑,整个人就像高温下的巧克力般融化成浆,淅淅沥沥淌满椅子,又滴落在地。 阳光瞬间消减,苏延枝身上的寒意慢慢褪去,他拿着绳子定了定神,起身回了屋。 【一个小黑人觉得好寂寞; 他上吊后一个也不剩。】 上吊是不可能上吊的,绳子都拿到手,现在想办法弄断就可以了。 苏延枝跑回厨房,拿起一把刀就往绳子上砍。 哐当一响,餐桌被砍出一道深刻的刀痕,绳子却分毫未损。 苏延枝愣了,他拿起刀看了看,中间好大一个豁口。 “我艹……” 苏延枝不信邪,把烛台取在手里,绷着绳子开始烧。 火焰跳动不止,烧了近两分钟,蜡油滴了一桌,绳子还是好好的。 苏延枝惊呆了。 绳子拿在手里的手感和一般麻绳并无不同,苏延枝翻来覆去地检查,竟然在末端看到了串数字。 03:16 像是分秒倒计时,还在不断减少。 苏延枝没明白这是个什么意思,又轮番把所有刀具试了个遍,最后甚至上嘴咬,也无法撼动绳子半分。 “…………” 苏延枝的眉毛拧成一团。 绳子末端的倒计时到了最后关头,在00:01变成00:00时,苏延枝脑子里嗡得一下,仿佛音爆般的动静,眼前一晃,手中的绳子竟然就这么消失了。 苏延枝呆滞了。 他看向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恍惚间,他隐隐听到外面传来什么响动,苏延枝走下楼,惊骇地发现大堂中央多了圈椅子,中央是个大火盆。 这场景,赫然便是他刚来的模样! 苏延枝看着火盆发愣,没过一会儿,门就被推开了。 他僵硬地回头,和黄岩四目相对。 黄岩皱了皱眉,警惕地打量他,似乎是拿不准他的身份。 “你是……”他迟疑着问。 苏延枝张了张嘴,条件反射道:“苏延枝。” 黄岩:“我是说,你的身份?” 苏延枝缓了口气:“玩家。” “哦。”黄岩似乎松了口气,扫了圈屋内的装饰,开始数椅子。 “一、二……九,十个人啊。”黄岩啧了一声,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 他刚坐定,门口又传来响动,苏延枝把一直黏在黄岩身上的目光移过去,看到了李宇。 第91章 他进门看到有人也不意外,挑挑眉,友善地朝苏延枝一笑。 他的背后响起哭声,赵熙擦着眼泪进来,恐惧又好奇:“这是哪儿啊……” 李宇安慰了她两声,简单讲起了【杀戮拼图】的世界规则。 接下来是张图校、邱玉……过去几天里一个个苏延枝亲眼见着死去的人陆续走进来,苏延枝沉默地听着他们自我介绍,只在被问起时说了自己的名字。 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着耳边细碎的讨论声,他脑子一片空白。 直到楼梯传来响动,苏延枝抬头,看到尼格端着个盆子走了下来。 “终于等到你们了,我的朋友!” 还是那副热情洋溢的语气,他放下盆子,先去关了门,走到苏延枝对面空着的最后一个座位坐下,“天真冷啊。大家洗洗手吃饭吧。” 哪个盆子里满是微微晃荡的黄油。 “用这个洗?”邱玉皱眉。 尼格点头:“是啊,洗了才能吃饭哦。” 众人无法,只能一一传递着盆子,挨个糊一手黄油。 有人问尼格的名字,他也如实回答。 苏延枝机械地捋着手上的黄油,忽然道:“你等我们做什么?” 尼格看着他一笑,露出两排大白牙。 “我的绳子找不到了。” 又是哔一声,苏延枝看向表盘显示屏。 【任务要求:获取断掉的绳索 任务时间:两次 达成奖励:300积分 拼图数量:2张 游戏开始,预祝存活。】 苏延枝死死盯着“任务时间”栏,上一回出现时,还是三次。 ……原来是这个意思。 第44章 小黑人7 这个次是游戏世界轮回的次数,如果活到最后的玩家没有执行“上吊”程序,那么歌谣完不成,就出现了现在这种情况。 直到上了餐桌,苏延枝才算理清了这个新奇的规矩。 吃东西的时候,依然有人噎死了,但并不是上一次的男人,而是本该在第二天被留下的赵熙。 苏延枝不确定是不是所有流程都会和之前一样,但晚上也没熬夜,依旧早早地睡了。 第二天起个大早,死的却还是黄岩。 苏延枝拿着拼图,看着那一地的尸块,脑子里一团乱麻。 按照歌谣的顺序,接下来他们要出发去丹文,上一次提出异议的赵熙已经死亡,这回所有人一起出发,奔波大半天终于达到所谓的丹文。 从外表看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镇,尼格领着他们进了小镇就道:“大家在里面自由地玩两个小时吧,两个小时之后我们再在小镇门口碰面。” 他说完,风一样消失了。 既然要求这么提,其他人自然只能照办。在这么个陌生而危险的地方单打独斗显然是不明智的,他们都选择了结伴而行。 李宇主动问苏延枝:“要不我们一起?” 苏延枝摇摇头。 上一次轮回里,他没有经历过这个,一时半会儿还真拿不准该怎么办。 见他拒绝,李宇只好找了其他人,这个小镇的道路四通八达,苏延枝看着其他人一一离去,最后只剩他留在原地。 【八个小黑人在到丹文游玩; 一个说要留在那儿还剩七个。】 这个“留”的指代并不明确,苏延枝眉头紧锁,还是迈开了腿。 不过他不是朝里面走,而是转身往踏上来路。 他对自己的判断并不是那么深信不疑,一路警惕着安静的四周,直到在小镇入口看到尼格的身影,苏延枝心里悬着的石头才落了下来。 尼格见了他,微微挑眉:“我的朋友,你这就看完了吗?” 苏延枝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尼格别有深意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耸耸肩,没说话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苏延枝总觉得他的眼神带了点其他味道。 这次世界线刷新,除去苏延枝的玩家并没有对过去的记忆,但尼格是系统人物,他是否有记忆,苏延枝还真不敢确定。 ……管他的,只要尼格没专门针对他下套,苏延枝也没工夫跟他耗。 说来说去,死亡要素就那么几个,他玩过一次的人了,还记不住么? 他和尼格等了一会儿,陆陆续续有人走过来,奇怪的是,明明离开的时候都是结伴而行,回来却都形单影只。 苏延枝尽量把存在感降到最低,在听他们担惊受怕地叙述回忆时才知道,每个人在里面时都遭遇了突如其来的浓雾,伸手尚且不见五指,更别提同伴了。 ……苏延枝抿抿嘴,他一直在外面看着,小镇从来没起过什么雾。 这大概是系统为了分离人群使的手段。 众人还心有余悸,尼格就拍拍手:“好了,人到齐了,我们回去吧。” 邱玉皱眉:“齐了?现在只有七个人,还差一个。” 尼格微笑:“是的,他不会和我们回去了,他将永远留在这里。” 其他人均是满脸错愕,苏延枝听了,也只是垂下了眼。 他没有那么多的悲天悯人的情怀,不会不自量力地去阻拦游戏的进程,早已知晓的结局并不会让他心里产生波动。 不得不说,【杀戮拼图】确实是个磨灭人性的好地方。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苏延枝二度见证队友们的一一离去,就像是一场场死亡回放,只是对象略有不同。最后在棉花地里,他看到那些破碎的尸块将李宇掳入地底,已经慢慢麻木的心思才又活泛起来。 第92章 “我要去编绳子了。”尼格走到他身边道,把苏延枝的篮筐也接了过去。 苏延枝顺从地给了他。 这天他依旧再没见到尼格,晚上时餐桌上摆了三明治,苏延枝慢条斯理地吃完,然后拿着盏烛台,一间一间推开了二楼其他的房间门。 全是空的。 苏延枝又上了三楼,也是挨个推开了所有的房间,还是一干二净。 他拨了拨烧弯掉的灯芯,等到火焰更明亮时,苏延枝继续往四楼走。 还是一间房一间房地搜,尘封的大门在推拉间发出不堪负重地吱呀声。 在开到第三扇时,苏延枝沉如水的眼蓦地一亮。 面前的房间里,地面是散乱的尸块。 苏延枝终于松了口气,关上门,下楼睡觉。 紧绷的神经得以松懈,苏延枝一觉睡到了天明,醒来时屋内已大亮。 他看着那刺眼的阳光,久违的寒意又从身体里钻了出来。 上一回服用的药水,效用还在。 这在苏延枝的预料当中,疯帽子世界里,容卡让他提前喝下失声水,整个游戏过程中,苏延枝觉得自己说话的分贝就没超过50。 他揉了揉太阳穴,门外响起敲门声。 “今天天气真好啊。”尼格在外面道,“我们出去晒一会儿太阳吧。” 还是那副熟悉的语调,苏延枝没有迟疑,翻身下床,开门就看到尼格和他手里的绳子。 “走吧。” 下了楼,那两张躺椅稳稳地摆在烈日之下。 苏延枝看着尼格躺在其中一张上,示意地拍着旁边的椅子扶手。 “…………”苏延枝走过去坐下。 尼格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把手里的绳子递过去。 苏延枝没接,转而问:“绳子会断吗?” 尼格道:“用了就断了。” 果然,只有执行“上吊”的程序,这绳子才断得掉。 苏延枝伸手去拿,尼格却没松开。 他皱着眉看他,听尼格幽幽道:“你一定要用啊。” 他死死盯着苏延枝:“上一次,你就没有用。” 苏延枝心头狠狠一跳。 尼格松了手,躺回躺椅,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讲。 烈日高悬,空间发生着大面积的扭曲晃荡,尼格微偏着头,和上次那样,像不堪高温的巧克力融化,淅淅沥沥淌了一地。 而他融化后,绳子的末端就出现了09:59的倒计时。 只有十分钟。 苏延枝抓着绳子就往四楼跑。 他一路冲到第三个房间,入目依旧是满地的尸块。 苏延枝把绳子套在房梁上,打了结,在准备把尸体挂上去时又遇到了问题。 这个尸体被分为六块,头,四肢和躯干,脑袋从脖颈被斩断,根本挂不上。 如此紧迫的时间里,苏延枝根本来不及找什么针线,只能拽出床单,连咬带撕地扯成布条,将尸块拢到一起,硬着头皮用布条缠住断裂处,勉勉强强缠出了一具完整的尸体。 眼见着绳子上的倒计时只剩不到一分钟,苏延枝赶紧抱起尸体,小心地挂在绳子上。 他松开手,睁大眼睛抬头看着上方,屏息等着绳子断裂。 然而尸体只是微微晃荡了几下,就稳稳当当地挂在了上面。 ……怎么回事? 苏延枝眉宇紧锁,竟看到那尸体微微转了转,面朝着他。 苏延枝警觉地后退一步。 尸体睁开了眼,看着苏延枝森森一笑,缓缓地抬起了双手,似乎是示意苏延枝看。 苏延枝目光落到那没有手指的掌心,脑子里哗地炸开了,他张了张嘴,最后道:“……我操你妈……” 倒计时归于00:00,苏延枝耳朵里又出现了类似音爆的嗡响,他看着尸体和绳子都渐渐消散,尸块又躺在了地上,被撕碎的床单复原,整整齐齐地铺在床上。 那床尾的人头正对着苏延枝的方向,双眼紧闭,嘴角带着邪性的笑。 苏延枝回到一楼,熟悉的十张小椅子,熟悉的火盆。 他刚坐下,黄岩就推门进来了。 苏延枝僵硬地抬头看他一眼,又把目光投向火盆。 黄岩只是觉得这人冷冰冰的不好接近,但也没多想,自顾自打量起了屋子。 其他人也一一到来,苏延枝全程只说过自己的名字,其他时候都保持着沉默看着跳跃的火苗。 终于,尼格下楼了。 “终于等到你们了,我的朋友!” 还是那副热情洋溢的语气,他手里拿着一叠黏腻的毛巾,先去关了门,走到苏延枝对面空着的最后一个座位坐下,“天真冷啊。大家擦擦手吃饭吧。” 他分发着毛巾,每一张上都沾满了黏糊糊的黄油。 其他人还在迟疑,苏延枝已经机械地擦起了手,问道:“你等我们做什么?” 尼格看着他一笑,露出两排大白牙。 “我的绳子找不到了。” 又是哔一声,苏延枝看向表盘显示屏。 【任务要求:获取断掉的绳索 任务时间:一次 达成奖励:300积分 拼图数量:2张 游戏开始,预祝存活。】 只有一次机会了。 等所有人都糊一手黄油后,尼格才领着他们上了楼。 第93章 用餐时照例噎死了一个,和前两次的依旧不同,这回噎死的,是李宇。 苏延枝看着尼格拖走李宇的尸体,这才放下酒杯,拿起了刀叉。 他吃得慢,最后餐桌只剩了他和尼格两个人。 苏延枝这才擦擦嘴,问:“有针线盒吗?” 尼格笑道当然,离开片刻后回来,将针线盒递了过去。 苏延枝道谢,拿着针线盒就想往四楼走。 楼梯上到一半他又皱着眉停下了。 现在缝有点多余,尸体要在棉花地扮演“熊”的角色,提前缝好万一它又挣开,自己不是白忙活么? 苏延枝想了想,还是拿着针线盒回了房间。 再等等。 第45章 小黑人完 像是前两次的场景的还原,熟悉的死亡场景一一上演,最后邱玉死在棉花地,苏延枝手里还是那四张拼图。 最后一次机会了。 尼格拿着两筐棉花离去,苏延枝深吸一口气,回了房,淡定地洗了个澡,开始睡觉。 一觉醒来,天已黑尽。 苏延枝摸索着点燃灯火,下到餐厅吃了个三明治,这才拿着针线握着烛台上到四楼。 第三个房间里,尸块依旧凌乱地四散着,苏延枝把它们一一拼凑完整,深吸了口气,开始对着灯火穿针。 火光微微跳跃,昏黄的灯火把苏延枝的脸色照得晦暗不明,眉头锁着,下颌绷得死紧,鬓角甚至冒了冷汗。 ……不怪他紧张,苏延枝这辈子连他妈衣服都没缝过,第一次摸针就是缝尸体。 比分尸还刺激。 苏延枝盘腿坐在地上,弯腰将人头和肩膀抵拢些,一手摁着那裂开的脖子,将针深深扎进青白的皮肤。 光线不好,苏延枝手又抖,缝个脑袋缝到眼花缭乱。 等那拙劣的、长短不一的麻线终于在尸体的脖子上绕完一圈,苏延枝才重重出了口气。 他本想把绳子咬断,低了头又有点下不去嘴。 那麻线挺粗,在人肉里扎来刺去这么久,颜色深沉不说,线上还挂了些肉屑。 “…………”苏延枝还是用先前为防意外捎着的刀拿了过来,割断了麻线。 他动作慢,续了几回蜡烛,才终于把四肢也缝上了。 这下就差手指了。 苏延枝猜手指头大概率在棉花地,不仅是因为第一次他在棉花地里踢到过,更是因为尼格说过这么一句话。 “好多棉花,我们很累,主人还不准休息。手指摘断,他才信了。” 那是砍柴的时候他提过那么一嘴,苏延枝当时没明白,现在也知道了。 那句话指代不明,咋一听像是抱怨,谁知道是字面意义上的“断”。 最后一根蜡烛也燃尽,可屋子并未完全陷入黑暗,微弱的光亮从通风窗照进来,苏延枝皱眉,起身看了看。 太阳还未升起,但天边已经漏了白,即便是清晨,他站在通风窗口,感受到的也只有灼热的火浪。 苏延枝没有迟疑,从表盘空间里拿出了竹节蜡烛,放在了窗台上。 【当乌云笼罩天空,阳光与死神都要驻足】。 他划燃火柴,点亮了蜡烛。 灯芯燃起的瞬间,团团黑烟霎时从焰火上方冒出,争先恐后地涌上天空,碰撞着轰鸣着一层一层铺开,直至覆盖天际。 世界又陷入昏沉的黑暗,电闪雷鸣间,大雨倾盆而下。 苏延枝把缝好的尸体留在了房间,迟疑了一下,带走了蜡烛。 他把蜡烛放在自己房间的窗台上,下楼时看到大门开着,尼格就站在门口,沉默地看着外面的滂沱大雨。 他的眉头微微皱着,看到苏延枝时笑了笑:“真奇怪,居然下雨了。” 苏延枝随口道:“是啊,太奇怪了。” 尼格上下打量着他,把手里的两张躺椅放到一边:“可惜,我以为今天会是个好天气,想和你一起晒太阳的。” 苏延枝皮笑肉不笑地拉了拉嘴角。 尼格显然是有之前两次的记忆的,苏延枝不想和他在这种话题上多纠缠,话锋一转:“有雨衣吗?” “有的。”尼格也没问他要雨衣做什么,径直取来给他。 苏延枝把雨衣套上,出门绕到小楼背后,拿起栅栏旁的锄头,走进了光秃秃的棉花地。 这片棉花地面积接近一个足球场,苏延枝从一边开始,翻翻捡捡一整天,也只挖出六根指头。 雨天天黑得快,在蹲下地也看不清泥泞的地面时,苏延枝只能收手,揣着指头回了楼。 雨衣上满是泥点子,下摆更是跟地里挖出来的一样,裹着厚厚的泥浆,苏延枝舀了桶水勉强冲干净雨衣,把同样沾满泥的手指丢进去搓了搓。 泥和皮一起掉了下来。 苏延枝:“…………” 他表情扭曲,不敢再用力,随便洗了洗就拿了出来。 去四楼把手指缝上,苏延枝这才回了自己房间。 窗台上的蜡烛还在静静地燃着,烧了一整天,也只燃了第一节的一半而已。 三天,够了。 苏延枝挖了一天地,手酸脚痛,洗了个澡就倒床上睡了过去。 第二天起床时苏延枝脑袋也昏昏沉沉的,虽然穿着雨衣,但在雨里抗一天也多少受了寒。 他擤了擤鼻子,感叹这个世界可真够鸡儿的神奇,还带感冒的。 第94章 在心里咒了几句,苏延枝还是穿上了衣服,吃完早饭,披着雨衣出了门。 傍晚时分,他终于找齐了剩下的四根手指。 在灯下缝出一具完整的尸体后,苏延枝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松懈。 睡前,他把剩了一半的竹节蜡烛吹灭。 烛火熄灭的瞬间,外面的雨就停了。 乌云散去,漫天星火。 就等明天了。 苏延枝没心思欣赏星空,打着喷嚏上床睡觉。 第二天,苏延枝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醒了吗?”尼格道,“雨终于停了,我们该出去晒太阳了。” 那瓶水的效用还在,苏延枝一走到太阳底下就忍不住打哆嗦。 尼格躺在椅子上,示意苏延枝坐下。 他的怀里是那团熟悉的绳子,苏延枝眼都不移,顺着他的意思坐在旁边。 尼格看了他一眼,把绳子递了过去。 苏延枝拿在手里,突然听到尼格开口说话。 “some people say,all men are created equal. i didn't see that to my death。” 要说如果之前苏延枝对这个世界背景的猜测只是猜测,尼格说了这句话,他基本可以确认了。 这个歌谣的时代背景大概在美国南北战争前,十个小黑人其实是贩卖来的,所以在《十个小黑人》的歌谣背景图里,他们才会挤在狭小的空间里。而在《死了一个男人》里,十个小黑人围在一起,杀了奴役他们的主人。 尼格这个音,其实就是nigger。 那具白人尸体,也就是所谓的“主人”。 阳光越来越烈,苏延枝看到尼格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平静。 直至被晒融化,他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绳子的末端又出现了倒计时,苏延枝一刻不敢耽搁,立马拿着绳子跑上四楼,把绳子缠上房梁,抱着尸体挂了上去。 松手的瞬间,苏延枝就听到了绳索断裂的声音。 尸体嘭地落地,徒留断裂的绳索在房梁之上微微晃荡。 苏延枝伸手把绳子拽了下来,脑子里响起熟悉的电子系统音。 “断裂的绳子获取成功,恭喜玩家【苏延枝】获得300积分。9611世界线完成,游戏结——” 说到一半,又响起卡带般的滋滋声。 苏延枝一脸茫然,听到系统继续道:“游戏将在八分四十六秒后结束,请把握机会。” 这他妈搞什么? 苏延枝蒙了,看了看绳子,末端上的倒计时并未停止,还剩八分多钟。 地上没有拼图,反倒是摊在地上的尸体动了动。 苏延枝吓了一大跳,赶紧抄起之前拿上来的刀。 那尸体试图站起来,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像被抽了骨头般在地上蹭了许久,又停了下来,抬头看着苏延枝。 被那双灰蓝的、浑浊的眼睛盯上,苏延枝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带我回去。”他说着,伸手把自己的上衣撕了下来。 苏延枝看着里层那两张拼图,久久不能言。 “带我回去,我就给你。”他森森道。 电光火石间,苏延枝明白了什么是“把握机会”。 绳子的倒计时还没停,他忙道:“回哪儿?!” 尸体歪着头,抬手指向墙壁。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是棉花地的方向。 “你要回地里去?” 尸体点点头,又摇摇头。 苏延枝急了:“那是哪儿——” 说到一半,又猛地停住。 苏延枝突然想起,第一次他们去砍柴时,有人问为什么不能在屋后的山上砍,尼格是这么回答的。 “北山有座空坟墓,该住的人没去住。” 北山,就在棉花地后面。 尸体似乎看穿他所想,竟然咧开嘴阴森一笑,细微地点了点头。 苏延枝把绳子胡乱缠在手上,捞起尸体就抗上了肩。 “……艹。”他闷哼一声,一脚踹开门,抓着尸体的手脚就往楼下跑。 这尸体的分量不轻,苏延枝这会儿终于感谢自己这些年在户外运动上花的功夫,喘着粗气愣是跑着把尸体扛上了山。 时间只剩三分钟,好在坟也不远,苏延枝没走几步,面前就出现了一个大坑,里面的棺材开着盖,空空荡荡的。 苏延枝把尸体往棺材里一丢,扶着棺沿喘气:“呼——图、给我。” 尸体在棺材里扭了一阵,终于让自己平躺下,他看着苏延枝,将衣服上粘着的两张图撕下来递了过去。 苏延枝刚把图拿过来,手腕就被抓住了。 “棺材这么宽,你也进来吧。”尸体桀桀怪笑道,他握得用力极了,腐烂的皮肉被挤压开,指骨紧紧桎梏着苏延枝。 苏延枝怒极反笑:“老子也算你的再生父母,有你这种请爹进棺材的儿子吗?” 他反手攥住尸体,狠狠往棺材一磕! 咔嚓闷响,小臂应声断裂,尸体吃痛,尖嚎着松开了苏延枝。 “爹不跟你计较,”苏延枝皮笑肉不笑地,嘭地合上棺材盖,“我儿好好休息!” 尸体愤怒地捶着棺材,一晃一晃的,似乎下一秒就要被破开。苏延枝捏着拼图,喘着粗气后退两步,听到了系统的声音。 “游戏结束,即将传送主神空间,请做好准备。” 第95章 话音刚落,棺材突然炸裂,木板唰唰飞向四周,那尸体嚎叫着朝苏延枝扑过来,却抓了个空。 熟悉的眩晕感过后,苏延枝面前张牙舞爪的尸体就变成了幽蓝的悬浮立方。 他气息尚未平复,眼睛通红,脑子也昏得不行。 苏延枝咽了咽唾沫,推开门,蹬掉鞋就上了床。 终于结束了。 一次次重复目睹队友死亡的惊悚感和体力脑力极度透支带来的疲惫齐齐涌上来,加之感冒发烧的昏沉,苏延枝紧紧抓着自己的头发,头皮拉扯带来的刺痛才稍微让他好受了些。 他身体素质不错,从小到大就没这么精疲力竭的时候,此时瘫在床上,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苏延枝茫然地睁着眼,不知为何,他觉得这种身心俱疲的感觉,竟然有点微妙的熟悉。 作者有话要说: “人皆生而平等”(英语:all men are created equal)被称为一句“不朽的宣言”,并被认为是美国独立战争时期最具“持续影响力”的“预测理论”。托马斯·杰弗逊最早将此句用于《独立宣言》中。后期又被美国许多重要政治人物及社会人士引用。本杰明·富兰克林定型了此句的最终形式。 第46章 (接36章)真实 清晨八点零一分。 苏延枝趴在床上,迷迷糊糊间听到木无秋冷冰冰的声音。 “需要我提醒你什么叫八点上班吗?” 苏延枝一个激灵,皱眉睁眼看向床头,通讯仪上木无秋冷冷地看着他。 “我——咳!”苏延枝一开口,嗓子哑得不行。 木无秋丝毫不为所动:“八点半见不到你,你就再别来了。” 苏延枝刚伸手比了个ok,木无秋的通讯就切断了。 脑袋闷在枕头里片刻,苏延枝伸手揉着腰,龇牙咧嘴地爬了起来。 他有点发烧,下楼翻药箱时,竟看到餐桌上摆了面包黄油三明治,壶里的牛奶还冒着热气。 苏延枝拿着药发愣时,卡戎也从半开放的厨房走了出来。 他见了苏延枝也是略微一怔,抿抿嘴,眼神有点躲闪:“冰箱里没有吃的,我就随便买了点儿。” 这场面有点魔幻,苏延枝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舔舔嘴唇,喉结上下动了动 ,好一会儿才把药吃了,握着空杯子道:“那什么,我马上要去基地,你自己吃吧。” 苏延枝现在也没工夫撵他,呼叫了车库里的飞行器,穿上鞋开门,单人飞行器就悬在了门口。 “三楼是我的实验室,除了那儿,其他地方你随意逛。”苏延枝道,看了卡戎一眼,随手带上了门。 屁.股还是很痛。 gay最悲哀的两件事——处男被开..苞和被处男开..苞,苏延枝昨晚都赶上了。 白瞎那么一根驴..屌,卡戎这技术烂得苏延枝叹服。 痛归痛,下了飞行器后苏延枝脸色又恢复了一贯的淡定温和,不管走路还是打招呼都完全看不出异样。 虹膜识别刷开木无秋所在的实验室后,苏延枝一进门就对上了周末意味深长的笑。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她慢悠悠道。 苏延枝极度敷衍地笑了一声。 “高力士,坩埚糊了。”木无秋凉凉道。 周末:“…………”她按捺下八卦之火,手忙脚乱地关微型气灶。 “把你昨天不完全的同位素反向测定实验数据发给我,剩下的我来。”木无秋道,点了几下屏幕,全息投影台上多了个闪着荧光的器械,“北航舰队的质子导航系统出问题了,试航舰被困在了黑云星系,具体位置不清楚。你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用你的权限码和试行舰取得联系,破解位置,发给搜救队。然后把导航系统出问题的原因找出来,解决它。” 苏延枝眉毛一拧,立马刷开了输入框:“什么时候的事?” “半个小时前,两次空间跃迁后信号丢失,它的导航失效,空间站定不了位。”木无秋道,“那个系统是我测验过的,不应该存在这种问题,大概率是嵌入失误——不得不说,藏弓的工程师,水平真的低。” z国三大军事科学技术研究基地,云帆精于理论,藏弓善开发,驻外军事负责用成品。 新东西出问题是常有的事,别人这么讲可能是推诿扯皮,木无秋这么讲就是在描述事实。 苏延枝揉了揉太阳穴,开始破解满屏乱码。 即便神色凝重,他的脸也透着股不正常的红晕,木无秋看了他一眼:“你发烧了?” “有点。”苏延枝随口道,声音喑哑。 肛.裂加内.射,他还在浴室折腾那么久,确实不大扛得住。 木无秋哦了一声,叮嘱道:“工作最重要,个人原因自己克制,试行舰上有两个飞行员。” “…………明白。”苏延枝哭笑不得。 试行舰并不算完全失联,只是找不着北,苏延枝先破解了位置,给搜救队发过去后就开始排查导航系统,最后啧了一声。 “还真的是嵌入原因。” 周末正写着报告,闻言道:“苏工果然对得起老板的盲目信任。” “我是信任我的判断力。”木无秋纠正道。 周末无不可地摊了摊手,道:“去吃饭了不?” 木无秋点点头,苏延枝道:“我走不开,你帮我带回来吧。” 第96章 “行啊,想吃什么?” 苏延枝本来想说辣子鸡丁酱牛肉,转念又忍住了,就算用的特效药,他这屁股也得养个两三天才能好全。 “带份白粥就行。”他道。 周末狐疑道:“你确定?” 她跟苏延枝一起吃了几年的饭,两人都是无辣不欢的重口味爱好者。 苏延枝沉默地点头。 周末虽然有点纳闷,但由于对苏延枝纯一身份深信不疑,愣是没往其他方向想,只当苏延枝出去跑了几天胃口不好,舀粥的同时还把所有开胃小菜都装了一份。 木无秋看着那七份和粥一样多的酸萝卜泡菜及凉拌耳朵,咋了咋嘴,没说什么。 回去时苏延枝双手撑着操纵台,搜救队的人也到了,他正指导工程师重装导航系统,周末举着粥晃了晃,苏延枝摆摆手,示意先放到一边,嘴里继续道:“……七号导向仪应该对接编36区的a端口,红色那个,你接错了……没事,慢慢来。” 他这一指导就花了将近三个小时,等苏延枝终于摘下耳麦,周末就把恒温箱里的粥端了出来。 “要不你再挨一会儿,现在四点二十,过会儿也能吃晚饭了。” 苏延枝有气无力:“快闭嘴吧,我从早上——从昨晚到现在什么都没吃。” 周末面露嫌弃:“你他妈至于吗?这么饥渴?” 苏延枝:“…………” 他真心道:“不是你想的那样……算了。” “别啊。”周末终于逮着机会八卦,“聊聊嘛,你肖想他那么久,昨晚夙愿得偿,是不是感觉人生都圆满了?” 苏延枝一脸恶寒:“你真是越来越猥琐了,能不把我形容成刚刚破处的青春期少年吗?” 周末:“怎么就猥琐了,又没问你细节。” 苏延枝:“…………快闭嘴吧。” 她带的小菜苏延枝只开了酸萝卜,周末顺势把其他盖子一一揭去。 “不过你还真是厉害,卡戎虽然长得漂亮,身体素质老牛逼了,你是怎么说服他在下面的?” 并没有成功说服,真是想到就心酸。 苏延枝舀了根酸萝卜,混着粥送到嘴里,嚼了几下才道:“为什么要说服,他就不能本身就是零吗?” 周末一摆手:“不可能!他是个处。” “噗——”苏延枝嘴里剩的粥全喷了出来。 周末躲闪不及,白皙俊俏的小脸上满是米粒。 苏延枝忙不迭扯湿纸巾去擦:“抱歉抱歉,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周末没有说话,先去洗了个脸,回来才道:“他做检查的资料有写。另外,吃晚饭的时候你自觉点坐我对面。” “……那你他妈不早点告诉我?!”苏延枝惊了。 处男不稀奇,但以卡戎的外形条件,会处着就很稀奇了。洁身自好肯定有更深的原因,这种人撩起来就麻烦,撩到了更他妈麻烦。 要早知道,苏延枝就是再他妈荡漾也能压住枪。 周末:“那我告诉你你不得更兴奋,毕竟你们男人都有处女——男——处子,对,处子情节,不是吗?” 苏延枝:“是个锤子。” 一个脸和身材都是极品的男人,处了几十年,让他撩了一星期就同意上垒。 简直细思极恐。 苏延枝想起做晚干完之后,卡戎表示对他俩关系的定义是情侣,觉得屁股更痛了。 苏延枝看了周末一眼,突然道:“你不是对卡戎很感兴趣吗?” “以前是,”周末道,“但他现在跟你睡了,啧,那种神秘的、高冷的吸引力荡然无存。你都能轻轻松松追到手,感觉也不过如此。” 苏延枝:“……可是他还是很漂亮,你就不能重燃一下?” 说到这儿,周末总算明白过来苏延枝的画外音,一脸鄙夷:“吃完就扔,不愧是你啊狗渣男。” 苏延枝:“……算了,当我没说。” 他这种行径让周末深深不齿,以至于吃晚饭的时候周末都没给他好脸色看,连白清云都好奇地问苏延枝:“你又怎么惹到她了?” “你妹浑身的雷区,惹到她不是什么稀奇事儿。”苏延枝幽幽道。 周末冷笑。 几人端着餐盘进了包间,坐下没聊一会儿白清云就道:“对了,晚上八点科院陈院士的讲座,会议楼七号礼堂,末末你说了你要去,可别忘了。” “我不去。”周末粗声粗气道。 白清云:“为什么啊,不是你说他长得帅要看看真人吗?” 周末:“那是他十九岁的照片!现在他五十六了!谁不知道岁月和物理都是颜值杀手,你想想普朗克,再看看特斯拉。别看苏延枝现在和普朗克一样帅,再过二十年,肯定也是个地中海。” 被拐着弯诅咒了一通的苏延枝无奈道:“虽然我是想向男神看齐,但不是在这个方面。” 木无秋一直安静地吃着东西,这会儿开金口道:“别做梦了,你也就脸能比肩普朗克,至于科学成就,这辈子都不可能。” 苏延枝:“…………” 差点忘了,他的男神,木无秋也很欣赏。 “不至于吧。”白清云偏着头端详了苏延枝片刻,“老苏老了应该也是王德民院士那一挂的,不会崩得太厉害。” 苏延枝冲他比了个大拇指:还是你中肯。 他们这边闲聊,木无秋话少吃得最快,白清云一看到他放了筷子,赶紧从功能仪上调出份虚拟打印文件,递给木无秋:“中校,这是这回派遣任务的物资分配和劳务报酬表,因为一部分材料是你在用,所以他们的酬劳资金也会挂上你的名,需要你签个字。” 第97章 木无秋嗯了一声,接过来扫了眼,皱眉道:“210万,怎么这么多——卡戎90万,啧。” 苏延枝一惊:“什么?!” 木无秋挨着他坐的,苏延枝赶紧凑过去看,卡戎的名字后面果然跟着一长串数字。 “我呢我呢?”苏延枝没在名单上看到自己的名字,“我一分钱都没有吗?” “你是公职人员,为国家服务还敢要酬劳。延枝同志,信仰去哪儿了?”周末凉凉道。 苏延枝嘴角一抽:“卡戎也太贵了吧,蓝一还能拿20万,他干的活儿还没我多。” “这些材料有价无市,只能走这种渠道。而且其实很便宜了,要知道黑市上ss级的先行者,出任务都是按小时收费,普遍价格一小时十万。”白清云,“卡戎的级别还更高,他这算是白菜价了。” 他说着又啧了啧舌:“不过话说回来,基地能以低价签约先行者,是因为军方以军职做为附加条件,签约年限到了之后,可以提供基地公职——或者我国国籍,毕竟干这行的黑户很多。别人来我能理解,卡戎图什么呢?虽然他是英美混血,但已经拥有了我们国家的国籍。何况sss级,沧海不到三十个,他要是图军职,当初留在驻外军事,起步就是少校。” “我之前听说,培养出一个sss级先行者,要花掉驻外军事3-5个亿。”周末也道,“卡戎也不知道费了多少功夫,才让驻外军事同意放人。” 白清云摇摇头:“估计够呛,军方不可能做亏本买卖。不知道这人图什么,很迷。” 木无秋食指签下名字,淡淡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卡戎的权限别给太高了,在没搞清楚他想要什么之前,不用为了留住他花费太多精力。” 他啧了一声:“甚至可以把工资再压低点儿,他干七天抵我一年,太贵了。” 白清云点头:“好的。” 苏延枝从头到尾听完了他们关于卡戎的讨论,把莲藕汤喝得干干净净。 现在想起蓝一说的那句“他喜欢你”,苏延枝有种脊背发凉的感觉。 第47章 讨论 周末晚上有约会,吃完饭回去收拾了自己的实验台就走了。 木无秋分析一组卫星数据分析到九点,终于得到结果时才看到苏延枝还在实验室。 “怎么还没走。”他随口道。 苏延枝抹了把脸,他面前的屏幕上是自己家里的监控,卡戎正坐在沙发上看格斗比赛。 “……卡戎还在我家。”他叹气。 木无秋目不斜视敲着键盘:“你想说什么?” 格斗比赛拳拳到肉,击打声相当清晰。苏延枝关了视频,道:“我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卡戎的性格稍微有点偏激,看问题非黑即白,觉得上了床就该是情侣,唉。” 木无秋想了想,道:“你有向他明确表达过交往的意愿吗?” “我只明确表达过想跟他上.床的意愿。”苏延枝坦言。 “你的明确是基于你的社交经验得出来的结论,”木无秋道,“卡戎是孤儿,自小在他国区流浪,14岁参与了收割计划,通过考验正式成为sss级先行者时25岁,无缝在驻外军事执行了两年任务。在与驻外军事解除合约的第二天就回来了,报名了云帆的招募令。满打满算,他来这儿也不过十五天。 “在他过去27年的人生经历里,没有哪一个角色教他成人世界的社交潜规则,所以他对两性关系缺乏基本的判断力。资料显示他有洁癖,性经验为零,看得出是个非常抵触混乱关系的人。而这样一个人,偏偏拥有得天独厚的外形条件,你肯定不会是第一个向他表示好感的人。 “把这些条件整合一下,跳出你自己的惯性思维,站在旁观者的立场看,就能明白为什么卡戎会对你们的关系产生误判了,他会接受你,本身就是一个信号。” 苏延枝:“…………” 不愧是你。 他愁道:“那我现在怎么才能让他从误区里走出来呢?” 木无秋略微诧异:“你不是也喜欢他么?” 苏延枝呃了半天:“喜欢是喜欢,但没有到想谈恋爱的程度。” 木无秋:“怎么,还没从你青春期的阴影里走出来么。” 苏延枝:“…………” 上回真心话大冒险,他就该选大冒险的。 阴影谈不上,苏延枝第一个男朋友是在大三那会儿谈的,生物系的小学弟,明眸皓齿,一见到他就笑得露出虎牙,一口一个延枝哥。 苏延枝不谈恋爱,一个是眼光高,还有就是真的忙。学弟追他那会儿苏延枝在赶生物和物理的毕业论文,又报了科院硕博招生的课题组,还得准备军需科学家的测验考试。 他一天睡不到四个小时,实在没心力照顾对象,但架不住学弟颜值高又会撩,可怜巴巴地说真的特别喜欢他,只是想和他在一起,绝对不会影响他。 人家姿态都放这么低了,苏延枝也找不出理由推脱,那就谈吧。 结果没谈半年,学弟就要分手。 “你真的有这么忙吗?!”他歇斯底里痛批苏延枝,“苏延枝,我他妈感觉自己是你放养的免费鸭子,十天半月见不到你一面,见面就在酒店!说出去旅个游,你都答应我了!我门票酒店来往机票全订好了,我半点心没让你操,就让你腾三天时间!三天你都腾不出来吗?!” 那时苏延枝的论文答辩刚过,硕博项目拿下,导师也联系好了,学弟说出去玩几天庆祝一下,苏延枝知道自己平时确实陪人陪得少,满口答应。 第98章 结果他俩刚下飞机,苏延枝接到云帆基地的测验通知。 军需科学家就是这样,随叫必须随到。 机场人来人往,学弟红着眼眶说你回去吧,咱俩断了,我懒得迁就你了。 苏延枝没有出声挽留。 学弟家里有个生物制药公司,他和他的父亲几次三番提过让苏延枝毕业就去上班,苏延枝都拒绝了。 他是一定要从军的,道不同不相为谋,分手其实是早晚的事,喜欢并不能代表什么。 这一段感情确实给苏延枝带来点儿教训,伴侣是需要花时间和心思的,哪怕对方嘴上说不用。 但他依旧没有时间,来了云帆日子也没轻松,木无秋是块哪里需要往哪儿搬的砖,他和周末自然也轻松不了。早八晚不定,休息日是薛定谔的猫,不揭开盒子都不知道有没有。 周末这几年谈了几个男朋友,都因为太忙而吹了,苏延枝看在眼里,结合自己过往那段失败的感情史,连试着跟谁发展段稳定恋情的想法都没有。 不是没人睡就活不下去,再说生理需求真的上来了,找个人解决也不难。 “我再说一遍,那真的不是阴影。”苏延枝强调。 “我不关心。”木无秋把眼镜取下,仰着头滴了几滴润眼液,“但既然你这么问,我建议你顺水推舟,可以发展试试,不行再说。” 苏延枝沉默不语。 木无秋看着他:“拥有一个长期的、稳定的性伴侣不是坏事,何况卡戎比你过去两年看上过的任何一个质量都高,你矫情什么?” “我没时间陪他。”苏延枝叹息道。 木无秋嗤笑:“放心,卡戎更没时间陪你——他后天又得出任务了,西部山丘的十六号军事基地要送一批聚合铀汽过来,中间有个巨型风雪眼,飞机过不去,需要人工穿越运送。那地方之前就发生过劫持事件,九千万的物资,卡戎跟着比较有保障。” 苏延枝抿了抿嘴,脑子里一团乱麻。 木无秋关闭了所有仪器,道:“走不走?” “哦,走。”苏延枝站起身,默默叹了口气。 下了飞行器,他站在自己家门口,深吸一口气,正欲推门,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 他和卡戎四目相对。 “嗯……晚上好。”苏延枝笑笑。 卡戎点点头,侧身让苏延枝进来:“我看到了你的单人飞行器。” 所以过来开门。 苏延枝随口应了一声。 他踩上收纳台,仪器底部立刻吐出双拖鞋,小小的机械手臂将鞋袜齐齐脱下,苏延枝迈步穿上拖鞋,收纳机便抱着他脱下的鞋袜去消毒清洗了。 在清新剂的味道里,苏延枝隐隐闻到点儿饭菜的香气。 “你吃饭了吗?”他问。 卡戎摇了摇头:“还没,我在等你。” 苏延枝愣了下。 “你吃吗?”卡戎道。 餐桌的恒温系统开着,多少年没用过的控温罩正牢牢套在上方。 苏延枝看着卡戎收起控温罩,露出糖醋小排鱼香肉丝干煸豆角咖喱鸡和香菇滑汤。 “是你做的还是点的?”苏延枝把靠枕翻下来,垫着屁股坐下。 “做的。”卡戎低声道,把添了饭的白瓷碗递过去。 苏延枝道谢接过,他四点多喝的粥,晚饭没吃什么,这会儿也有点饿。 卡戎厨艺还挺惊艳的,要不是忌惮屁股,苏延枝能都吃光。 他的顾忌卡戎不知道,见苏延枝光顾着喝汤,卡戎便问:“你有什么不喜欢吃的东西?” 苏延枝:“饭菜基本没有忌口,不怎么吃甜食。怎么?” 卡戎把苏延枝面前的糖醋排骨和自己面前的咖喱鸡换了个位置,道:“没怎么,以后不做这个了。” 苏延枝被一口汤呛到,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 卡戎疑惑地递了张餐巾过去。 “谢谢。”苏延枝擦了擦嘴,叹了口气,“卡戎,我们得聊聊。” 这人随时随地都是温和带笑的,现在突然敛容,卡戎直觉接下来的话题很严肃,便放了筷子,认真地看着他。 “…………” 苏延枝盯着那双幽绿深邃的眼眸,嘴边那句“我觉得你误会了”怎么都说不出去。 他脑子里天人交战,不住地舔着牙关,舌头都要磨出血了才道:“我、我其实是个挺无聊的人,做军事研究的,生活节奏就像今天这样,早上七点出门,凌晨才能回来,每周休一天——随缘休,如果手里有很急的项目,连轴三五个月也是常有的事。” 卡戎点点头:“知道,我在驻外军事待过。” 苏延枝继续道:“所以我并不会时时刻刻都特别温柔体贴,在工作很累的情况下,我是没办法很好地照顾到你的情绪的,所以我希望我们之间能开诚布公,有意见想法都提,尽量别有隔阂,行吗?” 卡戎又点一点头。 “那我先问你几个问题。”苏延枝搓了搓手,“你是不是喜欢我?” 卡戎抿抿嘴,极轻地嗯了一声。 ……怪不得能被我带上床。 苏延枝感叹自己眼拙,又问:“什么时候?” 卡戎看了他一眼,沉默片刻。 不能说实话,会被当成怪物的。 “第一次见面。”他道。 苏延枝皱眉:“雾见?我们总共就相处了不到十分钟。” 第99章 他没吭声。 不知该怪自己脑残还是该说卡戎真的藏得好,相处这么多天,苏延枝真的看不出来,那些隐隐约约的暧昧苏延枝当初都以为是自己调.情有道。 “最后一个问题,”苏延枝舔舔唇,这也是他最看重的,“关于上下,我们能不能换着来?” 卡戎皱了皱眉。 苏延枝从来不是脸皮薄的人,直言道:“虽然我以前是纯一,但你想在上面也不是不可以。我们各退一步,换着来,如何?” 卡戎静静地看着他:“我只想在上面。” “…………”我他妈的,我还想呢。 苏延枝满脸坦诚:“你技术不行,做..爱不能光一个人爽吧。” 卡戎顿了顿,反问:“是不是能爽你就没话说了?” 苏延枝失笑:“那你要能把我操..服,我自然没话说。” 他在床..事上一向光棍,例都破了,他也不介意看看新世界。 卡戎点点头,没再说话。 这个话题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苏延枝把碗碟放进洗碗机,送卡戎出门。 刚刚联络官的电话打过来,让他马上去云帆参与任务培训,苏延枝把他的专配飞行器调了出来,将使用权限开放给卡戎。 “一路平安。”他拉开飞行器的门,在卡戎躬身进去后又拉住他的手,低头在手背吻了一下。 苏延枝笑了笑:“对象。” 他刚松开卡戎的手,就被攥着衣领拉了过去。 卡戎侧着身子,在苏延枝唇上啄了一下。 “等着。”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苏延枝,合上了机舱门。 作者有话要说: 章节有明确名字的,不是xx1xx2的,都是现实世界(曾经的),就不标注了 第48章 渣是不渣 这一分开就快十天。 苏延枝抽空把家里稍微收整了下,腾了点儿空间,准备让卡戎搬过来住。 对象不搞算了,搞还是要认真点儿,他俩这工作节奏,如果是分开住,一个月见一面都难。 本来感情都不牢固,交流再不多,苏延枝估计自己又得被甩一次。 卡戎是跟蓝一他们住的先行者公寓,出来也不难,写个报告就行了。 苏延枝问清流程,把文件都准备好了,只等卡戎回来签个字就行——如果他愿意的话。 出任务都是保密的,苏延枝没和卡戎联系过,甚至他回来,苏延枝也不知道。 云帆第十六号接收场里满满的机械手臂运行声,陆地运输停放区里,卡戎从一辆轻型载重卡车副座上跳下来。 “嫂子腿真长啊。”王业感叹道。 周末忙着分木无秋实验室要用的物资,突然听到这么个陌生的称谓,茫然地啊了一声。 “卡戎啊,不觉得吗?”王业指了指。 周末顺着他看过去,卡戎刚好在卸东西,抬着一条腿抵在集装箱上,抬手时修身衣绷紧,勾出宽肩窄腰,相当惹眼。 似乎是听到自己的名字,他转头朝二人看了一眼。 目光浅淡,脸上也没什么表情,落到二人身上时短暂地一停,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周末忙挥手示意,卡戎又把头转了回去。 “你哪个哥?”周末道。 王业:“呃,就延哥啊。” 周末瞪着眼:“他俩好上了吗?!” 王业疑惑道:“……不是吗?” 苏延枝决定和卡戎试试的事还没跟周末提过,周末只当苏延枝和卡戎是露水情缘,当即严肃道:“你别乱叫啊。” 王业见她神色不对,忙解释:“这……延哥说的啊。” 他添油加醋地把那些天里苏延枝向卡戎献过的殷勤数了一遍,末了道:“而且我这么叫卡戎,他也没反对啊。” 周末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前几天交接物资就是他去送的,卡戎帮他卸东西的时候,王业就顺口说了句多谢嫂子。 他那会儿说完也觉得略微尴尬,忙甩锅:“延哥让我这么叫的。” 卡戎静静看他:“苏延枝?” 王业鸡啄米点头。 卡戎没发表什么看法,嗯了一声,还摸了个牛肉罐头递给他。 “这不就是好上了吗?”王业总结道。 周末却不以为然,苏延枝爱撩爱玩,私生活不乱,但色彩还是有的。卡戎绝对是长在他审美上的男人,苏延枝想睡他不稀奇,但要说动心,周末觉得不至于。 怕的是苏延枝眼里的调情,落到卡戎眼里成了求爱。 那就难办了。 周末秀眉一拧。 玩笑归玩笑,周末和苏延枝认识四五年,革命友谊非同深厚,只要苏延枝没杀人放火倒卖军情,哪怕于情理有亏,周末的天平都永远是倾向他。 她把木无秋实验室的物资认领完毕,差人送过去,见卡戎刚好也在休息,便从水箱里拿了瓶功能饮料溜达过去。 “辛苦了。”她笑眯眯地,把饮料递过去。 卡戎低声道谢,拿过手。 搬那么多东西也脸不红气不喘,只白净的额头略微沁出些细汗,打湿了碎发,湿漉漉地贴着脸。 ……苏延枝这个畜生。 周末近距离感受了一波美颜暴击,先鄙夷一波苏延枝,舔舔嘴唇,笑道:“记得我吗?我叫周末,和苏延枝一个实验室的。” 卡戎点点头。 第100章 周末净高172,在卡戎面前却足足低了一个头,对方这么半垂着眼看她,钛和灯的灯光被浓密卷长的睫毛尽数挡住,墨绿眸子沉甸甸的。 “怎么了?”卡戎问。 ……多好看的人,怎么就让苏延枝辣手摧花了! 周末继续腹诽苏延枝,面上还是笑呵呵的:“没事儿,我是来领东西的,看到你就过来打个招呼。” 卡戎又一点头,抬眼四下看了看:“他没来吗?” 周末立刻反应过来:“苏延枝啊,没来。” 她顿了顿,端着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唉,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没什么良心,又懒,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优点,对人三分钟热度,油腔滑调的……” 说到一半又觉得不对劲,卡戎两颗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她,喉结动了动:“你别这么说他。” 周末:“?” 卡戎把易拉罐递回周末手中:“我觉得他很好。” 回执人员在叫他,卡戎直接转身走了。 周末看着他的背影,握着易拉罐长吁短叹:多好的人,怎么能让苏延枝拱了呢? 实验室里,苏延枝喷嚏连天地在接收单上签字,来人关切地问是不是生病了。 苏延枝挤了点洗手液,笑着摇头:“往好点儿想,说不定是有人惦记我呢。” “别浪了!”周末怒气冲冲地进来。 苏延枝让她莫名其妙瞪了一眼,无奈地摊手,把文件递回对接员,笑着把人送出去。 “末姐,我又怎么惹到你了?”苏延枝走回实验台,把防护面罩扣上,拿起焊枪随口问。 周末直勾勾地看着他:“你说这世界怎么了,为什么鲜花总往牛粪里扎?” 苏延枝忙着实验,敷衍地问:“怎么说?” 周末:“就像卓文君和司马相如,美狄亚和伊阿宋,卡戎和你。” 苏延枝:“…………” 他摘下面罩,颇为无奈地看着周末。 周末煞有其事地总结:“自古美人爱渣男,好似鲜花爱粪团。” 苏延枝:“……爱粪团的不是屎壳郎么?” 说完见周末瞪他瞪得更厉害了,苏延枝只好举手投降:“行行行,鲜花鲜花。关卡戎什么事?” “你特么一天到晚到处瞎撩,现在卡戎以及围观群众都以为他跟你好上了,喜提桃花一朵绯闻万千,我看你怎么处理。”周末冷笑。 苏延枝挑眉:“他回来了?” 周末嗯哼一声。 “哦。”苏延枝说,又扣回面罩,“没什么要处理的,本来就是。” 周末愣了好一会儿:“你的意思,你真跟卡戎好上了?” 苏延枝点点头。 “啥时候?”周末震惊了,“你们不就睡过一次吗?” 焊枪头滋滋冒着火花,苏延枝头也不抬:“一个星期前吧……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周末:“你这些天来天天跟我呆超过十二个小时,居然会来不及跟我说?!你是不是缺心眼?” 苏延枝积极认错:“我是我是。” 周末补充:“睡一晚就想吃死人家,你是不是渣男?” 苏延枝焊好接口,摘下面罩看着周末,叹气。 “you know,sweetheart,you're being a bit hypocritical. it's not like you're some beacon of truth. ” 周末气笑了:“我?凭什么,因为婚礼上牵我走红毯的父亲其实是花钱请的演员吗?” 苏延枝:“你前男友,平域大学那个体育老师,怎么分的你心里没数?” “他甩的我我该有什么数?”周末道。 苏延枝双手抱胸,玩味地看着她。 周末和他对视三秒,最后眼神闪烁着移开:“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揪着不放多没意思。” 苏延枝补充:“咱俩的过去彼此都清楚,在卡戎面前帮我兜着点儿,不然你将来处对象了,别怪我给你来个大起底。” 本来周末都偃旗息鼓了,听苏延枝这么一说,皱眉不满:“别威胁我啊,信不信我找个熟人搞对象。” “熟的跟我一样吗?”苏延枝一笑,“那就只剩老板了。你想对咱老板下手吗?” 左右木无秋这会儿不在,周末脑袋一热:“秋哥未婚我未嫁,也不是没可能啊。” 话一出口,苏延枝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周末见他眼神飘到自己后方,心口一凉,慢慢地回头。 木无秋站在不远处,身后的大门嗡地合拢。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扫过二人,招招手:“苏延枝,过来。” “干啥呀。”苏延枝摘了手套过去。 木无秋发来份电子文件,还挺厚,三十来份。 “我和仿生机械部门一起研发了几款战斗机器,准备找卡戎试一试。未来半年他的空闲时间都会归我支配,这是试用合同以及保密协议,还有出入我实验室的安全承诺书,你去跟他谈。”木无秋淡淡道。 苏延枝愣了下:“这不该是清云的活儿吗?” 木无秋:“这几款机器的适用人群就是ss以上的先行者,杀伤力比较大,走审批要花两个月。” 苏延枝一听就皱起了眉:“杀伤力比较大?” “那是对普通人而言。”木无秋摆摆手,“以卡戎的身体素质扛得住,怕什么。” 他说着话,苏延枝就划着屏幕把文件粗略地翻了一遍,眉头半点没松。 第101章 木无秋说是这么说,可文件上明明白白地写着风险等级a,也就是有死亡的可能。 苏延枝把那个a放大给木无秋看,后者波澜不惊:“实验都有风险,但你应该相信我的能力。” 木无秋专制惯了,苏延枝也没立刻拒绝,收起文件:“我试试,要是不行——” “虽然不是红头文件,但这是我交给你的任务。”木无秋打断他,“所以不能不行,如果你说服不了他,那你就带着设备去七千三百公里外的驻外军事找其他sss级别的先行者军官测试吧。” 苏延枝:“…………” 他神色复杂:“你那天有意撮合我跟卡戎,就是为了让我当说客?” 木无秋看了他一眼:“你觉得我有当月老的爱好么。” 苏延枝叹气:“行吧,抽空我跟他说。” 木无秋:“不用抽空,六十八楼a3会议厅,我走的时候他刚到,这会儿应该还在。” 苏延枝认命地敬礼,刷开门出去了。 木无秋看着门打开又合上,回头见周末还杵在实验台边上一动不动,皱眉道:“你没事儿做吗?” 周末忙道有有有,脚底抹油般溜了。 第49章 爱学习 a3会议厅内,负责行政管理的柳上校如数家珍般汇报着上个月的工作,这种一月一开的例会基本没什么人听,胆子大的更是签个到就走了——比如木无秋。 苏延枝和警卫打了个招呼,就被放了进去。 里面乌泱泱坐了两百来人,苏延枝一眼就看到了卡戎。 他坐在最后排,耳朵上别着眼镜虹片,背虚靠着椅,头颅低垂,敛着眉,聚精会神地看着面前的虚空。 那款虹片是专用的开小差神器,隐形的放映屏直接覆盖在内侧镜面上,电影文章随便放,旁人看不出端倪。 卡戎这姿态明显是在摸鱼,好歹是在军队待过,坐着脊背挺直,脖颈修长,金发白肤,浑身都包裹在修身的黑色作战服里,有着禁欲的美感。 一直背在背上的两把刀此刻立在脚边——这大概也是为什么即使他周边座位都空着,其他人也只是默默偷看,而不是挨着他坐下。 苏延枝看他不到三秒钟,卡戎就微微一动,把头扭了过来。 四目相对,苏延枝忽然想到,第一次在雾见酒吧碰面时,明明自己就在熙攘喧闹的人群里,卡戎依旧是一眼看到他。 苏延枝舔舔牙,轻手轻脚走过去挨着卡戎坐下:“什么时候回来的?” “半个小时前。”卡戎看着他,喉结稍微动了动。 苏延枝点点头,目光移到虹片上:“看什么呢?” 他就随口一问,说完就调开了那份电子文件。 卡戎却直接把虹片取下:“你看吗?” 都这么说了,苏延枝也就直接拿过来戴上。 扣上的瞬间,苏延枝的面前就出现了一对赤..裸交缠的肉..体,白得晃眼,耳朵里充斥着淫.声秽.语。 他一把将虹片抓了下来。 动作有点大,手肘嘭地磕上红木桌面。 柳上校卡了壳,朝他看过来。 苏延枝歉意一笑,做了个手势,柳上校就继续道:“……刚才说到哪儿了,对,这个分子生物的应用耗材超标……” 苏延枝低声道:“你干什么?!” 卡戎拉着眼皮看他,嘴角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你说的我不会,这不在学么。” 说话声不高,嗓子有点儿低哑的性感。 有那么三五秒的时间,苏延枝脑子是空的。 直到卡戎拉过他的手,继续低声道:“我看了很多……文字和视频,这些天里,一有空就看。” 常年拿刀使枪,卡戎掌心有种相当厚实的茧,苏延枝手背被他摩挲着,心里升起非常奇异的感觉。 “每次看的时候,我都在想着你。”卡戎扣住了他的手。 苏延枝听得菊花一紧,不动声色地抽出手,把文件拨拉到卡戎面前,拉开了距离。 “我们先来谈谈正事。”苏延枝淡定道,指着文件开始一页页给卡戎讲,还特别注明了风险。 “虽然老板说没问题,”苏延枝面色稍正,“但既然风险评级是a,那就存在死亡的可能,人体武器实验经常出意外,你考虑清楚,可以拒绝,这并不在你和军方的签约义务里。” 尽管脑袋上还悬着刀,苏延枝还是不可能祸害卡戎。 他考虑周全,卡戎却完全没想这么多,指尖蘸了蘸屏幕旁的电子粉末,唰唰签下名字。 苏延枝看他行云流水地翻页签字翻页签字,忍不住道:“这个属于志愿行为,没有薪酬,你没问题吗?” 卡戎点点头。 翻到武器介绍栏时停了停,卡戎问:“实验是你来做吗?” 苏延枝摇头:“老——木无秋做。” 卡戎的眉毛就微微拧了拧。 苏延枝看了他一眼,补充道:“放心,我会一直在旁边看着,不会让他乱来的。” 卡戎又一点头,利落地签下名字。 鬓边几缕细碎的金色发丝垂落,随着他的动作搔挂着脸侧,冷白调的皮肤上几乎看不见毛孔。 苏延枝伸手把卡戎那缕头发撩到耳后,指腹触及皮肤,细腻又光滑。 卡戎正好签完最后一页,扭头略微疑惑地看着他。 这么漂亮的男人,如果不是想着操我该有多好。 第102章 苏延枝心底感慨,温和道:“我把你的指纹和虹膜生物信息都录到了我家的门控中心,你愿意搬过来和我住吗?” 话问出口,卡戎先是一愣,湖蓝的眸子渐渐放大,像是淬了光。接着张了张嘴,一边点头一边说好。 尽管没有多余的表情,苏延枝还是觉察到卡戎的高兴,自己心里也升起隐晦的期待。 “那你今天晚上好好休息,我明天休假,上午过去帮你收拾东西,再搬过来好吗?”他笑着问。 卡戎却道:“我东西不多,今天就能搬过来,你不用帮。” 苏延枝愣了一下:“不累吗?你在外边忙了这么多天。” 说这话时耳边突然响起掌声,苏延枝和卡戎知道是散会,头也没动就跟着鼓掌。 卡戎摇摇头。 苏延枝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忽地笑了,凑到他耳边:“宝贝,你就是想上我吧。” 说话的气音刮着耳廓,卡戎喉头一紧,忽地就有些不敢看他。 身边人来人往,还有好几个和他打招呼的,苏延枝也没多浪,把文件的复刻本传送卡戎,亲了亲他的唇角:“晚上吃饭不用等我。” 想等也来不及,卡戎从云帆回先行者公寓都快五点了,他把自己的东西打包彻底,也只装了两个行李箱。 收拾的时候蓝一一直搁门板上看着,道:“你这就要进门了?” 卡戎没计较他措辞的不当,清清浅浅地嗯了一声。 蓝一就啧啧啧个不停。 作为“收割计划”的同期参与者,蓝一算是卡戎身边仅有的能说上话的人,卡戎瞥他一眼:“你有意见?” “我?不不不,我就是,好奇。”蓝一笑着,抬手摸了摸满是胡茬的下巴,结实的胳膊上肌肉冗实。 “好奇什么。”卡戎检查着屋子,看有没有遗漏。 蓝一:“我好奇你看上苏延枝哪点。他是帅,但追过你的人里也有比他更好看的。军衔也不高,还是给那个面瘫打杂的。” “是副手。”卡戎皱着眉纠正。 蓝一无所谓地耸肩:“whatever.” 卡戎懒得多说,拖着行李箱进电梯。 蓝一跟在他后面送他出门,在卡戎临上车时突然道:“苏延枝看着,不像专一的人。我建议你,不用为他花太多心思。不然我怕你吃亏。” 卡戎眯着眼看了看他,伸手拍拍他的肩。 “你放心。”他说,“我不会给他留下选择的余地。” 蓝一愣了下,卡戎已经上车绝尘而去。 苏延枝觉得今天真是见了鬼,一整天不是打喷嚏就是耳朵红,也不知道谁这么惦记他——算了。 下班回家,看到房里亮堂的灯光,苏延枝熄火的时候自己都干笑了一声。 多明显。 过了玄关,没在客厅看到人,墙边的楼梯旁放着两个行李箱。 “卡戎?”苏延枝拔高音量。 拐过餐桌,就见卡戎在厨房洗着手,脚边的大垃圾袋里满是餐盒和过期食品。 苏延枝微微一哂。 他没有什么生活自理能力,平时居家卫生的打理都是机器人亚伯在做,半个月前拿去修,现在还没好。 本来工作也忙,这段时间家里确实比较乱,苏延枝只来得及给卡戎腾个地儿,其他地方没怎么收拾,稍微讲究点儿的人家,狗窝拎出来都比他这儿干净。 这会儿看着整洁干净,估计卡戎忙活了好一阵。 “辛苦了。”他走过去,掰着卡戎下巴亲了亲他的侧脸。 突如其来的亲热让卡戎略微有些难以适应,喉结动了动,摇头:“没。” 好在苏延枝亲了这一下就出去了,卡戎把碗碟取出来,就听苏延枝在外面问:“你只有这两个行李箱吗?拿完没?” 卡戎擦着手出去,见苏延枝正提着他的箱子上楼梯。 “都拿完了。”他追上去接过,“我来。” 苏延枝顺从地松手,转而提起另一只。 他径直提着东西进到卧室,卡戎跟在后面进来,注意到里面有些许变化。 “这扇门背后就是衣帽间,我给你腾了点空间,怕你不够放,又在外墙装了个衣柜。”苏延枝一笑,“看来暂时用不上。” 他看着卡戎打开行李箱,一箱半都是衣服,还有一个便携型保险盒。 苏延枝又道:“对了,这个衣柜嵌入了保险柜。” 他敲敲空荡荡的内壁,亚麻色的壁板咔咔外退,露出个四四方方的合金箱。 “新的,没设密码,你来弄吧。”苏延枝说着话,从衣帽间取下浴袍,边解衬衫边往浴室走,“先看着放,缺什么跟我说,我去洗个澡。” 卡戎嗯了一声,看着浴室磨砂玻璃上映出影影绰绰的修长肉体,别过脸,开始挂衣服。 苏延枝的衣服不少,款式繁多,最外面是一排标刻云帆基地标识的白衬衣和黑色长裤,挨着的是几套军服,最里才是休闲服和盖着防尘膜的西装。 他给卡戎腾了一整个隔间,卡戎把自己的衣服挂上去,也是清一色的纯黑作战服,再加上几件单调的休闲服,根本挂不满。 卡戎看了看,把苏延枝的t恤牛仔裤也摘过来挂上。 这就平衡多了。 柜台上摆满了各类奖杯,一座半身人像上挂满了奖牌,旁边的证书叠了厚厚一摞。 第103章 卡戎拿起来翻了翻,基本都是苏延枝学生时期的奖项,物理奥数国际象棋演讲钢琴软笔书法,跨度相当大。 “在看什么?”苏延枝擦着头发问。 这澡洗得久,他耳朵都是红的,浴袍领口露出那片皮肤上还冒着水汽。 卡戎看了他一眼:“你会的挺多。” 苏延枝也瞥了眼,笑道:“小时候没事儿学着玩的,早忘光了。” 他看着地上的空箱子,蹲下去道:“收拾完了吗?” 卡戎点点头。 苏延枝就把行李箱推到旁边,起身抱住了卡戎。 “洗过澡了吗?” 腰被环住,脖子上传来湿润的触感。 卡戎僵硬了片刻,更紧地回抱苏延枝,低声道:“洗过了。” 苏延枝一路顺着,从颈项亲到嘴角,在细密的接吻里含糊道:“来,让我验收一下你的学习成果。” 他话一说完,卡戎的手就从腰上移到臀部,接着用力往上一托! 苏延枝突然被抱了起来,出于怕跌落的本能,他手脚并用,慌忙抓着卡戎的肩,双腿也紧紧圈住对方的腰。 “我艹……”苏延枝笑骂了声,他好歹一米八几,七十公斤,卡戎抱他跟玩儿似的,就这么搂在怀里大步地走到床边,交叠着倒下。 “这么急?”苏延枝躺在床上,调笑着掰过卡戎的脸,凑过去亲他。 唇齿交缠,他们争夺着想占据对方口腔,谁也不让谁。 苏延枝先凭着娴熟的技术探进去,又因为肺活量不够而被逼退回来,任由卡戎攻城略地。 他喘着气,在浓密的接吻里摸着卡戎头上的发簪,把两根一起取了下来。 金色长发倾泻而下,垂落肩头,盘踞在床上,卡戎和他微微分开,红润的唇间拉起晶莹的银丝,白皙的脸庞微红,喘了两声,几乎立刻把苏延枝听硬了。 ……还是想艹他。 苏延枝摸着卡戎精致昳丽的眉眼,低声道:“宝贝,打个商量。如果你学的扎实就算了。要是不行,那就让我来教教你,怎么样?” “不商量。”卡戎想也没想,反手脱掉上衣,露出精壮结实的上身。 苏延枝伸手去摸他饱满鼓胀的胸肌,肤质细腻光滑,入手紧实而有弹性。 他边捏边笑:“这么霸道?” 卡戎嗯哼一声,变戏法般摸出支润滑剂和保险套。 “我就知道……”苏延枝乐了。 他这种看破一切的态度让卡戎有种无所遁形的羞赧,报复性地低头咬了咬那红润的唇瓣,伸手解开了浴袍。 尽管不如卡戎这种经年奔波运动的身材结实,但苏延枝还是挺有料的,修长白皙的躯体上附着着薄薄一层肌肉,胸腹肌都不夸张,线条刚刚好,带着青年人特有的蓬勃的生命力,极具美感。 深红的阳根已然半勃,苏延枝已经开始摸着自己的东西自慰,喘息声低哑性感。 卡戎松开他的唇,一路下移。 苏延枝有预料地把手拿开,在卡戎呼吸落上小腹时挺了挺胯,低声道先给我点儿甜头? 他不用说卡戎也明白,没有迟疑地张嘴含住。 被湿热温暖的口腔包裹的瞬间,苏延枝就重重地喘了一声。甚至伸手把卡戎的长发撩开,不住地摩挲他的侧脸。 苏延枝的玩意儿尺寸并不小,十四五公分,笔直的一根,含在嘴里有着怪异的腥味。 抚摸侧脸的动作带着催促的味道,卡戎便顾不得适应,扶握着根部,开始缓慢地吞咽。 苏延枝喘得更厉害了,卡戎甚至能感觉到嘴里东西硬度越来越大。 他动作生涩,收着牙,极为小心地吞吐,几十个来回后开始顺着茎身舔舐,轻咬卵蛋,继续往后移。 苏延枝正爽着,后穴猛地被湿滑的舌头舔了一下,惊得他赶紧撑起身子往后挪开:“你——” 卡戎从他胯间抬头,有些疑惑地问怎么了。 两片薄唇被摩挲许久,带着点淫靡的肿胀。 苏延枝简直看得不忍直视。 舔穴,他在床上都从没干过,又怎么会让卡戎这么对他。 “不用学的这么——丰富,我不喜欢这样。”苏延枝艰难道。 卡戎有点紧张:“不舒服?” 谈不上舒服也谈不上难受,就是怪。 而且这种话题实在没有讨论的必要,苏延枝献祭般把旁边的润滑剂捞过来递给卡戎:“用手就行。” 卡戎哦了一声,拆开包装,挤了小半管在手里,尽数抹在苏延枝股间,圆润的指头揉搓了会儿穴口,试探地伸进一个指节。 这种异物入侵感还是很怪,尽管苏延枝刚刚在浴室也有预料地将自己里里外外地洗了一遍,也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一皱眉,卡戎的动作又停了,低声问“痛吗?” 苏延枝摇头,眉毛却还是拧着。 卡戎迟疑道:“我轻一点儿?” 实际上他这动作已经轻得不能再轻了,苏延枝自己调整了一下,呼气:“没事儿。” 内壁火热而紧致,哪怕用足了油,卡戎依旧不敢乱戳刺,谨慎地抽插了一会儿,才放进第二根手指。 食中二指不紧不慢地探索着,卡戎低声道:“太紧了。” 苏延枝面上微热,又忍不住笑:“那你多弄弄。” “……怎么弄?”卡戎嗓音更低了。 第104章 论在床上说荤话,卡戎哪里是苏延枝的对手。他低笑道:“你想怎么弄?” 卡戎用高高耸起的下身撞了撞:“想用这。” “先憋一会儿。”苏延枝伸手,从卡戎的裤头摸了进去,握着那勃发的性器套弄几下。 卡戎立刻低喘出声。 这人不仅外貌占尽种族优势,裤裆里的玩意儿也是一样,又粗又长,十八九公分,一只手也只能勉强握住。 “你太大了,这么捅进来我会死的。”苏延枝舔了舔唇,笑道。 他说话太放浪,卡戎想听又不敢听,隐忍地用空闲的右手捂住了苏延枝的嘴。 力道却不大,苏延枝轻易地拉开,调笑道:“夸你两句,还受不了了?” “……别说了。”卡戎低声道。 苏延枝笑得更欢了。 但他没能得意太久,笑声很快换成了急促动情的低喘。 卡戎心领神会:“这儿?” 前列腺刺激带来的快感真不是盖的,苏延枝胸口起伏了好一会,才点点头。 卡戎又摁着那片区域揉搓了一阵,探进去第三根手指。 他手掌宽大,骨节分明,这么一来苏延枝就稍微有点难受了,微蹙着眉,努力适应着。 卡戎的动作相当小心,缓慢地搔刮抽送,苏延枝能够感受到他的谨慎,看着对方额头细密的汗,心里叹了口气。 别说平时的炮友,哪怕是对待前男友,苏延枝都没做到卡戎这样的耐心细致。 “进来吧。”苏延枝低声道。 冗长的前戏确实让卡戎憋得不行了,他下身硬到疼痛,顶端都在渗水。 但他还是不敢冒动,上回他就是太激动,什么时候把苏延枝搞出血的都不知道。 苏延枝看出他的迟疑,温声道:“没事的,不会受伤。” 卡戎这才撕开保险套,生涩地给自己套上。 也许是憋得太久,那剑拔弩张的阳具看起来更骇人了,苏延枝看了一眼就别开,心里发虚。 卡戎扶着自己的东西,一手卡着苏延枝细韧的腰,硕大的冠状头部抵在湿润的穴口,缓慢地顶了进去。 润滑做得相当到位,插进来时苏延枝并没觉得多疼,只是又酸又涨,而且有种隐秘的赧然。 身体被缓慢地破开,他甚至能感受到那根东西上条条暴起的青筋。 ……我他妈是怎么想的。 相较于他的复杂心思,卡戎想的就简单多了。 ——最原始的欲望被湿热紧致的后穴紧紧包裹,快感几近灭顶。 他掐着苏延枝的腰,一插到底。 苏延枝感觉整个人都被塞满了,艰难地喘着气,鼻翼都是汗珠。 卡戎俯身,半舔半亲地吻遍他的脸。 温情地亲昵了一会儿,卡戎感觉苏延枝的后面稍微松懈了些,试探着抽出少许,又轻轻撞进去。 苏延枝难耐地喘出声。 卡戎摸着他的脸,把汗湿的额发拨开,小声问“难受?” 苏延枝笑着摇摇头。 “那我重点儿?”卡戎又问,他是真的憋得很难受了。 苏延枝勾着他的脖子,在人侧脸亲了一口:“宝贝,你在床上不用跟我这么客气。” 卡戎回吻他:“我怕你不舒服。” 苏延枝细碎地亲着,含糊道:“那让我操你?” 卡戎舔舔唇,没答话,把苏延枝两条长腿扛在肩头,开始了缓慢的抽送。 痛是不痛,但快感也没有。 苏延枝蹙着眉,轻微地喘气。 卡戎观察着他的表情,双手托着饱满的臀瓣,稍微调了调角度。 “操!”肥厚的龟头精准地顶到前列腺,苏延枝给刺激得叫出声。 苏延枝体型匀称偏瘦,屁股挺翘结实,手感也不错。卡戎肆意地揉搓了好几下,才继续不急不缓地操弄着身下人。 前列腺被不停蹭刮碾磨,苏延枝爽得喘个不停,半软的前端也颤巍巍地再度站立。 见他这个反应,卡戎终于放心地加快了速度,紧实劲瘦的腰肢高高抬起,又重重落下,每一次抽送都又急又猛,饱满的囊袋和腰胯疾风骤雨般拍击着臀肉,很快撞得一片通红。 “呃、啊——”在急促的啪啪声中,苏延枝的呻吟被撞得支离破碎,刺激前列腺的快感不如挤压性器直接,却更绵长深刻,从尾椎蔓延到四肢百骸,像是细微的电流在身体里流淌,爽得他几乎翻白眼。 见他反应积极,卡戎便放下苏延枝的腿,转而挂在腰间。 几乎是立刻就被圈住了。苏延枝紧紧桎梏着他,眼尾一片薄红,嘴角的笑却很自信:“来,把我操服。” 卡戎喉结上下滚动着,手从苏延枝腋下穿过,扣住他的肩头,突然开始狂野地操弄。 每一下都拔到只留龟头,顶进去时连囊袋都卡在穴口,如此激烈的抽插几乎让肉体拍打声连成一片。 后穴被完全操开,湿软的肠道紧紧攀附着那根作孽的大家伙,卡戎这么疾风暴雨地干了几十下,苏延枝就觉得腿酸挂不住,勾着卡戎的脖子:“嗯、嗯啊,宝贝,慢、慢点呃——” 卡戎亲着他汗湿的鼻尖,停下攻势,低声道“服了吗?” 苏延枝本来都要被操得爽晕,听到这话有忍不住闷笑:“服了服了,屌大的就是牛逼——轻点儿,操坏了就真的只能换我干你了。” 第105章 卡戎笑了,低头和苏延枝接了个短暂却深刻的吻:“你这张嘴。” “怎么了?”苏延枝被卡戎这一笑勾得七荤八素,胳膊缠着对方脖子,舔舐他的耳朵,“叫床声不好听吗?” 卡戎听得眉心一跳,低声问“有多好听?” 苏延枝笑着,把手往下移,扣住对方紧实的臀瓣,往自己身体压:“你不操我怎么叫,干嚎么?” 卡戎被他浪得理智全无,掐着苏延枝的腰继续紧密强悍的操弄。 攻势猛烈,苏延枝的喘息和呻吟就没停过,他的阳具高挺,戳在卡戎硬邦邦的小腹上,腹肌上全是淌出来的精水。 卡戎一边操他一边亲他,从修长脖颈吻到胸口,含住小巧的乳粒吸吮,舌头不停舔弄。 苏延枝被刺激得抓住自己阴茎套弄个不停,几乎是痉挛地射在卡戎的胸腹上。 他射精时后穴不由自主地收缩吸附,卡戎爽得低吼,把雪白的臀肉分到极致,埋在最深处也射了出来。 苏延枝双腿无力地垂落,一手盖上眼,平复着高潮带来的快感。 卡戎拉开他的手,亲他的眼睛:“怎么、怎么样?” 声音带着性事结束后特有的低哑,但还是压不住里面的紧张。 苏延枝有意逗他:“什么怎么样?” 卡戎的性器半软着,还埋在他屁股里,他稍微耸了耸,顶的苏延枝又喘出声。 “这个。”卡戎玩弄道,“及格吗?” 苏延枝边喘边笑,抓着卡戎头发:“满分。” 做爱就图个爽,心里那个坎过去,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卡戎似乎很满意,重重出了口气,把自己从苏延枝身体里退出来,取下保险套,本想直接丢掉,想了想又打个结,这才扔到床下。 “有奖励吗?”他紧挨着苏延枝躺下,大手在光裸的躯体上不停游走。 苏延枝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想要什么?” 卡戎亲亲他:“想再来一次……不带套。” 苏延枝在某些方面有着所有男人的通病,在床上被伺候舒服了,想怎样都行。 “来。”他爽快道。 卡戎本就是从后方侧抱着他,苏延枝稍微一翻身,主动屈起一条腿,把淋漓红艳的穴口暴露给卡戎。 卡戎眼神一暗,握着自己沾满精液的老二,摸索着戳了进去。 肠道早已被操开,湿烂温软,食髓知味地在他进来时就热切地包裹上来。 两道喘息此起彼伏地在卧室交融,这个姿势不好使劲,卡戎温吞地抽送了会儿,搂过苏延枝的腰,自己翻了个身,把人摁在床上。 苏延枝倒也配合,温驯地跪趴着。 两片肩胛骨凸起,宽肩细腰,线条勾人,腰窝瞩目,雪白饱满的臀部高高翘着,略微红肿的穴口不住地翕合,先前涂抹的润滑剂也被捣成沫,细细密密地糊了一圈。 卡戎环抱着他的腰,低头在背上啄了一口,把性器送了进去。 他体力惊人,又偏好猛烈的节奏。苏延枝挨了百十下就有点扛不住,支着的手臂松开,脑袋抵在枕头上,嗯嗯啊啊地喘息。 勃发的老二被卡戎套弄着,苏延枝撅着屁股,一边挨操一边抓着床单,随着卡戎撞击的频率一松一紧,从脸红到了脖子,发出难堪的求饶。 “轻点儿宝贝……” 卡戎俯下身,含着他的耳朵:“这样?” 他放缓动作,却用龟头不住地研磨对方的前列腺。 苏延枝爽得腿根都在发颤,嗯嗯叫着,腿也支不住了,噗通倒下床。 卡戎顺势压在他身上,老二还在作孽。 “说话。”他催促道。 苏延枝缓过劲,笑:“好哥哥,轻点儿操,要被你捅坏了。” 卡戎被他叫得喉头发紧,掰开臀肉看了眼。 狭小的穴口被狰狞的阳具撑到极致,一收一缩,半个屁股都是湿的。 他拉着苏延枝的手,摸上两人的交合处。 “没坏,你这嘴厉害。” 苏延枝摸着那粗壮的阳根,感叹竟然真的捅进去了。 还干得他那么爽。 他侧脸在枕头上蹭了蹭,似笑非笑看着卡戎:“哪个嘴厉害?” “……两个都厉害。”卡戎败给他了,伸手扣住苏延枝的下巴,把手指伸进去。 灵活的舌头立马缠了上来,不住地舔舐着粗砾的指节,甚至模仿着抽插的频率主动吞吐。 卡戎简直要被苏延枝逼疯了,重新捞起苏延枝,迫使他撅着屁股,发狠地箍着他的腰,一下接一下,用恨不得把囊袋也撞进去的力道干他。 苏延枝操了一声,爽得喘个不停,脚趾都深深蜷起。 这种程度的交合实在过火,苏延枝脑袋都被干得发懵,手掌无意识贴上自己小腹,感受着那里传来的颤动。 “太深了、嗯啊——”苏延枝高声叫着。 卡戎顺着他的动作,反扣着他的手,深深摁住他小腹,提胯一个猛顶! 苏延枝这回是真切地感受到了卡戎干得有多深,哪怕隔着肚皮,那个浅浅的凸起也咯手。 “你他妈的——呃啊,”这一下又疼又爽,苏延枝爆了粗口,脖子青筋都出来了,“怎么长的……” 卡戎想起自己看过的“学习资料”,下流地问“喜欢吗?” 苏延枝乐了:“喜欢的话,嗯、你、哈,你能割下来送我吗?” 第106章 卡戎操弄的动作都停了一瞬。 苏延枝得了喘气的余地,继续道:“我还可以弄瓶福尔马林给你泡上,像拉斯普丁那样,也摆在圣彼得堡的博物院里——唔唔。” 卡戎听不下去了,直接把手指插进他嘴里,亵玩着他的舌头,下身耸动的频率加快,最后一个深顶,喘息着射在了苏延枝的身体里。 苏延枝早在他冲顶前也给撸射了,此刻精疲力竭,卡戎一松手他就无力地瘫在了床上。 卡戎的老二也滑了出来,穴口被操得太久,根本合不拢,精液顺着小孔不住地往外淌。 “你犯规了。”苏延枝哑着嗓子,“我让你不带套,可没让你射里头。” “下次注意。”卡戎趴在他身上,亲吻他汗湿的肩头。 苏延枝眼皮沉重,卡戎这两炮干了快两个小时,爽完后的疲惫感齐齐涌上来,他抱着枕头,就这么睡了过去。 第51章 双标 云帆占地近4300平方公里,飞行器驶进上方空域时,隐形的隔离罩被触发,嗡地一下,飞行器外模浮现幽绿的识别网格,在空中凝滞片刻,成功进入。 现在才早上七点半,卡戎从窗口望去,半个天空全是幽绿的光点,而林立的大楼里灯光已亮了大半。 云帆的研究楼多是一楼一用,只有木无秋所在的complex是例外,复合型全工种适用楼,专门为像木无秋这样满树开花的全栖研究师准备,可根据研究师的工作需求提供专门实验室,木无秋就有三间,占了一层楼。 卡戎倒不是第一次出入这种地方,但木无秋这层楼的安防力度之大他还真是第一次见,指纹解锁虹膜识别心绪测定等等七八道关卡,大脑被波流侵入识别的不适感让他直皱眉。 “每次都要这样吗?”卡戎问道。 苏延枝摇头:“你第一次进,虽然录了信息但也得反复核查,以后都跟我一样,扫虹膜就进来了。” 他说着,扣扣墙壁,隔离板滑下,苏延枝拐进更衣间换上纯白工作服,边拉拉链便道:“虽然道理你都懂,我还是得多嘴说一下——在这层楼里看到的、听到的甚至是闻到的任何东西,都绝对不能往外透露一丁点,谁都不行。” 见他神色严肃,卡戎也了然点头:“明白。” “好,你先坐会儿,老板让你参与的武器项目我没经过手,具体也不是很清楚,但估计不轻松,如果扛不住一定要说。”苏延枝在桌上泡了壶茶,顿了顿,“还有就是,无秋这个人高度理性,做事目的性强,话少,但脾气不算好,惹到他了他也要骂人,你就——嗯,担待点儿,毕竟还算咱们的媒人。” 卡戎先是点头,听完又皱眉:“媒人?” 苏延枝把实验室电路接通,一台机器一台机器地开机预热,道:“算吧……是他说我们可以试试的。”虽然目的是想让卡戎做免费小白鼠。 卡戎薄唇微抿。 这话里的意思,如果木无秋没开口,苏延枝是不想要他的吗? 这一层楼的实验室有大有小,加起来得有九间,彼此之间都是加厚特种玻璃做隔离,苏延枝一间一间地器材重启,很快卡戎就看不清他的身影了。 他呆的地儿像是茶水间休息室,茶桌还是沉香木的,和驻外军事将官办公室一样的配置。 透明的入墙储物柜里满满的全是零碎食品,水果蜜饯肉脯干,还有两大框核桃,剥了的没剥的,得有十来公斤。 回忆了一下苏延枝周末木无秋三个竹竿般的体型,卡戎完全看不出来他们这么能吃,估计搞研究真的费脑吧。 整个实验室都充斥着金属光泽,各种大中型器械安静地蛰伏,空气里都有股化学试剂的味道,满满的科技感。 “……日哦,老苏,你大清早地吃芥末也就算了,能不能把通风机打开?”忽然,他听见了一个女人说话。 “我没吃啊——通风机不是一直开着吗?”苏延枝的声音又远又闷。 “不是……你昨、前晚上没开吗?我靠你是不是又忘了?!”声音由远及近,卡戎坐在沙发上,看着周末肩头搭着拧成一股的外套,悠闲地进来,正举着手里撕了覆膜的纸杯,用吸管把椰果红豆往嘴里扒拉。 四目相对,周末的眼睛刷地睁大了。 苏延枝道:“周六老板走得比我迟,他忘了吧。是有点儿味道,开关在你那边,你开一下。” 周末连忙放下手,擦去嘴边茶渍,干笑道::“嫂、不是那个,呃,来了啊。” 卡戎:“…………” 卡戎点了点头,想到这是苏延枝多年好友,又浅浅地笑了笑:“早上好。” 他这么一笑让周末心花怒放,疯狂点头:“好哇好哇!” “好什么好,”苏延枝走过来,摁下墙上的摁扭,“光嫌不动,准备靠呼吸净化空气吗?” “没事儿我不怪你。”周末沉迷美色,根本没听见苏延枝说什么。 苏延枝失笑:“本来就怪不到我。” 周末回过神:“诶我说你,一犯错就推给秋哥,也没谁骂你——” “是我忘了。”冷淡的声线响起,木无秋迈着步子进来,淡淡道。 “贾上校有个链合反应做不出来,托我给他看看,我昨天晚上来过实验室,走的时候没开,是雾化丙烯酸乙酯的味道。” 周末马上变脸:“没关系没关系,这味道提神醒脑,挺好的。” 第107章 木无秋端着苏延枝来时泡的茶,给自己倒了一杯:“不用原谅,我没有道歉的意思。” 周末:“…………” 苏延枝在木无秋背后朝周末竖小拇指。 趁着木无秋低头喝茶,周末回敬一个诡异的鬼脸。 卡戎的目光在他俩之间游移,突然听木无秋问:“苏延枝应该给你说了,” 卡戎回头,对上木无秋淡然的脸。 “我需要你试验的,是初型攻防武器装备,某几项杀伤力比较大,有一定的危险性。实验过程中,需要你对自身的抵抗力有一个判断,如果出现扛不住的情况,也要及时说明。” 卡戎正想点头,又听苏延枝道:“扛不住的意思不是让你强撑,别勉强自己,一旦觉得不适就要提出来……” 木无秋皱眉:“别乱解读,我的扛不住,就是指死亡临界点。” 苏延枝:“…………” 木无秋继续道:“护具就是为sss级先行者设计的,抗大量级伤害的同时肯定会有能量散余,尤其是热能,皮肤灼伤和神经刺痛是正常反应。所以别动不动就叫停,会影响我的数据收集。” 卡戎道:“明白。” 木无秋也嗯了一声,喝着茶,又打量了卡戎一眼:“是长得不错。” 卡戎对环境的适应性很强,刚对木无秋形成一个冷漠刻板的印象,骤然听到这么句话,忽地有点不知所措。 偏了偏头,见周末也在好奇地盯着他,掌心都冒了点汗。 无论是溢美或诋毁,探究或不屑,他都经历过太多,以至于到了种麻木的地步。 但木无秋和周末是不一样的,他们俩都是苏延枝亲近的伙伴,说话弥足重要,卡戎迫切地想他们对自己的印象好一点儿,再好一点。 “我眼光好吧。”苏延枝也笑。 木无秋放下茶杯:“确实,你的脑前额叶应该向眼球多学习学习。” 卡戎猜这是个笑话,虽然他没听懂,但周末笑得挺开心的。 苏延枝倒不以为意,耸耸肩:“我对我的身体各部位一视同仁。” 这几个人的工作氛围倒是不像卡戎过往经历的那么刻板又冷漠——虽然木无秋是这样,但总的来说,是比较轻松惬意的,一眼就能看出,这三个人在工作之外,也有着非常深刻的友谊。 闲聊的时间不长,卡戎跟着木无秋来到器械操纵间。 主训练室空旷无比,金属墙板上有着细密的蜂巢网格般的凹陷。隔离板后面挂着两排战斗服,下方的枪械刀具有十来样,光是看着都能感觉到强烈的压迫感。 苏延枝站在木无秋身后,看他在面板上不停调试,精制玻璃墙板内,卡戎正缓慢地迈步,打量里面的构造。 他的神态和举动都看似随意,其实谨慎小心,腰背紧绷。 苏延枝舔舔嘴唇,小声道:“老板,下手的时候温柔点儿。” 木无秋好像才发现他的存在,本来就皱着的眉头起伏更明显了:“你在这儿做什么?” 苏延枝理直气壮:“你拿一堆最先进的武器往我对象身上招呼,我当然担心啊。” 木无秋啧了声,想到今天确实没有什么亟待处理的事件,也没阻止,只叮嘱道:“别影响我。” 说完一顿,又看向周末:“你又是为什么?” 周末有些心虚:“那什么,你拿一堆最先进的武器往我男神嫂子身上招呼,我当然担心啊。” 木无秋微不可察地叹气,继续操纵面板。 一套冰蓝色的紧身作战服从缓缓裂开的墙壁内弹出,木无秋导入卡戎的身体数据,作战服上立刻泛起闪烁的荧光,肩背加宽,腰腹收细,腿部拉长,自动调整到最适配卡戎的状态。 卡戎看着面前平台上的衣服,木无秋抬着小臂走进来,手指在悬浮屏上敲敲点点,淡淡道:“换上。” 卡戎二话不说,拉着衣服下摆,飞速扯下了套头衫。 高大健美的体魄显露无疑,周末立马冒出一连串抑扬顿挫的“卧槽”。 那套防护服是连体的,卡戎脱完上衣后手放在裤腰上,略微迟疑了一瞬。 木无秋看了他一眼:“全脱,只能穿这套衣服。” 卡戎抿了抿唇,修长手指扣着裤腰继续往下拉。 苏延枝眼疾手快,一手板着周末的肩,一手盖在了周末怒睁的双眼上。 周末:“…………” 等她愤怒地落下苏延枝的手时,玻璃墙内的八块腹肌和人鱼线都没了。 见她脸上难掩失望,苏延枝发笑:“你不是吧,还觊觎我对象呢。” 他和周末的审美高度相似,相处多年,倒不是第一次为这种事嘴炮了。 周末手抓着玻璃墙,看着里面裹在紧身防护服里的卡戎,叹了口气:“算了,遮住也好,我他妈刚刚口水都要下来了。” 苏延枝:“…………” 卡戎的头上别着簪子,木无秋看了看面板,又看了看他,直接把簪子取了下来,长发没了支撑,尽数倾泻而下,在灯光下闪烁着璀璨的金芒。 木无秋走出来伸手:“给根橡筋。” 周末忙把手腕上的皮筋撸下来给他,看着卡戎在脑后扎起马尾,又开始叹息。 苏延枝眼睛盯着四角冒出来的、黑压压的一片可控核激光枪口,眉头紧皱,实在担心卡戎身上那未经人体实验的防护服抗不扛得住,随口问:“又怎么了?” 第108章 “就突然觉得,卡戎跟你真是可惜了。”周末叹道,“哪怕是gay,他也应该是个美人攻才对。在你这儿折戟,何苦啊。” “…………” 苏延枝目光终于移到周末脸上,不知该叹服周末精准的判断力,还是该为她对自己的盲目信任而感动。 第52章 分寸 木无秋做完调试,退到操控间,主训练室恢复到密闭状态,墙壁四周黑洞洞的枪口咔咔转动,齐齐对准中间的人。 目光在卡戎平稳的生命特征量上扫过,木无秋半眯着眼,扶了扶耳麦:“ready?” 卡戎摁紧太阳穴的电极,比了个大拇指。 木无秋舔舔唇,摁下启动键。 三面墙壁的枪械齐齐开火,百余道激光流霎时刺向卡戎,从颈部往下,几乎把他身上的蓝色防护服晃成了白的。 “哎呦我艹。”见卡戎眉头紧皱,周末感同身受般叫出声。 苏延枝的眉毛拧成一团,死死盯着悬浮屏上卡戎骤然拔高的心律和血压,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防护服临界值从0一路攀升,颜色由绿变红,苏延枝手指动了动,心想等到95%木无秋都还没叫停,他就必须干预了。 这个人的眼里,科学和国家是凌驾在任何事物之上的。 好在数值攀升到90%时,木无秋就停止了射击。 激光流戛然而止,每一只枪口都在冒白烟,墙壁看起来像用了干冰的舞台。 卡戎身上的防护服上闪着幽蓝的光芒,木无秋开门的时候苏延枝跟着挤了进去,看他在卡戎胸前摸来摸去,小心地伸手摸了摸卡戎侧脸——他也就剩这么点儿裸露的皮肤了。 触感是不自然的滚烫,苏延枝沉声问:“怎么这么烫?你还好吗?” 卡戎摇摇头:“没事——是衣服的原因,你别摸,烫手。” 苏延枝伸到一半的手就止住了,看木无秋果然十指都戴了隔热指套。 木无秋小心地解开卡戎衣服的扣子,裸露出前胸后背,白皙紧实的皮肉上满是细微的刀口,血线虽然薄淡,却相当密集。 苏延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怎么回事?你不是说没问题吗?” “我只说过不会死。”木无秋收起指套,一手扒拉防护服,一手摁压着他精悍的腰腹,仔细观察着上面的伤口,“两道激光靠得太近,分流时能量对冲,以纵波蔓延,落在皮肤上就跟被刀割了一样,不深不严重,几分钟就恢复了。” 卡戎点点头。 贴身的糊满一道道血渍,苏延枝伸手捻了一把,严肃道:“这看着可不像不严重啊。” 木无秋瞥他一眼:“伤口都没到真皮层,你是在质疑我的判断力吗?” 苏延枝舔舔牙:“老板,我觉得要测试没问题,但至少得保证实验的安全性——要不这样,这批设备先给我过一遍,五天内,我就给你交一套完整的调试方案。” 木无秋的脸色沉下来。 苏延枝几乎都以为他要骂人了,正思考对策呢,突然听周末问:“这枪型号没见过啊。” 他和木无秋同时转过头,见周末取下一把拿在手里,好奇地把玩着。 “微控核聚光子枪,l-35型号,新东西。”木无秋淡淡道。 “看着挺大,不算沉,”周末凑过来问,“这面板好复杂,都是什么?” 木无秋虽然不耐烦,还是点了几句。 苏延枝转过头看卡戎,见上身的血液已经干涸,他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眉头皱得厉害。 “没关系。”卡戎温声道,伸手一搓,细细的血痂就往下掉,半点儿伤疤没留下,“已经好了。” 苏延枝满脸惊讶。 木无秋冷淡地瞥过来,嗤笑一声。 苏延枝:“…………” “说过他的生命核心运作方式和普通人不一样,愈合力强。”木无秋说道,“瞎操心什么。” 苏延枝幽幽道:“这一身的伤,我看着心疼啊。” 卡戎眸子微微一动,嘴角显出点浅淡的笑意。 见木无秋又把眉毛皱了起来,周末赶紧道:“这衣服防伤挺好的,我能试试吗?” “你确定?”木无秋看了她一眼。 周末会装模作样地发问,一半好奇,一半是为了缓解气氛,见木无秋已经开始调试面板,把操纵模式从电控转为人工,只能硬着头皮:“……试呗,呃,我这样的普通身体素质,死不了吧?” 她撸起袖子,露出细白的小臂,随着木无秋的动作裹进另一套防护服的袖口。 “死倒不会,”木无秋把强度条从100%拉到10%,对准周末的小臂,“但疼是肯定的。” 说完,他扣动扳机。 滋地响动,一道短促的光波过后,周末杀猪般嚎了出来:“疼疼疼放开放开——” 她疯狂地甩着手臂,脸扭成一团。 木无秋特别有先见之明地拽着衣服后退,摸了摸闪着紫光的袖子:“内隔层散热不行,一般人扛不住,这问题不解决没法推广到军队……” 他自说自话,见周末泪花都疼出来了,苏延枝赶紧从应急柜里摸出瓶冷却喷雾,往周末通红的小臂喷:“你说你,细皮嫩肉的造什么?” 周末龇牙咧嘴:“这不是皮嫩不嫩的问题,你来你也肿。” 苏延枝一挑眉:“赌什么?” 见他跃跃欲试,卡戎突然道:“别试了,很痛。”。 第109章 周末眼泪汪汪地望着他,即使卡戎不善看人脸色,也觉出几分心虚来。 好在他也不用尴尬太久,木无秋就让他去做身体机能监测。 周末嘴上浪,见卡戎又开始脱衣服,还是自觉地别过头,等卡戎进到数据采集间才小声道:“觉不觉得老天真是不公平,长得好看就算了,身材还那么好,看到没有,八块腹肌!” 苏延枝给她涂了烫伤膏,叹道:“你又来了,老板下手还是太留情。” 周末白了他一眼:“我是认真的,你不觉得卡戎这种长相真的太罕见了吗?” “美貌和金钱一样,都属于社会的稀缺资源。以同类资源的金字塔分布态来对等判定,卡戎的脸价值连城。所以你简直是在说废话。”苏延枝懒懒道。 仗着对方听不见,周末的彩虹屁连珠炮般往外吐:“我的意思,他的长相很有点儿类人类的味道,像吸血鬼、堕天使之类的,刚柔并济,很魅惑,冷艳哥特感。” 这话说完,苏延枝都还没来得及发言,木无秋就背对着他俩道:“果然,只有在欣赏男人的时候,你那贫瘠的词汇库里才能开出花来。” 周末:“……我高中写作文得过奖的。” 木无秋冷笑:“凭你连‘的地得’都分不清的遣词造句吗?” 周末:“……我是工科。” 木无秋:“再是工科,也读到博士了。去年你发在《柳刀》的论文,亏得是英文版,否则你这脸能丢到诺亚星系去。” 周末:“…………” 她生无可恋地往外走:“我去工作了。” 苏延枝哎了声,木无秋就转身:“你站住。” 苏延枝本来也没准备走,疑惑地看着他。 “我之前就说过,这批军械是驻外军事找我联合开发的。就现在的军事形势看,星系内大规模战争难爆发,高素质的单兵作战领域就亟待加强。sss级先行者是国家宝藏,太稀缺了,所以军方需要加大投入来保证他们的安全,让他们发挥长久的价值。” 数据采集室的隔音太好,卡戎只看见苏延枝的脸色越来越沉,却听不见他们说什么。 木无秋擦着眼镜,继续道:“这项目的牵头人是驻外第十七军团的刘中将,他的研究团队有一百六十人,我负责提供技术指导。这批军械初步设计完成后,需要在sss级先行者身上试验,从反馈中做调整。我国现在记录在册的sss级先行者一共29人,除开卡戎,剩下的28个全在部队,军衔最低的都是中校。无论从军事价值还是政治价值考虑,都不可能贸贸然让他们做实验。 “而卡戎就不一样了。从血统上讲,他就不是中国人。国家在他身上花了六个多亿,最后留不住人,掌权者只会认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觉得军队心这么大,说走就放你走?” 苏延枝沉默许久:“我猜驻外军事放人的条件里,有一项是让他和云帆签约,也算变相拴住他。” 木无秋点头,把眼镜戴上:“造了把好刀,就不可能不用。刘中将本来是准备以驻军交流的名义派人过来,用云帆的短期身份在卡戎身上做实验,是我把这个任务揽了下来。哪怕仅仅出于朋友的角度,我也不可能对你的男朋友下杀手。这些工作不是我也有别人来做,危险性一直在,但只有我来操作,才能最大限度地保证他的安全。 “说这么多,你也该明白我的意思。现在呈现的,已经是最优化的结果了。受伤是一定会受伤的,你要真心疼就别来看,更别在旁边指指点点,我做事还需要你来给我写预案?” 苏延枝还真没想到这层,咂了咂嘴,深情地看着木无秋:“老板,不枉我给你当牛做马这些年,你的铁石心肠上还是有我苏延枝的一席之地啊。” “也许吧。”木无秋冷笑,“你就是我那没割干净的阑尾,不时刻提防着,指不定哪天就给我捅个篓子。” 苏延枝笑了:“我能申请换个部位吗?” “不是对所有身体器官一视同仁么,在我这儿双标?”见苏延枝还想说话,木无秋嫌恶道,“赶紧滚出去工作。” 卡戎还在抽着血,就见苏延枝麻溜儿地出了门,他微微睁大眼,腕部通讯器突然冒出苏延枝的短信。 【宝贝,我被老板赶出来了(哭)】 【但放心,我开了监控分屏,会一直看着你;你在测试过程里别硬抗,武器试验风险非比寻常,精神集中点儿,虽然老板不会故意折腾你,但这种事情做不到算无遗策,你要留心。】 【你好好的,中午咱们去食堂,吃西湖醋鱼好不好呀?(爱心x3)】 卡戎嘴角一勾,单手回复。 【好。】 第53章 存酒 卡戎就这么在cx楼安顿下来,成为66楼的常驻人口。 木无秋进行的实验测试和他在驻外军事接受过的并无大的不同,卡戎适应得很快,唯一让他觉得奇怪的是,木无秋这么大的综合实验室,竟然只有木苏周三个研究员。 木无秋在这个小团体中有着绝对的领导地位,不怎么说话,但凡开口,不是命令就是嘲讽。周末的脾气不如外表,三头两头跟木无秋杠——还都杠输。几相比较,苏延枝算是脾气最好的一个。 跟谁都笑盈盈的,似乎永远不会急眼。 但他身上也多少有点儿工作狂性质,遇到破不开的技术难题时脸上的笑意就收得干干净净,眉头紧锁,花的时间长了也会显出点儿不耐烦。 第110章 比如现在。 木无秋在做愈合力分析,卡戎闲着就盯着苏延枝看,对方拿着笔写写画画,面前宽大的悬浮屏上是密密麻麻的推导公式,写了又擦写了又擦,如此循环,耗了一整个上午。 苏延枝的眼底血丝都要出来了,挠头又咬笔,叹道:“日,算不出来。” 周末在休息室咔嚓咔嚓磕瓜子。 苏延枝往她的实验台看了一眼,一颗血淋淋的猴脑躺在器皿里,被千八百条细若发丝的神经接通线连接,显示屏上的数据飞速跳动。 帮她做分析的是autumn,一个木无秋根据自己的神经测算能力做出的仿生ai,被周末叫做“有菩萨心肠的伏地魔”。科研工作中遇到困难比喝水更频繁,木无秋交给他俩的任务,大多都踩在他们智商的高压线上,问题解决不了,要么自己多熬、或者求助autumn、再不行还得找本尊。 苏延枝的眼光在实验台和木无秋之间来回打转,看着周末:“你那边什么时候完事儿?” 周末敷衍道:“早着呢。” 苏延枝啧了一声:“不是我说你,那点儿三加二减五乘零的计算,就不要麻烦autumn了吧。” 周末做了个鬼脸:“谁让你不早点儿来的?秋哥在那边儿坐着,问他去。” autumn的主体是木无秋戴的眼镜,只有两个数据处理接口,主接口的权限在木无秋那儿,剩的一个则是周末和苏延枝共同的救命砖,谁要谁搬。 怪不得她今天七点出头就来了。 卡戎看着苏延枝长长地叹气,朝木无秋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老板,帮我看个方程呗。”苏延枝把宽大的悬浮屏缩小,拖拽着来到木无秋跟前,“星云七号探测器的元素导向仪,空间建模有问题,全息投影传不过来。设备排查没问题,是算法上出的错。” 木无秋头也没抬:“没空,你再算算。” 苏延枝道:“算一上午了……” 木无秋瞥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屏幕:“算一上午什么都没有?” 苏延枝已经把之间写的东西全擦了,想了想,提笔在方程旁写了个解。 木无秋:“…………” 他沉默地盯了一会,皱眉:“二向传导考虑弱作用力;微粒投射过程用卡莱尔定理——你不式子都列出来了么,就差解微分方程。哪儿不会?” 苏延枝耿直道:“不会解微分方程。” 木无秋又盯了两秒,这东西他来解也得花上个把小时:“是有点儿复杂,找autumn。” “autumn……周末在用。”苏延枝道。 木无秋皱眉:“她那点儿计算量用得着autumn?周末?” 苏延枝一脸“did you hear that?”的表情看着周末。 周末“略”个不停。 “权限让给苏延枝,听到没有?”木无秋揉着太阳穴。 周末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 苏延枝拿到autumn的使用权,输入了公式,看着屏幕上飞速展开的分项方程,刷刷闪个不停。 一时半会儿没他什么事儿,苏延枝索性拉开椅子在他们旁边坐了下来,摸了摸卡戎光裸的小臂,上面贴着环形电极,七八个分屏上字节飞速跳跃。 “感觉怎么样?”苏延枝又摸摸卡戎的额头,“有不舒服吗?” 卡戎摇摇头。 苏延枝安抚性地在他脸上蹭了蹭,又盯着屏幕看了会儿,眉毛慢慢拧紧。 “军械测试还要做生物指标分析?”他问木无秋。 “和军械测试无关。”木无秋淡淡道,“是生命核心系统的对接数据。” 卡戎在一旁沉默地听了半天,终于听到了一个他知道的词汇。 苏延枝疑惑道:“你做这个干什么?” 木无秋沉默了片刻,突然道:“秦老师准备让我接触一下生命核心系统。” 苏延枝眉毛一拧:“接触到哪种程度?” “全知全能。”木无秋舔舔唇,看了眼苏延枝,“你觉得呢?” 苏延枝思虑片刻,道:“虽然我不太清楚,但记得你之前参与过生命核心系统的维护项目,你说这个东西已经到达顶峰,不能再有突破了。要真这样的话,个人觉得没必要捡冷饭吃,不是你的风格。何况生命核心系统是驻外军事的王牌,近百万人延续600年的心血。这冷饭不仅量大,人还不一定愿意让你吃。” 木无秋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生命核心系统真要去学,得花上三到五年的时间——只学这个。我并没有那么多时间来浪费。” 苏延枝奇道:“秦上将怎么会给你提这种要求?” “不是提要求。”木无秋皱眉,罕见地迟疑了片刻,继续道,“这是中央的意思。驻外军事拥有国家三分之二的军人,还掌握着高端的科技力量。单方势力过于膨胀不利于管制,中央希望云帆能牵制一下,所以生命核心系统就成了必争之地。老师现在是征求我的意见,我还没回复。” 苏延枝有点儿惊讶,过了会才道:“那你得好好想想,搞不好会影响将来接权。” 秦朗年近花甲,退休就是这十来年的事,木无秋要接管云帆,几乎是公开的秘密。 想在云帆基地上位,最稳当的方法就是拿技术和荣誉去砸,搞科研的都凭实力说话,钱是没有用的。这也是苏延枝周末这两年来跟着活成工作狂的原因,木无秋必须在前期积累大量的成就,这样才能在将来立住脚。 第111章 木无秋拿起一旁剥开的核桃,核肉圆滚滚的,非常完整。 这是他的解压方式,看人敲核桃壳,或者自己掰核桃肉。 接连把两颗核桃掰成黄豆大小的碎粒,木无秋道:“算了,我确实不想吃别人剩下的冷饭。” 这就算盖棺定论了,苏延枝没再多问,转而对卡戎道:“白清云好像找你有事。” “出任务。”卡戎道。 他倒也确实歇了好些天了。 木无秋收了分屏,把卡戎手臂的环形电极解下:“今天没事了,可以回去休息。” “要我送你吗?”苏延枝往他手上涂着舒缓剂,减轻因为电流给肌肉带来的负担。 卡戎看着他:“我晚上跟你一起回去。” 苏延枝疑惑道:“你不会无聊吗?” 卡戎顿了顿:“不会,我就看着你。” 后天一走,又是一个周见不到面。 苏延枝笑意加深,在卡戎的手背吧唧亲了口。 等到autumn解出方程,苏延枝回了工位做数据处理,正建着摸,就听周末道:“你简直胆大包天,竟然敢给秋哥发狗粮?” 苏延枝慢悠悠道:“狗粮这种东西呢,人是不会关心的。” 周末反应了两秒,愤怒地锤了他一拳。 卡戎虽然留在实验室,却也没能和苏延枝说上什么话,他在和木无秋讨论个卡戎连听都听不懂的东西,连去休息室接水时嘴都不带休息的。 实验室信号是被屏的,卡戎也没有办法找点儿消遣,索性走去看周末做实验。 周末对他还是非常客气的,一口一个男神,左右闲着没事儿,见卡戎感兴趣,非常热心地一个一个讲。 那些生涩拗口的术语卡戎根本听不懂,眼光自顾自梭巡,指着角落一个杯子问那是什么。 “萨米蚊的神经剖面,为了方便观察,用了微粒聚合剂固定。” 周末拿起那个杯子,来回翻转,里面的水晃来荡去也没流出杯口,中央那片脑组织还是稳稳立着。 卡戎盯着看了一会儿,突然问“这个能持续多久?” “温度不超过90摄氏度,胶态永不变质。” 卡戎看着她:“能帮我做一个这个吗?” 周末受宠若惊,忙递过去:“喜欢送你就是!” 卡戎摇头:“不是要这个。” 他顿了顿,在周末疑问的眼神中道:“我有一杯酒,想留存下来。” 周末点头:“没问题。” 卡戎道了句谢,又补充道:“别告诉苏延枝。” 周末愣了下,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个要求,却还是点头。 这个疑惑没有持续太久,第二天周末看到卡戎带来的东西,瞬间就明白了。 “这是……苏延枝调的?”她不太确定地问。 卡戎点头,看着被冻在冰里的玫瑰,迟疑道:“我不太会保管,所以冻了起来。有影响吗?” 周末摇头:“没有影响……但我今天没法给你做,试剂没了,得等一段时间,做好了给你送过去,可以吗?” 卡戎点头,又道:“记得封一下,别让他看到。” 周末浅淡地笑了笑:“我记住了。” 第54章 差别 卡戎出发那天,周末在实验室见到苏延枝,疑惑地问:“卡戎出发了?” 苏延枝正擦着脸,昨晚上做实验等结果,熬到凌晨三点,就直接睡在了实验室,这会儿才起来。 “没……吧。”苏延枝拍拍脑门,“我头有点儿昏。” 周末见他直接带上防护面罩,皱眉道:“不去送送他?” 苏延枝也顿了顿:“这还要送?” 见周末黑着脸,苏延枝便咳了一声,把面罩摘下,拨了卡戎的通讯。 对方接的很快,精致的脸直接怼在屏幕上,很直男的角度,依旧无懈可击。 “嗨。”苏延枝打了个招呼,“出发没?” 卡戎摇了摇头,把视频往旁边拨了拨,苏延枝就看到了空旷机场区上忙上忙下的工作人员。 “我来送送你吧。”苏延枝盯着他。 卡戎的眼睛微微放大,嘴角挂上浅显的笑。 “好。”他说。 苏延枝也笑:“行,那你等着我。” 收了视频,他对上周末审视的目光,疑惑道:“瞪我干什么?” 周末催促:“你倒是赶紧去啊。” 苏延枝应着,走前还不忘给木无秋打招呼:“老板我去去就回啊。” 木无秋嗯了一声。 等他离开后,周末有些心事重重地问:“秋哥,咱们聊会儿天吧。” 木无秋一听这话太阳穴就开跳,不着痕迹地放了茶杯:“中微子——” 周末严肃道:“我觉得卡戎太喜欢苏延枝了,你看出来了吗?” 木无秋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又坐了回去:“大概能看出来一点。” 周末在他面前顺势坐下:“关键苏延枝没有那么喜欢卡戎。” 木无秋点一点头:“这我看出来了。” “不对等的情感关系,维持起来是很困难的。”周末叹气。 木无秋看她一眼:“我倒不这么觉得。” 周末盯着他。 木无秋拎握着茶杯,给自己倒满后顺便给周末倒了一杯。 “苏延枝因为童年阴影,有恋母情结。回忆一下他找过的那几个伴,外貌上都相对美型,偏中性化,这是情感投射的结果。卡戎在外貌上的优越性无人可及,苏延枝又是回馈型人格,只要卡戎愿意对苏延枝付出,那么苏延枝也会给予相应的回应,这是一种良性循环。他看着不着调,性格其实稳妥,你想要他短期内对卡戎报以强烈的、外放的情感,是在为难他。” 第112章 他抬头,看着目瞪口呆的周末,嘲讽地勾了勾嘴角:“我有行为心理学的硕士学位。虽然不擅长剖析爱情,但还能从理论角度说几句。” 周末沉默片刻,她虽然知道苏延枝母亲走得早,但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俄狄浦斯情节?” “没那么严重,他是个同性恋。”木无秋淡淡道,“但的确对他的审美有影响。” 周末端着茶杯,狐疑道:“你这个根据存疑,像我,父母双全,家庭环境良好,但我的偏好也是漂亮的男孩子。” 说完,不期然对上木无秋的目光。 这人的眸色很深,是极少有的纯粹的墨黑色,看人的时候显得心思重。能年纪轻轻就一身老气,也多亏了这双眼睛。 “真要我说?”木无秋缓缓道。 一般他用这种语调说话,潜台词就是“准备好,我要开怼了”。 周末心里升腾起不好的预感,刚准备说不时,就听木无秋开口了。 “你的审美形成是因为你的个人意识太强。就跟你问男人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他总会说温柔的一样。并不是真的喜欢温柔,只是寻求掌控感。人都喜欢在两性关系里占据主导地位,男女都不例外。你自恃读过点书,经济独立,思想开放,从事的行业也很高端,如此种种,让你形成了控制性自恋人格。在这点上,你和苏延枝是不一样的。” 话音刚落,周末猛地站起。 动作过于剧烈,茶杯都被带翻了,浅褐茶水泼了一桌。智慧茶桌表面的水控系统感应到意外,从旁咔咔舒展开两条机械手臂,迅速地清理狼藉。 等一切恢复平静后,白瓷茶具又整整齐齐摆在了桌面中央。 木无秋这才把手里冷掉的茶杯放下,抬起眼皮:“是你要我剖析的。” 周末死死盯着他,杏眼里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那如果,我看上了一个既不美型又很强势、还完全不通情理的男人,该怎么说。你又来剖析一下?” 木无秋看了周末一眼,她居高临下,双手抱胸,精致小巧的下巴高抬,脸绷得很紧,似乎在强行压抑着什么。 他砸了下嘴:“半年前我和苏延枝打赌输了,惩罚是陪你逛街。你在一个橱窗前看到一双高跟鞋,喜欢得走不动道。我跟你说那是展示用的,一味追求美观,鞋型设计不符合人体结构。你不听,非要去试,你说你不信没人穿得上,硬塞把脚都磨破了。 “事实上你又有多喜欢那双鞋呢?买下后我一次都没见你穿过。不过是好胜心作祟罢了,你应该明白这一点。” 周末被他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双手撑在桌面上,冷笑:“但我最后还是穿上了。” 木无秋垂着眼,没看她。 “等着。”她撂下两字,恶狠狠走了。 苏延枝差点儿跟她迎面撞上,搭话也没被理睬,疑惑地看了眼木无秋:“你又骂她了?” 木无秋透过单向玻璃看着外面林立的高楼和穿梭其间的飞行器,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摆摆手,那句“我准备辞退周末”在喉头滚了两圈,还是被咽了回去。 “去工作吧。”他道。 ………… 周末一直和苏延枝待在一起,低头不见抬头见,实在找不出空来倒腾那杯鸡尾酒。只能一直放冰柜搁着,直到某天苏木二人一起参加高能物理的调研会,她才得空把卡戎交待的事做完。 这东西放实验室是很容易被苏延枝看到的,他一用什么器材就直接过来翻,还质问了几次为什么锁冰柜。 周末只好叫了个实习研究员,让他帮忙把东西送去苏延枝家,嘱托一定记得找点东西包装一下,最好包得漂亮点儿。 苏延枝看着不靠谱,修养和风度还是有的,未经允许绝不会擅自碰别人的东西。 读书时候某次愚人节,周末故意给他一个包装情趣用品的盒子让他保管,口子还是开着的。 半个月后周末才叫他拿回来,以为苏延枝早被整了,兴致勃勃地揭开盖子,自己被喷了一脸只保留气味的无害合成精胺。 当她问苏延枝为什么不打开时,苏延枝欠扁道:“我从来不乱动人东西,何况是你的。要打开来发现里面是‘变性手术复查通知单’,那你苦心隐瞒多年的秘密不就曝光了?” 事后苏延枝虽然被锤了一顿,但在周末眼里的人格魅力还是得到了细微的提升。 被叫到的实习生也是分子生物学的,还挺崇拜周末,盯着那晶莹剔透的玫瑰鸡尾酒看了一会儿,找了块玻璃纸,细心打磨成合适的盒子。 这天下班,苏延枝进屋没十分钟就听到了门铃响动,看投屏上是张有点眼熟的面孔,衣服还是预备役的浅灰色,胸前是云帆的标识。 “苏老师好,我是37期生物科实习生马毅,周末老师让我给您送点东西。” 说着,他把捧在手心的盒子乖乖递过去。 在透明玻璃纸圈成的长方体里,那杯他调出来的鸡尾酒一览无余。 苏延枝盯着那玫瑰看了一会儿,想起下班前周末对他说过的话。 “我给卡戎买了点儿东西,一会儿会有人送过去,你给他放着别动,等他回来给他就行。” 他把东西放在茶几上,背靠沙发,目光一直落在在酒杯上。 他神色平静,久久未动,干坐了十来分钟,苏延枝才撕开红色丝绒飘带,把处理过的鸡尾酒重新装进不透明的盒子里,用彩绸包了一圈,系了个蝴蝶结粘上,给放在了主卧的床头柜。 第113章 卡戎回来那天,周末又提醒苏延枝别忘了去接他。 虽然苏延枝记得,还是装出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拍着脑门:“多亏你提醒,不然又忘了。” 意料之中地看到周末的眉毛拧了起来。 “咋了?”他笑道。 “你还笑!”周末愤怒道,“你不能老这么被动接受,对卡戎好一点,你还是个攻!哪儿有你这样被动的攻!” 苏延枝:“…………” 虽然苏延枝在遇上卡戎之前都是1号,但不代表他就攻受这种体位问题有歧视心理。他尊重爱好,别人的或是自己的。 不是没想过纠正一下周末的思想,但想到以这女人强悍的想象力和口无遮拦的习性,还是忍住了。 “是有点儿被动,我以后努力点儿。”苏延枝道。 周末追击道:“不能光在行为上主动,思想上也要主动。爱情需要经营,不对等的情感关系维持着很累——哪怕其中一方倾其所有。你是读过很多书明白很多道理,但不是所有事物的发展轨迹都那么循规蹈矩,没有什么会按照你设定的线路走,和你的实验一个道理。” 苏延枝愣了一下,很新奇地看着她:“牛逼了,你还懂这些?” 周末咳了一声,有点不自在道:“我……最近看了点儿心理学的书。” 苏延枝啧啧称奇:“不得了,你居然会对社科感兴趣。” “星际巡警啊你管这么宽。”周末不耐烦道,“反正我就是提醒你,以你的个性,能让他当男朋友,心里肯定是喜欢的,既然喜欢,你就该好好把握。人死心塌地地喜欢你,别畏首畏尾的。” 这话戳得挺准,但深度不像周末能达到的。 苏延枝瞟了眼不远处的木无秋,故意道:“那可不一定,我当初接受卡戎是因为老板让我这么做,你知道的,我是个很有执行力的人。” 木无秋扶了扶眼镜,头也没抬:“那我现在要你和他分手,你执行吧。” 苏延枝干咳一声:“当然了,人还是要有主见的。” 听到木无秋的冷笑,苏延枝又问:“老板觉得周末说的有没有道理?” “别问我,无性恋不擅长处理任何跟荷尔蒙有关的问题。”木无秋淡淡道。 当年行为心理学没拿到博士学位,就是因为被两性关系部分没写好被降了档。 “这是你的问题,老问他做什么。”周末不满道,“长点儿心吧,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遇上个长得好看眼还瞎的,别不当回事儿。” 他俩在一起鬼混多年,苏延枝才周末肯定明白卡戎让她加工的鸡尾酒是出自自己之手,被感动得连损友的人设都绷不住了。 倒不奇怪,连苏延枝自己都绷不大住。 自己随手而为的东西,被对方当珍宝般留了那么久,怎么可能不动容? 第55章 邀请函1(副本) 苏延枝还是没能在机场接到人,白清云说外派队伍临时去了隔壁市的七号基地稍东西,不一定能在今晚到。 出任务时通讯仪的信号接收会调成专用频道,苏延枝没法联系到卡戎,也就先回去了。 凌晨两点卡戎到家,见主卧亮着灯时愣了一下,进去看到苏延枝躺靠在床上,手里拿着本书。 在这个纸质书基本淘汰的时代,苏延枝是少有的松香笔墨爱好者,地下室有几万本藏书,卡戎第一次见的时候还惊了一把。 “还没睡?”他轻声问。 苏延枝笑笑,把架在鼻梁上的视力保护镜摘下:“等你,顺便也看会儿书。” 卡戎看了他一会儿,先走过去,倾身扣着苏延枝的脸和他接了个深刻的吻,唇分时看着苏延枝含笑的眸子,又啄了一下,这才解开腰间卡扣,把行军包放在了地上。 苏延枝把灯光调亮了些,看着卡戎收东西,摸了摸下巴:“对了,周末送了点儿东西过来,说是给你买的。” 说着,拿起床头隔板上的礼盒,递了过去。 卡戎的脸僵了一瞬,好在惯来情绪寡淡,这点儿异样倒也没多明显。 他盯着苏延枝的手,把那包装完好的盒子接了过来,状似无意般道:“你知道是什么吗?” 苏延枝笑了笑,摇头:“她没说,封得这么好,我也没长透视眼啊。” 卡戎略微宽了心。 他一手拿着盒子,一手提抱着衣服,进了衣帽间。 “我先放衣服。”卡戎道。 苏延枝点点头。 他捏着书页一角,侧耳听着,衣柜间安静了好一会儿,才传来沉重的机械开合声。 他把那杯酒放在了保险柜。 苏延枝意识到这一点,心里泛起阵阵波澜,垂着眼,许久才把早已看完的书翻页。 卡戎从衣帽间出来,见苏延枝坐在床边,修长小腿从浴袍下方支了出来,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脸看着落地窗,似乎在出神。 关上柜门的响动让苏延枝从发呆的状态剥离,他扭头看着卡戎,招手温和道:“过来,我也给你准备了点儿礼物。” 卡戎愣了一下:“为什么?” “情人之间送东西哪里需要为什么,”苏延枝笑了,拉着卡戎在身边坐下,“想就送了。” 莹白墙壁缓缓外推,撑出了个三角支架。 强烈的冷气扑面而来,卡戎眉头一拧,把被子拉来盖在苏延枝腿上。 第114章 白雾散去,待看清了台上的东西,卡戎的瞳孔骤然紧缩。 苏延枝小心翼翼地托起那巴掌大的原型金属底座,中央细弱的花枝微微颤动,响起轻微的冰面碎裂声。 “绝境玫瑰。”苏延枝笑着,抻开卡戎的掌心,把东西放了上去,“送给我的绝境玫瑰。” 鲜红的花瓣上附着一层流动的水膜,细小的晶体四下流窜,连花瓣上密密麻麻的刺衣都被裹住了。 卡戎虽然有这个外号,却不明白他和它的相似点在哪儿。 丑得不行,香得过分。 他看着那流转的水波,伸手想碰一碰。 半路被苏延枝捏住了。 “那是电磁冷气装置,零下四十二度恒温,别把手冻坏了。” 他把他的手贴在脸边,卡戎能感受到掌心粗茧下光滑细腻的肌肤。 苏延枝蹭了蹭,吻上他的手腕。 “现在我有两朵玫瑰花了。” 隔膜把那浓郁的香气过滤大半,卡戎看着笑眼盈盈的苏延枝,竟然觉得这若有若无的玫瑰花香也不是那么难闻。 他把手往后移,扣住苏延枝的后脑,覆身压着他,吻上那双淡色的薄唇。 这人学东西很快,无论是亲他还是干他,技术都已无比娴熟。苏延枝在这么激烈地掠夺性的亲吻中勉强回应,手上下抚摸卡戎宽阔结实的脊背,带着点安抚的味道。 唇分,两人的呼吸都不太平稳。 卡戎一手撑在苏延枝脸侧,一手拇指摩挲对方肿胀湿润的唇瓣,低声问为什么。 明明是没头没脑的问句,苏延枝却也心有灵犀地抓住了点,把卡戎往下掰了点,额头相抵,高挺的鼻尖相蹭。 “亲爱的,虽然你一直走得比我远,但我现在追上你了。” ………… 花香来得莫名其妙,苏延枝几乎一下就被熏醒了。 他起床气有点儿重,皱着眉不想睁眼,脑袋在枕头上蹭了蹭,刚蹭一下就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不是他的床。 苏延枝眼神清明,看着自己纯棉质地的被单换做了柔软的丝绸,心蓦地沉了下去。 从小黑人世界出来后他蒙头就睡,一觉醒来,怎么就出现在了这么个陌生的房间。 宽阔且华丽,厚重的黑丝绒窗帘垂落在地,床头高立的烛台是屋内唯一的光源。 苏延枝起身,谨慎地打量着房间,挑开了窗帘。 日头斜沉,天边一片血红,目之所及满是荒原。 苏延枝探出头,这位置隔地面估计在七八米,上面还有一层,勉强能看见几个高耸的尖塔,黛青砖石,很典型的哥特建筑。 估计又穿到游戏世界来了。 苏延枝查看了眼表盘空间,在上个世界里,他拿到了了13,7,1,3,9号拼图,13号两张,还有300积分。 而此时,重复的13号拼图只剩了一张,积分只剩50点。 苏延枝黑着脸,拿起里面多的一把匕首。 说是匕首,看着更像十字架,纯银质地,上面雕绘着受苦的耶稣像。 这是主神空间的东西,使用说明延续了不讲人话的风格。 【当胸中血飞溅,阳光将洗涤罪恶,所有的冤魂都会得到救赎】 有了上回“兑换”道具的经历,苏延枝的内心毫无波澜,只大概猜测这回的世界估计和吸血鬼有关,随手把十字架扔了回去。 他刚把注意力从表盘空间移开,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客人,客人,您醒了吗?”是一个脆生生的男童音,“快别睡了,夫人马上入席,您要赶在他之前落座呀。” 苏延枝缓缓拉开门,看着面前十岁上下,金发碧眼的男孩儿,警惕地问:“这是哪儿?” “塞伊特城堡。” 小男孩道,急得都要哭出来了:“您快跟我走吧,大家都等着呢!” 这明显是个npc,苏延枝眉头一皱,反手关上门:“走吧。” 小男孩虽人矮腿短,走路的速度却十分迅速。苏延枝跟在他后面穿走廊下楼梯,没一会儿就到达了饭厅。 饭厅延续着城堡富丽的风格,烛火明亮,长桌两侧坐满了人,只有主座和旁侧两个空位。 苏延枝进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抬头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皱眉,零星听见有谁抱怨:“……居然还有……” 他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说得跟老子想来一样。 瞄了一眼,加上自己人数13。 苏延枝眼色沉了几分,这会儿也有点儿嫌弃自己了。 这样的人数,难度可想而知。 他刚坐下,走廊就传来咔哒、咔哒的高跟鞋踩地声,沉重有力,渐渐逼近。 小男孩眼睛一亮,赶紧跑到门口,非常恭敬地弯腰:“夫人!” 随着他的呼声,一道高挑倩影出现在了门口。 黑色长发在空中飘舞,两颗宝石般的眸蕴涵着摄人心魄的光芒,火红色长裙就像流动的烈焰一样,包裹着她白玉似的修长身躯,整个人宛如一团移动的火之精灵。 这个美艳绝伦的女人出现的瞬间,浓郁的血腥味也蔓延开来。 苏延枝面无表情地看着小男孩谦卑地亲吻红衣夫人的手背,想起了伦敦桥世界的火夫人。 不是好鸟。 他几乎立刻在心里下了定论。 她持着小巧精致的手杖,款款走过长桌,在座的人脸色变幻莫测,估计都是被那强烈的血腥味熏的。 第115章 这位高贵的夫人脸上并无表情,下巴微抬,显出点儿不可一世的倨傲来。待小男孩拉开座椅落座后,依旧一言不发。 寂静的场面生出了些许尴尬。 众人面面相觑,苏延枝坐在挨她最近的位置,几乎要被血腥味熏出眼泪。 这位夫人双手交叠,放在身前,一双美目紧盯门口,似乎在等人。 苏延枝意识到这一点,也把头转过去。 几乎是同时,门口就多了一个修长挺拔的男人。 苏延枝的脸色一瞬间黑了下来,耳边却听到了几声惊叹般的“卧槽”。 平心而论,这位夫人的颜值是人中龙凤,但她进门时给这些人带来的震撼都不如这个男人。 过长的金发还是高高盘着,高大的身体包裹在修身燕尾服里,领子系得严丝合缝,脖颈修长。少数裸露的皮肤泛着冷白的玉色光泽,高鼻深目,眉峰耸立,幽绿的眼里没有任何波澜,一如身上那股清冷不容侵犯的气质。 苏延枝面色深沉,看着容卡从他对面走过,手里端握着一支白瓷壶,来到主座的夫人身侧,揭开她面前的汤盅盖,往里倒东西。 鲜红的液体从壶嘴流出,细细的一股,苏延枝隔得近,闻到那股血腥味更重了。 待到汤盅装满,夫人才终于低下了他高贵的头颅,纤纤素手捏着瓷勺,舀了一勺递到嘴边,细细地抿了口,脸上出现迷醉喟叹的满足表情。 见她当众喝血喝得这么开心,苏延枝头皮都在发麻。 “欢迎各位来到塞伊特城堡做客。”容卡放下瓷壶,说话的声音还是苏延枝记忆里的模样,“这是李克斯特伯爵夫人。我是城堡的管家,罗斯。这位是男仆西蒙。” 小男孩咧着嘴,笑容莫名有些渗人。 苏延枝心中冷笑:你他妈的名字还挺多。 既然在做背景说明,那他这回的身份就是监察官了。 “五天后的晚宴,你们都是潜在的受邀者。”容卡冷冷淡淡地说着,脸上并无热络,抬了抬手,西蒙就拿着一叠不知从哪儿掏出来的东西,开始分发给众人。 “但鉴于夫人精力有限,只有持有完整邀请函的人才能参加晚宴。” 拿到那黑底烫金的镂空邀请函时,苏延枝脑子里哔地一声,表盘浮现了任务框。 【任务要求:参加舞会 任务时间:五天 达成奖励:300积分 拼图数量:2张 游戏开始,预祝存活。】 苏延枝把目光移回邀请函,翻开的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容卡要说“完整的邀请函”了。 这邀请函金玉在外,里面是空的。 第56章 邀请函2 苏延枝的手指摩挲过烫金凹陷的花体英文。 to: attend: date: time: adress: inviter: 六个项目,后头全是空着的。 “函书只有一份,请妥善保管,慎重落笔。”容卡淡淡道。 有人问:“写错怎么办?” 站在李克斯特伯爵夫人身后的西蒙歪头一笑:“写错的话,邀请函就作废了哦。没有邀请函的人,将不再享有塞伊特城堡的服务。不用着急,客人们有五天时间来寻找答案!” 这玩法倒是新鲜。 苏延枝拇指停在“地址”上,扫了眼餐巾一角的金线纹绣,合上了邀请函。 李克斯特伯爵夫人正好喝完那碗酷似鲜血——或者说就是鲜血的玩意儿,优雅地掖着餐巾擦了擦嘴角,脸色不似来时冷酷,笑意外露,用她湛蓝的眼眸缓缓扫视众人。 那眼神怎么形容呢,苏延枝觉得自己要是连着吃上一个月水煮白菜,看满汉全席也就是这样了。 目光梭巡过众人,她的笑意更甚,最后矜贵地一颔首,提着裙子起身,握着手杖走了。 从进到出,她都没有说过一个字。 而苏延枝在她起身后,还特意看了眼白木椅子,要不是那上面依旧干净整洁,苏延枝实在怀疑这人的红裙子是刚从血里提出来的。 “我们住哪儿?”有人问。 西蒙掏出一串咣当作响的钥匙,脸上还是一副天真无邪的笑容:“在这里哦。” 苏延枝看了眼窗户,外面的天已黑尽。 “但是钥匙不能就这么发给客人们。”西蒙又道,“为了检验客人们是否有居住的资格,请先在邀请函上填写一项内容,写对的才有房间住哦。” 说着,他给每人都发了一支笔。 饭都没吃上一口,送命题先来了。 众人面面相觑,苏延枝揭开笔帽,扫了眼其他人,几乎个个都眉头紧皱。 于是苏延枝也咬着笔,做出棘手的模样。 卡戎看着他装作腾位置写字,把餐碟刀叉挪开,将折叠的餐巾很“随意”地抻开来。 平直的唇线轻微地扯了扯,看来这一关他并不需要自己的帮忙。 待到身边响起写字的沙沙声,苏延枝才提着笔,把餐巾角落上的纹绣——cacthice castle写在了adress后面。 毕竟几分钟前才提过,“塞伊特城堡的舞会”,也是苏延枝能想到的,最稳妥的答案了。 而他刚收笔,西蒙就出现在了他的身后,看了眼苏延枝的答案,取下一把钥匙递给了他。 接二连三的,西蒙几乎是在每一个人的背后出现时,都递了一把钥匙过去。 第116章 苏延枝想到刚刚餐桌上那副哀叹一片的场景,莫名回忆起以前考试完后跟一群学霸讨论结果。 “好他妈难,根本不会!”这是大佬a。 “就是,36题那微分方程,太鸡儿变态了,根本不是人解的!”这是大佬b。 “最后那道流体机械建模题,老子就写了个解!”这是苏延枝。 “完了完了,暑假搬砖攒钱来年重修吧!”这是大佬d。 最后结果出来,个个都他妈满分,你看我我看你,嘿嘿嘿地笑。 苏延枝微微一哂。 但显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种藏锋的觉悟,李密看着其他人接二连三地获得钥匙,嘴角一勾。 这有什么难的,既然是送给个人的邀请函,第一栏写自己的名字不就行了么? 等到西蒙终于来到他身边时,李密甚至献宝般地把邀请函往边上推了推。 然后这个小男孩眼睛一亮,微笑着吐出一个词:“wrong.” 李密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脚下一空,剧烈的失重感袭来,他惊吼着,连人带椅子栽了下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都吃了一惊,李密跟苏延枝中间就隔了一个人,中间那汉子看着地面瞬间出现的大洞,生怕被波及,操了一声跳开了。 饭厅还回荡着李密凄厉渺远的尖叫,越来越远,从始终听不见重物砸地的声音。 这是二楼,从二楼落到地面,根本不可能用这么久。 苏延枝心里一沉,看着地板咔咔延伸,又盖住了洞口。 他探身捞过那张遗留的错误邀请函,在to的后面看到了“李密”二字。 不得不说,苏延枝刚刚是动过写自己名字的心思的,但这念头刚冒出来的瞬间就被压下了。 说过他们只是“潜在的受邀者”,这邀请函还真不一定是给自己的。 除此之外,他还想过在inviter后面填“李克斯特伯爵夫人”,但一不知道音译是否正确,二不确定她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头衔——外国人真的很难搞。 毕竟游戏世界里,处处是套路。 他的死亡并没给其他人带来太大的情绪波动,伯爵夫人离开后,屋内的血腥味渐渐消散,慢慢地,开始有人拿起了餐刀。 苏延枝吃得很慢,其他人一一离开,最后桌上只剩他。西蒙好奇地仰头,卡戎摸了摸他的脑袋,他就笑着跑开了。 现在只剩了他们两个。 见容卡拉开椅子在主座坐下,苏延枝用餐刀磕了磕餐盘,似笑非笑:“功课没做到位?见过哪位懂事的管家,跟客人同桌吃饭的?还是说,你演戏演累了?” 卡戎把紧贴领口的扣子松了松,待苏延枝问道最后一个问题时才点了头:“是有点儿累。” 苏延枝的脸色骤然冷了下来。 这样苏延枝一直都让卡戎觉得很新奇,毕竟他活着的时候,脸上永远都带着三分笑,待谁都是温和有风度。周末总爱说他装模作样,但却没听其他人对苏延枝抱有不好的评价。 如今不一样了,阅历和年龄的差距造成了性格的形成偏差,现在的苏延枝并不成熟,喜怒形于色,聪明依旧聪明,却也更为鲁莽刚强。 但他们就是一个人。 真挚的灵魂也许蒙尘,却永不变质。如此鲜活,无处不散发着澎湃的生命力。 他那复杂深沉的眼神让苏延枝看得越发不耐烦,甚至暴起揪住对方的衣领,眼神狠厉。 “别以为乔装打扮跟我待在一起,帮过我几次我就会对你感激涕零。玫瑰精,要不是你,我苏延枝都不会死,更不会落到今天这境地。我他妈就想不通了,老子上辈子是杀你父母还是掘你祖坟,你就是不肯放过我?” 卡戎抿抿唇,看着他:“这么恨我?” 苏延枝被气笑了。 “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你辉煌的战绩吗?” “大老爷们被你压在下面,”苏延枝面目狰狞,眼底都是血丝,“你害得老子大学四年要么在求神拜佛,要么钻研平行空间,天知道我有多想找个方法证明你是真的存在!我求过你吧,啊?!我求过你多少次,我让你出来聊聊,是恩是怨总能有个解决方法。你听过吗?你他妈只知道脱老子裤子!我被逼得吃了两年神经治疗药物,参军被刷就是因为血检不合格!把我玩死还不够,非得撵上来逼疯才满意吗?!” 想到以前看过的,所谓“嫂子”的照片,苏延枝简直恶心得不行。 “装你妈的深情,老子上辈子指不定就是死在你这神经病手上。杀人不过头点地,怎么,你准备缠我几辈子,啊?!” 不得不说,苏延枝撒气般连珠炮的质问,还真有几句踩在了点上。 见对方沉默不语,苏延枝残忍地笑:“怎么,我说对了?” 卡戎看了他一眼,收起心里那些异样的情绪,缓缓道:“并不是你每一次叫我,我都能听到。” 要刷分,要兑《童谣大全》,多数时候,卡戎都在个个游戏世界穿梭。 苏延枝闻言冷笑更甚:“平时叫你没时间,老子一跟女人开房,你怎么就有空了?” “你是我的。”卡戎攥住苏延枝的手腕,轻轻松松把他扯到怀里,“我不可能容忍你跟其他人发生关系。”哪怕是假的。 这人力气大极了,苏延枝自觉也不瘦弱,竟然撼动不了对方分毫。 第117章 手上占不了便宜嘴上也不会闲:“你就这点儿本事?说不过就来硬的?我他妈真的服了,老子上辈子是挨了你多少打——” 卡戎脸色严肃:“我从没对你动过手。” 苏延枝的军人身份是靠脑子得的,要说拳脚功夫是一窍不通,生活唯一的锻炼就是晨跑,还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身上那点肌肉中看不中用,要干得狠了挠他背时都没多少力道。 卡戎怎么舍得跟他动手。 “放你妈的屁!”苏延枝愤怒道,“就你那破烂技术,老子能心甘情愿跟你上床?” 苏延枝说着,突然福至心灵:“或者以前是老子干你,你现在农奴翻身了就来折腾我?” 妈的,凭什么上辈子的孽债,要他来还?! 卡戎微微一挑眉。 苏延枝倒一直有这想法,可惜从来没实现过。 他轻声笑了笑。 虽然没说什么,但这笑声里轻蔑的意味实在太浓,苏延枝怒了,正准备跟他干一架时,突然让这人桎梏着捞到腿上坐着,鼻梁上也加上了什么东西。 “放开老——” 苏延枝的怒吼戛然而止,他面前的场景突然就变了。 本在后方抱着他的男人正伏在他身上,长发披散,嘴唇湿润,昳丽的眉眼里有着显而易见的情.欲,赤.裸精悍的上身前后摇得厉害。耳边还有急.促的喘.息和低笑,男人似乎有些难堪地挡了挡:“别拍了……” 画面一晃,苏延枝惊恐地听见了一个熟悉的笑声,见一条修长白皙的小臂伸出来,把男人灿金的长发撩到后面,顺势勾上对方颈项:“害羞什么——嗯——我这被.操的都没说什么……哈!” 男人幽绿的眼眸里浓郁的情.欲裹挟着爱意,几乎要溢出来,他低下头,画面就只剩了莹白的球形吊灯。 黏腻地、含糊地吮吸声传来,吻毕,响起了更为激烈的拍击声,下面的男人似乎爽到极致,叫个不停,连摄像机都拿不住了,镜头天旋地转几圈,落到枕边,清晰地照入了那张满目春.情的脸。 画面突然消失,苏延枝才像回过神,暴怒之下爆发的力量让卡戎都箍不住他。他站了起来,一拳揍上那张精致到失真的脸。 “操你妈的变态!恶不恶心!” 卡戎其实是可以躲开的,但还是硬生生挨了这一拳。苏延枝有火,要撒就撒吧,愤怒会让人丧失理智,这在游戏世界里太危险了。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淡淡道:“你不是说破烂技术吗?我就给你证明一下。” 苏延枝脸色阴晴不定,朝他竖了根中指。 “我是苏延枝,只有这一个苏延枝。以前的种种与我无关,别妄想我跟刚刚那个傻逼一样瞎。” 想到刚刚冲击性地画面就让他头皮发麻,苏延枝恶狠狠地丢下一句“离老子远点儿” ,捞起钥匙气咻咻地离开了。 第57章 邀请函3 拿到监察官的资格其实是个意外。 白弥复活了,在卡戎离开前叫住他。 “你以后要怎么办呢?”白弥躺在病床上,面容苍白,“继续以病毒形式入侵系统,给苏延枝遮风挡雨吗?” 卡戎冷冷道:“与你无关。” 白弥笑了笑:“话可不能这么说。你的行为属于非法入侵国务军事系统,作为军人,我是有资格逮捕你的。” 卡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当然,我也不是那么地白眼狼。”白弥拨弄着点滴,挪了下位置,“我有生命核心系统的配置权限,作为谢礼,我可以送你一个监察官的身份。” 卡戎眸色微微一闪,道:“条件。” 想获得监察官的身份需要通过非常严苛的考核——正统军校出身,校级军衔,熟识各类生物及机械前沿技术,当然,还得有过硬的神经桥。 木无秋可以轻松拿到监察官的资格,但他要在外围进行操纵;周末去试过,其他条件倒都符合,在神经桥考核上被刷下来了。 卡戎更不必说,连试的资格都没有。 “没有条件。”白弥勾着嘴角,“说了是谢礼。你可能不知道,我和苏延枝算半个老相识,他刚毕业那会儿我去中科院招人,朝他抛过橄榄枝,虽然最后被放了鸽子,但不影响我欣赏他。虽然比不上木无秋中校那么百年不遇,却也算个人才。” 说着,她的眉宇间笼上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慨:“灵魂伴侣在我身上是个悲剧,但我希望你们有个好结局。 “木无秋这个人,心思重,无论他对苏延枝报以什么情感,但他不喜欢你是肯定的。如果你不接受我,那只能继续通过他的方式进入苏延枝的游戏世界,这样的话,他给你使绊子的机会就更多了。想想,疯帽子世界,我虽然骗了你,但木无秋不也没说实话么?” 卡戎双手抱胸,倚靠着窗边,沉默许久才道:“多久能办完?” 白弥这边结束,苏延枝下一个世界估计又要开了,他得陪着。 ………… 这种行为已经算违规了。 云帆基地的生命核心再造中心楼内,观测员看着屏幕上新任的貌美监察官越轨的言行,悄悄瞥了眼手捧茶杯端坐在侧的冷面男人,还是没敢做出警告提醒。 “你们有保密协议,是吧。”木无秋抿了口茶,目不斜视,“关于里的见闻,不得外传。” 观测员鸡啄米地点头:“是的!中——上校!” 第118章 就在昨天,木无秋的军衔又拔了一级。 他小心地观察着这位前途无量的天之骄子,连大气都不敢出,紧张地等待着指令。 而木无秋只是浅浅地嗯了声,没说话了。 不知为何,他突然有点庆幸周末没在这里,她对于苏延枝的总攻身份报以高度的无脑信任——甚至是吹捧。虽然木无秋不知道两个男人在一起,身份为什么要分那么细,但他懒得和周末讨论这种无聊的问题,不在也是好事。 否则凭苏延枝刚刚那一番自爆般的言论,或者虽然看不见也能猜到的眼镜播放仪里的内容,周末崩溃的嚎声能把楼给掀翻。 ………… 苏延枝又气又恼,不明白自己上辈子是出了什么毛病,喜欢男人也就算了,竟然还是下面那个。 还很享受!! 想到那动情的呻.吟喘息,苏延枝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他脸色阴沉,压着不适回忆那视频里被拍到的天花板。 形形色色的天体悬浮着,星云流转,流光璀璨。 苏延枝自己就是个工科男,看一眼就知道那种装饰品水平并不是现在的科技能达到的。 关于容卡的身份他一直都有猜想,要么真是怪力乱神,要么是高于这个时代的文明。 现在看来,是后面这个。 苏延枝倚靠在长廊扶手上,看着自己的手,头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我过去活的22年,是假的么? 他不确定地把手伸到嘴边,狠狠咬了一口。 痛觉依旧真实,整齐的牙印下有浅淡的血液渗出。 苏延枝沉着眼,忽然察觉到不对,抬头见西蒙背着手站在不远处,歪着头好奇地打量他。 “客人在做什么?”他问,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苏延枝的手,神色有点狂热。 苏延枝不着痕迹地抹掉手上的血珠,道:“没事,我就是太喜欢自己了,忍不住亲了一口。” 西蒙:“…………” 他脸上那癫狂的神色消散,嘴角抽了抽:“客人真是幽默。” 苏延枝配合地点头:“多谢夸奖。” 西蒙朝他挥了挥手,就要离开,苏延枝叫住他:“你叫西蒙?” 小男孩点头:“对呀!” 苏延枝蹲下身,温和道:“全名是什么?” “simon is simon.”小男孩咧嘴笑,双颊的雀斑都挤到了一起,“simple simon.” 苏延枝点点头,笑道:“好的,西蒙。” 小男孩蹦蹦跳跳地离开了,苏延枝脸上虚伪的笑几乎立刻收了起来,他循着钥匙上的号码回了房间,翻出纸笔,把邀请函和《童谣大全》一起拿了出来。 邀请函不能随便下笔,苏延枝把上头的项目誊写了一遍,地址已经确定,他看了会儿,在邀请者后面写下“李克斯特伯爵夫人”。 受邀者显然不能写名字,苏延枝打了个问号。 舞会主题,问号。 日期……苏延枝咬着笔,写了个日历,标上五天后。 具体时间点,问号。 他翻开《童谣大全》,找到【simple simon】的篇章,冗长的诗段下的背景图是一对相拥的舞侣,在花团锦簇的大厅里。男人背对着,看不见脸,他的舞伴把下巴搁在他的肩头,是依偎的姿态,神情迷醉,红裙如火。 西蒙的出处倒是有了,这位伯爵夫人什么来头他却不确定。 苏延枝拧着眉,在脑子里慢慢串线索。 十字架,吸血鬼,漂亮却一身血腥气的伯爵夫人…… 苏延枝舔舔唇,在纸上写下了“血腥玛丽”。 相当有名的外国传说,甚至有同名鸡尾酒和通灵游戏。关于血腥玛丽的原型众说纷坛,其中最靠谱的是伊丽莎白·巴托里,一个声名显赫的杀人女魔头,传说里她极度残暴嗜血,以杀人取乐,一生中杀死了近2400名女仆。 苏延枝看过这一版的电影,显然,他所见到的血腥玛丽属于另一个版本。 但总归有相通的地方,苏延枝记得血腥玛丽还有首歌谣——极度嗜血诡异,挖眼睛拿肠割耳朵,又是锯子又是菜刀的,苏延枝看东西基本过目不忘,但这歌实在恶心,回忆了一会儿也没全想起来,只记起几个片段,匆匆写在纸上。 他盯了一会儿,把刀和锯子圈了起来。 这两样东西得离远点儿。 把基本的信息理了一遍,时间也不早了,苏延枝锁死门窗,爬上了床。 这一觉睡得很安稳,也许是压在心里几年的郁结终于找到了发泄口,尽管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苏延枝还是畅快不少。 清晨,苏延枝起来后先在走廊转了一圈,其他人的房门都紧闭着,没发现什么异样,看来昨晚就死了答错题的那一个。 见没漏可捡,苏延枝便开始在城堡里转悠。 一来熟悉地形,二是想看看能不能发现日历之类的东西。 这城堡不小,各种楼梯巷道四通八达,建筑主体有五层,哥特式塔楼上还有阁楼,苏延枝靠近时闻到血腥味,打消了上去查看的念头。 转悠了一圈儿都没在墙上看到日历或是标有名字的画作雕像,苏延枝都快厌倦之际,却意外进到了书房。 在看清书房里是谁时,苏延枝猛地把门关了回去。 卡戎抬眼皮看了眼紧闭的门口,手里的羽毛笔蘸了蘸墨汁,垂眸继续写字。 第120章 昨晚自我介绍时苏延枝就发现这回没有新人,所有人都对游戏的套路性有所了解,任务都需要拿命做。 但这回不一样,他们手里还有一份空白的邀请函,想获取信息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沉默一阵,有人发问了:“有报酬吗?” 西蒙微笑着摸出一枚硬币,和苏延枝兜里那块一模一样:“有的。” 苏延枝很想发问,但怕引起注意还是闭了嘴,好在那人帮他问出了疑惑:“有什么用?” 西蒙的笑意更深:“罗赛先生可不是一位慷慨的裁缝,您想从他那儿拿晚会礼服,是需要花钱的……” 话音未落,周连就道:“我去。” 他嘴快,其余几人只能闭上张到一半的嘴,悻悻地看着他。 吃完饭,苏延枝站在窗口,居高临下地看着马车缓缓驶离。 其余人无事可做,在城堡里三两结伴逛来逛去,苏延枝明白他们也是想找日历,他早上就把城堡翻了个遍,并不曾发现什么东西。但闲着也是闲着,有人邀请他同行时他也没拒绝,和对方一起在城堡里转悠。 “这回倒挺新鲜的,不是吗?”柳宴推开标有罗斯名字的房门,里面除了床什么都没有,他很快地瞟了一圈,又合上了。 苏延枝似笑非笑:“新鲜不一定是好事。” 柳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走到标有李克斯特夫人的门前停了脚步,道:“你好像很有经验。” 苏延枝耸耸肩:“瞎猜的,就过了两个世界。” 这一层只住了容卡西蒙和李克斯特伯爵夫人,楼上倒还有翻找说话声。 “我这个人热爱探险,活着的时候去欧洲玩过,那会儿几乎走遍了所有传闻闹鬼的地方。”柳宴笑着,指指脚下,“包括这里。” 苏延枝微愣。 “当然,比现在荒败很多。”柳宴往墙上一靠,看着苏延枝,“当时也听到了一些关于塞伊特城堡里女主人的传说。” 说到这里却停了下来,苏延枝也不急,手反撑着木栏杆,回望他:“什么条件?” 天下从不掉馅饼,柳宴这意思,无非是想交换信息。 柳宴眼底浮出笑意,饶有兴致道:“我早上看到你把拿了封信,是西蒙说的那封吧,信的落款是什么?” 苏延枝挑了挑眉,这人什么时候看到他的,早上还真没注意到。 “落款是罗斯。”他舔舔牙,“他说要准备早餐,让我代劳,放到信箱里。” “那你为什么要取走硬币?”柳宴目光如炬。 苏延枝皱着眉:“我打开信箱的时候里面就是空的,没有见到什么硬币。” 柳宴笑了笑。 苏延枝光棍地摊手:“要不你来搜?” 他敢这么说,柳宴就知道搜也没有用,何况表盘空间那么大,有的是地方放一枚硬币。 这人看着年轻,却并不好忽悠。 柳宴念头转了转,温和道:“别生气,没有不信你的意思——不如我来给你讲讲我知道的吧。 “塞伊特城堡里原本住着一对恩爱的夫妻,丈夫是位伯爵,常年在外征战,伯爵夫人在家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等待。传闻有一天,她的女仆在给她梳头时,扯断了她的几根头发,伯爵夫人因此暴怒,用锋利的梳齿割断了女仆的喉咙,鲜血溅到脸上,伯爵夫人却发现自己被血淋过的皮肤变得光滑白皙,认定少女的鲜血有驻颜的功效。从此便在城堡内大行杀戮,甚至用鲜血泡澡——你也闻到了吧,她身上有血的味道。” 苏延枝笑笑:“你说的这版我也听过,是伊丽莎白·巴托里。但好像和我们的遇见的不一样。” 柳宴笑意微减。 “这位李克斯特伯爵夫人并未婚配,她本身就是伯爵——大厅上挂着她的授勋像。我想,她应该是另外一个人。”用餐的铃被拉响,苏延枝意味深长道,“看来你我在信息交流上并不顺利,还是算了吧。” 他转身欲走,柳宴脸色一变,又叫住他:“不准备进去看一下吗?” 苏延枝摇头:“你自己去吧。” 吸血鬼的房间,谁知道里面是不是地狱。 柳宴这人长袖善舞,找他搭伙的目的本来就是套他话。苏延枝留着心眼,也没指望对方能吐出什么有用的。 午饭时周连都还没回来,苏延枝索性出了城堡,来到正在挖掘中的园地。 花送不来,就得自己种。周边的地已经被开拓出了不少,西蒙正在哼哧哼哧地圈栅栏,似乎很累,脸上却一滴汗水也没有。 地上还摆着斧头和锯子,苏延枝看了眼,又往另一边挪了挪。 他抱胸靠在树上看着,有一句每一句地搭话:“你和容——罗斯,是怎么分工的,怎么只有你在忙?” “罗斯先生有其他事情要做。”西蒙道。 苏延枝眼神一动,道:“什么事情呢?” 容卡的身份何其特殊,对方既然能在各个世界里来去自如,苏延枝几乎就能确定这个所谓的【杀戮拼图】是人造产物。 只是这种科技实在太神奇,苏延枝忍不住地会去想自己是不是碰上了什么高维度生物,甚至怀疑自己和所生活的世界是否真实。 这种种疑问容卡都能解答,但他却不会解答,这个世界显然存在着太多连对方的无法逾越的规则,不然,自恋点儿想,以容卡对“苏延枝”的珍视程度,自己根本没必要走游戏程序。 第121章 比如早上送信,逗归逗,他有心帮苏延枝,可想让他碰东西,依旧需要找理由。 很多事情虽然没嚼碎了讲,却不代表苏延枝不明白。 西蒙用铲子拄着地,闻言皱眉,十分苦恼地扣着头:“是——只能他处理的事,我也不知道哦。” 预料之中,苏延枝倒也没有特别失望,转身欲走时又听到西蒙叫他。 “能麻烦您帮我拿一下斧头吗?” 苏延枝一愣,对上西蒙幽暗灰败的蓝眼睛,抿抿嘴,笑道:“不好意思,昨晚睡觉拧着胳膊了,这会儿手抬不起来。” 西蒙好奇地看着苏延枝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缓缓地往前迈了一步:“我帮您——” 话音未落,一阵马蹄踢踏声传来,西蒙住了脚,和苏延枝齐齐扭头。 周连从未完全停稳的车上跳下来,手里捏着一个沉甸甸的麻布袋子,举起来朝西蒙晃了两下:“我拿回来——我艹!” 没走几步就一个趔趄,他绊在斧柄上,差点儿摔了一跤。 周连皱着眉,不耐烦地准备把斧子一脚踢开,却听西蒙道:“麻烦您递给我吧。” 说着摊手,掌心有一枚硬币。 周连眼睛微亮,收下后把种子抛过去,又听西蒙道:“还有斧子。” 苏延枝瞳孔微缩,几乎本能地开口:“诶——” 周连握着斧柄,一边递给西蒙一边疑惑地看他:“怎么?” “……没。”苏延枝喉结动了动,不去看西蒙那因为激动而微红的脸颊,摇摇头回了城堡。 身后仿佛听到在问什么,苏延枝在大门口回头,见西蒙说着话,而周连正往邀请函上写着东西,脸上是难以言状的欣喜。 苏延枝面无表情地看了两眼,转身迈进城堡。 ………… 晚上吃饭时伯爵夫人没有到场,桌上的食物也很简单,只有沙拉和汤,摆在面前的只有两个瓷碗。 苏延枝用叉子拨拉了那蔬菜沙拉几下,鼻腔里闻到股很冲的味道,眉头微微皱起。 “这里面放了芥末?”有人发问。 一天没见的容卡站到对面,闻言点点头。 他个子极高,又不苟言笑,虽然长得漂亮却也难掩身上那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 问话的声音小了些:“有没有……没放芥末的。” 容卡瞥他一眼,言辞和神态都没有半分恭敬:“蜂蜜没有了,食物都在面前,你可以选择吃,或者不吃。” 那人被呛了一句,脸上的肌肉动了动,把蔬菜沙拉推到了一边。 苏延枝一直垂眼听,没抬头,卡戎看到他出神般搅了会儿沙拉,竟插起一口准备往嘴里送。 他脸色瞬间紧绷,手里擦拭的杯子几乎就要捏碎。 下一秒,苏延枝微张的嘴又合上了,他把勺子放回碗里,似有所感地抬头,冲容卡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卡戎的喉结动了动,眼皮又垂下了。 苏延枝抿了抿唇,明明是突发奇想想给人来个不痛快,意料之中看到那人紧张又松懈的神情,脑子却乱了一瞬。 但也只是一瞬,斜对座的男人突然掐着喉咙拍打起桌面,脸色铁青,嘴角不住地往外溢血,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但一张嘴,残碎的沙拉就混着鲜红的人体组织掉了出来,噼里啪啦地砸在桌面上,一块又一块。 众人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又有两个人开始挣扎抽搐,死命地掐着自己喉咙,发狠地揪着桌布。 在三个成年男人的拉锯之下,桌布很快撕拉碎裂,桌椅翻倒,杯盘碎裂,苏延枝在一片惊惧的怒骂闪避声中看着那三个人不停地从嘴里往外呕吐血肉,鲜血淌得满桌都是。 其他人大多都退到了门外,苏延枝往墙边退了两步,等那三个男人都倒地没生息后,立刻拔腿走到离自己最近的那个旁边,背着众人先把对方的掉出来的拼图勾进袖口,再小心翼翼用叉子掰开对方微张的嘴。 口腔里一片血腥,牙缝上还沾有肉块,里面空荡荡的,舌根处的断裂面血肉模糊,竟是硬生生被自己咬碎的。 在那浓重的血腥气里,苏延枝隐隐闻到了点儿刺鼻的味道。 对方糊满血和肉沫的下巴上,还沾了几片菠菜。 苏延枝抬头,见柳宴站在另一个死人旁边,神情凝重,手拨弄着对方那盘明显动过的蔬菜沙拉。 ………… he went for to eat honey, out of the mustard pot; he bit his tongue until he cried, that was all the good he got. 他去吃蜂蜜, 从一只餐桌上的芥末罐子; 他咬着自己的舌头直到哭出来, 这就是他吃到的全部。 ………… 苏延枝想起《simple simon》里的一段,眼睛移向桌上那残存的几盘蔬菜沙拉,躁动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也算意料之中,人数太多,时间又短,来个“大清除”实在不奇怪。 他看着西蒙喜气洋洋地把尸体拖出门,恍惚间听到什么“夫人”“洗澡”的字眼,不由得皱眉,在对方过来时更加聚精会神,然后听到西蒙说。 “今晚上夫人吃饱,会更高兴的。” 第59章 邀请函5 入夜,万籁俱寂。 烛台上的白蜡静静地燃着,已经只剩半个指节,燃烬的灯芯蜷成一团,烛火越来越小。 第122章 苏延枝拿着剪刀,用糊着蜡油的尖端拨了拨,碰掉那虬结的一团,火焰颤了颤,又长大了些。 屋外的虫鸣声越来越弱,耳边只剩钟表指针转动的咔咔响动,苏延枝眯着眼看了眼,甚至认不清是三点还是四点,狠狠拧了把自己的大腿,神经被刺激得重新清醒。 凌晨三点二十。 他皱了皱眉,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 斧头一定是血腥玛丽的杀戮工具,不然西蒙不会几次引导玩家去触碰。苏延枝倒是躲开了,周连可没有,如果按照过往的规矩,他应该熬不过今晚。 毕竟三具尸体只够伯爵夫人洗澡,西蒙可是说了,吃的还没着落。 可为什么还没来? 苏延枝掐了掐眉心,突然听到了点儿别的动静。 啪嗒,啪嗒。 像是谁踩着高跟鞋走动的声音。 还有重物曳地拖拽的闷响。 苏延枝几乎是立刻吹灭了烛火。 他走到门口,凝神听着外面,那声音由远及近,路过苏延枝门前,很快停下。 接着,他听到了门锁拧动的声响。 是隔壁。 之前上楼他留意了一下,好巧不巧,周连就住他旁边。 高跟鞋拽着东西进去了。 预想中的尖叫没有听到,隐隐传来沉闷的挥斩声,有什么东西咕噜咕噜滚了一圈。 接着是咔咔声,苏延枝不知为何,竟联想到刀锋剐蹭骨头的场面。 他压下心里的恶寒,耐着性子等这阵响动过去。 高跟鞋又开始移动,苏延枝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听到那声音慢慢靠近,竟挪了那脑袋,把一只眼睛移到门孔。 一面之缘的李克斯特夫人还是那副华贵艳丽的姿态,头颅高抬,下半张脸满是血,手里拎着一块鲜血淋漓的肉条,凑在嘴边小口小口地咀嚼。 几乎想都不用想,苏延枝就猜出那是什么肉,喉头生理性地干呕了一下。 伯爵夫人突然停下了撕咬血肉的动作,缓缓地把头扭了过来。 我艹! 苏延枝骇得立刻挪开,贴墙站立,惊出一身冷汗,连呼吸都屏住了。 不知过去多久,苏延枝终于听到了高跟鞋远去的声音,外面又恢复一片寂静。 他缓缓地松了口气,扣住了门把手。 他必须抢在其他人前面去到周连房间,拼图另说,对方手里还有硬币和邀请函信息。 正准备拧开门把手之际,苏延枝迟疑片刻,谨慎地先凑到门孔看了眼—— 猝不及防对上一个怒睁的、血红的眼球。 !! 苏延枝头皮发麻,一股突如其来的危机感袭来,他本能地往后退。 下一秒传来砰地巨响,沾着血的斧子把厚重的木门破开一道巨大的口子,斧刃从高往下,几乎是贴着苏延枝的鼻尖划过。 与此同时,还传来了高跟鞋由远及近的响动。 苏延枝已经无暇去想象那伯爵夫人的身体扭曲拉长成了什么样,转头就奔到窗口,一肘子击碎玻璃花窗,探出身子紧紧扣住上方的窗沿,手臂猛地发力,整个身子窜了出去。 身后又传来劈砍声,那木门抗住第一下没能抗住第二下,轰然倒地! 这动静不小,聋子都听得见,然而苏延枝趴在城堡外围,城堡内始终与夜色一般黑。他脚尖艰难地踩着那满是湿润青苔的砖石凸起,为了不让身体暴露在窗口,只有一只手的死死扣着上方的窗沿。 这个姿势实在费力,苏延枝牙关紧咬,手背青筋暴起。 他听到伯爵夫人走进自己房间,似乎在巡视,高跟鞋啪嗒啪嗒,斧头拽在地上咔咔作响,每一样动静都在折磨苏延枝的神经。 好奇心害死猫,苏延枝进退两难,踩的地方距离地面至少十米,旁边也没有其他可以踩踏的地方,只能在心里祈祷这夫人赶紧走。 他的屋子里轰轰烈烈响了一阵,衣柜被推倒,床板被掀开,那高跟鞋迈步的动静越来越暴躁,久久找不到人,停了一阵终于离开了。 苏延枝额头抵着冰凉的墙砖,刚松一口气,头顶借力的窗户突然传来划拉声,他手臂本就支在远点儿的那头,被滑动的窗户一逼,竟就这么抓了空。 脚下凸起的砖块不到五厘米,只够放个脚尖,借力的地方没了,苏延枝双手空空,直挺挺地往后栽去! 他心里叹息,在失重感传来前忽然被谁一把拉住,又拽了回去。 苏延枝不可思议地抬头,见到一个熟悉的沉静面孔。 容卡半个身子探出窗,一手牢牢抓着苏延枝手腕,目光平和,丝毫不慌。 “…………” 苏延枝深深看他一眼,生存的信念占了上风,另一只手也抓住了容卡手腕。 “……别放。”他艰难道。 容卡摇了摇头,下巴指了指苏延枝隔壁、周连的窗户。 “倒数三个数,我会把你甩过去,自己把握机会。” 他说着,掰开苏延枝拽着自己手腕的手,冷静道:“三、二、” 苏延枝喉结动了动,周连窗外和他这边的构造不同,支出个约摸半米宽一米长的石台,只要这人稍微扔准点儿,他应该是能站得住的。 只是中间隔了五六米,他有这么大力气? “一。” 苏延枝还没来得及说你用点力,手臂被重重一扯再一甩,他身体划过个抛物线,极为精准地落在了那台子中央。 第123章 “…………”苏延枝扣着窗户,抬头看了容卡一眼。 对方也在低头看他,精致的脸上没有多少表情,目光一如既往的冷静又温和。 “小心点。” 苏延枝没搭腔,把头扭回来,推开了窗户。 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屋子里乌漆抹黑,他翻窗落地时感觉脚下一片黏腻,似乎是踩到了血。 苏延枝耐着不适,艰难地借着外面微弱的光,摸索来到烛台旁,划亮火柴点燃了蜡烛。 肢解现场一片血腥,满地都是血和碎肉骨渣,白森森的骨骸躺在地上,左一根右一根,上面还带着没剃净的血肉,肠肺内脏从床上拖到了床下。 苏延枝熬夜熬到这会儿本就神经衰弱,刚刚又被吓了一跳,胃里实在难受得很,皱眉闭眼平复了片刻,慢慢蹲下地捡起血泊中的硬币。 有一张拼图,编号是16。 不算晚餐捡到的重复的13号,如今他有13,7,1,3,9,16号拼图。 这拼图材质特殊,漂在血里拎起来还是干干净净的。苏延枝把拼图丢回表盘空间,又拿起来对方的邀请函。 date之后是一串数字。 1558.11.17 白天果然没听错。 苏延枝垂着眼,背后突然传来拧动门把手的声音。 他立刻把邀请函内页朝下,摁在了血泊里。 “……你怎么在这儿?”来人是柳宴,眉头皱得很厉害,不知是不满屋子还是不满苏延枝。 苏延枝撑着膝盖起身:“听到动静,就过来看看。” 柳宴审视着他:“你房间不太乐观。” 说着走过来,非常小心地拎起已经被血浸润透的邀请函。 糊得什么都看不见了。 苏延枝瞥了眼,见柳宴啧了一声就把东西扔回地上,状似无所谓道:“出去上了个厕所,听到动静还想这是谁家房子塌了,一看原来是我的。” 柳宴:“…………” “不说了有点儿累,”苏延枝打着哈欠,见天还雾蒙蒙的,转身往外走,“我找个地儿睡会儿。” 原来的房间是没法睡了,苏延枝路过时瞥了一眼,床都被五马分尸了,索性在过道里随便找了间空房,栽床就睡,三个小时后被敲门声弄醒。 “客人,早餐准备好了。”是西蒙。 苏延枝感觉自己刚刚才睡下怎么就被叫起来,裹着被子翻了个身,瓮声瓮气:“别叫我!我不吃!” 门外的人顿了顿,又锲而不舍地敲了起来:“不吃也要起床的哦。主人今天为客人们安排了打猎活动,不可以缺席的哦。” 一听是任务,苏延枝的起床气刷地一下全没了。 但睡眠不足带来的神经衰弱是难以避免的,直到坐上餐桌,他都还顶着两个熊猫眼和一张死鱼脸。 其他人看他的目光都多少带了点儿探究,苏延枝闷头化身没有感情的进食机器,在有人问话时就摇头。 “不知道。” “我就离开一小会儿。” “看热闹的时候才知道是我房子塌了。” 如此种种,几个回合后就没人问了。 西蒙说这次打猎的猎场在萧湾一带,吃了饭就把他们带出城堡,剩余八人每人分了枪弹马匹。 “今晚的食材,就靠各位客人了。”西蒙礼貌地鞠了一躬。 苏延枝叹气,他实在困,盯着后方的小马车挪不开眼。 “夫人要跟着一起去吗?”苏延枝问。 西蒙摇摇头:“我和罗斯先生会跟着去……罗斯先生要坐马车。” 说着,苏延枝就看到容卡从城堡里迈步而来,径直走向马车,正要上去前脚下一顿,有意无意地朝他们这边看了一眼。 苏延枝:“…………” 四目相对,容卡指指马车,询问的意思很明显。 苏延枝本能地就想过去,可腿抬到一半,还是忍住了,转而攀着马鞍,长腿一挥翻身上了马。 他咬咬舌尖,尝到细微的铁锈味,脸色清明不少。 ………… simple simon went a-hunting, for to catch a hare; he rode an ass about the streets, but couldn't find one there. 无知的西蒙去打猎, 想要打中一只野兔; 他骑着驴穿过街道, 那里找不到一只野兔。 ………… 打猎这个活动危险系数相当高,歌谣唱段里好几处能沾上边的,他得收收心思,不能再想些乱七八糟的了。 第60章 邀请函6 “嘭!” 枪响过后,上一秒还活蹦乱跳的兔子就倒在了草丛里。 “这第三个了吧,你也太厉害了。”苏业赞叹着,看着苏延枝收抢拎起那只兔子,“以前干什么的?” 苏延枝谦虚道:“读书时候喜欢玩真人cs。” 到了萧湾后,众人都俩俩分散着打猎,同为玩家的苏业主动找到苏延枝结伴,苏延枝也没拒绝。 只是苏业看着文弱,弹药都用空了也没打到什么东西,苏延枝实在有点儿好奇他是怎么从上个世界活下来的。 “我是碰巧,”苏业挠挠头,说话有点不好意思,“其实什么都不懂,但我们队伍里有个特别厉害的,他找线索特别快,我们三个人沾了他的光。” 苏延枝一愣:“你们上场世界活下来四个?” 第124章 苏业点头:“是啊……一共九个,死了五个。也不知道这回是怎么回事,居然这么难。” 苏延枝抿唇不言。 他想起自己过过的世界,除了疯帽子白弥那个,可以说都是以他独活收场。 如此看来,这些个游戏世界,应该是按难度分了级的,并非每个“副本”对存活人数都要去甚高。 仔细想想,从伦敦桥见到容卡开始,对方一直不遗余力地给他灌输“舍人为己”的独活自保思想,和苏延枝从前看过的无限流文里讲究的团队合作大相径庭—— 所以他早就知道自己在哪一个档次,会遇到什么样的情况。 跟个写好的程序一样。 “…………”苏延枝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心里长长叹息。 这算什么呢,自己二十几年的悲欢喜怒都是被设定好的吗? 见他一直发呆,苏业把手伸到苏延枝面前晃了晃:“怎么了?” 苏延枝回神,喉结动了动,摇头说没事。 苏业目光移到对方筐里的战利品,欲言又止:“那个……” 苏延枝看着他。 “就是,”苏业搓着手,“如果一会儿有猎物了,你能让让我吗?” 见苏延枝挑眉,苏业连忙道:“不会让你白让的,我可以和你和你分享一个信息。” 苏延枝:“什么信息?” 见他感兴趣,苏业又道:“我打听到,城堡里唯一一份日历,在那个小孩子手里。” 苏延枝沉默了。 苏业生怕他不信:“真的,我呃,偶然听到柳宴套西蒙的话,说没见到日历,西蒙说城堡里只有一份,就在他手里。” 他略微紧张地望着苏延枝,这次队伍里就柳宴和他看起来比较深藏不露,苏业实在希望能抱上大腿,柳宴已经回拒了自己的橄榄枝,苏延枝可一定不能丢。 可惜苏业并不知道苏延枝连日期都拿到手了,这个信息实在没什么价值。 但苏延枝也不打算挑明,现在还不确定猎得猎物最多或最少的人会不会触发什么死亡机制,他本就不打算继续猎,做个人情也未尝不可。 “何必那么麻烦,”苏延枝说着,瘦削下巴往马上的筐扬了扬,“挑一个就是。” 苏业眼睛一亮,嘴上客气说“那是不是太麻烦你了”,腿已经迈了过去。 苏延枝笑笑没说话。苏业枪法太烂,与其一会儿多费口水指导,不如现在一劳永逸。 筐里有两只野鸡一只兔子,苏业看了看,伸手把那只小一点的斑鸠提了起来。 苏业好奇地提着斑鸠想仔细看看,刚怼到面前,脑袋都被打爆的尸体却突然抽搐了下,血溅了几滴在苏业脸上。 苏业当它活过来了,吓得大叫,赶紧把斑鸠抛向一边。 苏延枝正在往枪里填弹,猝不及防听到一声震耳枪响,猛然回头,威力极大的火枪子弹已然炸掉了苏业小半个脑袋,倒地时红白混杂的脑浆缓慢地流了出来。 苏延枝瞳孔紧缩,瞬间抬枪瞄准子弹射来的方向。 茂密的灌木不断攒动,一道矮小的人影从中钻了出来。 苏延枝的目光从西蒙脸上落到对方手里的枪上,面沉如水。 “这位客人实在是太没规矩了。”西蒙气得脸都红了,一手拿着枪,走过去提起那只斑鸠,对苏延枝道,“竟然偷您的猎物!” 苏延枝一言不发,食指仍旧压在扳机上。 西蒙把斑鸠丢回苏延枝的箩筐里,疑惑地问:“我帮了您,您为什么还拿枪指着我呢?” 语气相当无辜。 苏延枝喉结动了动,枪口下移些许,扳机却还抓在手里。 “谢谢。”苏延枝道。 西蒙得了肯定,高兴地欠身:“我的荣幸。” 苏延枝无意与他纠缠,想过去牵着马绳离开,却先一步被西蒙攥住了。 “您打的猎物已经够多了,可以休息了。”西蒙拽着马绳,往某个方向前行,“罗斯先生让我带您出去。” 苏延枝本想制止,一听是容卡的安排,刚抬起的手又放了下去。 ……算了。 森林中朽枝烂叶多,覆着地面积水,马蹄踩踏的动静甚至不如人的动静大。 西蒙牵着马走在前头,苏延枝拒绝了对方提出的上马建议,拎枪跟在马屁股后面,时刻警惕着周遭的动静。 脚下的泥土越发湿润,苏延枝费力地把自己的脚从淤池里拔出来,西蒙突然停了脚步,一手抚摸着马的后颈,一手指了指右前方:“那里有个鸟窝。” 苏延枝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那鸟窝搭在七八米高的枝丫上,下方是被杂草灌木深深覆盖的湿地。 【………… he went to take a bird's nest, 他去取小鸟的窝 was built upon a bough; 那个筑在一根大树枝上的鸟窝 the branch gave way and simon fell 树枝断了西蒙掉下 into a dirty slough. 落在肮脏的泥沼里 …………】 想起歌谣片段,苏延枝的眉毛微皱,道:“我没有继续打猎的想法。” “我有。”西蒙微微一笑,拽着马去到树下,踩着马背灵活地上了树,“客人请稍微等一等。” 苏延枝自知拦不住,薄唇抿成线,看着被西蒙系在后腰的箩筐,想到里面的猎物,还是放弃了自己离开的想法。 第125章 西蒙身体矮小,手脚灵活,很快就爬到了架有鸟巢的树枝,跨坐在上面朝目标一点点挪过去。 树虽然高大,但鸟窝搭的那根枝只有小臂粗细,西蒙没挪出去多远,苏延枝就听到咔嚓脆响,树上的人就和鸟巢一起栽了下去! 横生的草木之下是沼泽,苏延枝看着西蒙被淤泥缓缓吞噬,听着对方的叫声,思绪飞快轮转。 ……救不救? 哪种选择会触发死亡机制? “客人救我!”西蒙呼喊着,奋力把箩筐推出沼泽面,湛蓝的眼睛死死盯着苏延枝,“猎物丢失,任务可是完不成的哦。” “…………”苏延枝咬着牙,折断一截树枝朝西蒙递过去,“抓紧,我拉你上来。” 西蒙顺从地拉住另一头。 无论本质如何,毕竟是个孩子身形,苏延枝拉他倒没费什么力气,只是对方出来后那一身腐烂的淤泥恶臭实在让人难以恭维。 苏延枝谨慎地和他拉开距离,伸手:“筐给我。” 西蒙把腰上的绳子解下,苏延枝正准备握住筐时,手心突然被塞进什么黏滑坚硬的东西。 低头一看,是两颗裹在淤泥里的鸟蛋。 “我拿到了哦。”西蒙咧着嘴笑,目光森森,“可惜身上弄脏了,今晚得好好洗澡了。” 苏延枝看着自己糊满恶臭淤泥的手掌,脸色苍白。 西蒙继续道:“客人也要好好洗一洗哦。” 千防万防,还是着了道。 苏延枝面无表情地薅了把叶子擦手,沉默地回了集合地。 人已经回来了几个,容卡还是站在马车边上,他虽然跟了一路,却不曾出手打猎。 苏延枝刚牵着马从林子里出来,就感觉一道目光投了过来,抬头正好和容卡撞上。 对方还是那副处变不惊的高冷模样,看到苏延枝时绷紧的脸有很明显的放松,但眉毛很快又皱紧,视线下移到苏延枝那擦干净的手上。 苏延枝立刻把手背了过去。 他无视容卡那探究意味十足的目光,数了数人数,眉心一动。 “柳宴和彭听还没回来?” 一个同伴点头:“是,这俩人组了队,应该也快了。”说罢又疑惑地看向苏延枝,“苏业不和你一起的吗?” 苏延枝沉默片刻:“没了。” 同伴脸上有短暂的吃惊,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游戏世界什么都稀奇,唯独死亡平常。 一行人沉默地等待了会儿,终于看到柳宴出来了。 一个人,牵着两匹马。 “彭听呢?”苏延枝皱眉。 柳宴露出略微吃惊的表情:“他没回来吗?” 苏延枝冷淡地看着他。 “他没打到东西,挺心急的,看到一个兔子就追过去了。”柳宴不紧不慢地解释,“我没追上他,还以为他已经回来了。” 苏延枝道:“骑马的追不上走路的?” 这话一出,周围人看向柳宴的目光都变了味道。 柳宴眯起眼睛,笑容有点冷:“我有义务当他的保姆?” 苏延枝无心和他争辩,自己的小命已经被盯上了,他哪里有闲工夫去伸张正义。 但柳宴这人城府深沉,与其让对方盯着自己,不如让其他人分担下注意力。 “既然你高风亮节,不如自己去找一找?”柳宴继续问,“和你一起的苏业不也没在吗?” 没等苏延枝回嘴,容卡就拍了拍手,成功让所有人看了过来。 “请各位带好自己的猎物,可以启程回去了。”他淡淡道,“既然人已经到齐了。” 话里的潜台词实在太容易懂了,众人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打一场猎,没了俩。 苏延枝垂着眼,看着自己手,尽管已经擦洗干净,但那股腐烂的恶臭依旧萦绕鼻腔。 ……今晚要是自己没扛过,那可就是三个。 他深吸了口气,目光清明坚定。 来吧。 第61章 邀请函7 自白天被西蒙抓了一下,掌心那股湿滑黏腻的触感久久不散,以至于晚餐时苏延枝老忍不住握着刀叉闻自己的手。 他眉心微皱,被那股隐约恶臭折腾得吃不下东西,偏偏西蒙怀抱酒瓶站在旁边,眼神一直往苏延枝这边飘。 …………苏延枝索性放下刀叉,起身离开。 死亡机制被触发是肯定的了,怎么躲过去才是现在应该思考的重点。 苏延枝双手撑在石雕栏杆上,慢慢地回想西蒙掉下沼泽时说过的话。 “可惜身上弄脏了,今晚得好好洗澡呀。” 好好洗澡—— 苏延枝几乎立刻想到了歌谣里的对应片段。 【………… he washed himself with blacking pitch, because he had no soap, then said unto his mother, "i'm a beauty now, i hope." 他用黑色的沥青来洗澡, 因为他没有肥皂, 然后他对妈妈说: “我现在很漂亮,我希望。” …………】 苏延枝垂着眼,修长食指不停敲击栏杆,心里有了大概猜测,转身掏钥匙开了门。 虽然没有点蜡烛,但屋内还算亮堂,大片月光落进来,给窗边立着的那人投上一层象牙白的光晕,满头金发熠熠生辉。 第126章 苏延枝愣了片刻,脸色立刻沉下来。 “出去,这是我的房间。” 容卡单手支在窗台上,闻言慢慢回头。 他皮肤是冷白调,光一打更是有股瓷玉质感,五官艳丽到极致,透出股奢靡的味道,深邃幽绿的眸子半敛,一声不吭地站在那里,无端生出种阴郁沉寂的气质。 苏延枝突然发现,这人的风格和那李克斯特伯爵夫人很是相似,华丽与颓靡兼具,让人在惊艳之余又会本能地生出危机感。 很抵触。 即使昨晚他拉了自己一把,苏延枝也无法对容卡产生什么改观,强.奸和欺骗的阴影并没有那么好消除。 何况说到底,这人对自己百般照顾,也不过是因为把自己当做另一个苏延枝的替身。 ……去他妈的替身,苏延枝只有一个,只能是老子。 他心里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划火柴点亮了烛台。 卡戎看着他,声音很沉静:“我的房间漏水,来你这里借住一晚,希望你不介——” “我介意,”苏延枝打断,强调,“相当介意。你最好换个房间,不然就我换个房间。” 卡戎料到这人会是这么个反应,淡定道:“我把其他房间都封了,现在只剩六间。你不和我睡,也要跟其他人挤。” 苏延枝端起烛台转身就要走。 身后的人几乎是瞬间出现在他身后拽住了他的手臂,苏延枝被强行转了过来,后背重重抵上墙。 容卡的脸色有些冷:“不准躲我。” 对方力气不是一般的大,对他的桎梏刚好控制在一个不会弄疼他却也挣不开的程度。 苏延枝皱眉拉了几下发现纹丝不动,冷笑:“别他妈给自己贴金了,你算老几还能让老子躲?我是去洗澡,放开。” 容卡默不作声,浓长眼睫颤了颤,目光缓缓移到苏延枝那勾着残忍弧度的淡红唇瓣上。 苏延枝见他俯身,头皮都要炸了,赶紧用手肘抵在容卡胸膛上:“要是敢亲老子,嘴皮给你咬下来!” 这色厉内荏的模样莫名让卡戎想笑,抿了抿唇还是忍住了,既没前倾也没后退,两人就维持着这么一个亲昵暧昧的距离,连对方的吐息都能感觉到。 “不要躲我。”卡戎再次道,“你现在很危险,会遇——”刚想继续说话就感觉喉咙被一股无形力量扼住,脑海里响起冰冷的提示音。 “哔——a级违规。判定原因——意图泄露玩家死亡程序,扣除两万点数。” 云帆基地生命核心再造中心。 木无秋看着身边新观测员冷漠地吐出一连串违规条例:“……编号c1479,请注意,你的违规扣罚过多,本次执行任务赏金额度已从10万掉为-4万。根据单次任务条例合同和监察官合约,即使此后无违规言行,游戏任务结束后,你仍需向部门赔付4万。若负额超过10万,你将被强行执行监察官资格吊销程序,从任务世界立刻脱离。此外,请c1479与玩家1288保证适当距离,若系统判定监察官与玩家存在不正当关系,同样立刻吊销监察官资格,请谨言慎行。” 周末在一旁听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先前那个观测员迫于木无秋在旁的无形压力,对于卡戎多次的违规言行一直不敢出声责罚制止,但在行刑者破门而入后卡戎在墙外拉苏延枝那一把,实在是违规得过分了,他忍无可忍,私下申请换了人。 换人后效果十分显著,一天时间,卡戎就被扣了14万。 包括但不限于执意外出打猎、邀请苏延枝上马车、要西蒙去领苏延枝回来、主动进苏延枝房间的等等言谈举止,都违背了监察官的绝对公正原则,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后续对参与者的数据采集和等级判定。 但会罚这么厉害倒也不是这位观测员使绊子,判定都由系统执行,他只是负责确认判定有效并通报结果。 周末对于苏延枝的所有问题都是无条件偏向他,对有着同样立场的卡戎更是维护到了极点,急道:“这也太严格了。” “报告少校,我无权更改主神系统的判定程序。”观测员木着脸答道。 周末看向在场说话最有分量的人,却发现木无秋身体微微后倾,靠在椅背上,是一个极少见的放松姿态,脸上甚至带着少见的愉悦。 “…………”周末戳了戳木无秋的肩膀。 木无秋十指虚虚交握,点头:“你做得很对,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也厌恶无视规则的人,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观测员略微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点头说是。 木无秋偏头,对上周末控诉的眼神,道:“急什么,苏延枝那点儿遗产都在卡戎手里,随便扣。” 周末崩溃,这不是扣钱的问题啊!这是会被吊销监察官资格的问题啊! 好不容易拿到的! 木无秋好似看透她心中所想,嘲讽地勾了勾嘴角:“你凭什么觉得我希望卡戎拥有监察官的身份?” 周末有一瞬间的怔然。 “他哪怕只有一分的权限,也想为苏延枝保驾护航到十分。情感一旦凌驾理智,后果和风险都是不可控的。在复活苏延枝这件事上,我憎恶任何的难以预料。”木无秋淡淡道,把脸转回投影,“卡戎没有监察官身份,未尝是坏事。” ………… 苏延枝看着容卡秀气的眉毛突然拧在一起,在对方长久的沉默后不耐烦道:“要发呆一边儿去,别碍着我。” 第127章 和周末一样,卡戎对扣钱没有任何感觉,他只顾忌监察官资格被取缔的风险。 木无秋与他素来不合,俩人谁看谁都碍眼,哪怕明白木无秋不会害苏延枝,卡戎也无法完全放心地将可能全压木无秋身上。 卡戎忍了又忍,低声道:“信我一次,你知道我执意和你住的原因。” 苏延枝当然明白,作为“程序员”,容卡肯定对自己身上的死亡buff一清二楚。眉头拧得更紧,看了他一眼,倒也没再说出拒绝的话,等到容卡松手后举着唯一的烛台出了门,对黑暗中的容卡道:“留下也行,你睡沙发。” 其实卡戎想阻止苏延枝进入浴室,但这个想法一产生就被主神赏了个s级违规预警,限制得连门都出不了,只能在黑暗中冷着脸坐回沙发。 和往常不同,塞伊特城堡里的客房并不曾配有独立卫浴,大家洗澡都得挤一起,跟北方大澡堂一样,好在这次没有女玩家,都是男人倒也没什么不方便。 这会儿不到八点,浴室里地板干燥,还没人来过。 苏延枝十分迅速地把所有肥皂都收集到了一起,留下一块藏好,其他的全丢到了窗外。 想了想,苏延枝把墙壁四处的蜡烛也全掰下来丢了,只留一根,他垫脚给立在了钉在墙壁的烛台上。 浴室立刻黑了下来。 “……怎么这么黑?”秦会光着膀子进来,两条粗壮的眉毛挤在一起。 苏延枝看他一眼,处变不惊:“不知道,可能蜡烛用没了。” 秦会啧了一声,倒也没再说什么,扯了腰间浴巾就站进隔间。 哗哗水声传来,苏延枝刚脱下上衣,又听见一声卧槽。 “肥皂呢?”秦会大声问,“小苏,你有肥皂吗?” 苏延枝冷静地说我也没有。 “他大爷的,”秦会在水声中骂骂咧咧,“啥都没有还洗个几.把。” 对方动作迅速,很快围上浴巾出去了,脚踩在湿润的地面,啪嗒嗒地响。 苏延枝慢慢吞吞,刚脱掉上衣,身后突然传来一句脆生生的询问。 “我好看吗?” 苏延枝停下了解皮带的动作,缓缓转身,看到西蒙赤.裸着站在身后,浑身漆黑,两颗湛蓝的眼珠子透着阴沉的死气,直直盯着他。 “我好看吗?”西蒙又问。 对方身上漆黑的沥青不住地滴落在地,在脚下汇了浅浅一摊。 苏延枝瞄了眼浴室门口,没有发现脚印。 这人是凭空出现在这里的。 “为什么不说话?!”西蒙的声音突然拔高,尖得能戳破耳膜。 见他眼神越发阴寒,苏延枝立刻道:“抱歉,我看不清。” 西蒙明显地一愣。 苏延枝指指墙上的灯,又指指浴室。 “我是个有白内障的近视,这屋子太暗了,我真的看不清。除非把蜡烛挨近点。” 西蒙瞪大了眼,闻言趴在墙上,踮起脚伸手去够蜡烛,却怎么也碰不到。 苏延枝绷着脸做出焦虑的样子看西蒙折腾,对方蹦跶了好一会儿,突然停了动作,往苏延枝凑了过去。 他的脖子开始变长,拉伸出诡异的长度,直接把脑袋送到与苏延枝持平。 “现在能看清了吗?”西蒙和苏延枝面对着面。 他几乎是和苏延枝脸贴脸,沥青和表层皮肤混在一起哗哗往下掉,漏出内里鲜红的血肉。 比视觉效果冲击力更强的是肉类腐烂的恶臭,苏延枝屏住呼吸,极力控制住了脸部肌肉,维持着茫然,缓缓摇头。 “真的太暗了。”苏延枝道。 西蒙听了也不退缩,只盯着他:“你的眼睛真漂亮,看不见太可惜了。” 他刚想说既然留着没用,不如给我。却听苏延枝宽容一笑:“上帝给了我这么漂亮的眼睛,就注定我要失去一些东西,习惯了就还好。” 西蒙:“…………” 在对方短暂的失语里,苏延枝主动出击:“虽然我看不清,但我闻到了沥青的味道,你身上有沥青吗?” 西蒙歪了歪头,这可爱的动作让他做得十分诡异,手指一般细的脖子衬得脑袋硕大无比,摇摇欲坠。 “因为我没有肥皂,所以洗澡用了沥青。”西蒙答道。 苏延枝循循善诱:“那我给你一块肥皂,你把身上洗干净好不好呀?” 西蒙似乎陷入了某种苦恼,残缺的脸挤成一团,好一会儿才问:“如果用肥皂洗了,你会觉得我好看吗?” …………就他妈没完了是吧。 苏延枝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万一规则跟裂口女一个脾气,横竖都是死。 面对西蒙疑惑的目光,苏延枝大脑高速运转,突然灵光一现,真诚道:“浴室里的光实在太暗了,这个问题我没法在这里回答你。不如这样,你先洗着,我回我房间,在里面点满蜡烛。你洗完澡来找我,我到时候再告诉你答案。” 西蒙又思忖片刻,点了点头:“你住在哪个房间?” “203。”苏延枝微微一笑,“出了浴室往左走,第二间就是。” 苏延枝把肥皂递给西蒙,套上衣服出去就往右拐,轻轻敲响了209的房间。 “……谁?”里边响起秦会有些迟疑的询问。 “我,苏延枝。”苏延枝轻声回道,忌惮地往看了眼浴室。 “有事?”秦会开了道门缝,被高大的身子死死堵着。 第128章 苏延枝言简意赅:“遇到了点儿麻烦,房间回不去,让我在你这儿凑合一宿;作为交换,我告诉你关于邀请函上的日期信息。” 秦会皱着眉,警惕地看着他。 苏延枝不多废话,把邀请函摸了出来,拿笔刷刷在date后面写了一串数字,展示给秦会。 “对的,信我。”苏延枝道。 秦会抿了抿唇,往后退了些,拉开房门让苏延枝走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木无秋:“我厌恶无视规矩的行为。” 说完,他就往游戏里植了个木马,刷了个bug。 第62章 邀请函8 城堡内的客房构造都差不多,一床一沙发。秦会人高马大,苏延枝没打算跟他挤,找了床被子躺在沙发上,两条长腿抻直后膝盖往下都漏在外面,只好立成个倒v,委委屈屈的模样。 秦会看了又看,忍不住问:“要不你还是来床上吧,那小沙发连身都翻不了。” “不用了。”苏延枝拒绝道,双手交叠枕在后脑勺,半敛着眼想西蒙找上门时容卡会怎么解决掉这个问题。 秦会耸耸肩,也没坚持,在填完自己的邀请函后也熄灯上了床。 今晚月光格外亮,映得没拉全窗帘的屋子十分亮堂。苏延枝即使竖着耳朵也听不清外头的动静,索性不再多想,偏着头酝酿睡意。 余光扫到床边,却见秦会整个人严实地裹在被子里,唯独左手大喇喇地伸出床沿,指尖几乎触地。 掌心似乎还贴了块什么。 苏延枝直觉不对劲:“你手怎么了?” 秦会半梦半醒:“……什么?” “你的手,”苏延枝皱着眉,“受伤了?” “——啊,白天爬树摘李子,被根刺条划了个口子。”他含糊说着话,身体却一动不动,“别聊了,睡吧。” 话音刚落,就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苏延枝整个人瞬间就被不好了。 【………… simple simon went to look if plums grew on a thistle he pricked his fingers very much, which made poor simon whistle. 无知的西蒙去看看 李子是不是长在蓟上 手被刺伤了好几次 可怜的西蒙叫出了声 …………】 这他妈是中招了啊! 苏延枝右眼皮狂跳,刚想起身,可手还没抓住被子,耳朵边上突然传来高跟鞋剁地的动静。 咔哒。 门吱呀一声,被缓缓推开了。 浓郁的血腥味霎时涌进,苏延枝不敢造次,立刻闭上眼睛,做出熟睡的模样。在细微的眼缝里看到一抹意料之中的鲜艳红色。 李克斯特女伯爵。 …………我他妈是什么运气。 苏延枝手心全是汗,微微握拳,指尖抵着表盘,在那个空间里握紧了匕首。 女伯爵款款而来,走路的动静并不小,可直到她来到秦会床前,对方鼾声依旧。 沙发和床是直角摆放,苏延枝躺在上面,微眯着眼,借着月光清晰看见李克斯特女伯爵抬起两条纤白臂膊,先拉开了秦会身上的被子,然后左手握住右手拇指,掰鸡腿一样撕开自己虎口,皮肤拉扯时发出裂帛般的脆响,却没有流血,一只只黄豆大小的虫子争先恐后从“伤口”涌了出来,窸窸窣窣倒豆子般落在地上,又飞快地顺着床脚爬上了床。 随着虫子离体,女伯爵的身体像漏气的气球般瘪了下去,最后只剩一副空荡荡的皮囊,和衣裳一起皱巴巴地挂在骨架上。 虫子密密麻麻爬满秦会全身,顷刻之间便把床上的高大的男人啃成一具白皑皑的骨头,它们的颜色由黑转红,身子涨到花生米那么大,很快又顺着原路钻回女人的身体里。 人皮壳子被填满,骨头架子恢复了人的模样,但那花容月貌却并没跟着回来,女伯爵所有裸露出来的皮肤都是满满的疙瘩,还在缓缓蠕动,简直比癞蛤蟆的皮还可怖。 苏延枝看得一阵反胃,却见对方伸出手,开始细细地按压面部,从额头往下,如同排挤面膜气泡一般细致。苏延枝只听得一阵噼啪的爆裂声,李克斯特女伯爵脸上那些疙瘩便一个接一个地消失…… 她把皮肤下那些虫子,全捏爆了。 意识到这一点,苏延枝闭上了眼,再睁开时女伯爵的颜值又回来了,尖细苍白的下巴微微上扬,眯着眼,脸上带着诡异的愉悦。 她没有多留,扫了一眼床上的白骨,转身又剁着地板施施然离去,从头到尾,连看都没看沙发上的苏延枝一眼。 待到房门合上,高跟鞋远去,苏延枝又等了一阵,慢慢坐了起来。 床上的骨架还维持着熟睡的姿态,整个死亡过程里,他都没有发出一丁点反应。 苏延枝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轻轻叹气,默念抱歉得罪,把对方掉落的拼图和邀请函都拿了出来。 看了眼背面编号是8,虽然是他没有的,苏延枝心里没有多大波澜,收起拼图后又翻开邀请函,只填写了第一晚的地址和先前的日期。 他把邀请函扔在一旁,小心翼翼把被子翻过来,又往上拉了拉,将整个骨架都罩在了里面。 苏延枝心再大也做不到和一具新鲜骨架同屋而眠,又没其他地方可去,索性一宿没睡,第二天一早就去了餐厅。 第129章 天色尚暗,里面一个人都没有,苏延枝蜷在椅子上打瞌睡,睡得正迷糊时突然听见一声轻笑。 “哟,怎么在这儿睡着了?” 他皱着眉睁眼,柳宴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 “昨晚没睡好?”他笑着问。 “谁说的,”苏延枝活动着脖子坐直,“好得不能再好了。” 柳宴不置可否,握着水壶给他们俩都倒了杯水,推过去轻声道:“秦会死了。” 苏延枝没接,平静地回了句:“是吗?” “你不知道啊。”柳宴似笑非笑,“我看到他身上盖着被子,还以为你好心做的。” 苏延枝面色不改:“原来我在你眼里这么纯良。” 柳宴端着杯子抿了口水,只是笑。 说话间,另外三人也过来了,估计都看到了秦会那被啃噬得干干净净的骨架,脸色难看到极点。 不过也是,这次世界开局13人,这才第三天,就只剩了5个。 苏延枝揉着眉心,生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无力和疲惫感。 但这种心情没有持续太久,几分钟后,西蒙就推着餐车出现在了门口。 一瞥到那矮小的身影,苏延枝的神经马上绷紧,他警惕地看过去,却愣住了。 一夜过去,西蒙那巴掌大的小脸上,竟多了好几处淤青,尤其两个眼眶又紫又肿,显然被谁揍过。 不仅是苏延枝,其他人也惊了,柳宴皱着眉,在西蒙给他分餐盘时问他脸上的伤怎么来的。 西蒙抿着嘴,极为委屈地看向苏延枝。 苏延枝:“…………” “你打的?”柳宴狐疑道。 苏延枝张了张嘴,想否认又忍住了。 十有八九昨夜西蒙进了自己的房间,把里面的容卡当成了他。然后偷鸡不成蚀把米,被容卡揍了一顿,却把账算在了苏延枝头上。 “你觉得……是我?”苏延枝很不确定地问西蒙。 西蒙愤怒道:“客人想狡辩吗?!是您让我进您的房间,却又不点灯,问您问题您还说能打赢您就回答,打不赢就闭嘴这样的话。怎么还能装得清白的样子!” 苏延枝:“…………” 虽然但是——唉算了。 苏延枝顶着旁人或惊诧或敬佩的目光,低头没吱声。 “不过我既然输了,自然不会再问,客人不用再装模作样。”西蒙冷冷道。 苏延枝一怔,意识到容卡算是替他解决了问题,张了张嘴,道:“谢谢你的言而有信。” 西蒙哼哼两声,还是规规矩矩给苏延枝上了餐盘。 人越来越少,吃饭也越来越安静,席间只剩刀叉碰撞和食物吞咽声。 用餐快结束时,容卡走了进来。 苏延枝瞥了眼,看清他的脸时又愣了。 这人皮肤白,脸生得精致无暇,所以眼廓下方那道淡淡的阴影和下颌处那鲜红的血痂就显得格外明显。 …………还真是打架了。 苏延枝抿了抿嘴,想起疯帽子世界里容卡那所向披靡的非凡身手,合个小孩子打居然还能挂彩。 卡戎像是注意到他的目光,头朝苏延枝偏了偏,却只看到了个头顶。 “为了不让客人们无聊,夫人今天给各位安排了钓鱼活动。”卡戎说话冷冷清清,没有半分热络,“西蒙,等客人们用完早餐,就带着他们出发吧。” 苏延枝一听这活动就皱眉。 钓鱼……又是被写进歌谣里的。 “但是墙壁怎么办呀?罗斯先生,”西蒙睁着大眼睛问,“都走了谁来粉刷墙壁呢?” 卡戎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那就留一个下来刷墙吧。” “不如——”柳宴刚开口,却被苏延枝抢了过去。 “我来。”苏延枝接着道,“我精通这个。” 他以为容卡不会拒绝,没想到对方却挑了挑眉,道:“是么?” 苏延枝皮笑肉不笑:“是啊,没有金刚钻就不会揽瓷器活。” 容卡不置可否,竟然转而问西蒙:“你觉得呢?你想伺候这位客人钓鱼吗?” 西蒙原本老不乐意,一听卡戎后半句脸色又一变,头摇得像拨浪鼓:“既然这位客人想留下来,就让他留下来吧!” 卡戎点点头,转朝苏延枝示意:“那就辛苦你了。” 苏延枝难得回以微笑:“应该的。” 要缝补的墙在二楼西厅,苏延枝照着西蒙的指示找来石灰砂浆和滚轮刷,拎着走过未关门的书房时却冷不防住了脚。 先前衣领遮着还没发现,这会儿容卡脱了外套只着衬衫,敞着怀,苏延枝才看到那抓痕有多狠,从侧脸下颌拉过颈项,直抵胸膛,在上面留下几个血淋淋的小窟窿。 这么一看,脸上的倒是最轻的。 卡戎正靠坐在书桌上,垂着眼往伤口涂药,阳光透不过他那浓密的眼睫,看着跟缀了钻一样。 苏延枝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对方却像没发现他,仰着修长脖子用棉签蘸着药继续涂脖子,却因视角关系,戳了几次都涂偏了。 …………苏延枝面无表情,心想关我屁事,是他自己自找的。 可是捏着桶绳的手松了又紧,还是把东西放下了,走进了书房。 “拿来。”他朝卡戎伸手,“我帮你涂。” 第63章 邀请函9 对苏延枝突如其来的要求,卡戎并没大的反应,只淡淡看了他一眼,就把东西递了过去。 第130章 苏延枝冷着脸,接过那绿色的药液,突然想起在伦敦桥首战他被个疯比玩家捅过一刀,当时容卡也拿出过这玩意儿。 ……所以还是自己瞎,怎么会有玩家能随随便便掏出gm才有的东西。容卡身份并不简单,明明那么早就有苗头。 “不是要涂么?”卡戎低头看着他。 苏延枝吸吸鼻子,棉签蘸了蘸药液,从卡戎下颌开始擦。 这东西确实有奇效,浅显的伤口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只是越往下伤痕越深,药液抹上去后伤口并不立刻见好,而是先滋滋往外冒黑色血水,不住地往下淌。 苏延枝皱着眉,手快捞过桌边毛巾,捂在卡戎腰腹擦去血水。 这人身材倒比脸阳刚许多,腰肢劲瘦有力,胸腹肌十分明显,上面还有几道或深或浅的疤。苏延枝不屑地撇撇嘴,下手越发用力,白皙的皮肤红了一片。 “轻点儿,疼。”卡戎皱眉。 “……破事儿真多。”苏延枝悻悻地,不知不觉就收了劲。 感觉到对方的目光一直凝在自己脸上,苏延枝越发不自在,加快速度,等黑色血水转红、伤口开始愈合,他立马放下药瓶。 “我走——操!”苏延枝掰着卡戎突然摸上脸的手,鸡皮疙瘩掉一地,“放手。” 卡戎扣着苏延枝的头,迫使他直面自己:“别讨厌我。” “你可真够不要脸的,”苏延枝手上没挣脱,嘴上不饶人,“你干过什么心里没数?我不恨你难道要我爱你?我又没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卡戎皱了皱眉:“你是指我上了你?” “……你他妈还敢提?!”苏延枝怒了。 卡戎垂眼看着他:“以前也经常做,为什么你这么介意?” “以前那不是我!”苏延枝咬牙,被对方话里的经常二字呛到。 “是你。” “不、是!那是另外一个苏延枝!” “就是你。”卡戎斩钉截铁。 修长手指抚过高耸眉骨和挺拔鼻梁,在淡色的唇瓣上轻蹭,最后落到线条优美的下颌。 “没有两个苏延枝,从头到尾都只有你。” 苏延枝眼皮一颤,牙关紧咬,许久吐出几个字:“我不记得你。” “会想起来的。”卡戎轻声道,说着又轻微地笑了笑,“这也不是你第一次记不得我。” 这话听得苏延枝云里雾里,眉头拧得更紧了。 卡戎拉着他的手,盖在自己腰侧的一条刀疤上:“你爱我的,你要继续爱我,不能看其他人,也不能有其他人。” 手掌下的肌肤是细腻的,疤痕便显得格外硌手,苏延枝被卡戎牵引着从对方腰腹摸到脊背,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 他有点儿茫然,被卡戎搂进怀里,听到耳边传来低沉气音:“我给你的那本《童谣大全》,兑换用的66万积分,是我一个世界一个世界刷出来的。苏延枝,我做了这么多,是要抓紧你,而不是放弃你,你要明白这一点。” 难得这人不抗拒他的亲近,卡戎把苏延枝搂得更紧,用下巴蹭他的耳朵,贪婪地攫取对方的温暖,又生出点儿恶趣味。 “留着这些疤不为别的,就想让你疼疼我。” 苏延枝原本还处在有些懵逼的状态,突然听卡戎来了这么一句,瞬间心如擂鼓,猛地推开他,怒道:“滚!恶不恶心!” 骂完也不等回答,怒气冲冲往外走,走了两步又黑着脸回来,抓起落下的漆桶刷具再次离开。 卡戎目光一直追随着苏延枝,待他离开后才收了回来,慢慢地把衬衣纽扣系上。 今天这席话非说不可,他和木无秋相看两相厌不止一两天,早在苏延枝活着的时候,木无秋就起了拆散他俩的心思。如今的复活程序是木无秋的主场,再想使绊子更是信手拈来,加个程序改点儿数据,很轻易就能把他从苏延枝的记忆里彻底抹去。 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卡戎就算知道木无秋说的“不要操之过急”并非屁话,他也不会等。 在重新拥有苏延枝这件事上,他一点儿风险都不想担。 苏延枝是他的,永远都是。哪怕是还没有恢复记忆的苏延枝,也必须爱他。卖惨也好勾引也好,用什么手段都无所谓。 卡戎长长出了口气,压下身体里蠢动的暴虐因子。 作为【杀戮拼图】程序的常驻客,卡戎无比明白这个世界的运行套路,苏延枝如今所谓的“独立人格”,不过是段随机生成的虚拟记忆,等他拿到一定数量的拼图,记忆锁会自动开启,到时候就能想起来了。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苏延枝只会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梦,而卡戎却是在1106个鬼怪横生的世界里,度过了六千多个没有他的日夜。 ………… 苏延枝走得很急,提着个桶丝毫没影响速度,跟有鬼在后边撵一样。 他满脑子都是容卡刚刚那句低沉温柔的“你疼疼我”,面色微红,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疼疼疼,疼你麻痹。 苏延枝恶狠狠地把桶杵上地板,看着面前斑驳的油画墙皮,拎起卷轮就开始糊,心里头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怒气,却不知是气容卡还是气自己。 他憋着火,下手就没了轻重,新漆没糊上,旧墙皮反倒大块大块往下剥落。 苏延枝皱了皱眉,正准备往剥落的地方再来一刷子,却突然感觉到不对劲。 第131章 这墙壁表皮原本就是层油画,绘的是《维纳斯的诞生》,墙壁沁水后本就斑斓的色彩更加复杂,苏延枝一时间竟没注意到,原来这层油画之下,似乎还画了别的东西。 苏延枝收起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去厨房拿了把锅铲,架着梯子从墙壁顶端开始,小心翼翼地把外层墙皮铲掉。 这面墙处在大厅,面积不小,苏延枝干得汗流浃背才堪堪剥完,叉着腰站在地上直喘气,眼睛里却闪着异样的光。 果不其然,活不会白干。 这壁画自上而下绘了好几个场景,最开始是两个金发黑袍,长着黑色翅膀恶魔在对峙,其中一个男人一手指着头上的金苹果,一手指向下方被一圈男人围绕、却满脸冷漠的红裙美人——正是李克斯特伯爵夫人。 紧接着对峙者中的另一位男人就来到了李克斯特伯爵夫人的身边,背后的翅膀隐去,摇身一变成了个风度翩翩的贵族青年,红色的眼珠变蓝。他单膝跪地,亲吻伯爵夫人的手背,深情款款地看着她;而夫人另一只手局促地捏着裙子,脸上露出羞涩的笑意。 壁画记录男人进入了塞伊特城堡,并在里面呆了五天,短短五天,李克斯特伯爵夫人就对其情根深种,以至于在最后分别时拉着他的衣袖,抬头用哀婉祈求的目光看着他。 “我们会再见吗?”她问。 “当然,”他微笑着答道,“当罂粟点缀星空,你我会再相逢。” “那我会为你举办一场罂粟晚会,当我们再相逢。”女伯爵如是说。 男人离开,在下一幅画里恢复了黑袍黑翅红眼珠的恶魔形状,拿着那金苹果,讥讽地看着那输了赌注的另一个恶魔。 而在他们下方,李克斯特伯爵夫人伫立在挂满罂粟花的大厅里,久久凝望着那扇紧闭的大门。 故事到此为止。 苏延枝勉强看懂了这个恶魔打架、女爵遭殃的渣男游记,他心里没多大触动,反倒是盯着女伯爵话里的“poppy party”摸起了下巴。 这肯定就是邀请函上attend晚会的主题答案了。 罂粟花。 怪不得要费劲种那么大一片。 苏延枝又把油画仔仔细细看了几遍,确定自己把每个细节都记下来后,重新蘸上漆把墙糊上,油画很快就被严严实实遮住了。 干完这一切都还不到六点,苏延枝歇了会儿,出了城堡来到西蒙种罂粟花的地方。 不得不说游戏世界就是牛逼,一点儿也不尊重自然规则,前天才种下的花种,这会儿已经抽条发芽、含苞待放了。 苏延枝蹲在篱笆边看了会儿,很快听到马蹄踢踏和车轮翻滚的声音,起身回望,西蒙驾着马车停在了城堡外。 这群钓鱼的人算得上满载而归,苏延枝看着他们手里的笼子,脸色却沉了下去。 去的时候明明是四个人,回来就只剩三个了。 【………… simple simon went a-fishing, for to catch a whale; all the water he had got, was in his mother's pail. 无知的西蒙去钓鱼, 想要钓一条鲸鱼; 然而他所拥有的水, 都在他母亲的水桶里。 …………】 念及歌谣,苏延枝沉声问:“裘武没回来?” 他这一问,严语本就不太好的脸色更难看了,他摇摇头:“回不来了。他钓到一条很大很大的鱼,被拽进湖里,肠子漂得到处都是……” 苏延枝张了张嘴,最后只是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作者有话要说: gm,game master,游戏管理员, 第64章 邀请函10 第四天,新的任务又来了。 苏延枝坐在大而空旷的餐桌旁,身边只剩三人。西蒙正站在他对面,一板一眼说着话。 “晚会举办在即,可是罂粟花还没有开,大概是最近天气干燥,缺少雨水。”他微笑着,目光在四人身上一一扫过,“我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只有拜托各位客人和我一起,给罂粟花田浇浇水了。” 他说话的时候,卡戎正在给众人上咖啡。走到苏延枝身边时苏延枝稍微让了让,在对方俯身时忍不住偏头看了眼。 颈项修长白皙,没有留下半点伤疤。 苏延枝舔舔牙,收回了目光。 也许是每次任务都有人丧命,来到罂粟花田时众人脸色都不大好看。 篱笆前摆了五个满当当的水桶,每个水桶上都漂着个木水瓢。 “大家自己选一个吧。”西蒙说着,率先提起一个桶进了花田。 严语和赵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站着没动。柳宴也只是摸着下巴,眯眼打量那四个桶。 苏延枝看了他们一眼:“你们不选吗?” 这种时候就需要出头鸟,赵志赶紧说没事儿你先去。 严语也附和:“是啊,你先选吧,一个个来。” 这两人想法一致,既然有人自告奋勇,那他们先看看情况再说。 苏延枝点头:“那我去了。” 他无视柳宴探究的目光,迈着长腿走到最边上的水桶旁,拿起水瓢,用力甩去上面附着的水,拎起衣服下摆擦干残余水分,举起水瓢对准天上的太阳。 苏延枝把脸凑近,看到几道极细微的光线从那几不可见的小孔里漏了出来。 他把水瓢放了回去,拿起另一个,如法炮制看了一眼,确认这个完好无损,提着水桶进了花田。 第132章 严语赵志还在面面相觑,柳宴却眼前一亮,过去学着苏延枝的样子挑出最后一个完好的水瓢,拎着水桶进去。 见他们三个已经开始浇水,严语赵志也没得选,狐疑地拿着水瓢看了又看,没发现什么异样,也进了花田。 这花和昨日看着没什么两样,茎条上小小的花骨朵蜷缩着,即便是水淋上去也依旧有点儿蔫。 苏延枝神经绷着,不远处的西蒙却轻快地哼着歌。 “………… he went for water in a sieve, but soon it all ran through. and now poor simple simon bids you all adieu …………” (他用筛网取水, 但是水很快就漏光了。 可怜而又无知的西蒙啊 永远地再见了) 苏延枝听得一脸黑线。 真牛逼,我唱我自己。 但不得不说,simple simon里这一段歌谣,恰恰是苏延枝刚刚选水瓢的依据。 他看着一脸“原来如此”的柳宴,又看看闷头浇水的严赵二人,抿抿唇,继续躬身浇花。 奇怪的是,这水桶明明不大,里面的水却怎么也浇不完,苏延枝沉默地看着那慢慢上升的水线,眉毛拧成了一团。 什么情况? 这意料之外的发现让他惊疑不定,正凝神思考,突然听到严语发问:“水浇完了,可以走了吧?” “我也浇完了。”赵志跟着道。 苏延枝愣了,看向柳宴,对方也是盯着桶眉关紧锁,估计遇到了和他一样的情况,脸色相当难看。 西蒙直起身,看着二人空空如也的水桶,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可是花还没有开,怎么办呢?” 严语皱眉:“水就这么点儿,没了就是没了,你有什么办法?” 赵志跟着点头。 西蒙脸上笑容更盛,眼里闪着怪异的光:“水不够的话…………还有血啊。” 他话音刚落,苏延枝就见严语赵志的脸颊手背多了许多小孔,就像是装满水的袋子被扎破般,一束束往外汩汩飙血。 “啊啊啊啊啊啊————” 严语赵志不约而同发出凄厉惨叫,顷刻之间身上的血就流尽,身形急剧萎缩,甚至没来得及做出多余动作,就成了两具干瘪的尸体,人皮挂在骨架上,直挺挺栽倒在地。 而他们身上流下的血液渗入土壤,苏延枝看着血丝蜿蜒攀附爬上每一条罂粟花茎,将血液输送进花骨朵。 微风拂过,整片花田齐齐开放,鲜红的罂粟花瓣在风中摇曳,晃眼一看,宛如血海。 在扑鼻的清苦罂粟花香里,苏延枝闻到了血的味道。 他喉结动了动,握着水瓢的手不自觉用力。 而柳宴离那两具尸体近,已经蹲下来在翻看,没有拼图,只有邀请函。 估计上面也没写什么有用的,苏延枝见柳宴翻开后有轻微撇嘴的动作,而后把邀请函很随意地丢到了一边。 “花终于开了!”西蒙欣喜地拍了下手,全然不顾躺在地上的两具骨头架子,对柳宴和苏延枝一躬身,“辛苦两位了,剩下的交给我吧,客人先回去休息,只等明天选对礼服、拿着邀请函参加晚会就可以了。” 苏延枝闻言,立刻丢下水瓢往外走。 柳宴却没有立刻离开,苏延枝进城堡时回头看了一眼,对方还杵在花田外的篱笆上,和西蒙说着什么。 苏延枝没有多看,抬腿进了门。 他找来纸笔,窝在房间里把如今得到的所有线索梳理了一遍。 首先是邀请函。 to ——未知。 attend: poppy party date:17 november,1558 time——未知 address: cacthice castle inviter: bloody lady of ?achticecountess of le ?achtice) 还差受邀者和具体时间。 明天是最后一天,西蒙话里的意思,参加晚会就剩两个要求。 选对礼服,和完整的邀请函。 苏延枝把“礼服”圈了起来,从旁写下“裁缝店”“硬币”等字眼。 这是之前在问硬币有什么用时西蒙说过的,要拿硬币去裁缝店换。 苏延枝从信箱里扣出过一枚,周连死去时他又拿到了一枚。 换衣服应该是够了的。 苏延枝啧了一声,总觉得西蒙说的“选对”这个词实在让人心神不宁。 怎么个选法才叫对呢? 苏延枝隐约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牙齿都要把舌头咬破也没得出思路,听到西蒙在敲门让吃完饭,索性不再想,收起东西下了楼。 让他意外的是,餐桌上除了柳宴,竟然还有只公开出现过一次的李克斯特伯爵夫人。 她端坐首位,容卡严格地扮演着管家的角色,将一碗血汤放在她面前。 伯爵夫人下方一左一右只剩两个椅子,柳宴就坐在她左手边,脸色苍白,估计是被熏得。 苏延枝有点儿抗拒离她太近,但西蒙已经拉开了椅子微笑着看他,苏延枝只能硬着头皮过去坐下。 熟悉的血腥味,相当刺鼻。 席间相当沉默,喝血的喝血,吃菜的吃菜,偶尔响起刀叉碰撞声,又很快归于沉寂。 李克斯特伯爵夫人喝完最后一勺血浆,接过卡戎低来的餐巾,优雅地拭着唇角,用一种称得上柔和的目光看着苏柳二人。 第133章 “tomorrow is the party day.”她缓缓道,说话声音十分悦耳,“waiting for your good news,my lover.” 苏延枝愣了愣,却她朝二人分别颔首示意,拎着裙子起身,在卡戎的搀扶下款款离席。 “夫人给客人加油了哦,”西蒙满脸兴奋,“明天上午我会送两位客人去裁缝店,如果客人选对了礼服,就可以拿着邀请函来参加晚会了。” 说完,他也离开了。 空气里血腥味淡了许多,苏延枝却已经没胃口再吃东西,挪了挪腿想起身。 柳宴却突然叫住了他:“你也注意到了吧,他让我们选对的礼服。” 苏延枝:“所以呢?” “怎么才算对呢?”柳宴问。 苏延枝:“你问我我问谁去?” 说完站了起来,柳宴看着他的背影抿抿唇,又道:“或许我们可以合作。” 苏延枝干笑了声,回头看他:“我在你眼里是有多傻逼,嗯?还是说你觉得所谓‘对的礼服’,会有两件?” 柳宴的脸色一变。 苏延枝耸耸肩:“大家明天各凭本事吧,回见。” 说罢,挥挥手上了楼。 过了这么多世界,苏延枝要还什么都看不懂那就是傻逼了。就像他说的那样,这个世界绝无可能存在合作情况,硬性条件是参加舞会,可最多最多,只有一个人能参加晚会。 情况坏点儿,可能一个都参加不了。 何况明天挑礼服,绝对不是件容易事。 事到如今,苏延枝的心态已经有了很大变化。如果可以,他希望都别死,如果不行,至少他得活。 苏延枝双手枕着头,脑袋放空片刻,在睡意袭来后吹灭了灯。 他睡得沉,睁眼时窗外天已大亮,苏延枝眯着眼看了看表盘,这会儿是上午八点。 距离任务结束,还有十六个小时。 今天,就是最后一天。 第65章 邀请函11 乡间小路很平整,苏延枝坐在马车上,几乎感觉不到颠簸。 柳宴坐在他对面闭目养神,俩人一路都没有交流,苏延枝撩起车帘一角,远远地看见了一间红砖圆屋,大门紧闭,旁边立着的牌子上画了简陋的衣服图案。 这就是最后一个鬼门关,裁缝店了。 西蒙停了车,招呼苏延枝和柳宴下去,自己牵着缰绳道:“我就在这里等待两位客人,宴会开始时间是晚上八点,回程至少三个小时。我会等到四点,如果四点之前没有客人出来,我会自己离开。请把握时间,预祝客人成功。” 说着,他脱帽弯了弯上身。 竟然直接把邀请函上的宴会时间说出来了,苏延枝惊讶一瞬,低头看表。 中午12:36,只剩不到四个小时。 他抬头,和柳宴视线短暂相交,后者略过他,率先伸手推门。 却没推开。 柳宴皱眉,正待加大力气,门却突然从内被拉开了。 开门的人身材极其魁梧,堵在门口就是一道墙,门框甚至才到他脖子,苏延枝站的远些,连脑袋也看不见。 “做什么的?”粗犷的声线响起。 柳宴倒是淡定:“来挑礼服,去参加宴会。” 男人顿了顿,伸出一条粗壮手臂:“show me first your penny.” 果然。 苏延枝想起歌谣内容。 simple simon met a pieman going to the fair; says simple simon to the pieman, "let me taste your ware." 无知的西蒙遇见一个卖派的商人 正要赶往集市; 无知的西蒙对卖派的商人说: “让我尝尝你的东西。 ” says the pieman to simple simon, "show me first your penny." says simple simon to the pieman, "indeed i have not any." 商人对无知的西蒙说: “先让我看看你的便士吧。” 无知的西蒙对商人说: “其实我身无分文。” ………… 在歌谣里出现过的意象,不会是没用的东西。 硬币他倒是有两个,但见柳宴竟也摸出一枚硬币递过去时,轻微挑了挑眉。 “惊讶吗?”柳宴回头一笑,“我钓鱼赢到的。” 肉墙接过硬币,往旁边挪了挪,柳宴闪身进入。 苏延枝上前两步,也摸出一枚硬币递过去。 抬头的瞬间,他看清了这壮裁缝的脸,心底一惊。 对方这长相,赫然便是壁画中,与那芳心纵火犯打赌打输了的恶魔。 而他的胸前别着一块银制方牌,上面写着串花体字。 beelzebub. 别西卜。 西方神话中赫赫有名的地狱七魔王之一。 这么看来,那位芳心纵火犯也是位等级相当的恶魔了。 苏延枝对西方神话体系了解并不深刻,看相关小说时凭着好记性勉强记得些大人物,但要他一一记住相关细节实在又为难。 他心里打着算盘,别西卜把硬币放手里掂了掂,侧身将苏延枝也放了进去,接着反手关上了门。 而在看清这裁缝店里边模样后,苏延枝惊掉了下巴。 ——这屋子没有墙壁。 或者说,从里面看,这裁缝店是没有边界的,头顶就是天,苏延枝缓缓环视一圈,这屋子里除了一道凭空伫立的木门和旁边的柜台,全是衣服。 第134章 目之所及尽是衣架,数不清的西装挂在上面,颜色形式各异,一排接一排,延伸到看不见的远方。 这是无法用数字来描述的数量,苏延枝站在两排衣架中间狭小的空隙里,心底又惊又凉。 就这规模,别说四个小时,四天都不够他把衣服翻一遍。 “这里面的衣服,只有一件可以带走。”别西卜古怪地笑了笑,又指指门,“进这道门只用硬币,但要想出去,那得穿对衣服。提醒一句,只要衣服从衣架取下来,就会穿到身上,你们只要一次取衣服的机会。” 闻言,苏延枝几乎是不由自主地朝柳宴看了一眼,好巧不巧,对方也在打量他。 四目相对,俩人都没有说话,心照不宣地移开了视线。 瞎找肯定是不能的,苏延枝随手翻了面前的几十件衣服,虽然都是纯白色,但样式没带重的。 柳宴也眉头紧锁,但却没有翻衣服,而是摸着落地衣架的首端,陷入了沉思。 苏延枝注意到他的动作,便也瞥了眼栏杆首端,发现前面刻着个字母j。 旁边的也有,但却刻的i和k。 再多看几根,发现竟是按照字母表标了号。 “这个标来做什么的?”时间有限,苏延枝直接发问。 柳宴抬头看着他,把目光也移向别西卜。 别西卜抬了抬眼皮,道:“名字。” 苏延枝皱眉:“什么名字?” “找名字挑衣服的意思。”别西卜慢吞吞地说,又合上了眼。 显然问不出更多。 苏延枝不再多话,背对柳宴,虚踱着步,手在衣架上摩挲而过,做出一副挑衣服的样子,脑子里却在回想壁画上的细节。 在开始和结尾的壁画里,恶魔和别西卜都穿的是黑色长袍,但在去塞伊特城堡时,恶魔却穿的是黑色西装燕尾服,前襟还纹有一条金色的蛇形刺绣。 与别西卜同地位的恶魔,还跟蛇和苹果有关。 ——撒旦。 苏延枝立刻往s杆方向走,不远处的柳宴凝视他的背影,目光越发森然。 这里面的衣架数不胜数,并不只有26根,而是按照字母顺序一轮接一轮地排列,永无止境。 苏延枝目标明确,只盯着黑色衣服翻,找了十来组之后,终于看到了记忆中的黑色燕尾服。 他抿了抿唇,翻看了一遍襟口蛇形纹绣,核对无误后小心翼翼伸手欲摘。 “苏延枝。”耳畔突然传来声温柔呼唤。 这声音近在耳畔,苏延枝听得寒毛乍起,立刻抬手,回肘朝后猛击! 力道虽足却打了个空,苏延枝只觉得脖子被什么扎了下,身体力量瞬间被掏空,他无力地滑倒在地。 “松缓剂,可以让人脱力一分钟。”柳宴笑吟吟地丢掉针筒,“主神空间里好东西不少,就是贵了些。如果不是杀玩家要清空积分和拼图,我也舍不得买这东西。” 苏延枝喘着粗气,沉沉地看着他。 柳宴摸上那件燕尾服,叹道:“我就知道你有办法挑衣服。” 说着,他把衣服从衣架上取了下来。 取下来的瞬间,衣撑就空了,燕尾服熨帖地穿在了柳宴身上。 他整了整衣领,朝正从地上爬起来的苏延枝绅士颔首:“谢谢。” 力量慢慢回到身体,但酸软感太重,苏延枝冷冷地看着柳宴,并没有妄动。 柳宴也没有和他纠缠的打算,转身问别西卜:“我选好了,可以出去了吗?” 别西卜反问:“你选好了吗?” 那一刻,柳宴被一股莫名的恐惧席卷全身,他直觉地否认:“不——” “它已经听到了。”别西卜指指他胸前。 柳宴低头,惊骇地看到前襟上的金色蛇形纹绣不知何时活了过来,放大无数倍的蛇身游走在衣服上,一颗巨大的三角蛇头从他胸口探出,猩红蛇信嘶嘶吐着,微微后倾,摆出了进攻姿态。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苏延枝看到那蛇骤然出击,血盆大口包裹柳宴脑袋,狠狠一咬! 血液飞溅! 失去头颅的身体轰然倒地,大蛇虽咬下柳宴的头,却并不曾吞咽,蛇头晃了晃,竟然张嘴吐出一个金灿灿的苹果。 “哈哈哈哈哈好!”别西卜大笑着,过去捡起那硕大的人头苹果,目露贪婪,径直把苹果放进嘴里,咬得咔嚓作响。 鲜红的汁液顺着对方嘴角往下流,苏延枝不想去猜那是果汁还是人血,沉默地别开了脸。 “还有一个小时。”别西卜边吃边提醒,意味深长地打量他的脑袋。 “谢谢提醒。”苏延枝道,他看了眼地上的衣服,那蛇咬死柳宴后又变回了纹绣,安安静静趴在前襟。 苏延枝转身,走到l号的衣杆处继续翻。 别西卜注意到他的查找方向,脸上略微一变。 刚刚那件衣服,苏延枝其实并不能确定那是错的,但试探柳宴的欲望还是占了上风。 这是场你死我活的较量,苏延枝摸不透柳宴深浅,既是二活一,那争斗在所难免。 与其最后一刻拼到你死我活,不如先赌一把。当然,如果柳宴没有先动歪心思,这会儿被咬掉脑袋的就是苏延枝了。 本来就没有十足的把握,本来就是赌博。 但现在要感谢柳宴,跳出来帮他排除了错误选项。 第135章 苏延枝在l号衣架上飞快翻找,很快就看到了一件柳宴身上同款的黑色西装燕尾服,连衣襟纹绣都丝毫不差。 唯一的区别是,这件西装的口袋里,自带了一个金苹果。 苏延枝摘下衣撑,轻微的眩晕感传来,他已经穿上了撒旦的礼服。 或者不叫satan,应该叫lover。 李克斯特伯爵夫人,等的人不是satan,是她的lover。 第66章 邀请函 完 苏延枝把那枚金苹果拿在手里把玩了下,对上别西卜那极为复杂的目光,一时间有点怔愣。 他不会来抢吧? 别西卜抿抿唇,露出个微妙笑容,他摇了摇头,拉开了门。 “take it,for your lady.” 苏延枝把金苹果收了起来,朝别西卜点点头,迈腿往外走。 跨出去的瞬间,身后的门就被重重关上了。 苏延枝没回头,西蒙见到他时先眼前一亮,跳下马车恭敬地行礼:“再见到您真是太好了,先生。” 苏延枝敷衍一笑,待马车启程后从表盘空间里摸出了邀请函和笔。 上面只有adress后填了cacthice castle,苏延枝握着笔,一一完善,在to的后面,写下了lover一词。 抵达塞伊特城堡时天色微暗,苏延枝下马车就踩在了柔软红毯上,城堡大门敞开,里面灯火通明。 卡戎站在大门旁,一手背在身后,身姿笔挺,冷峻面容在看到苏延枝时有轻微的和缓。 等到苏延枝走近时,他低声道:“邀请函。” 苏延枝目不斜视递了过去。 卡戎翻开扫了一眼,随后放入西蒙手上托盘。西蒙走进大门,片刻后出来,冲苏延枝微笑道:“先生,夫人请您进去。” 苏延枝嗯了声,正欲迈腿时又怔住。 卡戎突然伸手,为他理了理本就十分平整的衣襟,拉了拉西装下摆,又抓起苏延枝的手为他整理袖口。 好像很体贴,但苏延枝总觉得浑身不对劲,正欲收手时突然感觉腕上一凉,被卡戎不着痕迹地扣了个镯子上去。 “保持清醒。”他低声说,放开了苏延枝。 没等苏延枝回神,他就做了个请的手势。 苏延枝也没说什么,看他一眼,继续往前走。 大厅前所未有的亮堂,处处烛台,一团团罂粟花花球错落垂钓在空中,鲜艳的血色花瓣被温暖的烛光包裹,倒不显得那么骇人了。 角落还有组交响乐器,明明无人演奏,却兀自响动,流淌着令人沉静的音符。 李克斯特伯爵夫人破天荒穿了条白裙子,颜色单一,样式却繁复。正点着烛台,听到苏延枝进来的动静,她熄灭手里的蜡烛,朝苏延枝温婉一笑。 “now you come,my lover.” 苏延枝抿抿唇,一时拿不准该不该回应,只点点头,余光瞥到容卡走上楼梯,远远地注视这这边。 “did you bring me the gift?”她微微偏着头,有些期待地看着苏延枝。 “i did.”苏延枝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了金苹果。 李克斯特夫人眼睛微微一亮,待苏延枝走近时双手接过,轻嗅一口后放在了烛台旁。 紧接着,她把手伸向腰封,从内侧拿出了两张折叠的纸。 “i've got a gift for you, too.”她温柔道。 即使折了起来,苏延枝也一眼认出了那是拼图,一时间心跳骤然加快,伸手欲取。 “wait.”李克斯特夫人却突然将手往后一扬,苏延枝动作有点儿大,差点扑她身上。 这动作太像调情,李克斯特夫人姣好的脸上出现红晕,苏延枝一哂,赶紧退两步站好。 “you owe me a dance.”她把拼图又收了起来,“let's dance first.” 苏延枝忍了忍,弯腰伸手,做了个绅士的请礼。 李克斯特夫人难掩欢愉,礼貌又害羞地一笑,把裹在长袖手套中的纤纤玉手放了上去。 空气中满满的是清苦的罂粟花香,苏延枝离李克斯特夫人那样近,却也没闻到丝毫血腥味。 两人随着伴曲在大厅里轻轻起舞,虽是温香软玉在怀,苏延枝却生不起半分旖旎心思。一来他见过李克斯特夫人最恐怖的模样,现在只觉得自己抱着个人形虫茧;二来他满脑子都在想怎么拿到拼图。 放在对方纤薄腰背的手不自觉挪动,想伸到前面腰封摸拼图。 刚有所动作,李克斯特夫人突然脸色绯红,有些娇嗔地看了苏延枝一眼,竟是双手圈住了他的脖子,瞬间将两人距离拉近到极致。 苏延枝看着她眼中赤.裸裸的情意:“…………” 我艹! 姐妹!你误会我了! 他尴尬地往后退,女人却紧紧逼迫上来,寸步不让。 不知为何,苏延枝几乎是本能地有些慌乱地朝容卡看了一眼。 对方还是站在台阶上,幽绿的眸子紧盯那黏在一起的二人,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嘴唇几乎抿成线,闭了闭眼,把视线移开。 “收收你的醋坛子。”基地工作间里,木无嘲弄开口,“马上就结束了。” 他的身边空无一人,在卡戎剖明心迹前,周末就因为担心他真被吊销资格证,极限一换一,耍手段把刚正不阿的观测员弄走了,此刻正在写检讨。 而基地另一边,中心行政楼顶层的某间办公室里,分管生命核心再造系统【童话】领域的赵齐少将面色不虞,尽量平缓道:“……上将,请恕我直言,您对木无秋上校是否过于纵容?他自任职以来三番五次侵入系统,实在很给我们的工作增加负担。木上校军职挂靠云帆基地,又是上将的得意门生,驻外军事无权处罚,也不好越过您动手。还希望上将提醒木上校一声,系统必须正常运转,其公正性也不容践踏。他希望复活苏延枝少校的心情我能理解,但苏少校为国的贡献点还没到系统为其一路护航的地步。木上校太越距了。” 第136章 秦朗端坐在椅子上,一边翻阅着悬浮屏上的资料,一边揉揉太阳穴:“你说得对,我下来找他谈谈。” 赵齐敬了个礼:“您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秦朗手顿了顿,抬起爬满皱纹的脸看了眼赵齐,似笑非笑:“那你觉得该怎么办?” “赵齐不敢。”他说着软话,脸上不见松动,“但木上校如果继续这样,驻外军事会强制干预苏少校复活进程,取消木上校在生命核心再造系统的一切权限。” 秦朗微微一笑:“你想多了,也就是无秋动作快,不然给苏延枝开后门的工作就得落到你头上。” 赵齐一愣:“将军的意思……” “就是你以为的意思。”秦朗摆摆手,“有人比谁都希望苏延枝通过【杀戮拼图】,这孩子有大用处。我的建议是,只要无秋不过分,你那边能放一马就放一马。当然,你非得报上去把活揽到自己身上,我也没话说,毕竟是你们驻外军事的工作。” 赵齐皱着眉,没吭声。 “老霆怎么样?”秦朗突然问,“我有快一年没见过他了。” 能让秦朗叫“老霆”的人,赵齐瞬间反应过来是在说驻外军事最高指挥官,恭敬答道:“上将一切都好,多谢秦将军关心。” 秦朗莫名其妙问了这么个问题后,只是点点头,没说话了。 ………… 另一头的木无秋打了个喷嚏,皱眉揉揉鼻子,继续道:“让他们多抱一会儿,等行刑者死心塌地爱上苏延枝,事情就容易了。” 卡戎面无表情地瞥了眼相拥的两人,恨不得提刀砍了那女人的两条胳膊,冷漠回应:“苏延枝穿了撒旦的衣服,现在她本来就爱他。” “还不够。”木无秋因为那个喷嚏拿起机体检测仪扫描读取着自己的身体数据,绿色条码一排排冒出来,他一边看一边说话,“她还要更盲目一些才行。” 卡戎沉默片刻:“不管你想做什么,别伤到苏延枝,否则我不会配合。” 木无秋嘲讽一笑:“风险向来与机遇共存,随你便吧,反正我跟你谁也不信谁。” 卡戎没回答了。 苏延枝见容卡没有干预的意思,猜测这还在任务剧情里,只能硬着头皮把脸转回来面对李克斯特夫人。 她个子极高,苏延枝183,两人却算得上平视,近在咫尺的距离里,呼吸都可相闻。 苏延枝避无可避,每次像偏头时都会被李克斯特夫人的手臂扳回来,感受到对手打在脸上的冰冷气息时,眼神有些茫然。 “kiss me.”李克斯特夫人湛蓝美目深情凝望着他,柔声道。 苏延枝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脑子像卡了壳般,被蛊惑般盯着李克斯特夫人嫣红唇瓣,慢慢凑了过去。 就在即将亲上时,手腕却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容卡先前给他戴上的镯子骤然缩紧,以一种拧断骨头的姿态,勒得苏延枝满头冷汗,瞬间从不受控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他微微后退,李克斯特夫人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失望。 苏延枝偏头,看到容卡站在楼梯上,右手正微微旋转着左腕上那个和苏延枝同款的镯子,薄唇轻启。 苏延枝脑海里突然就响起了他的声音。 “杀了她,用那把十字架匕首。” 苏延枝微愣,听他继续道:“她知道你拿到拼图就会走,所以永远不会交给你。你得不到图,游戏也不会结束。” 苏延枝无声地看着面前这个对自己满脸爱慕的女人,闭眼咬了咬牙,放在她后腰的手摸出那把冰凉的十字架匕首。 “i love you.”苏延枝突然低声道。 在李克斯特夫人瞳孔微缩的瞬间,苏延枝把刀掉了头,狠狠从背后扎入心脏! 锋利刀刃轻易破开皮肉,瞬间贯穿胸腔,刀尖在前胸冒了头。 李克斯特夫人身体剧烈颤抖着,往下滑倒。 她双手紧紧抓着苏延枝衣襟,苏延枝只能半跪在地把人搂在怀里,血液顺着伤口外流,很快把白裙染成鲜艳的红色。 苏延枝虽知道她真实面目,但此刻见她泪眼朦胧望着自己、脆弱蜷成一团的模样,多少有些动容。 罢了,她遇人不淑,撒谎也撒到底。 他从腰封里摸出那两张拼图,主神机械音瞬间响起。 “舞会参与成功,恭喜玩家【苏延枝】获得300积分。9619世界线完成,游戏结束,十秒后传送主神空间。十、九、” 在倒计时里,苏延枝撩开李克斯特夫人的头发,俯身轻吻了吻对方额头:“i'm sorry,but i have to go.” 李克斯特夫人原本咬着唇死死看着他,听苏延枝这么说反倒颤抖着闭上了眼,拉过苏延枝鲜血淋漓的手亲吻。 “i still love you……and i will give you everything you want.” 在苏延枝惊骇的目光里,她将手伸向小腹,纤长手指没入,硬生生掰开了一道口子,冒出来的却不是血,而是一串串蓝色编码,流入空气后,竟凝结成一张张拼图! 与此同时,周边的空间开始一点点消散,像有谁用橡皮泥缓慢擦拭般。脑海里的倒计时卡带似的停在“三”上,滋滋电流声不绝于耳,却怎么也没继续。 苏延枝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他看着李克斯特夫人把厚厚一叠拼图塞到他手里,轻声道:“all……for you……” 她说话气若游丝,小腹上正在往外凝结的那张拼图速度格外缓慢,似乎要耗尽她的生命。 第137章 而苏延枝在接过拼图的瞬间,脑子里嗡地一下,无数记忆排山倒海般奔涌而来,瞬间压倒所有神经! “啊啊啊啊啊啊!!”苏延枝痛苦地叫出声,他紧紧揪住自己头发,牙腮紧咬,额头的青筋鼓起,眼球血丝爆裂! 卡戎几乎是立刻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一把扯开李克斯特夫人,发着抖把抽搐的苏延枝抱在怀里:“……苏延枝?” 苏延枝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眼珠子红得跟血一样,白皙的皮肤下竟开始浮现一道道不断变幻的幽蓝编码。 “木无秋!怎么回事?!”卡戎脸色扭曲。 木无秋神色冷峻,面前十几个悬浮屏争分夺秒地变幻内容,他眼都不敢眨,额头沁出细汗,双手几乎在键盘上敲出残影。 “获得拼图数量达到18,记忆自动输入。”他飞快道。 “我知道!你是疯了吗!”卡戎恨不得现在就弄死木无秋,“他的神经桥还没有搭建完成,承受不起几十年的记忆!” “不用你来提醒!”木无秋咬着牙,“但这个女人身上有bug,能刷图!全图!你真想等苏延枝再耗上几十个世界集齐拼图吗?!” 苏延枝身上的蓝色编码流转速度越发地快,与此同时呼吸却慢了下去,抓着卡戎借力的手也松了劲,缓缓滑落。 他胸口起伏越发微弱,卡戎把手贴在上面,几乎感受不到这具躯体的颤动。 李克斯特夫人小腹上的那张拼图凝速缓慢,还不到四分之一,而空间缩得越来越小,如果在世界崩溃前没出去,那就永远出不去了。 卡戎抱着怀里热度渐失的身体,恍惚间回到了那个绝望的实验室,看到了另一张手术台上面目全非的冰冷尸体。 那个场景,时至今日都是他的噩梦。 五脏六腑搅碎般地疼,卡戎狠狠咬了口自己的舌尖,在血腥味里回过神,强迫自己冷静,算计了遍拼图成型和空间坍塌速度,哑声道:“我现在就要带他出去。” “不行!”木无秋一口否决,“19号拼图还没——卡戎!” 卡戎切断了通讯,以苏延枝生命体征的流逝速度,在拼图成型前极有可能完全彻底死亡。 他不是木无秋,不会拿苏延枝冒这种风险。 卡戎转身面向李克斯特夫人,单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她的睫毛颤了颤,无比眷恋地看了眼地上的苏延枝,遗憾地闭上了眼。 咔嚓微响,苏延枝在庞杂的信息翻涌中,听到了熟悉的机械音。 “……三,二,一。” 在传送眩晕来临前,苏延枝就彻底昏死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闪回。 第67章 端倪(现实向) “这个月工资发了诶。”一天的工作结束,周末活动着酸软的胳膊,看到了白清云发的消息。 “让我来看看sali最近上了些什么新款……”她点开官网,男女区都点开,一边浏览一边问,“老苏,晚上去逛街吗?s家和k家这季出的款都还不错。” 买买买,是她和苏延枝之间永不过时的话题。工资这种东西,只会在他俩口袋里短暂地停留片刻,立刻就会投入市场的怀抱。 苏延枝还在做下午实验的数据分析,手指滴滴滴地敲着键盘,鼻梁上的护目镜都没来得及摘。 他头也没回:“我就不去了。” 周末还是第一次被他拒绝,一愣,问为啥。 “没钱。”他言简意赅。 “下午才发的工资。” 屏幕显示数据调配中,苏延枝甩了甩手,摘下护目镜,鼻梁上有两个被压红的点。 “这钱我得花卡戎身上,他东西太少了。” 光说家里的衣柜,百分之八十都是苏延枝的衣服。 周末刚想问你没余额吗,又想起苏延枝可能确实是没有的。 公家饭福利好,吃穿住行国家都管,苏延枝从不攒钱,理论“饿了国家管喂,病了国家管医。亲朋好友的经济条件还都比我好,实在没有存钱的必要。” 周末想了想,道:“你陪我逛街,我给你花钱。” 家里集团这个季度的股份分红她还没动,周末略一盘算,苏延枝和卡戎正式在一起也好几个月了,她饭都吃了几顿,礼物还没送过。 没想到苏延枝却一口拒绝:“我现在从良了,不出钟,富婆别惦记了。” 周末:“…………” 他俩插科打诨,木无秋在旁边一直没搭腔,他对苏周二人爱打扮的行为一向不制止,甚至还有点儿鼓励。他是有点儿颜控的,工作时看到美好的东西多少会让心情愉悦些,人也不例外。 只不过他们实验室物料消耗大,虽然人数少,烧钱可是不逞多让,为了平衡一下,木无秋在三人的薪资上做了调整,能压的都在压,同等级研究师里,他们三的待遇确实是垫底的。 这是刚组建实验室时就说过的,两年多来,木无秋还是第一次听到苏周二人谈起工资不够花。 木无秋舔了舔唇:“你缺钱?” “缺倒不至于,不够多是真的。”苏延枝叹道,“年轻的时候我以为钱很重要,老了才知道的确如此。” 木无秋张了张嘴,余光瞥到门口实时监控,又嘲讽一笑:“你的道格拉斯来了。” 话音刚落,大门“噌”一声自动打开,卡戎走了进来。 第138章 “哟,男神!”周末眉开眼笑地打招呼。 卡戎点点头,冷淡的神色略有松懈。目光移到苏延枝身上,看他在朝自己眨眼,卡戎的脸上便也浮起个浅淡的笑。 木无秋需要对他做的身体研究和武器测试都暂告一段落,卡戎没有时刻待在实验室的必要,但只要没出任务,每晚都会来接苏延枝。 “忙完了吗?”他走到苏延枝身边。 苏延枝拉住他的手,凑到唇边啄了下:“快了……老板呢?” 木无秋:“我今晚不回去。” 他要给参设的霜降9号卫星做运行监控,注定通宵。 苏延枝:“需要帮——” 刚合上不久的门又开了,白清云冒头:“到点儿了,你们去吃饭吗……卡戎也在啊,一起吗?” 木无秋把仪器调回自动纠察状态,起身:“不用,我自己留下来就行。” 他这么说,苏延枝也没有继续找事,待进到食堂坐定,白清云敲了敲餐盘,谈起八卦,说地球探测仪检测到上面有植物生命体征。 “诶你们说,如果检测证明地球现在又是宜居星球了,那么我们有可能回去吗?”他问。 周末不假思索:“不可能。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沧海这颗星球还处在开发期,国家不会放弃,更不会来第二次搬迁。何况人都有趋利性,在绝对的利益前,没有谁会讲情怀——” “闭嘴。”木无秋冷冷地,“这话是你该说的?” 周末被木无秋突如其来的斥责吓得一激灵,叉子上的牛排都抖掉了。 苏延枝把剥好的龙虾放进卡戎碗里,擦着手道:“私下讨论是没有问题的。我觉得吧,历史是条河,我们只是这条船某个时期的一颗螺丝钉,做好本职工作就可以了,至于船的航向,那不是我们能掌握的。更不用忧心太多。” 木无秋朝他扬了扬下巴,对周末道:“多跟苏延枝学学。” 苏延枝原意是打个圆场,木无秋补这么一句成功激怒周末:“你就是偏心苏延枝!我在你眼里一无是处。” 木无秋:“你想多了。我从来不会全盘否认一个人的价值,相反,我更倾向于将社会结构视作彭罗斯阶梯,不管你站在哪个台阶上,你都在仰望别人,同样的,也有他人在仰望你。把一个人细分成很多份,其中总有那么一两个闪光点,是能被其他人艳羡的。”他顿了顿,“比如你吧,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成年女性,你身上展现出来的的无知无畏随时都能让我大吃一惊。” 周末:“…………说来说去,你还是在骂我” 木无秋不置可否:“我实话实话。不过苏延枝确实比你让我省心。” 卡戎闻言,抬眼皮看了木无秋一眼。 苏延枝摸了摸鼻子:“其实吧……我明天想请个假。” 木无秋头也不抬,问理由。 “同学会,两年没去了。”苏延枝解释道,又指了指卡戎,“正好也能介绍一下。” 木无秋点点头:“去吧。只要不是拿着工资去做义工。” 苏延枝一哂。 绝境玫瑰这种花培育不易,之前苏延枝为了卡戎给隔壁特殊植物研究组讨要过一支,代价就是给人干两个月的仪器改进工作。 虽然没有耽误到正事,但他空余时间都用在这上面,木无秋颇有微词,倒也不是第一次呛他。 只是这事儿卡戎不知道,他有些疑惑地看了苏延枝一眼,后者摇摇头,反而捏了捏他的下巴。 “怎么?”卡戎问。 苏延枝笑笑:“没事,就想摸摸你。” 他绕过这话题,卡戎也没多问,只是在晚上回到家后冒出了一句:“木无秋不喜欢我。” 苏延枝刚洗完澡,头发上还带着水汽:“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卡戎淡淡道:“不是想,我感觉得到。” 苏延枝促狭一笑,调侃他:“我以为你不在意这些。” 卡戎没说话,一般人他肯定不会在意,但木无秋身份很特殊,哪怕只是为了苏延枝,他也希望对方对他印象好一点。 “别往心里去。”苏延枝掀开被子上了床,抱着卡戎的腰往对方脸上亲了一口,“他不喜欢的太多了,不是只针对你。而且他就算真的看你哪儿不顺眼,也肯定是被我波及的。” 卡戎垂眼看着他。 他们半个身子都是交叠的,苏延枝埋首亲吻对方突出的锁骨,往上含.住凸起的喉结吮.吸。 卡戎低.喘出声。 苏延枝松开喉结,咬了咬卡戎线条优美的下巴,最后落到对方两片微张薄唇上,来了个缠绵热烈的深吻。 唇分,苏延枝搂着卡戎脖子,和他额头相抵,含笑的声音十分性感:“作为补偿……我哄哄你?” 卡戎的手在苏延枝光.裸脊背上不自觉游走,呼吸加重,反身把人压在了下面。 ………… ………… 休息室里,木无秋正在对下月物料消耗预算做签单,白清云偶尔出声提醒,唯有周末嚼坚果咔咔响个不停。 “……”木无秋看了她一眼,“你还不回去?” 周末:“我不急啊。” 木无秋:“但你很吵。” 周末把嘴里坚果囫囵咽了下去,又将果篮推远,无辜地看着木无秋。 木无秋把视线移回屏幕:“你想说什么。” 第139章 周末一副果然瞒不过你的模样:“秋哥,我感觉你最近有点儿针对卡戎。” 木无秋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为什么?” “因为苏延枝太喜欢他了。” “这不是你之前就预料过的吗?”周末奇怪道,“再说了,卡戎那么好看,换我我也死心塌地喜欢他。” 木无秋沉默片刻,道:“我预料错了。” 难得听到木无秋耿直承认自己有错,周末觉得简直稀奇。 她不是个能控制情绪的人,想什么都写在了脸上,木无秋一眼看穿,却也懒得解释。 任何与感情有关的问题,他都不擅长处理。 他能通过分析苏延枝和卡戎表露出来的人格特性预判事件走向,却无法料到结局。 虽然他并不想过多参与苏延枝的私生活,但如今苏延枝表现出来的对卡戎的迷恋程度,着实让他有些意外。 凡事过犹不及,何况卡戎身体特殊,实在不适合被选为共度余生的伴侣。 ……如果那一天真的来了,苏延枝该如何自处? “可是感情这种事,本来就不受控啊 。”周末的出声打断了他的思考。 木无秋抬头,沉默地看着她。 在这有些长久的对视里,周末率先败下阵,略显不自在地别开脸。 木无秋目光从她微红的耳尖上移开,看向了一脸吃瓜看戏的白清云。 “驻外军事交流团近期要到访云帆,你那边接到通知了么?” 白清云啊了一声:“是,上午开会说了。” 木无秋点点头:“言酬中将也在交流团里,他和我有点儿私交。所以我这边也接了个接待任务,具体流程我规划好了发给你,你到时候安排一下。” 白清云有些不解,木无秋惯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搞实验室,外界活动基本不参与,更别谈亲自设计接待事宜。 他试探道:“……接待这种小事不如我来?” 木无秋摇头:“照做就是” 白清云无话可说了,点点头:“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省略号就是省略号,没有扩写,不用去微博翻。 第68章 意见 苏延枝把车停在酒店车场,指纹锁定后道:“走吧。” 卡戎嗯了声,略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领带。 他今天穿了身得体暗灰西装,苏延枝花大价钱给他订做的,量体剪裁,把宽肩细腰大长腿的好身材显露无疑。配上得天独厚的优越外形,简直是行走的人间杀器。 苏延枝察觉到他的不安,捏了捏卡戎的手:“别紧张,我朋友脾气跟我差不多,都好相处。” 卡戎反握住他的手掌,轻轻点了点头。 尽管相识已有小半年,但这还是在云帆之外,苏延枝第一次把他介绍给朋友。 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苏延枝轻车熟路,和卡戎一起来到三楼包间,仿古长廊十分安静,可在推门的瞬间,卡戎就听到了喧闹的嬉笑声。 “……就你能吹牛逼——哎呦!大男神终于来了!” 苏延枝笑容不改,拦着门先让卡戎进去,自己在后面合上,微微点头:“继续夸,我脸皮厚,扛得住。” 圆木桌上坐了大概十来个人,有男有女,大都二十来岁,有几个见了苏延枝还站了起来。 “跟苏延枝别来阴阳人那套,他就会蹬鼻子上脸。”一个女人笑着招手,“过来,我特意把你位置留在旁边。” 仅剩的两个位置就在她隔壁,苏延枝笑着过去,给卡戎拉开椅子让他先坐下,自己再入席:“焰焰,虽然我很感动,但你一个有家有室的人这么惦记我,就不怕蓝波吃醋。” 那被叫做焰焰的身边坐的也是个女人,一头干练短发,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倒是很锐利,扫过卡戎后落到苏延枝身上:“我还不至于那么没气量。” 她怀里抱着个五六岁大的女娃娃,粉雕玉琢煞是可爱,一双乌漆漆的大眼睛在看到苏延枝时就笑弯了,使劲朝他爬过去:“苏苏!” 蓝波皱了皱眉,也没拦她,小女娃就这么爬过罗焰焰,张着两条小胳膊被苏延枝抱进怀里,吧唧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是叔叔。”苏延枝纠正道。 “苏苏。”小女娃我行我素。 苏延枝佯叹了口气。 小女娃搂着他手臂,把脸转向卡戎,好奇地打量他。 卡戎和她大眼瞪小眼。 “……漂亮哥哥你好哇,我叫蓝燚,你叫什么名字呀?” 苏延枝瞬间把蓝燚掰直身子:“他不是哥哥,也要叫叔叔。” “为什么啊?”蓝燚还是歪着个头,眼睛都不从卡戎脸上移开。 苏延枝阴恻恻道:“因为他是我对象,叫哥哥也没用,他不会考虑你的。” “你够了啊。”罗焰焰笑骂,也看了卡戎一眼,“还不介绍一下?” 苏延枝道:“好吧……” 他攀着卡戎肩头:“昨天在群里提过的,我对象,卡戎。”然后手掌示意罗焰焰,“这一桌人基本都是我以前同学和他们的家属,这位是罗焰焰,清大物理学教授,这是她爱人蓝波,空军飞行员——蓝燚是她俩千金;这是岳签,国一建筑师;何瑜,清大生物学教授、孙鹤式……” 苏延枝一一介绍,指到谁卡戎就看向谁,脸色温和逐一点头;对方也善意地对他回以微笑。 第140章 一行人终于介绍完,罗焰焰托腮看着卡戎,感叹道:“怪不得昨天群里让你放照片你不放。” 苏延枝面不改色地拍拍桌侧,每个座位前都悬浮起一个小小的菜单屏幕:“说了不会让你失望——点菜吧大家,今天这顿我请。” 罗焰焰看也不看,直接把自己的屏幕划拉到蓝波跟前。后者当即会意,挑了几道对方爱吃的添加上去。 “我当然知道不会失望,你找男朋友的眼光从没——嘶!” 苏延枝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她的小臂,用口型警告: shut up! 卡戎没注意到他俩的暗涌,因为蓝燚虽坐在苏延枝腿上,整个上身却都是朝他倾斜,手里的餐巾纸摆弄得让人眼花缭乱:“卡戎叔叔,我给你变个魔术。” 说着,三下五除二叠了个桃心:“送给你!” 卡戎慢慢接过,看着蓝燚兴奋的小脸,迟疑片刻,轻声说了句谢谢。 “不客气啦!”蓝燚扬起灿烂笑脸,自觉计谋得逞,小小的身体动了动,想爬去卡戎身上。 只是刚有动作,就见卡戎皱了皱眉,那一瞬间流露出来的警惕和冷意让蓝燚不由自主哆嗦了下,竟有些瑟瑟地缩回了苏延枝怀里。 “……怎么了?”苏延枝疑惑低头。 蓝燚摇了摇脑袋:“饿了。” 苏延枝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乖啊,还有几分钟上菜。先喝点儿垫垫。”说着,给她倒了满满一杯果汁。 对生人的戒备是卡戎多年训练后扎根骨髓的本能,即使在面对一个小女孩时也难以卸下。但当他看到蓝燚的反应时,一瞬间脊背有些发凉。 抬头,果不其然收获好几道意味深长的目光。 “卡戎对吗?还不知道你是做什么的。”罗焰焰含笑拍了拍蓝燚的背,温和地看向卡戎。 “外派军工。”苏延枝倒是替他回答了,“也是在云帆。” “那不错。是工作认识的吗?”罗焰焰问。 苏延枝想了想,诚恳道:“虽然很想编一个缠绵悱恻的初遇……但你们了解我,是搭讪认识的。” 桌上爆发一阵哄笑。 卡戎心里那点儿不安因为这个小插曲稍微散了些—— 说来奇怪,他活了这二十多年,几乎都在刀口舔血,自认心性坚定,万事不入眼;现在却因为见苏延枝的几个朋友而提心吊胆,坐立难安。 为了应对这个事,他甚至咨询了并不靠谱但又别无选择的蓝一,让他参考一下自己应该怎么应对这个事。 “就……装得乖一点吧。”蓝一也挠头,“你平时在苏延枝面前啥什么样子,在他的朋友面前也什么样子,让自己的水平高一点。苏延枝是文化人,他的朋友圈子应该也都是军人知识分子,不要老板着脸——就你现在这种脸色,回头苏延枝的朋友就得给你说毛病。他带你见朋友,就是就是想让他们考验考验你。” 卡戎喉结动了动,难得产生脱力感。 “卡戎,你是一直在云帆工作吗?”那个和苏延枝同为军需科学家、有着中校军衔的学长孙鹤式突然发问。 卡戎迟疑地看了苏延枝一眼,后者耸耸肩,挺无所谓的模样。 “刚过来半年,以前都在驻外军事。”他道。 孙鹤式哦了一声,筷子拨了拨碗里的粉丝,又道:“我是做地质研究的,也在驻外军事待过几年,那里有个sss级先行者也叫卡戎,是你吗?” 苏延枝停了给蓝燚喂虾仁的动作,看向孙鹤式。 无论是活着的还是死了的sss级先行者,叫卡戎的都只有他一个,遂点头:“是我。” 孙鹤式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 “你还知道他?”苏延枝感兴趣道,“卡戎很出名?” 孙鹤式一笑:“优秀嘛,和你那木中校一个道理,自带热度。” 苏延枝挑了挑眉。 这话说得不清不楚,苏延枝正待追问,却听罗焰焰道:“说起木中校,你年前不是提过你们在做关于可视微粒的跃迁研究吗?进度怎么样了?” 她是清大超型物理学教授,带硕博生的,苏延枝和她自高中起就认识超过十年,学术领域有重叠,只要不涉密,苏延枝还经常和她交流研究进展。 可没等苏延枝回答,斜对边儿的岳签就拍了拍手说:“大家都做好知识盲区减一的准备,苏老师科普课堂开始了。” 苏延枝笑骂:“边儿去。” 话题一偏再偏,倒没人再就孙鹤式那没聊完的话题发表看法了。 如蓝一猜测,这一桌子人确实都是高知,大部分都在教育领域和军政领域,谈话总的很日常,但偶尔抛出个问题或是观点,都能引出一堆专业术语堆砌的讨论分析。 卡戎本就不喜说话,遇上插不上嘴的话题就更安静了,全程低头吃东西。直到苏延枝腕间通讯仪闪了闪,他瞥了眼,没看清内容。 苏延枝站了起来,拍拍他的肩:“我去趟洗手间。” 卡戎目视他离去,蓝燚刚被送回罗焰焰怀里,又让她抱着起身:“我也带孩子去解决一下。” 蓝波点点头。 虽然人走了几个,但桌上依旧热闹,只是卡戎再没被谁cue到。 他安安静静吃着东西,久等不见苏延枝回来,擦擦手站了起来,也没打招呼就往外走。 洗手间意料之中地没见到人,卡戎走到长廊尽头,看到蓝燚独自趴在露头花园的石桌上玩游戏,小脑袋时不时朝某侧偏。 第141章 卡戎放轻脚步,从另一头绕过去,走近高大的假山时,听到了苏延枝有些无奈的声音。 “……我以为今天多少能收获几句祝福。” 卡戎皱了皱眉。 孙鹤式道:“老苏,如果你找的不是他,我一定毫无芥蒂地送祝福。但卡戎实在太特殊,他是‘收割计划’里出来的人,我不好给你透露这个项目的具体内容,但它的本质,是要打造战争机器,sss级先行者的平均寿命不超过35。卡戎可以算是项目近5年内最优秀的一个实验者,哪怕放在sss级先行者里也是翘楚。他的危险程度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你和他在一起,风险太大了。” 苏延枝啧了一声:“我不知道你说的危险是指什么,他战斗力很强?这我知道,无秋几个月前就在给他做机能分析,我都了解。至于风险,我不认为他会伤害我。” “你怎么就说不听呢?”孙鹤式音量拔高了些,“你什么身份,卡戎什么身份,你真觉得合适?” 苏延枝笑了:“我什么身份?我就是个搞研究的理工男,从来没什么优越感,也没觉得卡戎配不上我。” 他话里的袒护几乎要溢出来,卡戎紧绷的神色缓和了许多。 “延枝,你知道孙哥不是这意思。”罗焰焰温和地打着圆场,“卡戎长得确实漂亮,你喜欢他是人之常情。但老实说,我对他的感觉并不好,他让我想到了藏锋的刀,直觉就很危险。” 苏延枝皱眉:“你书教多了,联想能力未免太丰富。” 罗焰焰似乎有些无奈:“好吧,就算你觉得我危言耸听。那不谈这个,你仔细想想,你和卡戎之间究竟存在多少差距,出身,学历,家庭背景,人生经历,生活环境,职业壁垒,这些东西是实实在在的隔阂,你们现在蜜里调油可以无视,可是日子一旦长了,问题就会一个接一个冒出来。到时候又怎么办呢?” 短暂的沉默后,苏延枝道:“有问题就解决问题,你可以高瞻远瞩,但不能要求我因为这些还只是设想的问题就断绝一切可能性。另外,一个人的出身境遇不是他能决定的,如果能选择,谁不想出生在一个优渥和睦的家庭、在正常的环境里像一个普通人那样长大呢?你我情感倾向有所不同,你看卡戎的经历认为那是可以用来抨击的点,我只觉得心疼。” 卡戎闭了闭眼。 良久,孙鹤式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这么喜欢他,我还有点儿惊讶。”罗焰焰也有些感慨道,“这不太符合我对你的认识。” 苏延枝笑了笑。 卡戎还想听他要说什么,余光却瞟到蓝燚不知何时站在了不远处,抓着虚拟显示屏有些呆愣地看着他。 “……嘘。”卡戎把手指竖在唇边,发了个气音。 蓝燚张了张嘴,乖乖点头又闭上了。 听到屏风后面传来罗焰焰叫她的声音,卡戎没有久留,朝蓝燚摇摇头,很快离开了。 他入席没一会儿,几人也接连回来。 苏延枝坐到他旁边的时候,卡戎抬头看了眼,他脸上依旧挂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轻声问怎么了。 一点儿异样都没有。 卡戎摇摇头,没说话。 他自我感觉没做出什么反常举动,可在回到家后,苏延枝还是冒了一句:“我感觉你今天情绪不太好,能和我说一下吗?” 卡戎刚准备摇头,又想起苏延枝在两人确定关系时就说过的“有事别憋着,说出来一起解决”。 想了想,他放下手里的书,道:“我想考学校。” 第69章 曾经 苏延枝有点儿惊讶,但还是点头:“可以,你想报考哪方面的?” 卡戎反问:“你是学什么的?” “超型物理和微粒生物。”苏延枝道。 卡戎:“那我就报这两个。” 这两个专业技术性太强,少有半路出家的。苏延枝皱了皱眉:“为什么突然想学这些?” 卡戎垂眼,手指粗略划过封面:“就是想而已。” 苏延枝看了他一眼,爬上床,盘膝坐在卡戎身边,捧起他的脸:“到底怎么了?你今天一直不太对。” 卡戎沉默半晌,低声道:“你的朋友,都不喜欢我。” 苏延枝微怔,若有所思道:“你听到我和焰焰孙哥说话了?” 卡戎没瞒他,点点头,见苏延枝皱眉,又道:“我是出去找你……苏延枝,你给我一点时间,我能缩小我们的差距。” 苏延枝笑了,摸摸他的侧脸:“想什么呢,你是和我过日子,又不是和他们过日子。宝贝,我希望你做事是因为自己喜欢,而不是为了迎合其他人。” 说着,低头吻了吻卡戎的额头:“我爱你,超预期的那种。尽管现在不能给你许一辈子的承诺,但我想我还能爱你很久,不管别人说什么都动摇不了。” 卡戎没说话,沉默地环住了苏延枝的腰,头埋在苏延枝颈间蹭了蹭。 苏延枝摸着他披散着的柔顺长发,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这人太缺乏安全感了。 罗焰焰和孙鹤式都是高中就认识的,一个是同桌一个是学长,多年关系密切,自然事事都从维护苏延枝的角度出发考虑。 他们太理性,话自然也刺耳。苏延枝还能左耳进右耳出,却没想到卡戎听了进去。 怎么能让他多信任自己一点呢? 第142章 苏延枝有些发愁。 ………… 几天后,卡戎接了个外派任务离开家快两个星期,回程抵家时已是傍晚,夕阳西下,薄红天色像稀释过的颜料,投映到小花园上无端多了层暖意。 苏延枝对他房子外围的院子很上心,种了许多卡戎叫不出名字的植物,隔三差五他都会亲自动手打理,没事儿就摆本书在一旁的藤椅上坐着,一呆几小时。 此刻花园干净整洁,苏延枝却没在藤椅上,他搬了条小板凳坐在一小片盛开的白色花丛旁,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脸上的神情明明很温柔,却又看得人难过。 他不过在旁边站了会,苏延枝就感觉到了,扭头看向他,笑着招招手:“回来了,受伤没?” 卡戎摇头,朝他走过去。 苏延枝往旁挪了挪,把不算宽大的凳子空出一半给卡戎,两人紧挨着坐在一处。 “这花好看吗?”他问。 卡戎没有什么花前月下的审美情趣,不过苏延枝这么问,还是点头:“好看。” “它叫杜若,地球原生花卉。”苏延枝轻声道,伸手摸了摸那洁白的花瓣,“和我的妈妈一个名字。” 卡戎一愣。 这还是苏延枝第一次跟他谈起他的父母。 因为很早之前就知道苏延枝双亲不在,尽管在一起这么久,卡戎从没主动问过这方面。 苏延枝和他不一样,他从小到大都没享受过家庭的温暖,惯来冷漠薄情,苏延枝惯来重情,卡戎不会戳他痛处—— 只要一对上苏延枝,卡戎就会本能变得非常善解人意。 “她真的特别好,就是走得太早了,那年我十六岁。”苏延枝低声道,“我算是出生在一个标准的严父慈母的家庭里,我的父亲也是军人,地位很高,我的母亲也是先行者——不是你这样的军工,走私活的。她追的我父亲,追上后就退休做家庭主妇了。 “我的父亲,实在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或许你们都觉得无秋难搞,但跟我父亲比起来都是小巫见大巫。他眼里只有是非利益,完全不近人情,我的母亲大概是他这辈子唯一爱的人。哪怕是对我这亲儿子,他也没给过任何关注。 “那时候我还小,他又忙,几个月才能见一面,他还从不主动看我,每次都是我妈把我推到他面前,说我又做成了什么什么事,他才会看我一眼。我一直以为是我不够优秀,所以小时候琴棋书画什么都学——你也看到过我那一摞证书——但就算这样,就算在同龄人、在整个苏家都算翘楚,我爹还是不关心我,他就是这么冷血的人,爱我母亲,却不代表要爱屋及乌地喜欢我这个儿子。” 卡戎握紧他沾着湿润泥土的手,十指相扣,道你很好。 苏延枝笑了笑:“你这话跟我妈当时说的一样,她拿我爸没办法,只能加倍溺爱我,简直是要什么给什么。我没长成一个纨绔也算奇迹。” 他说着话,卡戎却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个冬天,他衣衫褴褛流浪在他国区某条街道一角,抬头看到的那个意气风发的矜贵少年。 “你不会。”卡戎道。 苏延枝挑眉:“你对我这么有自信?” 卡戎点头。 有的人生来就是光,外表再怎么蒙尘,本质也不会变。 苏延枝又一笑,亲了亲卡戎的侧脸,继续说从前。 虽然父爱缺失,但杜若一个人就给足了苏延枝家庭的温暖,虽然略有遗憾,但也没太介怀。 直到十六岁意外发生。 那时苏延枝临近高考,已经通过自主招考拿到了科院的直博生资格。于是连高考也没必要参加,办了签证独自前往罗哲云星球的某国家游玩,落地不到一星期,那个国家就爆发大规模动乱。 驻外大使馆组织z国公民回国那天,杜若爱子心切,急于见到苏延枝,甚至不等家里警卫员归来,独自驾驶飞行器前往机场。 “那艘飞船是我15岁的生日礼物,从里到外都配备的尖端军工科技,我当时好奇,把原装的近曲率引擎拆了,换了普通引擎,忘了换回来。”苏延枝喉结动了动,卡戎能感觉到他的手有些发抖。 “……她开的太快,引擎驱动力跟不上,半路就爆炸了。” 苏延枝实在不愿意回想那一天,他前脚落地,后脚家里警卫员就说接他去杜若的灵堂。 哪怕活到现在,那一刻也是苏延枝最绝望崩溃的时候。 苏毅霆比他更疯,在灵堂里就要杀了苏延枝,被人七手八脚拦下后还是给了苏延枝一巴掌,苏延枝被打得嘴角溢血,眼冒金星,半张脸肿得老高,头还磕在了杜若的棺材上,留下深深的血痕。 他撩起一边头发,露出道六七公分的扭曲疤痕:“这也是我留头发的原因,本来也该剪板寸的,但这里头发长不出来,太突兀了,谁见了都要问。” 卡戎默然,他是见过这道疤的,某次温存过后苏延枝疲惫地摊在他身上,跟条毯子一样。他摸他头的时候就发现了,这疤太狠,可想而知当时伤的多重。 他当时也问过,苏延枝只是说都过去了,今天才解释的原因。 苏毅霆恨他恨进了骨子里,苏家人不敢为苏延枝说话,苏延枝就这么被赶了出去。苏毅霆在科院通了气,他直博生的资格被取消,又延误了高考,只能在杜若一个朋友的庇护之下再复读。退而求其次考清大。之后就谢绝了杜若朋友的资助,过上了四处跟项目、拿奖金过日子的生活。 第143章 “算起来,我并不是一直在钟鸣鼎食之家长大的,也吃过一些苦,受过一些罪,人情冷暖世间百态,都见过。” 他穿名牌、爱高级货的消费习惯也是小时候养成的,周末一开始还爱嘲他没钱还装逼,后来深交了解了一些过往,就再也没提过。 甚至看到什么新款,还会主动给他买。 卡戎一直安静地听着,苏延枝却突然转了话头。 “所以我没有别人以为的那么好,跟邹忌比美一个道理,我的朋友喜欢我是基于感情基础,他们不了解你,不代表你不优秀,更不代表我们不合适,明白吗?” 卡戎这才反应过来,苏延枝突然来这一番过往起底,揭开自己伤疤,都是为了安慰他。 “你,”卡戎顿了顿,“你没有必要这样。我不会因为谁有意见或者看法就离开你,更不会让任何人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苏延枝闻言,一双桃花眼都笑弯了,打趣道:“那要是我不喜欢你了怎么办?” 卡戎微微眯眼:“那就把你抓起来,藏到一个没人找得到的地方,让你除了我以外再没选择。” 苏延枝只当他在开玩笑,还顺着往下说:“那你得找个隐蔽点的地方,我虽然军衔不高,但随随便便就丢了,国家还是要来找的。” 卡戎极浅地勾勾嘴角,没说话。 虽然是真心话,但只能当玩笑讲。 他头一次觉得自己要感谢命运,让苏延枝也喜欢自己,这真是极大程度地规避了他走上另一条极端道路的可能。 ………… 白清云的妻子陆伊考上了在职博士生,其导师还是苏延枝搭桥联系的,既为感谢也为庆祝,周日白清云便请苏延枝卡戎来家里用餐,还将周末和木无秋也叫上了。 原本准备的是吃火锅烧烤,白清云打算直接智能厨娘做菜,周末却觉得那样没有聚餐的气氛,非要自己动手。 在场有点儿厨艺的,除了周末陆伊,也就是卡戎了。于是他们仨在厨房忙活,木无秋和白清云下棋,苏延枝把他们的孩子白羽哄睡之后,也挽起袖子进了厨房。 “有什么不需要技术的活儿吗,我来帮忙。”他说。 陆伊笑了:“不容易,认识这么多年,头一回看到你进厨房。” 周末调着酱料,朝卡戎挤眉弄眼:“你也不看看这里有谁~” 卡戎:“…………” 苏延枝颇为受用:“嫂子,我不介意你拿我当正面教材,来教育白清云。” 白清云怒了:“苏延枝,做人能不能别这么狗?就非得踩着我才能上位是吧?” 苏延枝:“你知道的,只要成功路有捷径,我向来不介意踩一踩。” 他说着话,把卡戎削好皮的土豆拿在手里掂了掂:“这个东西怎么弄?” “切片。”卡戎道。 苏延枝跃跃欲试:“那我来。” 卡戎怕他伤着手,本想说算了,又见苏延枝已经拿起了刀,只好道:“你小心点儿……可以切厚一点。” 苏延枝深沉道:“放心,我切不薄。” ………… 白清云听着他们在厨房里笑闹,接了陆伊几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不太坐得住了,在被木无秋5杀将军之后便起身,也进了厨房。 木无秋闲了下来,坐在沙发上看着半开放的料理台,卡戎正在和面,苏延枝在旁加水,加着加着突然用手指沾了点面粉,在卡戎鼻尖戳了个印,哈哈乐个不停。 卡戎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脸上满是温和纵容。 木无秋沉默地看着,掌心两个核桃滚来滚去,最后微微收紧,噼啪一阵响,壳就碎了。 第70章 真正的主角 “所以你接待言酬中将的方式,就是让他看靶向神经致幻毒素的临床效果?”实验室里,苏延枝翻阅着木无秋的草拟流程报告,有点儿惊讶,“还是活体实验?” 木无秋敷衍地嗯了一声,同时摘了眼镜,细细擦拭。 尽管那集尖端科技为一体的眼镜自带清洁功能,木无秋还是喜欢亲自动手。 “选中的场地是a-76号监狱,实验对象369人,靶向神经药物已经气化并接通到单间空气循环系统里,下午四点言中将一来,我会启动程序。你需要在每一间房间外的显示屏上录入读数,我要做数据分析和调整方案,还得挑取最佳样本让言中将当面看看。” 苏延枝无不可地点头:“行吧——为什么这么没有技术含量的傻瓜操作会是我做。” 说着眼神投向某个方向。 周末一脸黑线:“卧槽你看我做什么,这不是秋哥安排的么。何况傻瓜操作又怎么了,瞧不起基层工作人员?” 木无秋啧了声:“别吵——a-76的终端处理器还在维护期,数据无法汇总,这项目是保密的,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就算是傻瓜操作你也得操作。” 他看到苏延枝耸肩,顿了顿,又道:“把卡戎也叫上。” 苏延枝微愣:“叫他做什么?” 木无秋:“采集过程里你需要进入隔间,虽然正常来讲,实验体不会具备攻击性,但有备无患。” 苏延枝惊了:“这么危险?” 木无秋面不改色:“所以我让你叫上卡戎。” 苏延枝皱了皱眉:“没必要吧,我随便叫两个人也行。” 木无秋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把眼镜带上,将椅子转朝实验台。 第144章 不想让卡戎过多参与实验项目也有原因——苏延枝已经开始考虑,在卡戎合约到期后让他与云帆基地做切割。三天两头外派高危任务,好几次卡戎身上带伤也要瞒着他说没事,苏延枝实在担心。 只是少见木无秋这么好说话,苏延枝虽然有点不习惯,倒也没继续自找没趣。 他另外联系了人,下午木无秋和周末去接人,他刚来到定点监狱外时,却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身影。 “卡戎?”苏延枝皱眉,“你怎么在这儿?” 对方显然已经等待了很久,穿的是出任务时的黑色修身作战服,身后两把刀交叉背负,双手环抱倚靠在大门边的墙上,两条长腿支伶着,自成一派风景,引得周边走过路过的男男女女频频回头。 “我在等你。”卡戎站直了,言简意赅,“木无秋给我发了消息。” 说着,走近苏延枝,伸手把他手上的设备箱接了过来。 苏延枝拉不过,只能无奈放手,指了指自己身后的两个牛高马大的警卫队员:“没必要啊,我可以用其他人的。” 卡戎瞥了那两人一眼,目光很快移回苏延枝脸上:“你带我就够了。” “你不用——” “我要。”卡戎打断,伸手在通讯仪上按了几下,调出木无秋给他发的通行证和消息记录,“他说了有危险,我得跟着才放心。” 苏延枝无奈道:“是可能有风险……算了,你坚持的话那就我们俩去吧。” 说着和两个警卫队员道歉,许诺改天请客,把人送走,和卡戎一起进了楼。 a-76号监狱室在这栋楼的顶层,单层纵高十二米,中堂空荡,内里呈环形,每个单间都是玻璃门,而墙壁是合成精制刚,投映效果堪比镜面。 墙壁七八米高的地方是一圈外环高台,被金属围栏挡着,一会儿木无秋就会带着言酬在上面观摩实验。 苏延枝到也不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木无秋和周末的很多工作都需要通过做活体实验来提取数据,尽管如今仿生人技术已十分成熟,生理构造和真人完全一致、会走会跳受伤会流血,但木无秋这种细节控还是愿意花费金钱招揽志愿者来做实验。 他和卡戎站在空荡的中堂,身后沉重的大门缓缓落下。 一格格玻璃门内,身穿囚衣的实验者已经陷入沉睡,苏延枝看了看时间,五分钟过后木无秋大概就到了。 他在第一扇玻璃门前打开了设备箱,一边调试一边和卡戎闲聊:“你看吧……其实真的没有来的必要,参与活体实验,一会儿上面还得找你谈话……” 正絮絮叨叨,抬头却看到卡戎神情冷冽,幽绿的眸子缓缓扫量一间间囚房,他身体绷得很紧,整个人都处在戒备状态。 苏延枝伸手拍了拍他紧实的小腿,安慰道:“别这么紧张,他们不会醒的——醒了也不会构成威胁,我们是一间一间进。” 卡戎低头看了他一眼,苏延枝和他目光交汇,竟从中读出了种极度复杂的情绪,有点儿怜悯,又有点儿嘲讽。 “……怎么了?”他不安地站起身,却在卡戎身后的高台上,看到了三个人穿着齐整军装的人,木无秋,周末,和他俩中间的头发半白、极具威严的言酬中将。 卡戎叹道:“怪不得。” 苏延枝露出少有的错愕表情。 卡戎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忽然温柔很多,伸手摸了摸苏延枝的侧脸,轻声道:“苏延枝,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苏延枝一愣,远远地就见木无秋和言酬说了句什么,言酬目不转睛盯着卡戎,沉默地点头。 接着,木无秋就点了点身前的悬浮框,苏延枝听到背后咔一声嗡响,玻璃门自动上升,身后隐约响起沉重的喘.息,像穷凶极恶的兽。 苏延枝惊骇回头,刚刚还沉睡的囚犯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双目赤红,满面狰狞,整个人似乎都陷入了神志不清的癫狂状况,肌肉虬结的手臂挥舞着,直朝苏延枝脑袋。 苏延枝还没来得后退,背后主动靠上来宽厚胸膛,同时眼睛被遮住,耳边刀刃出鞘,余音未过,就是利刃破开皮肉的噗嗤捅扎声。 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溅在了额头和下巴上,苏延枝一个激灵,用力掰开卡戎横在自己眼前的手,就看到卡戎将长刀从囚犯眼眶里拔出来的画面。 几秒钟前还张牙舞爪的尸体轰然倒地,苏延枝喉结动了动,反手拉住卡戎:“实验出错了,我们先出——” 话音未落,四周接二连三地响起咔咔声,玻璃门一道接一道打开,囚犯纷纷醒来,赤红双眼四处张望,迷茫的眼神在看到苏卡二人后,表情突然变得凶狠,一步步走过来。 “来不及了。”卡戎沉声道,他扬起还在滴血的长刀,猛地劈断阀门! 噌地一声,玻璃门没了支撑,应声下落,苏延枝猝不及防被卡戎推了一把,往后连退几步,反应过来时已经被玻璃门关在了小小的牢房里。 “卡戎!”苏延枝目眦尽裂,冲上去贴上玻璃门,有些发抖地锤着门,“你他妈干什么?!放我出去!” 外面是三百多个失控的实验者,个个高头大马,卡戎一个人怎么扛得住?! 卡戎略微垂眼看着他,脸上看不出半点焦急,只是掌心贴上,隔着玻璃贴着苏延枝。 “不管发生什么,别出来。”他轻声道。 第145章 苏延枝喉结艰难地动了动,紧咬的下唇渗出血。 “信我,不会有事。” 说完,卡戎松了手,拔出背上另一把刀,转身面向涌来的人潮。 他一刀劈向最近的囚犯,在对方尸首分离之际反身踢断另一人的脖子,同时刀刃狠狠插入胸膛! 转瞬之间,地上就又多了三具尸体。 两柄长刀被挥斩出道道残影,透过卡戎屠戮囚犯的狠辣身影,苏延枝看到远处面带惊叹的言酬和波澜不惊的木无秋。 而周末站在一旁,早就急疯了。 “是出错了吧,这是程序出错了吧?!”她已绕到一边,紧紧抓住木无秋的胳膊,“你快想想办法救人啊!” 木无秋看都没看他,冷淡地挥开她的手:“急什么,这不是还没出事么。” 周末被他的畜生发言惊住了,咬牙往下跑,去到大门口想让通知防暴队处理,却被警卫拦住,僵持不下。 苏延枝闭了闭眼,强行让自己从暴怒的情绪里抽离,开始拨木无秋的通讯。 高台之上,木无秋瞥了眼显示屏,手指一滑就给挂了。 苏延枝转而发讯息,吐字的时候神色有些狰狞。 【木无秋,我不管你打的什么算盘,马上停。】 木无秋在收到讯息后皱了皱眉,手指点了几下屏幕。 他回复了两条。 【怕什么,还没到他死的时候。】 【抬眼看看,他多能打啊。】 苏延枝血气上涌,拳头握了又松:【这就是你今天真正的目的】 远远地,他看到木无秋神色依旧冷淡,朝他点点头。 尽管人数众多,但卡戎单枪匹马丝毫未处于下分,他动作狠绝,出手就是杀招,两把长刀过处人头纷纷落地,尸骸遍布,甚至摞出了道弧形尸堆。 言酬一直沉默地看着,直到这场单方面的屠戮秀进入尾声,他才把头朝木无秋偏了偏:“现在明白为什么驻外盯他盯的这么紧了么?” 木无秋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他态度算不上恭敬,言酬也没计较,只道:“我们尝试了几年,都没法再复制一个卡戎出来,即便是通过,也无法重塑。” 木无秋嘲讽一笑:“你们当然不行,他精神力很强,神经域有封锁区域,连我都破解不开,你们的研究员就更别想了。” 言酬一哂。 诚然,通过【杀戮拼图】系统造人,需要本体基础生命全数据,全部记忆是要求之一,储存地带就是颅内神经域。卡戎的神经域有缺失,之前他们一直是通过填充其他记忆来弥补空缺,毫无意外地失败。 假的终究是假的,可即便手段用尽,他们也无法知道那段被卡戎严防死守的记忆是什么。 之前联系让木无秋假借武器实验来试着解开一下,还是不行。 卡戎的精神力很强,在所有sss级先行者里都是巅峰,驻外军事没有这个技术来破解,再不愿放人也只得移交云帆—— 尽管明面上看,似乎是卡戎自己选择离开的。 “不管怎么说,”言酬重新戴上手套,“在他死之前,一定不能脱离军方控制;在他死之后,尸体要交回驻外军事,我们会追踪研究。” 木无秋道:“我没意见,但主神系统多少年没大更新过了,就你们那些个研究员——嗤。” 言酬微微一笑:“或者你是那个推动技术革新的人呢?要不要考虑加入驻外军事?到时候你可以研究卡戎。” 木无秋冷笑:“主神系统要学透至少两年,他没重要到让我为这么个停摆的东西浪费时间。” 言酬摊了摊手,瞥了眼下方,卡戎正将刀刃从最后一个囚犯胸膛拔出,鲜血飞溅。 “戏看完了,我得走了,回见,小天才。” 木无秋本想送他,听到最后一个称呼又放弃了,敷衍地嗯了声,继续待在原地。 第71章 偏袒 即便是在限制级暴力影片里,苏延枝也没见过如此血腥残忍的场面。 玻璃门外侧底部已经积了两三公分厚的血,凌冽刀锋每划动一次,都有一具尸体倒进血泊,苏延枝看着那不停曳动着的血水,贴在玻璃门上的手止不住发抖。 事实上不只是手,他脑神经高度紧绷,不得不眼睁睁看着这场卡戎单方面的屠戮,在生理性的恶心和本能的抵触里,又难以遏制地担心卡戎受伤。 几种相悖的情绪交杂,苏延枝浑身都在发颤。 浸血长刀再次挥过,沉闷坠地声过后,外面终于只剩了卡戎一个站立的人。 他粗喘着,微微低头平复呼吸,鲜红血珠从他凌乱的发丝、下巴、衣襟各处成线般滴落,满头金发已经全数变了色,裸露在外的皮肤更是红得彻底,整个人如同刚被血池里捞出来般,止不住的腥煞邪气。 卡戎杀红了眼,深刻骨血的暴虐因子蠢蠢欲动,直至砍下最后一人的脑袋时还觉得不够尽兴,他隐约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但一时又想不起来,仿佛听到脑海里有个声音叫嚣说还不够!赤红着眼四下梭巡,突然看到了玻璃门后,正微张着嘴错愕看他的苏延枝。 躁动沸腾的血液瞬间冷却。 …………我在做什么。 卡戎喉结动了动,朝苏延枝走近两步,抿抿唇,提刀狠狠劈向玻璃门一角! 厚实的玻璃立刻碎了小半,裂纹爬满门身,苏延枝伸手推了推,立刻唰唰碎落一地。 第146章 剧烈的血腥味涌进鼻腔,苏延枝闭眼忍了忍,才把干呕感压了下去。 睁眼看向卡戎,对方身后是高高摞起的尸堆,脸上遍布鲜血,已经看不清本来的肤色了,只一双眸子依旧幽绿,微微睁大,里面有显而易见的惶乱不安。 他似乎是想伸手扶苏延枝,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局促地想在同样被血液浸透的裤子上擦拭还在滴血的手,张了张嘴:“……你、你没事吧……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苏延枝喉咙一酸,毫不迟疑地踩进血泊,抓住了卡戎的手。 “你在说什么傻话?”苏延枝咬着牙,“我心疼你都来不及,怎么会怕你?” 卡戎眼神一动,见苏延枝伸手为自己擦脸上的血,又别开:“脏,你别碰——” “别动!”苏延枝突然低喝,手和袖子并用,勉强擦去了卡戎脸上的血迹,捧着他的脸吻了吻,道,“有没有受伤……没有就先去收拾一下,这是场事故,后续可能要走审讯,别怕,我陪着你。” 大门打开,苏延枝牵着卡戎把他交给警卫,注视他消失在走廊尽头后,深吸了口气,突然转身踏上楼梯。 警卫跟着言酬离开了,苏延枝毫无阻碍地来到高台,脸色阴沉,一言不发地朝木无秋走去,步伐越发急促,拳头捏得咔咔作响。 木无秋一手撑在栏杆上,微微挑眉,表情冷漠又嘲讽。 “怎么,你是准备为了卡戎跟我动手?” 苏延枝还没来得及用行动回答他,腰突然被抱住了,巨大的冲力把他踉跄带退两步,要落在木无秋脸上的拳头也挥了空。 “老苏!你冷静点!你疯了吗?!住手啊!”周末死死箍着他的腰,拼命把人往后拽。 木无秋是他们俩的上级,各种意义上的上级,何况军队纪律严明,苏延枝这一拳要真打下去,轻点儿被扫地出门上军事法庭,若木无秋有心报复,弄死他都有可能! 再怎么说周末也只是个女人,即便拼尽全力也是拉不动暴怒的苏延枝的,但如果真的要甩开她,又势必会伤到她。 苏延枝抓着周末的手腕,在极度的愤怒里喘着粗气,看向木无秋的眼睛几乎喷火:“给我个解释。” “你的脑子还真是越来越没用了,明摆着的还要我解释。”木无秋整了整衣领,指指下方正在被清理的尸堆,轻描淡写,“言酬中将想念他的人形兵器,来看看生锈没有。放心,他杀的是仿生人,我都安排好了,不会有后续麻烦。” 苏延枝咬牙切齿:“他是个人!不是什么兵器!你凭什么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作践他!那是三百多个疯子,有点儿意外怎么办?!你他妈负得起责吗?!” 木无秋像听到笑话般嗤了声:“你还真是病得不轻。他杀人什么样你没看到?卡戎可不知道那是仿生人,但下起手来半点儿不留情。他在你面前装乖那么久,有向你展示过自己视人命如草芥的一面吗?苏延枝,少恋爱脑了,你确定你了解他?” 苏延枝震怒:“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我爱他!不需要你自以为是地设计下套来让卡戎露出你所谓的真实面目,你以为你是为我好?少他妈自作多情了!我苏延枝认准的人、要走的路,谁都别他妈想让我改道!” 木无秋看着苏延枝有些狰狞的神色,静了一会儿,突然一笑:“良言难劝该死的鬼。那行吧,我拭目以待,看这伟大的爱情还能存在多久。但是苏延枝,等到你求我的那天,别怪我绝情。” 苏延枝突然安静了下来,定定地望了他一会儿,也笑了:“‘绝情’?你有情过么?木无秋,我一直觉得你跟我很像,但现在看来,是我高估了你的人性。” 木无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似有所感:“我以前也一直觉得你跟我很像,但照你的说法,是我低估了你的感性。” 苏延枝冷笑一声,这会儿周末也有点儿发愣,他没怎么用力就拉下了她的手,头也不回朝下走。 周末诶了声,追了几步也停了脚,转身面朝木无秋,一脸难以置信:“我有时候真的觉得你像个神经病。为什么非得干涉他和卡戎?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木无秋面若寒蝉,淡淡看了她一眼,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周末微皱着眉,耐心等待。 木无秋看她的样子,突然又没了解释的欲.望。 能说什么呢?卡戎活不长,苏延枝陷得越深将来越痛苦,与其将来看他受罪,不如现在快刀斩乱麻。 本来苏延枝喜欢的就是卡戎的美丽和纯良,可是美丽的保质期太短,纯良无害都是伪装。作为【杀戮拼图】里千锤百炼出来的人形武器,卡戎甚至不该归与【人类】。 木无秋想让苏延枝自己看清这一点,提前抽身而退。 显而易见失败了。 既然都失败了,苏延枝还为了这么个东西顶撞他——过去三年从未有过。 木无秋自认仁至义尽,却落得这么个结局,那他就没有多嘴的必要了。 于是他道:“不为什么。” 周末等半天等来这么个轻飘飘的答案,怒极反笑:“我错了,你不是像,你就是个神经病。” 木无秋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又靠回栏杆。 他心里无波无澜,只做不解释是他一贯作风,所以被揣测、被误解也是他应得的结局,这倒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第147章 其实木无秋也不是没寻找过拯救卡戎的方式,但渠道太唯一,代价是他不想承受的,以至于他否决了提前告诉苏延枝这个噩耗的想法。 毕竟苏延枝不会眼睁睁看着卡戎死去,留给他的时间越长,不可控因素就越多,所以木无秋只能选择闭嘴,他只能等待卡戎油尽灯枯的时刻到来。 ………… 洗浴间里水汽氤氲。 卡戎一手撑着墙,水从头顶冲刷而下,落到脚下却变成浓郁的红,缓缓淌向排水口。 头发还未完全变回金色,外面响起笃笃敲门声。 “我可以进来吗?”苏延枝温和地询问。 虽然是问句,但没等卡戎回答,门就被推开了,苏延枝放下干净衣服,看了卡戎一眼,笑了笑:“怎么连衣服也不脱?” 说着关了莲蓬头,伸手去解扣子。 衣服被打湿后相当难脱,苏延枝耐心地为他解去衣物,直到卡戎一丝不.挂,这才取下莲蓬头,冲刷去他身上的淡红的血迹,边冲边看,一颗心这才放下。 还好没受伤。 “今天这事儿是意外,我会处理,你别多想。”苏延枝摘了他的簪子,让他坐下,将长发束在手里,打上泡沫缓缓揉搓,“那些人不是真人,都是仿生人,所以你不必有太大的心理负担,如果真的难受,我可以带你去做心理辅导。” 卡戎看着镜子里苏延枝模糊的身影,垂下眼。 他当然知道那是仿生人,第一刀就知道了,无论真人假人,他杀过的都太多了。何况今天这种情况,真人他也也照杀不误。 但这是不能让苏延枝知道的,于是卡戎轻轻嗯了声,稍微垮肩,做出副如释负重的姿态。 苏延枝果然俯身,安慰般在他的鬓角烙下一吻。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还挺满意木无秋这个人物的,虽然他严苛到了有些泯灭人性的地步(反正不是我老板) 第72章 假设 这是他们三认识以来,苏延枝第一次跟木无秋翻脸,周末原本以为他肯定不会继续在木无秋手底下工作了,辗转反侧一整晚,第二天去实验室还迟到,结果一进门,见到的却是苏延枝和木无秋凑头说话的场面。 “你们这是……”周末小心翼翼地问,“在干嘛呢?” “我去开个会。”木无秋言简意赅,从苏延枝手里接过军帽,掸了掸戴上。 周末挨得近,顺手给他正了正,木无秋看她一眼,径直出了门。 “什么情况啊?”她迫不及待问苏延枝,“你们不是,不是吵架了吗?” 苏延枝翻着资料:“so?” 周末:“呃,我以为,你今天就得辞职或者被秋哥开除。” 苏延枝:“……不是吧,吵个架就绝交,小学生吗?” 周末摸摸鼻子:“谁让你平时从来不跟秋哥抬杠。” 苏延枝无语地看了她一眼,顿了顿,将戴上的护目镜摘下,道:“我昨天确实很火大。” 尽管冷静下来以后翻看木无秋后发的这场“实验”的策划书,他确实计划完全——每个生化人脑内都提前植入了运动神经滞缓器,就算卡戎无法解决危机,也不会有意外发生。 但就算如此,还是很愤怒。 苏延枝抿抿唇,跟周末聊了聊前段时间自己带卡戎参加同学会、受到众人阻拦的事。 “别人也都算了,为什么无秋也这么想?他什么时候会对我的情感问题感兴趣——他都是个无性恋。” 都是搞科研的,交际圈子多少有重叠,苏延枝那些朋友周末多少也有了解,听完他的话后想了想,委婉道:“老苏,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老话‘当你开错车道,看全世界都在逆行’?” 苏延枝愣了一下,立刻皱眉:“你也觉得我不对?” “不是这意思!”周末赶紧解释,“我们多少年的朋友,何况我也很喜欢卡戎——所以我肯定非常支持你们俩,可其他人不了解卡戎啊。像焰焰,她只是你的朋友,肯定会从维护你的利益角度来考虑事。你要真的不想听就当耳边风吧,毕竟感情这种事主观性很强,你喜欢就好,其他的……让时间来见证。” 她说着说着,见苏延枝直直看着她,慢慢住了嘴:“怎么了?” 苏延枝:“有点儿吃惊,没想到你这么,啧,这么无条件支持。” 周末难以置信道:“只要是你喜欢的,我什么时候不无条件支持了?记不记得我们刚毕业那会儿,你看到了秋哥发的公选通知,然后你说说‘木无秋是个前途无量的天才,跟着他以后搞科研也能前景光明。走吧我们一起报名。’然后我就跟着你来了……接着就被骂了这快三年,艹,现在想想我当时真的失了智。” 说起过去,苏延枝突然乐了,他坐在桌边,伸手将周末拉过来抱住,闷声闷气道:“谢谢宝。” 周末嫌弃地啧了一声,敷衍地拍着他的背:“差不多行了……搞得跟我反对就能改变什么一样。” 苏延枝笑着说:“是不能改变什么。” 周末怒了,猛地推开他:“那你说个屁!” 苏延枝嗷一声坐直,揉着额头:“轻点儿!我天,你骨头好硬!” “那是锁骨!能不硬吗?!”周末狰狞道。 苏延枝上下打量她几眼,摸着下巴突然道:“你是不是太瘦了点儿……除了胸和屁股,你身上其他地方都没肉了。” 第148章 她白大褂还挂在手臂,上身是一件紧身v领针织衣,漂亮的锁骨下露出亮眼的事业线。 周末愤愤穿衣:“那叫前凸后翘!是性感!你个基佬懂什么!” 苏延枝做投降状,将护目镜戴上,没继续争了。 ………… 木无秋这一出门就是一整天,苏延枝早已离开,周末蜷在椅子上打瞌睡,听到开门的动静迷迷糊糊睁眼,看到木无秋和白清云一起走进来。 “……基本流程就这些,有问题随时联系我。”他不冷不热地跟白清云说着话,瞟了周末一眼,将帽子摘下,“有事?” 白清云正给自己倒水,不明所以:“啊?没事儿啊。” 木无秋:“没说你。” 周末赶紧坐正,十分谄媚地示意木无秋坐下:“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木无秋:“那就别提——” “——但是我不吐不快!”周末赶紧截话。 木无秋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伸手扯了扯领带。 白清云捧着个水杯靠在他俩对面的墙上,一脸看戏表情。 “我来我来。”周末伸手,边给他松领结边道,“那个,首先,我想为我昨天对你言辞上的鲁莽道歉。” 木无秋翻着显示屏,可有可无地嗯了声。 全息投影火箭建模不断拆分又合拢,周末看不断拨弄那些零部件,又有些走神。 ……他手还挺好看的。 这人长年蜗居实验室,皮肤略微有些病态白,手背皮肤下隐约可见青色血管,手指修长,骨节并不突出,指甲修剪几乎到了根部,透出健康的红润。 “发什么呆。”木无秋头都没偏一下,“手拿开。” 周末猛地回神,赶紧松了手,有些尴尬的揉揉鼻子:“但是吧,虽然我骂你不对,可你做的事的确太过分了。” “……那什么,我先走了,中校,明天见哈。” 突然听到熟悉的话题,白清云头皮一紧,他是熟悉周末的,虽然昨天那事儿他只是个没有反抗能力的执行者,却也怕被周末的怒火波及。 “急什么。”木无秋道,“等我把云中36的建模分析报告做出来,你负责跟航空3组做后续交接。” 白清云只好坐下。 “嗯?这不是老苏负责的吗?”周末注意力被转移。 木无秋顿了顿,道:“给他减轻点儿工作负担。” 新型火箭建设是大项目,建模和实际操作又极易出现差别,如果让苏延枝做交接,后续工作量会陡然增大,毕竟只要有机会,空军研发部也是很能压榨人的——还是换成白清云这个非技术人员更合适。 想是这么想,解释就没必要了。 不过周末也没追问,她继续最开始的话题:“所以你其实没必要那么苛求卡戎,他又不跟你工作,单从苏延枝的男朋友这一身份来看,他其实做的很不错了——至少我认识老苏这么六七年,乱七八糟的姻缘里,卡戎是他最上心的一个,我没见他这么快乐过。所以他喜欢不就好了吗?我知道你担心苏延枝吃亏,但自私地讲,卡戎孤家寡人一个,没有任何背景;老苏却还有我们,就算将来真的有什么,我们也不会袖手旁观啊,苏延枝不会受伤的。在这个阶段,我们其实没必要介入太多,你觉得呢?” 木无秋停了动作,挑眉看向周末。 这个表情很有些意味深长,周末有点儿慌,刚想问怎么时,竟听木无秋道:“放心,我不会再干涉。” 周末眼前一亮:“真的?!” 木无秋嗯了一声。 建模被扫描,系统自动生成数据报告,木无秋靠上椅背,有些疲惫地阖上眼:“星际舰联准备开启萨米尔星系的探测任务,国内要派出个参研小组,我被内定为组长,上午接到的任务书。明天接受培训,下星期就走。” 周末怔住:“你……去多久?在哪儿?” “保密。最快四个月,不会超过半年。”木无秋道,“所以山高皇帝远,苏延枝那点儿事儿我想管也管不了,你大可放心。” 周末讪讪地应了声。 气氛突然就冷了下来。 白清云面前的显示屏还在执行数据导入,在长久的安静中找了个话题:“末末,明晚上要不要去看电影?” 周末兴致缺缺:“什么电影?” “《迁徙》,未来战争片,但里边爱情元素挺多的。”白清云打着哈欠。 这是部小说改编的,所谓的女主只在开头结尾有过正面描写。周末想起看过的结局,有些嫌弃,:“就男主狗带,女主却没收到死讯,等了他一辈子的?三十万字里对他俩的感情描述不超过两千字,这也叫爱情元素多?” 白清云:“……等到了你嫂子面前,不要这么剧透。再说守寡这种情节虽然不现实,但是听着很浪漫啊。” 周末眉毛一皱,语气严肃了几分:“战争遗孀是很残酷的一件事,没有哪个女人愿意守寡——她们有走出阴影追求新生活的权利,但如果选择守寡,但也是因为爱情,而不是为了让自己显得很浪漫。你可以说你很感动,但你不该说这件事浪漫。这种事情内质就是悲剧。” “…………”白清云不知为何戳到周末的点,举手投降,“好的,别生气,是我不对。” 周末撇撇嘴,见旁边的木无秋不知何时睁开了眼,一双黑漆漆的眸子紧盯着她,神情很是奇怪。 第149章 “怎么了?”她问。 木无秋沉默片刻,缓缓开口:“如果我跟你结婚生子,之后死在战场上,你会怎么办,守寡还是另嫁?” 话一说完,白清云差点儿把嚼到一半的核桃仁喷了出来,撕心裂肺地咳着找水。 周末呆呆看着木无秋,脑子一片空白,嘴张了又张:“为什么,呃,你这么问?” “只是假设。”木无秋道,“你怎么选?” 周末理智稍微回了些:“嗯,这个,看我什么年龄……” 木无秋不加思考:“三——不到四十岁岁,身材依旧,美貌依旧。” 周末本来不想回答这诡异且不吉利的问题,见木无秋坚持,嗯了半天,道:“那你都这么说,肯定会再嫁的,毕竟也不老——啊你为什么要问这么奇怪的问题啊!” 白清云看着她红透的耳朵,心中大喊不妙。这俩人是神女有意襄王无心,他跟苏延枝都看在眼里的,一贯秉承不参与不搅和的原则。 此刻也一样。 于是,见数据导入完成,白清云立刻拔腿离开。 木无秋这回没有再拦,点点头,坐直上身:“说了只是假设,不用在意。” 他还是那副冷峻模样,声调也没有大的起伏,但周末就是隐约听出了几丝不豫。 “我不在的时候,实验室接的任务会少很多,你跟苏延枝可以做你们的个人研究项目。”木无秋似乎很疲倦,将松垮的领带摘下,极罕见地解了上面两颗扣子,露出一小片苍白肌肤,站起身道,“今天就这样,我回宿——” “你等等。”周末突然叫住他。 木无秋驻足回头。 周末深吸了口气,交握的手掌不断揉搓,肌肤滚烫:“就你刚刚那个假设,我觉得你说的不对。” 木无秋眉心微动。 “你知道的,我跟你都是军需科学家,如果哪天真的爆发战争,你上战场,我肯定也不会被落下。我们本来就是上下级,又是夫、夫妻,所以,”周末眼神躲闪,“哪怕是在战场上,我也不可能跟你分开,无论遇到什么情况。所以你说的这件事,先决条件就不成立。 “我不可能在你离开后独活,不管是作为战友,还是作为夫妻,我都会永远陪着你。” 周末说着说着,又觉得不对劲,赶紧咳了声,让自己略微哽咽的声线恢复正常:“我没有其他意思,你别误会……这是你提出来的假设,虽然只是假设,但也要保证合理性……我真的没有别的什么,想法……”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也埋得很低。 长久的沉默里,视线开始有些模糊,不远处的军靴却调转了方向,朝她走近两步。 下巴被微凉指腹捏着,慢慢抬了起来。 木无秋的脸上是周末从未见过的柔和,以至于她看到的第一眼,压抑的悸动和莫名委屈齐齐涌上来,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无愧云帆基地“院花”的称号,本质再暴躁泼辣,外表周末依旧是一个非常非常美丽的女人:剪水明眸瓜子脸,肤若凝脂,凑再近也看不到毛孔,此时长长睫毛挂着水珠,嫣红唇瓣紧咬,这隐忍模样,实在太能激起人的保护欲。 木无秋居高临下,半垂着眼看她,手指从对方细长眉梢抚到眼尾,像对待一件易碎珍品般触碰她。 周末被这史无前例的亲昵弄得浑身僵硬,情绪也慢慢起了变化,从耳朵尖红到脖子。 木无秋轻叹:“你太瘦了,别再减肥。” 周末晕晕乎乎地说好。 木无秋收回手,站直了与她拉开距离,语调平缓又温和:“周末,你要明白,我本质上是个固执扭曲且病态的人,爱情于我而言,累赘又多余,我没有尝试的想法,从前如此,往后依然。所以你还是,及时止损的好。如果你让我感到困扰,我会把你调去其他部门。” 周末指尖有些发凉,心想她怎么会以为苏延枝那算撕破脸呢,明明这才叫。 她沉默片刻,突然夸张地笑出来:“秋哥你原来还有这么自恋的一面,都说了只是假设,你这么认真?你尽管放心把我留在身边,无论多久,我跟你的革命友谊都不会变质。” 木无秋脸上无波无澜,点点头:“那最好不过。” ………… 苏延枝回到家,见到卡戎坐在沙发上发呆,有些惊奇,刚洗过的手也来不及烘,扯了张纸巾边擦边走过去:“怎么了?” 卡戎抬头,很奇怪地看着他,等到苏延枝在身边坐下,才把手里厚厚一沓文件递过去。 “我被云帆解约了。” 第73章 转变 苏延枝愣了,把东西接过来后皱眉翻看。 “……为什么?你签的五年,这才过去几个月?”他舔舔牙,疑惑之余又有点儿惊喜。 先行者的任务内容一向艰辛危险,苏延枝老早就想给卡戎申请解约,还三番五次打听过,却都因权限不够被告知无法进行操作。 卡戎抿唇,伸手翻到某一页,指向“申请人”的位置:“是木无秋。” 苏延枝见了那潦草却熟悉的签字和印章,眉毛拧得更厉害了。 尽管现在军衔还不够高,但木无秋在云帆基地的权限几乎仅次于秦朗,如果是他出手干涉卡戎的签约,那的确不会有人敢为难他。 但木无秋为什么会这么干? 苏延枝一朝被蛇咬,第一时间怀疑木无秋是不是又准备搞花招,拿着厚厚一沓资料从头到尾仔仔细细读了一遍,确定没有设任何坑,松气之余更疑惑了。 第150章 他直接call了木无秋,拨的是视频,对方却只接了语音。 “什么事?”木无秋道,说话时还伴随着门锁叩搭声。 苏延枝:“哦,你才回宿舍?” 木无秋嗯了声:“到底什么事?” “我刚才回家,卡戎告诉我他和云帆解约了,我看申请书上是你的名字,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木无秋似乎是笑了声:“不是你让我帮忙的么?” 苏延枝:“……那是一个月前的事了,而且你当时拒绝得很彻底。” 而且不止一次,苏延枝每次碰壁前后都会跟木无秋提一嘴,对方不是不懂这些人情世故,但拒绝的态度比那些办事员更坚决。 “我现在想了。”木无秋道,“明天开始我就不去实验室了,这段时间里,你不用天天泡在基地,我打了招呼,不会有太多任务下派给你和周末,你俩按虚弹性上班就行。” 苏延枝简直不敢相信“弹性上班”这几个字是从木无秋这个工作狂嘴里说出来的,愣了好一会才问:“不去上班我干什么?” 木无秋啧了一声:“你是有受虐倾向么,休假都不会?要实在没事干,就滚回科院和数学系的大学生一起上课吧,反正你解微分的水平跟他们不相伯仲。” 苏延枝:“…………老板,你出的微分方程,我博导也没解出来。” “所以你是想说,现在学生能力不行,都是老师的锅?” 苏延枝当然不能让自己年近古稀的老师挨骂,当即转移话题:“我有事儿干,别为我担心,谢谢老——” “好。”他话都没说完,通讯就被切了。 卡戎看着苏延枝有些无奈的表情,问:“你找木无秋帮的忙?” 苏延枝:“找过几次,无秋在整个云帆都是说得上话的,这事儿如果有他插手会容易很多……但他之前拒绝了的,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又改主意了。” 说着又一停顿,半玩笑道:“大概他也知道自己昨天那个实验出错,心里过意不去,所以想用这个来做补偿吧。” 卡戎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 苏延枝有些无奈。 看不顺眼这种事,多数时候都是相互的。木无秋见不得卡戎,卡戎自然也不会觉得对方是个好东西。 这还真是个很难处理的问题,他们两个都不是和善的人,苏延枝时常有种类似男人被夹在妻子和母亲中间的无力感。 “卡戎,”苏延枝拉住他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一下,“我的事业离不开无秋,他能给我很大助益。我知道他很多时候很难相处,但我希望你能稍微地,体谅他一点点。当然,我不是说你就应该受委屈。只是希望你别太在意他说的话,无秋本性有点儿扭曲,利己主义,但他又是个天才,云帆基地未来一把手,所以他真的是,我行我素惯了。所以他说的话,你实在没必要往心里去,我爱你,不想你因为别人的评价而难过。” 卡戎顺着苏延枝的动作摸着他的脸,温和道:“我不在意他的话。” 任何流言蜚语,都不会让他退缩。 但木无秋确实让他很困扰,因为这个人在苏延枝心里地位很重要,在相当程度上能影响苏延枝的决断。并且城府极深,不像那些老同学一样说几句就完事,而是实实在在逼迫卡戎撕下面具、把最见不得人的阴暗面暴露在苏延枝面前。 体贴美丽的情人和嗜杀暴虐的杀人狂,两者之间带来的反差,比任何劝诫话语都能动摇人心。 只有卡戎自己知道他当时多害怕,那么暴虐的一面展现给苏延枝,如果吓到他怎么办? 又如果……苏延枝不要他了,怎么办? 万幸,苏延枝那么盲目地爱着他。 卡戎低下头,埋在苏延枝颈项间蹭了蹭。 这动作像只温驯的大猫,苏延枝忍笑拍他的背,亲吻他金色的头发。 鼻尖都是那股特制男香的气息,卡戎搂着他的腰,阴翳地想木无秋收手的真是快,如果他再来一件昨天那样的事,卡戎还真是难以确定自己会不会对他下手。 ………… 木无秋的招呼打得很到位,他离开后苏延枝就没接到过什么任务,反倒是周末被选调进了个生物研究组,实验室都被借出去。 由于项目有一定保密性,苏延枝无法留在里面,索性打了报告窝家里了。 虽然有些不适应这样咸鱼的生活,但见卡戎对此还挺高兴的,苏延枝也就放平了心态。 仔细算起来,虽然他俩在一起有大半年,但能安安稳稳相处的时间并不多。 ……当休假吧。 苏延枝开始捣腾他的小院子,浇花除草,什么都亲力亲为,看到空出的那小块地,还去邻居家讨了几株成熟的四季葡萄种上,又用竹条搭了个凉棚。 “不出一年,我就拥有个能纳凉的亭子了。”苏延枝擦着手上的泥,满意地打量。 卡戎顺着他的意思,把檐下的两把躺椅搬去棚下,阳光透过稀疏的空隙落下来,在草地投下团团光晕,空气中满是湿润的泥土气息。 “我小时候也在这里搭过一个棚子,但不牢靠,台风一刮就没了。”苏延枝回忆以前,这房子是杜若的私产,很早就转送了苏延枝。苏延枝小时候嫌小,只来玩过一两次,没想到成了杜若留给他的唯一一样东西,一住这么多年。 第151章 苏延枝有些感慨,慢慢躺在躺椅上,眯着眼看卡戎。 对方椅背调得高,此刻双腿交叠,极放松地倚靠,长发披散,微低着头聚精会神地看摊在膝上的书,偶尔伸手把碎发拢在耳后,浓密的睫毛就会跟着颤两下。 他美得就像一幅画。 苏延枝心中是从未有过的温暖平静,他就这么长久地看着卡戎,目光柔和。 也许他看得实在太久了,卡戎都忍不住抬头问他:“看我做什么?” 苏延枝伸手捏了捏他的下巴,笑道:“看你好看,顺便感叹一下这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卡戎一顿,慢慢道:“我以为你是无神论者,没有信仰。” 苏延枝玩笑道:“无神论者,但信仰你。” 卡戎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我认真的,看书上书,很多科学家都有信仰,牛顿和爱因斯坦也信仰上帝。” 现在他也不用随时随地因为一个通知就外出奔波,苏延枝考虑让他在中央军校当个外聘教官,现在还在资格审查。而且尽管是走后门,考试的流程还是要过,于是这段时间卡戎有事没事都在看书。 苏延枝想了想,道:“科学是无止境的,高处有更高的迷茫,所以顶级的科学家在接触到宇宙最深奥的奥秘时,总会寻找一个依托,不至于让自己陷入对未知的恐惧里。显然,我还没到那样的高度。” 卡戎安静地听着,道:“你已经很好了。” 苏延枝笑得眼都弯了,卡戎绝算不上一个心思细腻的人,他的我行我素程度几乎赶得上木无秋,但偏偏对苏延枝的情绪起伏有着极高的敏锐度。 他看着卡戎良久,缓缓道:“不过话说回来,我曾经幻想过,如果我真的开始信仰宗教,会是基于什么样的科学成就。而我现在开始渴望来生,却是因为你。 “我想我爱你到了极致,足以塞满我21克重量的灵魂,下辈子我会有新的身份,记忆将丢失,但灵魂会袭承我爱你的本能。” 他把下巴搁在手背上,微微偏头,眉宇间尽是缱绻深情的笑意。 卡戎被这样看着,觉得手里的书页忽然烫手,血液都沸腾。匆忙翻了一页,又轻咳:“你怎么老是这样。” 苏延枝笑:“我不知道,我也没正儿八经谈过恋爱,第一次说情话,就遇到了你。” 一顿,又促狭道:“如果你真的好奇,要不你退位让贤,我多找几个人实践一下?” 卡戎不咸不淡看他一眼,冷声:“你想得美。” 苏延枝发出一阵闷笑,远望了会天边的火红夕阳,又闭眼感慨道:“再过几十年,这里躺的就是两个小老头了。” 卡戎抿抿唇,忽然倾身吻住他。 苏延枝有一瞬的讶异,但很快勾着嘴角,扣着卡戎的后脑,加深这个吻。 唇分,卡戎和他额头相抵,目光沉静温柔。 苏延枝伸手,慢慢描摹他的眉眼,小声道你真好看。 “老了就不好看了。”卡戎攥着他的手腕,细碎地吻着那修长白皙的手指。 “我们会一起老的,”苏延枝笑着,“而你永远是我的玫瑰花。” 卡戎看着他这幅温润从容的模样,心动到不行,头埋在他颈项间不断舔舐亲吻,在苏延枝有些迷乱的喘息里咬着他的耳朵道想要你。 苏延枝直接勾起腿.缠.在卡戎腰间,捏了捏他的下巴,道:“这椅子承重不行,你轻点儿弄。” 卡戎脸不红心不跳,伸手解苏延枝的衬衣纽扣:“坏了买新的…………” 风一吹,凉棚上没挂稳的藤条纷纷垂落,摇曳着掩住无边春色,躺椅开始有节奏地摇晃,吱呀吱呀响个不停,偶尔传出几声难耐的低.吟喘.息,伴随着带哭腔的求饶,都很快散在了风里。 作者有话要说: 21g重灵魂,待考证。 第74章 祭拜 临近中午,卡戎正在厨房准备午饭,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我来。”苏延枝道,他走去开门,邻居家的小孩费力地捧抱一大篮草莓,奶声奶气。 “苏苏叔叔,我妈妈让我给你和卡戎叔叔送草莓,我们今天早上自己去果园摘的哦!” 苏延枝笑着接过来,半跪伸手将攸攸抱在怀里:“谢谢小可爱,下次我再去你家打牌,你记得别这么叫我。” 五岁半的小朋友哪里听得懂这里面的谐音,懵懂地点头,小脑袋忍不住往里张望:“好香啊~” 苏延枝一手提着果篮,单臂抱着攸攸走来厨房:“你卡戎叔叔做了酱肉馅饼,来一个?” 说着将他放在高脚凳上,递了个金黄酥脆的馅饼过去,不忘在对方衣襟处垫餐巾接掉落的碎渣。 他吃得香,手支在餐台上,两条小短腿一晃一晃的,模样煞是可爱。 卡戎撕着菜叶,见苏延枝时不时给攸攸擦嘴,脸上满是笑意,挑了挑眉,在他送小孩儿离开后道:“你好像很喜欢孩子。” 苏延枝抓了个草莓扔嘴里,说话有些含糊:“是挺喜欢的——好甜,你也来一个。” 卡戎张嘴等他喂进来,一边吞咽一边慢慢道:“你以后会生吗?” 如今同性生子技术已经非常成熟,不管是gay还是lesbian,都不需要借助异性的卵细胞或精子来孕育后代,女同既可以选择母体孕育,也可以像男同一样在人造子宫池里等待宝宝“出生” 。普及率很高,费用又低,几乎是每对同性伴侣都会进行的操作。 第152章 “肯定啊,而且应该不会只生一个,我小时候好想有个兄弟姐妹,可惜一直没等到。”苏延枝叹道,“等以后结婚了就生吧,我是军人,未婚生子后果很严重的。” 卡戎手上一用力,破碎的蛋壳就和着蛋液淌进碗里,他若无其事地倒进垃圾处理器,重新拿了两个蛋,一边调一边问:“那你想结——” 说到一半,乍然对上苏延枝有些玩味的表情,卡戎轻咳一声,闭上了嘴。 “怎么不问了?”苏延枝逗他。 卡戎道:“没什么好问的。” 苏延枝有心戏弄他,拿着个草莓在手里抛来抛去,话锋一转:“虽然我想要孩子,但我又不想太早结婚,毕竟感情这种东西是充满变数的,也不知道身边的人会不会换……” 卡戎将碗一放,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想换谁?” “谁知道呢,没准儿是哪个年轻漂亮的。”苏延枝煞有其事。 卡戎道:“你想要多漂亮的?” 苏延枝:“说不定未来就认识了呢。” 卡戎嗤了声,意味深长道:“你可以试试。” 苏延枝哈哈大笑,单手托着腮:“宝贝儿,我怎么不知道你占有欲这么重,嗯?” 卡戎面无表情看他一眼,竟也没反驳。 苏延枝得寸进尺:“话说到这份上,我们先来假设一下,如果咱俩真的结婚,那按照苏家的规矩,你是要冠我的姓的,能接受吗?” 他只是逗弄,卡戎却面不改色地点头:“可以。” 苏延枝愣了下,突然道:“你还真看得开……为什么你这都能接受,却从来不愿意让我在上面?” 卡戎:“我经常让你在上面。” 苏延枝:“我指的不是体位。” 卡戎不说话了,将大葱切段丢进汤锅,盖上盖子后又道:“冠你的姓,可以;想在上面,不行。” 苏延枝做了个风度全无的鬼脸。 这种滑稽又幼稚的表情极少出现在他脸上,卡戎没忍住笑出声,反应过来后又很快恢复面瘫,咳了声,转身将山参乌鸡汤舀出锅。 苏延枝托腮看着他的背影,另一手指尖随意敲打着桌面,有些出神。 结婚啊…… ………… 在家闲了快两个月,卡戎发现苏延枝又开始忙了起来,虽然比不上木无秋在时那么过分,但这两月天天腻在一起,卡戎一时间还真有点不习惯。 好在他的忙碌也没持续太久,十来天后的某个早上,苏延枝突然说要带卡戎去祭拜杜若。 “我妈的忌日要到了,你跟我一起去看看她吧。” 卡戎微怔,随即点头说好。 苏延枝带他来了郊外一处军事陵园,修得很广阔,倒不像一般墓园那样碑挨着碑。 入口处有几个持枪老兵,苏延枝和卡戎走近后其中一人眯着眼站起来,用有些年迈却依旧洪亮的声音道:“延枝少爷。” “七叔。”苏延枝笑着把手里的茶叶和酒放下,跟他抱了抱,寒暄几句后道,“又要麻烦你了。” “少爷说的哪里话。”被叫七叔的人也不跟他多客气,笑呵呵地收了茶酒,掏出卡刷开门禁,让他俩进去。 没走出几步,卡戎就听到身后传来议论:“那俩人谁啊,怎么连申请都没有你就让进?” 七叔的声音:“你他娘的小点声!管那么宽,老子让进的,出了事儿我负责!” 苏延枝步子迈的大,卡戎只隐约听见“领导孩子”之类的字眼,耳边就只剩了风声。 他看了看苏延枝,轻声问:“你跟守卫都带了东西,怎么没给你妈妈买束花。” 苏延枝笑道:“那守卫不是一般人,以前是我家警卫队的。我妈死后埋在这里,我父亲就将他调过来守陵。其他几个是整个陵区的护卫,七叔只守我母亲。” 也多亏是七叔在这儿,不然苏延枝连陵园都进不来,苏毅霆在给杜若定下陵址时就将苏延枝纳入了这里的黑名单。这里埋的都是军政高层,亲属进来探望都要打申请,苏毅霆这么一搞,苏延枝根本无法通过正常渠道进来。 他就有这么恨自己儿子。 只是这些就没必要说给卡戎听了,他跟苏毅霆快十年未见,亲爹对他的仇恨已经让苏延枝从一开始的委屈怨怼到如今的释然,这些事他也都习惯了,说出来除了让卡戎心疼,也没有更多意义。 买花也是不能买的,不敢留。苏毅霆不让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来看杜若,带来也是徒劳。其实后天才是杜若的忌日,但明天苏毅霆就会来,苏延枝必须和他错开。 于是他故作轻松:“带花没意思,我妈最爱我,我来就够了。” 卡戎轻轻嗯了一声,伸手牵住了他。 两人肩并肩走过小径,来到一处合葬墓前。 “这就是了。”苏延枝轻声道。 墓前很干净,甚至可以说一尘不染,碑旁是几盆改育过的杜若,日开夜败,从不间断,此刻也在盛放,洁白的花瓣上还沾着水珠。 双碑的一块是空的,另一块正中写着杜若的名字,落款处却只有苏毅霆一人。 卡戎皱了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看了看隔壁几块碑,落款都是偕子带孙一大串。 他突然反应过来,哦,苏毅霆连苏延枝的名字都没刻上去。 一种难言的心疼席卷而来,卡戎忍不住将苏延枝的手握得更紧。 第153章 “好了,来见见我的妈妈。”苏延枝温声道,伸手摸了摸碑石,光影飞速流转,一张张动态照片开始轮番浮现。 碑石上的女人笑容和煦,温柔亲善的气息甚至比那张美丽的面孔更吸引人,那双和苏延枝如出一辙的桃花眼微弯,给认的感觉温婉沉静,眉宇间却又藏着股不易察觉的坚定。 卡戎定定地看了会儿,道:“她跟你很像。” “对,尤其我的眼睛。”苏延枝道,抚摸碑石的动作像过去触摸杜若一般,“她是全世界最好的妈妈,我很爱她。” 他蹲跪在墓碑前,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神情温柔眷恋。 卡戎很安静地站在一旁,没有打扰他,良久,苏延枝才道:“十几岁你就开始惦记,今天你儿子终于把对象领回来了。” 说着拉过卡戎:“给咱妈磕个头吧。” 卡戎从未祭拜过先辈,却不排斥这种行为,规规矩矩地跪下磕头,看到墓碑上杜若温婉的笑容,抿抿唇,轻声道:“我会照顾好他,请放心。” 苏延枝一勾嘴角,搂过卡戎脖子在他额头烙下一吻。 这次祭拜并不曾给平静生活带来太大波澜,苏延枝继续早出晚归的生活,卡戎问过一次,他只说有些手续要办,没细解释,卡戎便没多话了。 只是蓝一的好奇心比他重多了。 卡戎个性冷淡,朋友实在不多,脱离先行者队伍后,还有来往的便只剩了个蓝一,隔三差五来这里喝个酒聊聊天,苏延枝跟他的关系反倒处的比卡戎还好了。 虽然如此,蓝一心里还是把自己看做卡戎的“夫家人”的。 “你不奇怪吗?苏延枝又没工作,一天天的往外边跑。”蓝一打了个酒嗝,擦擦嘴又开始嗑坚果。 这也是他为什么喜欢来这儿的原因,小夫夫都大方,酒食管够。 卡戎冷淡道:“他忙他的,我担心什么。” 蓝一啧啧几声:“话可不能这么说,我看苏延枝比你会玩,你俩又在一起这么久,他也许觉得腻——那是肯定不可能的,毕竟你这种模样的也找不出第二个,哈哈。” 余光瞥到刀子般的视线,蓝一急忙改口尬笑。 卡戎没搭理他,目光移回刷题界面,心思却忍不住跑偏。 苏延枝到底在忙什么? 他揉了揉太阳穴,少有地感到头疼。 第75章 请求 中央军校的教官证考下来了,卡戎顺利进入了政审阶段,如果不出意外,半年后军事训练员的聘书就会发下来。 他现在是彻底找不到什么事做了,每天就浇浇花做做饭看看书,闲到长蘑菇,有次实在手痒联系了某个民间先行者组织接任务,他本想瞒着苏延枝,却因为300万的佣金暴露了。 早在某次听到苏延枝和周末谈工资不太够花时,他就把自己的账户和苏延枝的进行了共享绑定,周末是比苏延枝更早发现的,当时盯着苏延枝账户上突如其来多出的10个亿,惊叫着问苏延枝是不是叛.国了。 苏延枝是拿死工资的,账户一月进一笔,卡戎和云帆解约后也没了收入,这几百万的入账提醒瞬间让苏延枝发现了。 “你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钱?”晚上回来后,苏延枝问,“是又和其他什么机构签约了吗?” 先行者真的赚,苏延枝之前还因为账户突然暴增十个亿被请去监察委喝茶,虽然查清楚了跟他没关系,但还是让苏延枝深刻认识到职业差距所带来的收入天堑。 卡戎道:“没有,只是……接了个活。” 苏延枝哦了一声:“怎么突然想到去接活?” 卡戎默了片刻:“无聊。” 苏延枝微愣,但掐指一算卡戎确实也窝家好几个月了,如今考试通过,好像是没有什么打发时间的。 他想了想:“你有没有什么其他想做的事……我不是很赞同你继续以先行者身份接任务,这些机构都是民间组织,处在法律灰色地带,你现在在政审阶段,跟这些扯上联系很有可能被做文章。” 卡戎抿抿唇,看着苏延枝温和的眼睛,道:“想考个大学。” 不管怎么说,苏延枝也是高知,即便他真的不在意两人在这方面的差距,但卡戎也不希望这一点成为他那些朋友对两人关系的诟病。 这事儿以前二人谈过一次,如今卡戎旧事重提,苏延枝见他态度坚决,倒也不再多话。 事实上除了再从事先行者这种危险系数高的工作外,他对卡戎真的没其他要求,想读书是好事,无论卡戎出于什么目的,苏延枝还是支持的。 于是晚饭过后,苏延枝就开始挑成人高校,卡戎对专业没大要求,之前想跟苏延枝一起学,但他的那些领域学浅了没用,往深了又学不走,最后定了个军工器械历史与制造,勉勉强强还算和他过去的职业“对口”。 卡戎在他旁边削苹果,见苏延枝盘膝而坐一脸认真读着招生说明,状似无意般问:“木无秋回来了吗?” 苏延枝:“没,估计还得要两个月。” 卡戎点点头:“那你没回实验室?” “研究组还在,只有周末跟着,我几个月没进去了。”苏延枝咀嚼着卡戎喂过来的苹果,指指屏幕,“要不你就报中央军校的附属成人学院?副院长是周末舅舅,考核应该不会有问题。” 卡戎道:“可以……那你每天去云帆做什么?在做什么研究吗?” 第154章 之前废话那么多,这才是他想问的。 苏延枝敲键盘的手一顿,淡定道:“是发现了个感兴趣的项目。” 他说的含糊,卡戎还想问是什么项目,但觉得苏延枝说了他估计也听不懂,又有些颓靡地作罢。 见苏延枝吃完,他便端了果盘想去清洗,刚从沙发上站起来就突然感到一阵眩晕,脚下也踉跄,险些跌倒。 苏延枝赶紧拉住他:“怎么了?” 卡戎揉了揉太阳穴,那股晕眩和疼痛来的快去的也快,摇摇头:“没事……绊了一下。” 苏延枝将信将疑,没有放手:“如果是生病别硬扛。” 卡戎无声地笑了笑。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生过病了,这具身体有着极度强悍的自愈能力,感冒发烧风热头疼之类病痛早已在他身上绝迹,只有出任务偶尔受皮外伤,身体内部从不出岔子。 这个小小插曲并不曾被他注意,捏了捏苏延枝的手当安慰,卡戎端着盘子进了厨房。 ………… 既然苏延枝做了要求,卡戎便也没再起接活的念头,眼见苏延枝26岁的生日要到了,卡戎又开始愁要给他送点什么东西好。 尽管他自己并没有过生日的习惯,但对象一变成苏延枝,他又觉得这真是一年中最重要的一天。 何况这是他俩在一起后苏延枝的第一个生日,卡戎并不想敷衍,甚至考虑要不要在家里小办个宴席请他的朋友们来聚一下。 他虽有想法,苏延枝却不太配合,在卡戎和他谈起的时候直接拒绝。 “没有这个必要,今年就我们俩过,我来安排就是。” 卡戎其实很怀疑他能安排个什么东西,毕竟苏延枝最近几乎是天天栽基地,经常凌晨一两点回来,第二天六点不到又出门。 生日前一晚,甚至没有回来。 卡戎实在有些忍不住,决定第二天去云帆看看苏延枝到底在干什么,却一大早在家门口见到驾驶飞行器的周末。 “男神快上来!我带你去个地方!”她穿了件香槟色抹胸小礼服,收拾得相当精致,脸上有些压不住的欣喜。 卡戎拒绝:“我要去找苏延枝。” 周末更激动了:“就是老苏让我来接你的,快点儿!” 卡戎不明所以,但见周末晒出聊天记录,还是顺从地上了飞行器。 “他要做什么?”卡戎问周末。 周末卖关子:“到了你就知道了。” 她嘴角高扬,神采奕奕,甚至还在小声哼歌。 卡戎实在不知道她在高兴什么,看了她一眼,漠然转头看向窗外。 周末带他来的地方不是云帆总部,而是设在东部郊区的国家航空基地。 这种地方进入难度和进云帆差不多,按理卡戎是进不来的,但周末不知怎么和警卫交涉的,竟也被放行了。 他任周末牵引,进入一个监测塔台,停在大楼中部某扇门外。 “进去吧,苏延枝在里面等你。”周末催促道,说话时有种压不住的兴奋。 卡戎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目光移到门上,往前踏了一步,感应门自动向两侧展开,卡戎脸色微变,顿了顿,迈步走了进去。 门在身后轻轻合拢。 卡戎此刻很难用言语形容自己的感觉,前一刻他还在遍布精密仪器的航天大楼,下一秒就置身在了星空。 眼前是浩渺无际的宇宙,无数璀璨星球或大或小星罗棋布,五光十色,在广袤黑暗中熠熠生辉,耳边隐约能听到星辰旋转的轰鸣风声,明明脚下是一片虚无,行踏间却犹如实地。 卡戎静静地站着,不远处是一身素白西装,含笑而立的苏延枝,巨大的玫红星云在他身后缓慢盘旋,宛如一朵盛放的玫瑰花。 “ngc2237,”苏延枝笑着,指了指那团巨型星云,“rosette nebula,玫瑰星云,著名的宇宙情花。你现在看到的,是cover-763卫星系统动态捕捉的全息投影。我觉得跟你很配,所以托了关系从星际航空调的影像,好看吗?” 卡戎轻轻点头:“好看。”顿了顿,“生日快乐。” 苏延枝勾着嘴角:“谢谢——你过来些。” 他抬起手,卡戎走过去慢慢牵住。 “这是国航办准备对外开放的宇宙旅行体验馆,还在开发阶段。它囊括了9687个星系景观,但面前这个不在9687当中,是我专门为你布的景。” 苏延枝说着,另一只手虚虚一拨,玫瑰星云下方那团庞大的圆形星系的运转速度陡然加快,徐徐来到二人跟前。 “这是太阳系。”苏延枝指了指中间那颗蓝白相间的星球,“地球,一千年前,人类就居住在这个地方。后来臭氧层破裂,环境恶化,板块运动加剧,灾难频发,资源枯竭,地表环境不再适合居住。联合国就启动了新星计划,开始寻找替地星球。在银河系里找到了现在的诺亚星系,开始了人类史上的第一次大迁徙。” 卡戎看着面前这个直径近百米的巨大行星,几大板块早已分崩离析,零星漂在洋面上,地表浮着一层浅浅的雾白,那是被冰原覆盖的迹象。 “为什么带我看这个?”卡戎问。 “只是顺便介绍一下,我想让你看的不是地球,是这个。”苏延枝说着,牵着卡戎往后走,来到太阳系边缘,置身在一片宽阔的行星带。 苏延枝指向面前直径二三十米的灰色星球,道:“冥王星。”手指移到旁边那颗体积小一半的星球,“卡戎星。” 第155章 听到这熟悉的名字,卡戎微怔,眼神稍微认真了些。 卡戎星和冥王星颜色相近,一片灰白,星体表面起伏不平,沟壑纵横,赤道带上是一条深陷的峡谷,几乎环绕整整一圈。 “这是四十多亿年前的冰洋遗迹,”见卡戎目露兴趣,苏延枝解释,“你看它像不像个戒指?” 卡戎看得认真,闻言也不疑有他,点了点头:“确实像。” 话音刚落,苏延枝就做了个令卡戎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伸出手,卡戎星随着他的动作缓缓靠近,几乎贴面,苏延枝手指探进峡谷带,伸出时掌心多了枚银白戒指。 “十九世纪时,冥王星被发现,被命名为太阳系第九大行星,冥王星当时被认为是它的卫星。但他们体积太小了,又处在柯伊伯行星带上,公元2006年,被九大行星除名,降级成了矮行星,直到人类搬离太阳系也没将它恢复过来。” 苏延枝一边慢慢说着,一边伸手将冥王星招了过来,如法炮制伸手从星体里摸出另一枚戒指。 “我其实有个英文名字,叫pluto,是小时候我爹取的。我一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干,或许就是觉得我和这颗星球一样多余。后来我被家族除名,倒也应了冥王星的命运。”苏延枝自嘲般一笑,“我一直不喜欢这个名字,母亲死后就没用过。但在遇见你,我又觉得这个名字也没有那么不堪。 “我一直羡慕这颗十九光年外的星球,有着同样的名字和命运,但它身边却一直有卡戎星陪伴。 “本以为自己孑然一身,后来命运垂怜,把我的星星送了过来。” 他温情地注视着卡戎,慢慢单膝跪地,声音平缓柔和。 “我一直觉得我就算会结婚,也应该是35岁以后的事。但那天早上你跟我聊婚姻、聊孩子,我突然开始向往跟你组建一个家庭。我想既然认定是你,那么早几年也没关系。我爱你风华正茂,也爱你岁月苍老,请你给我这样一个机会,让你的一生和我的一生,互相参与,慢慢度过。 “所以,我们结婚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土狗,喜欢写求婚情节。 尤其受来求。 第76章 奇怪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周末在监控里看到这一幕,激动得都要疯了。 旁边的观测员年轻的脸微红,并不关心屏幕里那对刚订婚成功、忘情拥吻的情侣,瞟一眼周末,又赶紧移开目光,踌躇再三,才鼓起勇气想要对方联系方式:“那个——” “天哪!给我看看!给我看看!”刚说到一半,大门从里打开,漂亮姑娘蹦过去抓住其中一人的手,赞叹之声不绝于耳。 “太漂亮了!我的妈呀呜呜呜,酸死我了,老苏你个狗男人就这么把我男神拐走了。” 从卡戎答应开始,苏延枝脸上的笑就没停过,此刻也并不介意周末的话,不由自主抬头看向卡戎。 他的手被周末捧着,竟也在垂眸看苏延枝,眼里是掩不住的温情。 苏延枝凑过去亲了他一口,道:“走吧,去吃饭。” 观测员有些失落地看着那道高挑的背影离去,隐约听到他们谈话—— “别拉、你不是早看过了吗?” “戴在手上的戒指和放在盒子里的不一样你懂个屁……真漂亮啊,不愧是在那两颗星球挖了半个月稀有元素才合成的……” 苏延枝难得爆了粗口:“我艹,小声点,老子那是公器私用,被上面知道了要挨处分的……” 他俩斗嘴斗得厉害,卡戎不插话,只低头看着中指上那个小小的银环,尺寸刚好,造型并不花哨,顶端镶嵌了两个等径缩小的球体,微雕浮刻着pluto和charon两个名字。 他对这戒指爱不释手,摸来转去舍不得把目光移开半分。 视野里忽然多出一只手,苏延枝与他十指相搭,咔嚓拍了个照。 “你干什么?准备公开屠狗了吗?”周末问。 苏延枝嗯哼一声。 于是周末立刻点开如面首页,在动态页严阵以待:“来,我要抢首赞和前排。” 苏延枝虚伪道:“没那么夸张,我只是小角色。” 然后将编辑好的动态发了出去。 片刻后,周末:“操!我第四!” 苏延枝腕仪一阵嗡鸣,七八个通讯请求屏烟花般接连浮现,苏延枝啧啧两声,走到旁边开始接电话:“啊顾老师……” “我靠,为什么他人气这么高。”周末愤愤地刷着屏。 卡戎看了一眼,也被那爆炸的点赞留言愣了愣。 人如其名苏: 兢兢业业26年,终于收到了国家分配的未婚夫。@卡戎 【图片】 回复相当热闹。 萧野机场罗欢:【我瞎了吗?还是系统出bug了?】 骆知渡:【我单三十二年了,为什么国家没给我分配?肤白貌美大长腿的对象,我也想要。】 基因七组何锐:【我日,你他妈不是说四十之前结婚是狗吗?】 是周末呀:【第一!恭喜苏延枝这个狗成功拱到白菜地,要好好对我男神啊!婚礼考虑穿婚纱吗,我真的想当伴娘】 科院何老师:【恭喜苏同学!老师等着收喜帖。】 是周末呀:【妈的居然第四,死于字多。】 科院尹式:【嘤嘤嘤这世上能供我yy的男神又少了一个(大哭)】 第156章 科院周彤:【别嘤了,是少俩,你是没见过,老苏那对象长得贼他妈漂亮,绝世大美人……好气,好男人怎么都去搞基了。】 蓝波:【恭喜。】 孙鹤式:【我艹…………】 罗焰焰:【我艹…………】 罗焰焰:【老苏接电话】 卫星塔台周普:【恭喜苏哥,恭喜卡戎老师】 蓝一:【牛逼!】 王骆舟:【云帆颜值扛把子、苏大男神要从良了,我仿佛看见那碎成一地的少男心~】 雾见老板:【早从良了,我快一年没见他来过了。对了,恭喜恭喜!办单身趴联系我哦~】 …… 诸如此类的回复,还在持续增长中。 卡戎没兴趣再窥屏,偏头见苏延枝还在接电话,又看看周末,她正和嗷嗷待哺的八卦群众打得火热,眼里几乎冒光。 “……”卡戎给自己倒了杯餐前酒,将上餐时间推后十分钟,抿了口酒,却被辛辣酒气刺得神经一抽,嘶了口气将酒杯放下,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 最近这种突如其来的头痛,越来越频繁了。 他将头微微后仰,等待这阵疼痛过去,半眯着眼,额头突然被亲了一下。 苏延枝拉开椅子在他旁边坐下,神采奕奕,一边调上菜时间,一边问他怎么了。 卡戎摇摇头,坐直了身体。 还是抽时间私下检查检查吧。 他这样想,却接连几天都没有得到机会。苏延枝前段时间的忙活显然是为了策划求婚,如今又闲蹲在家,卡戎一开始找不到时间独自外出,后来竟也把这事儿忘了。 毕竟生活蜜里调油,哪里有闲心关注并无影响的几次头痛。 譬如后来实验室借用结束被收回,快半年没消息的木无秋给苏周二人丢了个项目,苏延枝似乎又得继续朝七晚八的工作节奏。 但他就没准时过。 窗外风雨声萧萧,苏延枝晨跑不成继续窝床,六点闹钟响了第二遍,卡戎先做了早餐又折返来叫他起床。 “六点二十了,起来吃饭去上班。”他把被子拉下,露出苏延枝线条流畅的下巴。 苏延枝打了个哈欠:“……吃什么?” “灌汤包和雪梨粥,”卡戎温声道,“你嗓子有点儿哑,是不是感冒了?” 苏延枝一笑:“我哪儿是感冒,是叫.床叫狠了。” 卡戎:“…………” 这微愣的功夫里,苏延枝就伸手把人拉下,双双躺在了床上。 苏延枝从背后搂着卡戎,下巴蹭开卡戎长发,若有若无地吻他的后颈:“怎么办,不想工作,只想把时间都浪费在你身上,好像爱你才是我这辈子的全部意义……怪不得有从此君王不早朝的说法,你早晚得跟我的科研女神决一死战了。” 那股酥麻劲儿似乎顺着脖子传进心里,卡戎无奈:“苏延枝,你能不能别这么说话。” “我怎么,嗯?这点儿情话你就受不了了?”苏延枝笑道,“赶紧习惯,不然往后几十年怎么办?你还得听一辈子呢。” 卡戎心里一动,使了个巧劲把苏延枝压在身下,眯着眼问真的不起? 苏延枝管杀不管埋,认怂飞快:“要起要起,不去帮周末的忙她会在实验室投毒弄死我的。” 木无秋上周丢过来的项目是耐热植物抗性基因的研究,是周末的活儿,但她一个人待着实在觉得时间难捱,威逼利诱苏延枝给她帮忙。 “订婚的事是不是还没给秋哥说呢?不来别怪我打小报告啊。” 别提,苏延枝还真有点儿虚。 这倒不是说木无秋反对就有效,但作为他直属上司,如果插手,结婚申请批下来遥遥无期。苏延枝现在是绕开他走的程序,估计着还得一个月才能办好。 在正式拿到允令前,他只能对周末忍辱负重。 卡戎送他出了门,目送飞行器消失在雨幕中后随手拉上门,转身时脑袋里又传来那股尖锐疼痛,且比过去几次都猛,卡戎被激得眼前一暗,直接跪倒在地。 他一手扶着头,用力甩了甩,那股疼痛缓慢散去,眼前缓慢出现鞋柜影像,等视物再不受影响时,头也不痛了。 ……这是真的得看看了。 卡戎来了丘北市中心医院,大厅里人头攒动,他实在不清楚流程,先去了问诊台。 “我想看头痛,应该找谁?” 桌子后面是个追剧的小姑娘,一动不动:“筛查单上没写吗?” 卡戎茫然:“什么筛查单?” 小姑娘刚想说你连筛查都没做你是第一次来医院吗,抬头见是个漂亮的金发男人,瞬间被美颜暴击震住了。 “筛查单是什么?”他又问了一遍。 “呃,那个,咳,”小姑娘拢了拢耳发,面色微红地站起来,声音柔了八个度,立刻指向斜对面。 “就那儿,是智能全控室,来看门诊的人需要先进这个房间,智控会对你的身体做一个预查,了解你身上的问题所在,在打出的筛查单上给出科室和医生,再跟着去就可以了。” 卡戎点点头,又看到后面的“门诊室”牌子,指着问:“不能直接过去吗?” 被问了这种无知问题,小姑娘也只是甜甜一笑:“不可以哦,门诊室只看预查查不出来的病。”但鉴于智控的水平,时常一整天都不会有一个人被分到门诊。 第157章 如果真的被分到门诊,要么是ai出错,要么就是疑难杂症——大多数情况下,还是治不好的那种。 她还想怎么跟继续搭话,就见美男点点头,转身朝预查区走去,进了间空房,几分钟后见他出来,看着手里的单子皱了皱眉,竟然又走了过来。 “没查出来,它让我来门诊。” 小姑娘一愣。 卡戎见她没动,以为是不信,还把单子递了过去:“你要看么?” 他伸手时,中指的戒指露了出来。 小姑娘犹受棒喝般清醒,拿过筛查单扫了眼,分配结果竟真是门诊。 这可真是没想到,这美男看着三十不到,身材修长面色健康,能得什么病? 她又仔细看了遍,在这各项指标都正常的数据里发现了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 这个人的细胞数据……怎么像七八十的人才有的状态? 第77章 撒谎 中心医院的门诊医生基本都是德高望重的退休返聘人员,譬如聂医生,他今年八十二岁,以前是市内著名心血管专家,退休后又被返聘,和其他几个老伙计一起在门诊室轮值。 只是这工作清闲,时常接不到病人,时间大多在读书看报,面前这年轻人还是他这周第一个。 聂医生扶了扶老花镜,不着痕迹地打量卡戎几眼,又把目光移回筛查单。 “卡戎是吧,你是哪里不舒服呢?”他问。 卡戎道:“间歇性头疼。” “什么时候开始有的?” “大概……两个多月以前。” “频繁吗?” 卡戎摇头。 聂医生看着那一串身体数据,皱眉:“有疾病史吗?” 还是摇头:“我身体素质特殊,很多年没生过病了,这是我第一次来医院。” 聂医生微愣:“身体素质特殊是指?” 卡戎迟疑片刻:“我是sss级先行者,接受过一定程度的改造。” 聂医生这回彻底愣住了。 过了好几秒,他才道:“你等一下。”然后走到旁边,跟谁拨了个通讯,虽然压低了声音,但卡戎还是听见了句模糊的“院长”。 他倒也不急,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虽然掌心因为常年握枪拿刀沟壑纵横,但手背还是好看的,戒指在上面熠熠生辉。 看着看着,卡戎突然皱了皱眉,把手拿近了些。 向来光滑的手背上,不知何时长出了少许褶皱,竟显出些许老态来。 怎么回事? “你跟我过来一下。”聂医生叫他,虽然年事已高,但走起路来健步如飞,很快把卡戎带到了顶楼的院长室。 “罗院,人来了。”大门开着,聂医生随手敲了敲,便走了进去。 卡戎跟在后面进了门,里面站着个五十来岁的清瘦男人,头发半白,眼神清亮,看向卡戎时脸上露出种微妙表情。 他和聂医生客套几句,送了人出去,接着拿过卡戎的筛查单看了看,打开了隔壁小门,露出一间充斥各种仪器的金属房间。 “卡戎是吧,我以前被驻外军事抽调工作过,了解一点点sss级先行者的东西……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进行身体改造的?”他示意卡戎坐下,拉过他的手,抽血机自动消毒,刺进针头。 鲜红血液缓缓淌进血袋,卡戎道:“十三年前。” “你今年多大?” “二十九。” 罗院长看着筛查单,没说话,等抽血结束后只道:“你先不要离开医院,也别进食,你的情况有一点复杂。” 顿了顿,“你能把亲人叫来吗?” 卡戎脑子里闪过苏延枝,沉默片刻,摇头:“只有我一个。” 罗院长抿抿唇,也没多做声,点点头,离开了房间。 卡戎抬手看了看,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感觉上面的皱纹又多了几道。 “卡戎?” 苏延枝边脱鞋边叫,声音在空旷的房子里回荡,并无回应。 “居然没在……”苏延枝解着袖口,给卡戎拨过去视频通讯请求。 被转成了语音。 “宝贝儿你干嘛呢?大晚上没在家。”苏延枝随口问,“怎么不开视频?” 那边传来一阵诡异的沉默,苏延枝狐疑地喂了几声,才传来卡戎一贯平静的声音:“我在。和蓝一出来喝酒了,恒温箱有菜。” 苏延枝哦了一声:“行,那没事儿了,在哪儿喝的?结束的时候我去接你吧。” “不用。”卡戎立刻道,也许觉得自己的拒绝太生硬,又补充,“应该会很晚,可能……可能不回来。” 苏延枝笑了:“哟,这刚订婚就让我独守空房,亲爱的你好狠的心啊。” 他随口一说,那头却又是一阵沉默,像是叹息:“……抱歉。” 苏延枝微愣:“宝贝儿你别这样,我开玩笑的。没关系,你想玩多久都行。” 他还想多问几句,就听卡戎嗯了一声,说那我挂了。 “哦……行,你挂吧——”话音刚落,通讯就被切了。 苏延枝呆愣地看了腕仪几秒,吁了口气。 他把冰箱里的菜热了,端上桌没吃几口就听到了敲门声,随手调开显示屏,竟看到了蓝一。 苏延枝惊讶地开了门:“你怎么会在这儿?” 蓝一今天穿了身西装,肌肉几乎要撑爆布料,他不自在地动了动脖子,举起手里的红酒咧嘴一笑:“我来祝贺你俩啊!我应该算媒人?是这么叫的吗?本来想给卡戎说一声,竟然不接电话,我就直接过来了……他在哪儿呢?” 第158章 他说个不停,苏延枝的脸色却慢慢沉了下去。 ………… 卡戎挂掉通讯,看向对面的罗院长:“你继续说。” 罗院长顿了顿:“原来你订婚了啊,要不把你的——” “不用,”卡戎打断他,“跟我说就可以了。” 罗院长叹了口气。 “就像报告上显示的这样,你的身体没有发生病变,只是在衰老,非常快地在衰老。 “无论是你的生命核心系统、还是器官、体细胞,都在衰亡,虽然是初期,但显然在加剧。你会觉得头疼是因为这样的衰亡速度和脑细胞相悖,身体所做出的应激反应。而这种衰老很快就会从你的外形上体现出来,掉牙、长皱纹、头发变白。 “你这种情况,外界的医院没有办法医治,毕竟连病灶都没有,药也开不了。或许你应该回驻外军事,那里的人可能有办法。而且越快越好,以你现在的衰老速度,ai测算结果显示,你剩下的时间不会超过两个月。” 卡戎安静地听着,一手搭在戒指上无意识地转着,似乎是要从这个简单的动作里获取力量。 若不是罗院长在驻外军事简短地待过一段时间,卡戎这情况他或许会归于什么新型病种,来个专家会诊也要搏上一搏。 但正因为有所了解,他连尝试的想法都不会有,驻外军事的很多技术,根本不是他这样的人能涉猎的。 医生能扶伤,但因为衰老而导致的死亡,根本没有任何挽救的余地。 见面前比自己儿子还小的年轻人像在发呆,罗院长有些不忍般道:“虽然现在的医疗手段没有办法,但驻外军事不一定没进展,你不用这么悲观。” 话是这么说,但连他自己都不信。 闻言,卡戎也极轻地笑了笑。 他突然想起来,很多年前那些人是有跟他透露过成为sss级先行者的潜在风险,其中有一项是寿命会有一定程度的缩减。 他们说的含糊,卡戎当时也不知道这个一定程度到底是什么程度。 ——或者知道又有什么用呢?他的精神力指标那么高,是同期生里的佼佼者,怎么可能被放弃? “谢谢你。”卡戎起身,朝罗院长点了点头,走出两步又回头,“我想改一下筛查单。” 他并无向驻外军事求救的想法,甚至于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才明白过来,为什么驻外军事会那么轻易地放手。 将死之人。 一年前不是他选择离开驻外军事,而是驻外军事放弃了他。 回去也是枉然。 电梯玻璃门外景色飞掠而过,漫天星辰依旧闪耀,卡戎难以避免地想起了苏延枝求婚那天。 那真是他这辈子看过最美的星空。 电梯停下,卡戎往外走了两步,脚忽然停住。 不远处的苏延枝随意站在问诊台旁,一手搭在上面,不知在和护士聊什么,逗得对方咯咯笑个不停。 他嘴角蓄着笑,只是笑意并不达眼底,余光不住往另一头瞟,卡戎只在原地站了几秒,立刻就被发现了。 苏延枝立刻敛了笑。 卡戎慢慢走了过去。 “怎么追过来的?” “查了你的定位。”苏延枝面无愧色,直接伸手去拿卡戎手里的筛查单,“来医院就来医院,瞒我做什么?拿过来看看。” 卡戎顺从地递给了他。 苏延枝看得仔细认真,眉头微微皱着。 “……这不是没病么,你哪儿不舒服?” 卡戎道:“这几天有点儿头痛,医生说是天气转冷有些受凉,不是大病。” 说着,提起手里的药瓶晃了晃。 苏延枝没从筛查单上发现端倪,悻悻道:“小美女说你医前筛查没结果,还吓了我一跳。” 卡戎淡淡地看了那小护士一眼,明明没什么表情,却莫名让对方感到脖子一凉。 “我的体质有些特殊,”他说的隐晦,但也足够让苏延枝明白,“查不出来也不奇怪。” 他各项指标都正常,苏延枝没看出毛病,只好作罢。转头对小护士一笑:“谢谢小美女咯,再见。” 护士脸红了红,道:“再见……祝你们白头到老。” 苏延枝笑意更深:“那是当然,借你吉言了。” 他和卡戎并肩出了医院,苏延枝的车就停在外面,他上了驾驶座,一言不发驶进车道。 卡戎看了看他紧绷的侧脸,轻声问:“你在生气吗?” 苏延枝:“是啊。” 卡戎没想到他会呛自己,顿了顿:“是我不对,别气了。” 苏延枝冷笑。 “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结果你身体不舒服都不告诉我,看个病还藏着掖着。这是病小,万一很严重怎么办,你也瞒着不说?纸包得住火吗?” 卡戎垂首不眼。 苏延枝飞快地瞥了一眼,见他在摸戒指,心里的火莫名散了几分,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话说的太重,想道歉又怕卡戎不长记性。 思来想去,硬生生憋出句:“以后别这样了。” 卡戎浅淡地笑了笑,点头:“好。” 既然虚惊一场,苏延枝不想因为这么个事跟他闹不愉快,发了个文件过去,另起话题。 “这是周末给我们选的婚礼策划案……后面两个是她设计的——她太想当伴娘了,到时候让她跟伴郎走在前面……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细节上可以再调整。我的结婚申请大概下个月批下来,到时候先把证领了再办酒席……” 第159章 苏延枝絮絮叨叨说着,却见卡戎打开文档没翻几页就合上,有些诧异:“怎么了?没有喜欢的吗?” 卡戎摇摇头:“我只是觉得,不用这么急。” 苏延枝失笑:“我以为你会想尽快。结个婚,生两个孩子,吵吵闹闹地过一辈子。” 他确实是想。 在今天以前,都那么想。 想介入苏延枝的生命,是他十多年的愿望。 明明马上就要成功了。 在刚刚知道自己将死时,卡戎其实并没有什么强烈的感受,但此时此刻,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慢慢涌上喉头,心脏像是被一双无形大手肆意揉搓,疼得比过往任何一次受伤都难捱。 他将头靠在枕背上,慢慢地闭上了眼。 既然卡戎这么说,苏延枝倒也不好多提,他想相爱是一回事,真正过一辈子又是一回事,也许他的雷厉风行吓到对方了,该给卡戎一些时间再适应,他可以慢慢等。 这种无声的体贴给了卡戎很大宽慰,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而在这种微妙的平衡里,木无秋回来了。 他回来那天是苏延枝去接的人,大半年不见,木无秋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在苏延枝死皮赖脸强行拥抱他时,敷衍地抬手拍拍他的背:“差不多行了,要结婚的人注意影响。” 苏延枝笑笑:“估计还早。” 木无秋翻着周末的工作报告,随口问怎么了。 苏延枝把事情简单地说了说,木无秋听到一半就关了屏幕。 “他在撒谎。” 苏延枝不明所以:“啊?” 木无秋看着他,一字一句:“卡戎在撒谎,他快死了。” 第78章 发现 看着苏延枝错愕的表情,木无秋嗤了声:“你是真的蠢,难道你从来没细想过,卡戎那种超乎常人的身体素质是从哪里来的么?” 苏延枝大脑一片空白,好一会儿才问:“……什么意思?” 木无秋神色平静,语气贯有的不疾不徐,就像过往无数次的科普。 “生命核心系统,你应该有所了解,在普通人身体里起过滤闫气的作用。但‘收割计划’——或者说【杀戮拼图】系统里出来的人,他们的生命核心系统很特别,基因片上会加入一段序列,在过滤闫气之外,又能通过分泌gt-59多肽,刺激细胞在生命体有需、比如剧烈运动或受伤时全范围分裂,加剧atp的消耗循环,以产生供机体运动或修复所需的能量。 “这就是sss级先行者高爆发高持久的战斗力、和惊人的自愈能力的来源。 “而与此相对,在加速细胞分裂的同时,端粒长度也会急剧缩减,机体触顶海夫利克极限的时间会提前到来,然后就是衰老、死亡。” 木无秋顿了顿:“从出现老态征兆到死亡,也就是一两个月的时间。” 苏延枝彻底懵了。 他站在熙熙攘攘的基地机场,脑子嗡个不听,耳边人声鼎沸半点儿不闻,四肢止不住地发凉,寒意涌上心头。 见他面色惨白,木无秋抿抿唇,罕见地没有催促,只沉默地站在旁边等他消化。 苏延枝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什么,可是喉咙里发出一阵怪嗬,半个字节也没能吐出来,眼底爬上血丝,忽然扼住自己喉咙,开始剧烈地喘息! 木无秋脸色一变,认出这反应是过呼吸症,迅速伸手死死捂住他的口鼻,将人摁在墙上,声音有些焦急:“苏延枝!你冷静点!” 手掌密闭出的小空间让他体内的二氧化碳浓度再度回升,苏延枝捏木无秋手腕的劲大到惊人,似乎铁心要捏碎。 木无秋吃痛到眉心紧皱,咬着牙没松手,直到感觉这人呼吸平缓后才慢慢挪开。 “怎么样?”他甩了甩手腕。 苏延枝喉结上下动了动,眼神涣散,好久才在木无秋脸上对焦:“……有救吗?” 木无秋擦手的动作一顿,沉默地摇了摇头。 苏延枝看着他,突然反应过来:“你早就知道,所以之前才费心思想拆散我俩?” 木无秋眼睛闭了闭,点头。 苏延枝只觉得荒唐:“那你一开始还撮合?” “这是驻外军事交过来的任务,让卡戎物尽其用,所以我需要他长久地待在我的实验室。那个时候,你已经对他很感兴趣了。”木无秋极轻地叹息,“我当时觉得,既然你喜欢,那想玩就玩吧,实在没料到你会当真。如果卡戎不是这个必死的结局,我不会干涉你们俩。后来事态失控,我又想让你提前抽身而退,毕竟死旧情人总比死现任来得能让人容易接受,但失败了。” 尽管喜欢掌控一切的感觉,但木无秋不得不承认,自己并非全知全能,苏延枝对卡戎的感情,就是迄今他最大的失策。 苏延枝喃喃道:“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呢……” 木无秋反问:“半年前告诉你,你就会分手吗?” 苏延枝沉默,缓慢摇头。 木无秋自嘲一笑:“所以说不说的,又有什么区别,无非让你提心吊胆的日子变长罢了。” 苏延枝眼神微动:“你解卡戎和云帆的合约、离开这段时间什么都没给我安排,就是为了让我能陪卡戎?” 木无秋:“从感情倾向上来说,我是希望卡戎陪你。” 执行外派任务只会加剧卡戎的生命消耗,木无秋如果没插手干预,没这半年的修生养息,卡戎哪里撑得到今天才出现端倪。 第160章 “你这一两个月,也可以不来上班,”木无秋顿了顿,“苏延枝,卡戎的情况很特别,这并非疾病,只是衰老,是每个正常殆亡生命的必经之路。我有和驻外军事方面联系过,试图找解决办法,得到的回复都是没有。你不用再在这上面费功夫,剩余的时间,都用来陪他吧。” 苏延枝双眼茫然,看着玻璃方窗外的天空,大片黑云缓缓逼近,似乎穿透空间直接压在了心口,沉重地让他喘不过气。 怎么会这样呢? 早上他还在和周末看婚礼场地,两个小时不到,怎么就天翻地覆了呢? 他神色恍惚,坐上飞行器时连握把都掰不动,最后是通过内置路线自动飞行才回去的。 苏延枝从没觉得回家是一件如此艰难的事,他在门口站着,双腿灌铅般沉重,很久很久之后,才推门进入。 “……卡戎?”他轻轻叫了一声,没得到回应。 一楼没人,也不在小花园,苏延枝慢慢上了二楼。 他连鞋都没换,走在木质楼梯上踏踏作响,以卡戎过去的听力,只要在家里,怎么都是能听到的。 但直到走完,苏延枝也没看见他。 主卧依稀有响动,苏延枝转动门锁,踏上地毯时并未发出声响。 有光从浴室里漏出来。 苏延枝走近,在虚掩的门外朝里看了一眼,忽地站定。 卡戎在里面,手里拿的是苏延枝的护肤品,正眯眼艰难地辨认着,按照网上查来的使用顺序一瓶瓶排列好,先用洗面奶洗脸,然后开始擦护肤水。 苏延枝之前有教他护肤,但卡戎嫌麻烦从来不干,苏延枝一直感叹他的皮肤怎么造作都光滑细腻,原来是拿命养的。 他的动作很生涩,不是倒少就是挤多,精华霜在脸上糊了厚厚一层,甚至泛了青。 紧接着,卡戎点开了一段不知从哪儿找来的视频,跟着上面俏丽的美妆博主捏起了脸。 “……这个动作可以促进脸部的血液循环,预防和消除皱纹,但是用力不要过猛哦……” 苏延枝看着他一脸专注地做着这套略显滑稽的动作,鼻腔突然泛酸,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 他想起今早起床时自己和卡戎玩闹,说亲爱的你脸上好像有皱纹了。 其实是很细的几道,就在眼尾,苏延枝还是跟他脸贴脸才发现的。 他随口一说,卡戎当时面上并无破绽,甚至问他: 如果我真的老了,你会嫌弃吗? 苏延枝怎么回答的呢? 他只当是玩笑话,想也不想就说那当然会,我最爱的就是你的脸了。 ……卡戎听到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苏延枝不得而知,他只是看着卡戎笨拙且认真地揉着脸,直到脸上那层精华被吸收,他才又靠近镜子,摁着眼角看了又看,眉心微皱,极轻地叹了口气。 “……怎么没效果。” 他解开长发,披散着拢到身前,一小撮一小撮捻开,把有变白迹象的一根一根拔了下来,很快在洗手台边搭了金白相间的一道痕迹,最后捻成线有米粒粗细。 卡戎把头发扎成团,从下水道冲刷而去。 做完这一切,他把搭在架子上的浴袍取下,猝不及防在露出来的镜面里发现了苏延枝的身影。 卡戎错愕回头,看着苏延枝脸上的泪痕,一瞬间慌到了极点,又急又心疼,也顾不得伪装,上前捧起他的脸,眉心紧皱:“怎么了?” 这种近乎本能般的关心与呵护,让苏延枝心如刀绞,刚止住的泪又汹涌而出,他颤抖着抬手,紧紧抱住了卡戎,将头埋在了他肩上。 一股非常不安的情绪萦绕心头,卡戎感受到苏延枝从未有过的力度,紧绷的神经慢慢松懈,突然释然。 他轻轻拍着苏延枝的背,语气温柔:“你知道了。” 苏延枝哽咽着点头。 卡戎长长叹了口气,在苏延枝头上轻吻:“知道了也好,我还在想要怎么跟你说……别哭,没关系的。人都会老死,没有那么可怕。” 苏延枝闻言反倒收住了情绪,深吸一口气,他抬手擦去眼泪,站直,扯出一个安慰的笑:“你先不要这么悲观,还早,会有法子的。” 见卡戎像是有话要说,苏延枝直接凑过去吻住他封嘴,温情辗转片刻才放开,额头相抵,深吸了口气:“别担心,你要相信我……还有我爱你,无论什么时候我都爱你,不要怀疑这一点。” 卡戎垂眸看着他,无声地将人搂紧。 ………… 苏延枝的脆弱只持续了短暂的几个小时,冷水洗了把脸后似乎又恢复了正常。卡戎一手把着楼梯栏杆,低头看着他在沙发上翻阅资料,面前浮着七八个屏幕,密密麻麻图文并茂,中文的英文的,全是这一天他四处托关系弄来的生命核心系统的研究资料。 他已经看了整整一天了。 窗外的天色早已黑尽,而白日里苏延枝把尘封已久的家用机器人系统再度启用,连午晚饭都是它做的,毕竟卡戎身体只会越来越差,动得越多死得越快,苏延枝不得不防范。 卡戎卸了心事,在床上睡了一天,看了苏延枝十几秒后,对方便似有所感般抬头看过来,见是卡戎,紧皱的眉头舒展开,站起身温和道:“怎么起来了,有哪儿不舒服吗?” 卡戎摇摇头:“只是躺太久了。” 第161章 说着,他准备走下楼梯,刚踏上去就被苏延枝叫停:“你别动,我上去。” 卡戎住了脚,沉默地任由苏延枝牵着他回房间,躺回尚且温热的床上,卡戎叹了口气:“还没有到那种程度,苏延枝。” 苏延枝勾了勾嘴角,笑得有些勉强。 卡戎握着他的手,突然说:“你不是一直想在上面吗?今晚可以让你。” 意料之外的是,苏延枝脸上并没有任何高兴,他神色浅淡,不喜不怒:“今晚不行,最近都不行,但我记住了,等你身体恢复我会讨账的。” 卡戎极轻地笑了笑:“你在想什么呢……” “想有可能的。”苏延枝转了个话题,“我问到了几种药物和设备,我一会儿会收拾几件衣服,明天带你去云帆,我们在那儿安心住下来,一样一样试。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的。” 卡戎还想说什么,苏延枝俯身吻吻他的唇:“先睡吧,我一会儿上来。” 他把房间里的熏香换成了有安神助眠效果的,卡戎神经疲惫,很快沉沉睡去。 翌日醒来,身边枕头平整,被窝冰凉,苏延枝显然一夜未睡。 他眼眶下有一圈浅淡的青,精神却并不萎靡,给卡戎收拾妥当后,提着行李箱带着人来到了云帆。 木无秋的实验室里配有三人的休息室,苏延枝把行李在那儿,白日里带着卡戎辗转于各个研究中心,各种尚未见世的药物器材挨个试,身体报告一天出五遍,衰老速度丝毫不见缓解。 待到晚间治疗结束,他便和卡戎一起回到实验室,卡戎身体在药物和衰老的双重作用之下越发嗜睡,除了接受治疗基本都在睡觉。 他睡着了不知道,但周末却在监控里看得清楚,苏延枝经常整夜整夜地熬,在卡戎睡下之后一个人来到实验室操作间,翻阅卡戎的检查报告,准备第二日的工作。 周末实在看得心疼,劝苏延枝不要绷得那么紧,但苏延枝只是苦笑说再不急就没时间了。 其实周末感觉卡戎的状态远没有那么不堪,但在十天之后,她才惊觉这人原来真的在老,皮肤开始黯淡,整个眼周皱纹渐渐堆积,头发披散时,可以轻易看到数量不少的白发夹杂其中。 好像就那么一夜过去,他便长成个年近五十的人了。 苏延枝的状态也不好,短短十几天就瘦得几乎脱相,量身剪裁的制服穿着都显空荡。 卡戎衰老还伴有不容忽视的头疼,那是脑神经和身体器官协调失衡后产生的应激反应,过多的激素分泌每次都给卡戎带来濒死的疼痛,已经到了要靠吃大剂量止痛药才能扛过去的地步。 周末接连给他注射了两支高效沙.酮杜.冷丁,等了一会才看到卡戎额头的青筋渐消,似乎睡梦中也不安稳,眉心紧皱。周末擦去卡戎脸上残存的冷汗,退出房间,却在走廊拐角看到了蹲在地上的苏延枝。 他头发乱糟糟的,下巴胡渣也没刮干净,一言不发抽着烟,眼底全是红血丝。 苏延枝会抽烟,但没有烟瘾,周末跟他认识七八年,唯一一次见他抽烟,是在他申请军需科学家申请时考核出问题,似乎是政审家庭方面的什么原因。周末对他家庭背景了解不多,只知道他母亲亡故,和父亲感情冷淡从不来往,不知道怎么就卡住了,问原因时苏延枝也闭口不谈。 那段时间他四处奔走,也是通宵通宵地熬,周末也就是那会儿才知道苏延枝原来还会抽烟。 只是上一次看他,远不及这一次来得憔悴颓靡。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写了一些设定和科普,但字数超了放不上来,就算了。 请各位读者不要较真,文中设定大多是我胡编乱造,连伪科都算不上。 第79章 放弃 周末走过去,蹲跪在他旁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你还好吗?” 苏延枝苦笑着摇摇头。 周末满脸心疼,轻轻将人揽在怀里。 “和前天比,他的细胞凋亡速度翻了一倍。”苏延枝喉结动了动,痛苦地闭上眼,“邱老师刚刚跟我说,这个速度还会加快,有可能、有可能这个月都熬不过去……” 今天就三号了。 周末听得心里一阵酸涩,对于卡戎身上不可逆转的死亡悲剧,她心里也很不好受,她和卡戎还只是普通朋友,如果换成苏延枝的立场,周末觉得自己这会儿可能已经撑不住了。 苏延枝的脑袋靠在她肩上,周末一低头就看见了不少刺眼白发。 不过十来天,他就熬成了这副模样。 周末抿抿唇:“延枝,别把自己逼太狠,你已经尽力了,换谁来都不可能做得更好……你,要不要考虑顺其自然。” 这话显然戳中了点,苏延枝忽地抬头,目色沉沉地看着她。 周末叹息:“我也很想卡戎活下来,但你实在拼过头了,万一将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你到时候怎么办?” “我不知道。”苏延枝摁灭烟头,似乎有些茫然,“但如果就这么放弃,等他真的出事,我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所以哪怕是一丝希望,苏延枝都会去拼。 周末知道劝也无用,道:“那你也去睡一会儿吧,多少天没休息了……你是不是又打了苯环胺?” 苏延枝没说话。 周末强硬地拽过他的手,撩开袖子果不其然在小臂上看到好几处结痂的针眼。 第162章 苯环胺是强效兴奋剂,三人里只有木无秋在用,他的工作强度和脑运动量必须依赖药物才能支撑,但因为对身体伤害实在太大,也只在扛不住的时候来一针,两三个月才有一次。 苏延枝这模样,把木无秋两年的分量都用了。 “……没事。”苏延枝缩回手,看着周末通红的眼眶,转而摸摸她的脸,轻声道,“无论熬不熬得过,也就这一个月,别担心。” 周末还想说什么,只见苏延枝腕仪上方亮起屏幕,他看了眼便道:“我约了研究血液循环的何主任,过两个小时辛苦你叫一下卡戎吃饭,行吗?” 周末无声点头。 她真的很想帮苏延枝分担更多,但木无秋外出大半年,手里堆积的项目又不得不赶进度。三个人的活儿两个人干,木无秋自己都忙得脚不沾地,周末自然要以工作为先。 只是好在卡戎也住实验室,有些小事儿她还是能做的。 周末算着时间,给卡戎叫了定制配餐,正端着出电梯,迎面见到了木无秋。 “我就送个饭,”周末第一反应就是解释,“马上回来。” 木无秋面色浅淡,点点头,伸手:“给我。” 周末一愣。 “怎么,怕我下毒?”木无秋微嘲。 周末没敢忤逆他,讪讪地递过去:“你看你说的……” 木无秋没跟她多话,端着就朝休息室走去,进门前对身后的周末道:“回去做实验,跟着做什么。” 周末只能眼睁睁看着大门合拢,贴着听了一会也没听到什么动静,悻悻离开。 沙.酮杜.冷丁的效力已经过了,卡戎十分钟前就已苏醒,此时靠坐在床头,安静地看着窗外的天空。 听到开门的动静时偏了偏头,见是木无秋,脸上也并未泛起丝毫波澜:“有事?” 他开门见山,木无秋便也不拐弯抹角:“来跟你聊几句。” 说着,拍了拍床侧,护栏咔咔向上延展,自动拼凑合拢成一张小桌。 木无秋把餐盒放在上面:“你边吃边听吧。” 他并无照顾病人的意识,送饭真的就只是送饭。卡戎自己拧开餐盒、掰开筷子,沉默地吃了起来。 “如果你和苏延枝只能活一个,你希望是谁?”木无秋突然没头没脑地问。 卡戎筷子一顿,不假思索:“苏延枝。” “我想也是。”木无秋似乎早有所料,点点头继续道。 “你的病并不是完全没救,前两年驻外军事有一个生命衰竭的上校sss级先行者在进入你这种濒死期后被救活,方式是移植生命核心系统。理论上只要有匹配的生命核心系统就能进行手术,这位白上校是第一个成功的人,捐献者是她的丈夫,他们二人适配率高达96.83%。你的身体适配的是顶级生命核心,整个沧海星球上配植这种生命核心的人有926个,而跟你匹配度达80%以上的,只有苏延枝一个。你们应该符合驻外军事的‘灵魂伴侣’论,适配度99.73%,是现有历史数据里的最高值。 “我不讨厌你,但亲疏有别,我更不愿意苏延枝牺牲自己来救你。 “所以我希望你能拦住他,军事科研的圈子就这么大,照他现在这种寻找力度,虽然是高度机密的新技术,也难保不会被发现。而以他对你的痴迷程度,一定会豁出命来救你,这应该是你我都不愿看到的。” 虽然资料上没体现,但木无秋推断苏延枝过去的家境应该是非常优渥且极具权势的,顶级生命核心的申领难度非比寻常。像苏延枝这样出生就能接种,是需要直系家属提前申领的,也就是意味着,苏延枝的双亲里,至少有人是将官级别的人物。 怪不得周末一直纳闷,苏延枝这种收入水平,哪里养出来的“在贵的里面挑好的”这样的少爷消费观。 木无秋思维跑偏片刻,又看回卡戎。 对方微低着头,一手捏着勺子放置在汤盅上,他老得那么快,脖间松弛的皮肤泛着沟壑明显的颈纹,清澈如林中胡泊的幽绿眸子也像蒙了层灰,看着竟有些浑浊了。 卡戎无意识地搅着汤汁,维持了这个姿势很久很久,慢慢点头:“我知道了,我会让他跟我一起回去。” 这样的回复并不意外,木无秋达到目的,闻言只是淡淡嗯了一声,起身:“那就好。” 他走得干脆,苏延枝回来时看到卡戎桌上餐盒还摆着,里面东西基本都是满的。 “怎么没吃?”苏延枝担心地问,立刻去看卡戎手腕上的佩戴型生命体征数据仪,“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卡戎轻轻摇了摇头:“之前吃了点儿水果,还不饿。” 苏延枝不赞同:“不饿也得吃啊……” 他伸手摸了摸餐盒,已经完全凉了,便打电话重新叫了一份。苏延枝自己倒是不嫌弃,脱鞋盘膝上床,坐在卡戎对面就这他用过的餐具接过开吃。 “你没吃饭?”卡戎见他那狼吞虎咽的架势,眉头微皱。 他的确是快二十个小时没进过食了,东奔西走连水都不敢多喝,哪里有闲情坐下来吃饭呢。 但这话苏延枝是不能说,摇头:“吃过了,只是跑累了又饿了。” 这实在是个有些拙劣的谎话。 苏延枝是川蜀移民,嗜辣早刻在基因里,平日里吃东西都是重口味,涮火锅时红汤锅捞干净了没吃饱,也不会朝清锅动一筷子。 第163章 而卡戎这菜寡油少盐,连一块辣椒皮都没有,味道虽然不差,但实在清淡,以苏延枝对食物的挑剔,若非饿到极点,哪里会吃这东西。 卡戎静静地看着他,等到苏延枝如风卷残云般将饭菜吃个干净,拿着纸巾擦嘴时,他就从床头接了杯水递过去。 “谢谢。”苏延枝道。 卡戎轻声道:“苏延枝,我们回家吧。” 苏延枝吞咽的动作一顿,无声地看向他。 “不要再这么下去了,你知道没有用的。”卡戎把他的手攥在掌心,目光温柔,“你这些天来做的事,都没能减缓我的衰老速度——你不用骗我,我对我身体的感知能力没有下降,它还在老,而且越来越快了。所有的仪器和药物里,最有效的,大概就是那几支杜.冷丁了。” 苏延枝喉结动了动,垂首看着水杯不说话。 “光是这个月,都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卡戎轻叹,“时间越来越少,呆在这里也没有用,我这些天甚至都没能跟你好好说上几句话。” 苏延枝的眼眶慢慢红了。 卡戎看着两人相握的手,一只纹理光滑,一只爬满褶皱,差距十足,只有上面两只戒指依旧相配。 “既然改变不了,那我希望最后这段时间,陪在我身边的是你,而不是一把接一把的药,一台接一台的机器。你知道的,我从头到尾,想要的都只有你。” 卡戎看着苏延枝无声流泪,喉间一阵酸涩,颤抖着吻了吻他带着戒指的手:“答应我,可以吗?” 苏延枝沉默了很久很久,呼吸轻到几不可闻,最后闭着眼叹了口气,把卡戎抱在怀里。 “……好。” 在离家两个星期后,他们终于又回来了。 有的事苏延枝其实也心知肚明,只是总存了再搏一搏的心思,但如同周末和卡戎所说,如果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他还连卡戎最后这段日子都没能好好陪伴,又有什么意义呢? 所以回来时苏延枝除了沙酮杜.冷丁外,什么医疗药物都没带——或者说现有的所有能用的药物和器械设备,早在过去这十多天里试遍了。 卡戎还在继续衰老,回家没几天,头发就白完了,脸上也爬上更多皱纹,哪怕有那么优越的骨相支撑,看着也像个暮年老人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的嗜睡有所减缓,一天里能有十个小时处在清醒状态,在沙.酮杜.冷丁耗尽之后,大脑似乎也放弃对身体的抵抗,排异痛苦也不再出现。精神甚至还好了些。 晚间,苏延枝洗完澡出来,竟看到卡戎从衣帽间里抱了个保险箱出来。 那还是他一年前刚刚搬进这里就携带着的,苏延枝只知道里面有他第一次跟卡戎见面时调给对方的鸡尾酒,其余还有什么,他就不清楚了。 “来,我给你看几样东西。”卡戎道。 这保险箱有些沉,卡戎脊背佝偻,微微喘气,苏延枝见了赶紧上前接过来,放在了床上。 卡戎将指纹覆盖在上头,保险箱咔咔一阵响,缓缓张开。 不出所料的,入目就是那杯做过特殊处理的鸡尾酒。 卡戎轻轻将它拿出来,里面的玫瑰在酒液里微微晃荡。 “这是你在雾见给我调的酒,”卡戎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抿着嘴笑,目光眷恋地看向苏延枝,“你还记得吗?” 苏延枝当然记得,那个迷糊研究生送来时用的玻璃纸做包装,一眼就看到了,为了保护卡戎这纯情的少男心,他还特意换了包装。床头那株真正的绝境玫瑰,也是苏延枝在发现后花大力气搞来的。 但苏延枝并不戳穿,露出副惊喜模样,接过来:“你还留着啊……是处理过的吗?” 卡戎点点头:“让周末帮了忙的。” 苏延枝笑了笑,揶揄道:“你从来不在我面前打开,我还以为里面是什么传世宝贝。” 卡戎微微抿唇:“不传世,但在我眼里的确是宝贝。” 苏延枝微怔。 卡戎伸手,把保险箱里另一个小盒子抱了出来。 盒子上方的文字图案都有些不清楚了,刮擦痕迹很多,但依旧干净,像是在某种恶劣环境里细心保存的结果。 卡戎看着这个盒子很久,眼睛里露出怀念与温柔,他慢慢打开鞋盒,从里面拿出一双破旧且干净的鞋子。 看大小是男人的,造型很潮,十几岁年轻人的风格。 虽然处处磨损,但苏延枝还是认出这是这鞋子的工艺是记忆橡胶,十几年前问世,大小能跟随穿鞋者脚型大小而自动调整,理论上来说可以穿一辈子。 但这橡胶远没有那么耐久抗磨损,穿一两年该坏也会坏,苏延枝图新鲜也穿过几天,嫌溢价太高,也再没买过同类型的鞋子。 以这盒子的磨损程度和鞋子款式来看,这应该是十多年前刚出那会儿的。苏延枝觉得有点儿奇怪了,以卡戎并不美好的童年来看,这并不像他能负担得起的东西。 苏延枝刚想问,就听卡戎道:“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你送我的东西。” 苏延枝愣了,茫然地举着手里的鸡尾酒:“……不是这个吗?” 卡戎轻轻摇头:“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十三年前,在他国区。你和你的母亲一起。” 苏延枝彻底懵了。 卡戎笑了笑:“当时你们应该是在逛街,天气很冷,下着雪,我那个时候光着脚走在街上,被你发现了。虽然我们不认识,你还是把你的新鞋子送给了我。” 第164章 见苏延枝依旧一脸茫然,卡戎笑意更深。 无论是参加“收割计划”,还是退出驻外军事转投云帆,他都是为了苏延枝……尽管他们只在十几岁时有过那么短暂的交集,可卡戎就是那么无可救药地将那个少年放进了心里。 而后来再重逢,卡戎其实有那么一点希望苏延枝能认出自己,但他所表现出的只是因为外形而产生迷恋,卡戎是有些愤怒的—— 我朝思暮想那么多年,你竟然不记得我? 但愤怒归愤怒,他也舍不得将苏延枝推开,只是记着蓝一说“苏延枝这种人活得顺风顺水,长得也好,撩谁谁上钩,你得有架子,不能他说什么你答应,这样才能长长久久!” 但直到后来真正发生关系走到一起,苏延枝依旧没能想起来。 但时间一长,卡戎又不再为此介怀,因为他发现苏延枝的温柔是本性,外出见到老人小孩卖花,都会掏腰包全数买下,转头送给卡戎。路边见到乞丐之流,也是顺手买些吃食来送。他的善良从不是见人下菜,只要看见了都会帮。 看得多了,卡戎又想记不得也好,自己当年的形象那么差,如果苏延枝不是这样的性格,估计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愿意。 见苏延枝还在冥思苦想,卡戎摸了摸他的头:“记不起来就记不起来,没关系。” 毕竟在苏延枝眼里,当时的他跟路边那些可怜人并无不同,又怎么会放心上呢? 但苏延枝不知道的是,自己随手为之的善意,能温暖一个人那么多年。 第80章 朱颜辞镜花辞树 窗外狂风大作,厚重窗帘被吹得呼呼作响。 苏延枝被这动静惊醒,看了眼身旁犹在沉睡的卡戎,赶紧关掉窗户,掀开被子轻手轻脚下了床。 最近飓风“啸虎”过境,丘北市风风雨雨连绵好几日也不见停歇,苏延枝泡了杯咖啡,看着自己被摧残得一地残花落叶的小花园,幽幽叹了口气。 看不爽这天气的不止他,周末打电话来也是抱怨,东岸的三栖生物基站被这场台风摧毁得厉害,是木无秋负责的项目,过几天他俩就得去现场。 苏延枝随口安慰几句,等到粥煲好,舀在碗里,将葡萄剥了皮和西柚苹果搅成果泥,兑了营养剂,一起端上了楼。 ——卡戎最近牙齿松得厉害,稍微硬点儿东西都嚼不动,连粥里的虾仁苏延枝都得事先剁成黄豆大小,不然吞咽很困难。 他照顾着卡戎洗漱吃饭,在对方喝果泥的时候慢慢梳着他的满头白发,尽数束在脑后。 若照以往,这会儿他应该牵着卡戎去外面小区公园逛一圈,但今天风大雨大只得作罢,苏延枝找了部电影陪他看,两个多小时的文艺片,放到最后卡戎又睡着了。 他现在的身体已经是八九十岁老人的状态了,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往日合身的睡衣现在穿在身上空荡得不行,苏延枝摸了摸他爬满皱纹的脸,轻轻给他掖好被角。 下楼时突然接到一个好友申请,备注栏是一张军官证。 ——驻外军事生命核心研究中心,一级指挥官,霍建州上校。 不认识的人。 苏延枝有些奇怪,但在看到那熟悉的字眼时,还是接受了申请。 驻外上校霍建州:【苏少校,你好。】 苏延枝:【上校好。】 驻外上校霍建州:【我曾经负责过卡戎几年,方便视频聊几句吗?】 苏延枝一愣,立刻发去视频请求。 霍建州接得很快,屏幕里出现一张英俊硬朗的脸,看着在三十出头,这个年纪做到上校,也是人中龙凤。 他神色严肃,开门见山:“冒昧打扰。上星期,我在系统里看到了你和卡戎的结婚申请,别担心,他有婚姻选择权,这事驻外军事无权干涉。但鹤式与我有一些私交,昨夜小聚,又听他谈起你们。鹤式似乎对你这个学弟颇为在意,所以我觉得有一件非常关键的事情,你应该要知道。” 苏延枝微皱着眉听完,心里觉得有些好笑。 以卡戎如今的状态,没有什么能激起他的波澜了。 但即便如此,苏延枝还是出于礼貌地问:“请讲。” “卡戎的寿命不长。”霍建州淡淡道。 意料之外的是,苏延枝的表情并无任何波动,甚至笑了笑,有些苦涩:“我知道……他已经开始老了。” 霍建州明显地一愣:“我当时做的估算是十三年……早了两年。” 他似乎有了点儿微妙的兴趣:“现在到哪个年龄段了?” 苏延枝眸色黯淡,想起早上看的数据:“八十六了。” 霍建州不知想到了什么,沉默片刻:“这种情况基本没有治愈可能,你节——” “‘基本没有’?”苏延枝忽然道,“什么意思,之前有过治愈案例吗?” 霍建州抿着唇:“有过一个,但代价很大,你不用想了。” 尽管他言辞冷淡坚决,苏延枝却听得心神震荡,短短十几个字,像烈火一般,轻易将这些日子里冰凉的血液灼烧至沸腾。 他仿佛看到卡戎恢复如初的模样,紧紧攥住这根救命稻草:“你先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霍建州摇头:“我并不准备——” “上校,您可能不知道我有多爱他,”苏延枝喉结动了动,极力压抑自己情绪,“我本来都打算放弃了,但既然您说了有希望,那么不管多渺茫我都会去争取,就算今天您不告诉我,我也会用尽手段从别的地方知道。” 第165章 霍建州沉默地看了他一眼,目光移开,似是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生命核心系统,理论上来讲是可以移植的……想三言两语给你讲通比较困难,我给你份文件,你边看我边说吧。” 说着,苏延枝收到一个加密文档,内容很多,都是关于生命核心技术的。 有些知道有些不知道,他一目十行,理了个大概。 ——科技的进步总能带来各项革.命性的利益,步入新纪元三百年后,人类的寿命就已普遍提高到120岁,除去医疗条件和环境的提高,更重要是是,每一个人体内的生命核心系统,都具备产生端粒酶的能力,只是因为等级差距能力有高有低,但z国所有人的生命核心系统的端粒酶合成分泌速度都恒定在某个区间,因为哪怕通过提高端粒酶延长端粒长度,人的脑细胞依旧不受影响,到了一定年龄,身体是活的,大脑依旧会衰竭死亡,让人变成活死人,这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所以生命核心制造技术现在依旧是驻外军事专有,为此辟了个央企性质的制造公司,其研发技术并不传与市面机构。不仅如此,国家还设有个专门的生命核心质检部门,属中央纪委直辖机构,每批流向医疗市场的生命核心种都要经过严格的检验,还会特意从云帆这个老对手里挑选监管官去在鸡蛋里挑刺。 而只有“收割计划”能避免这个铁律。 “‘收割计划’是中央在两百多年前给驻外军事下达的无限期任务,旨在培养特殊兵种,为将来可能出现的高等生命战争提供助力,为了配合命令,驻外军事花了六十年研发出【杀戮拼图】系统,一台具备联合仿生造物能力的超级计算机——我只能给你透露到这种程度——被选中的人会进入其中,在里面通过多种类型的考核,提升肉体韧度的同时拔高精神力,外部再通过精神联结培育出最适配的生命核心系统。” 霍建州淡淡道,“卡戎的生命核心系统就是这么来的。” 苏延枝沉默地翻页。 ——生命核心种,是比ai更高级的人类产物,一种人造智能无生命记忆有机体,其体内的合成基因全是人为编制的程序代码。也就是说,它虽然有类生命体的生长能力,却不具备生命体任何其他特征,自然也不会对宿主产生任何影响。 它植入人体后立刻分裂成一千八百条余条,如血管般遍布全身。体积会根据宿主生长情况进行增加,按照预定程序对闫气进行过滤,对宿主无配型要求。 但顶尖的生命核心种,其基因段并不会事先作编码,而是根据移植宿主的机体特征来适配编刻,甚至会专门在主基因片留下空白区以备机体自调整。 卡戎的生命核心系统长到今天,就在【杀戮拼图】里的一次次历练里进行了无数次再编刻,数量高达3000条。 卡戎想活命,唯一的办法就是移植生命核心系统,且需同样顶尖的成熟生命核心系统,而这套生命核心系统的主基因片必须有空白区,在上面录入加强端粒酶分泌的基因序列,弥补染色体分裂所带来的端粒损伤,强行拔高海夫利克极限。就这样依旧需要配型,整个沧海星球,现在在活的顶级生命核心系统,也不到一千人。 而顶级的生命核心系统的生长规律是个玄而又玄的东西,毕竟有一段空白基因片存在,其自由发挥空间太大了。驻外军事跟踪研究了几百年也没能总结出来,只从少量样本里得出一个微妙结论。 在琴瑟和谐的眷侣中,他们的生命核心系统往往有着非常高的适配度,如果相似、或者说匹配度高达90%,这一对夫妻往往是能携手走到最后。 研究人员绞尽脑汁也得不出结论,只能将其归于配偶间的相互影响,给这类人取了个玄乎的名字,叫灵魂伴侣。 “关于生命核心系统的移植实验,两百多年前就开始了,但直到两年前,才出现了第一例成功者。白弥上校的生命核心种枯竭,她的丈夫心甘情愿地拿自己的命来赌,做了这个从未成功过的手术——然后成为了第一个成功案例,他们的适配度是96.83%,是手术台上有史以来最高记录。”霍建州意味不明地笑笑。 一个人的生命核心系统在某种意义上来讲,可以算这个人意志的体现,但凡实验者有一丝一毫的不情愿,移植后就会出现剧烈排异反应,甚至活不到下手术台。 ——毕竟就算是灵魂伴侣,又有几个真的能无私到把生命送给他人呢? 文档翻阅到最后一页,苏延枝久久未动,保持着那个姿势坐了很久,慢慢问:“我记得国内顶级生命核心种的拥有者不到一千人,这里面有卡戎的适配型吗?” 霍建州露出一个有些古怪的神情,点了点头。 苏延枝叹了口气:“这个人是我,对吗?” 霍建州顿了顿,还是点头:“尽管离开了驻外军事,但卡戎的资料库从未停止更新……早在一年前你们相遇时,我们就知道了。你们的适配度99.73%,是所有历史数据里最高的。” 苏延枝喉结动了动:“如果手术,成功率是多高?” 霍建州摇头:“这需要计算……但肯定不会太高,白弥当时的成功率是29.36%。我建议你不要冒险尝试,你还很年轻,又是木中校的左膀右臂,前途无量,实在没必要——” “上校,”苏延枝突然打断他,伸手将文档某段说明标了出来,“【杀戮拼图】里作用说明附录的‘特殊情况复建生命核心’,是什么意思?” 第166章 : 霍建州沉默片刻,道:“一般来讲,系统只是搭建机体适配生命核心系统,但通过修改程序,也可以具备意识复建和机体修护的能力。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一种重生。 “原本【杀戮拼图】系统只对预备役的先行者开放,但鉴于这种特殊能力,系统也会对部分具备特殊贡献的部队军官和政.府领导开放权限,作为特享待遇,每个人的生命序列只可以进行一次导入传出,卡戎的生命序列已经被系统永久封闭,但你还可以进入。 “如果你执意要将自己的生命核心系统移植给卡戎,这会是你存活的一个机会——进入【杀戮拼图】系统,赢得二次生命的机会——这个的成功率也很低,大多数进入的长官都没能出来,我还是希望你放弃。” 苏延枝闭了闭眼,轻揉太阳穴:“以我对军方和政府贡献,也能达到进入的标准吗?” 霍建州的表情更奇怪了,很久才慢吞吞地说:“本来是不能的,但木中校两年前就为你和周少校申请了进入资格,他似乎是将自己名下所有研究成果都均分给了你们二位,以至于他是半年前才满足了进入资格——当然,如果在那之前木中校出现任何意外,军方也会不计代价救活他,这点大家应该也都心知肚明。” 苏延枝没料到木无秋还暗地里给他和周末备了第二条命,一时间哑然。 “今天聊的这些事,还请不要外传。”霍建州说着,点点屏幕,传过来的文件进入自动销毁程序,“我似乎好心做了错事,你想做什么决定,我无权干涉,但依旧希望你三思而后行。” 苏延枝轻笑了笑,点头:“多谢上校,你帮了我大忙。” 顿了顿,又补充。 “能把为那位白弥上校做手术的老师的联系方式给我吗?” 第81章 绝处 台风终于过去,傍晚卡戎下楼时,远远就在楼梯口看到苏延枝的背影。 他挽着袖口和裤腿,非常细致地把被风摧残得东倒西歪的栏杆和凉棚扶正,拿着榔头一根柱子一根柱子地敲过去,神情专注。 院子里原本开得正盛的知萝花也掉了满地,下方一片碧蓝,枝头全是翠绿。 苏延枝似乎对这境况颇看不惯,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从外围开始,将地面最上层的落花一朵朵捡起,掀起衣服下摆围出一块兜,然后一朵一朵将知萝花卡在了皲裂的树缝里。 等到花全部卡在了纸条的树缝中,高大的树木似乎就又恢复了“盛放”的模样。 他很是满意地欣赏了一会儿,耳边突然传来卡戎沉寂苍老的声音:“你何必,一晚上也就都败了。” “赚得一晚算一晚。”苏延枝笑了笑,牵着卡戎进屋,把窗户也关上了,“风大,你别站这儿。” 卡戎刚被他牵时有些局促地缩了缩手,想把遍布的皱纹藏进袖口,但他现在的力气已经拗不过苏延枝了,最后还是被他牵着坐上了沙发。 “我联系了几个人,一会儿来家里给你做个身体检查。”苏延枝给他倒了杯温水。 卡戎一听就皱眉:“我不要。” 像是看穿他的不安,苏延枝温声道:“只是一个检查。” 卡戎还是摇头。 两天前木无秋和周末离开,走前他给卡戎提了个醒,要他对苏延枝留点儿心。 “苏延枝不是轻易放弃的人,”他对卡戎道,“只要听到点儿风声他就能得到救你的方式,你要高度注意。” 他拒绝是提防苏延枝犯傻,但苏延枝似乎并不知道,只是拉过卡戎的手放在膝盖上,看着他的目光很是温柔,卡戎甚至能在他的眼里看见自己苍老的脸。 “卡戎,检查非做不可……”他声音有些哽咽,“你得让我、让我有个数,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卡戎一下子就沉默了。 如果苏延枝给出的理由是有新渠道来救他,他还能二话不说就拒绝,但这种预知死期的做法,他没有任何理由推脱。 “……好。”卡戎看着苏延枝微红的眼眶,缓慢地把人搂抱在怀,“不要难过。” 苏延枝把头埋在他颈侧,卡戎听见了他叹气的声音。 这个检查比卡戎预想里更复杂,来了三个人,提了六个箱子,装满各种精密仪器。 为首的男人五十出头,苏延枝对他的态度很恭敬,叫他陈老师。 这个陈老师的样子卡戎觉得有点儿熟悉,可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在对方给他抽血时盯着他看:“我应该在哪儿见过你。” 陈老师长得很和善,闻言推推眼镜,笑:“应该是没有的,可能我比较大众脸吧。” 整个检查过程持续快半个小时,收好东西后他们便要告辞,苏延枝也不留人,只道:“我送送老师……卡戎,你先休息会儿吧。” 月牙白的路灯下,助理忙着把设备搬上车,陈老师和苏延枝站在一旁说着什么,脸上的神色都很凝重。 “……手术还可以进行,但不能再拖了,最好就这一两天——他可真是大变样了。”陈老师轻声叹道,“成功率不会高过40%,你想好。” 苏延枝笑了笑:“没事儿,赌一把吧。他活了三十年,统共没过上几天好日子,我实在舍不得。” 卡戎现在的视力不太好了,已经没法从唇语读出来他们谈的什么,只是见陈老师拍了拍苏延枝的肩后,便上车离开。 第167章 等到苏延枝回来时,卡戎迟疑了会儿,还是问:“……怎么样?” 苏延枝一笑,比起刚才做检查时紧绷的状态放松不少:“别担心,结果还不错。” 卡戎看着他没说话,心里叹气。 ……怎么可能呢。 这顿晚饭吃得随意,但第二天中午,苏延枝十分罕见地亲自下厨,做了满满一桌子菜。 在一起后做饭一直都是卡戎的活儿,开始衰老后又是厨用机器人的活儿,苏延枝顶多在闲的时候切个菜,完完整整做这么一桌菜还是头一遭。 虽然卖相和口味都不怎么样,但好歹费了两个多小时,卡戎中间几次想帮忙,都被拦住了。 “你投喂我一年,我还没正儿八经给你做过一顿饭,看着就行。” 苏延枝说着,继续跟着视频里的大厨切牛肉。 他做得很认真,卡戎在一旁看着,不知为何,心里竟冒出股隐隐的不安。 所以在吃过饭后,他问:“你不太对劲。” “哪儿不对劲?”苏延枝笑了笑,坐在沙发上给他揉肚子消食,动作轻柔。 卡戎抿抿唇。 说来说去,也就是种感觉罢了,哪里说得清。 他的精神实在太差,坐了会儿就想回房睡,却被苏延枝拉住了。 “就在这儿睡吧。”他道,“反正时间不长,等你醒了我们去公园逛一逛,那边梅花开得很漂亮。” 卡戎便顺了他的意,把毯子搭在身上,头枕着苏延枝的腿。 苏延枝伸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着他的肩,像哄小孩一样。 “给你唱首摇篮曲?”他开玩笑。 卡戎失笑:“你会什么摇篮曲……” 苏延枝还真认真地想了想,又有些无奈地摇头:“我还真不会……”顿了顿,“要不给你念首诗?” 卡戎其实有些困了,今天身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格外疲乏。但他还是掐了掐眉心:“你念吧。” 苏延枝往后靠上沙发,眼神透过落地窗,放空般望向远方,许久,慢慢开口。 “how do i love thee? let me count the ways. 我有多么爱你?让我一一细数。 i love thee to the depth and breadth and height, 当情感超过目之所及的一切, my soul can reach, when feeling out of sight, 世间一切美好达到极致时, for the ends of being and ideal grace. 我的灵魂才能触及我爱你的深度、广度与高度。 i love thee to the level of everyday's, 我爱你日夜不可或缺, most quiet need, by sun and candlelight. 像太阳与烛光。 i love thee freely, as men strive for right; 我爱你如此无私,就像人类为正义而战; i love thee purely, as they turn from praise. 我爱你如此纯粹,就像人们在躲避称赞。 i love thee with the passion put to use, 我爱你用尽所有激情, in my old griefs, and with my childhood's faith. 我用如暮年的惋惜和童年的信仰来爱你。 i love thee with a love i seemed to lose, 我用我那, with my lost saints——i love thee with the breath, 仿佛与我迷失的教徒一起遗失的爱来爱你——我与尽我一生的呼吸, smiles, tears, of all my life——and, if god choose, 欢笑和泪水一起爱着你——还有,如果上帝允许选择, i shall but love thee better after death. 死亡来临之后,我会更爱你。 …………” 卡戎没能听到最后,他实在太困乏,朦胧里只感觉到自己被一道温柔眷恋、充满爱意的目光注视着,耳边是如琴弦拉动般奏出的悦耳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最后整个世界归于沉寂。 ………… 周末接到苏延枝的视频邀请时有点儿惊讶,这几天虽然早晚都在联系,但都是她主动。 “你在忙什么?”苏延枝笑着问。 周末叹道:“有个基因本过去两年的数据丢失了,忙着恢复……你呢,你在干什么?” 她眼尖地注意到苏延枝身后的背景不是熟悉的家:“你在外边儿?” 苏延枝点了点头:“带卡戎出来逛逛。” 周末心说你这逛的地方怎么没花没草的,刚想问又听苏延枝开口了:“无秋没跟你在一块?” “秋哥开会去了……这边形式主义好严重……”周末小声抱怨,“你找他有事吗?我给你叫他。” 苏延枝微不可察地抿了抿唇,摇头:“没事儿,不用了。” 周末哦了一声,小心问:“那……卡戎怎么样?” 苏延枝一笑:“你现在每天都问几遍,还是老样子。” 周末吸了吸鼻子:“那我不是关心吗……” ——到也不全是,自离开之后她每天早晚都要给苏延枝打两次电话,这个频率是木无秋的授意。 苏延枝没说什么,点点头:“那就先这样吧,你——在那边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老板,别老惹他生气。” 周末不满:“我哪儿有!” 苏延枝也不反驳,笑着挥挥手:“再见。” 周末也挥手:“拜拜~我再有三天就能回来啦,到时候去看你跟卡戎。” 苏延枝微笑着点了点头:“好。” 第168章 切断通讯,周末发了会儿呆,被助理唤了两声,就又投入了工作。 她一整天都没见到木无秋,直到晚上才在实验室见面。 而对方见她的第一眼,问道:“今晚跟苏延枝联系了吗?” 周末一愣,拍了拍脑门:“忙忘了——马上。” 说着拨了苏延枝的电话,一边拨一边道:“你吃过饭了吗……” 木无秋没答话,沉默地盯着她手腕上的屏幕。 “……诶?怎么是自动应答?”周末愣了。 因为工作性质,他们的通讯都是全天畅通,这还是头一次打不通苏延枝的电话。 木无秋的脸色一变,用内部线路单方强行接通了苏延枝的腕仪,在屏幕里看到了一朵被裹在冰罩里的绝境玫瑰。 “……这是他们的房间。”周末认得很快。 “苏延枝?”木无秋厉声喝道。 毫无回应。 “苏延枝!”他把对方腕仪的音量调到最高,呼唤时甚至在屋子里漾起了回声。 可即便这样,依旧无人应答。 他脸色难看到吓人,周末被盯住时甚至打了个冷颤:“早上什么时候联系过?” “九、九点多……” 木无秋看着简直就是要吃人了:“他那会儿在干什么?” “他跟卡戎在外面逛——” “为什么不告诉我?!”木无秋突然怒道。 周末愣了:“你在开会……而且你说过有异常才立刻汇报……” “这儿跟丘北七个小时的时差,卡戎那身体素质,凌晨两点在外面逛街?你脑子哪儿去了?!” 周末直接被骂傻了。 木无秋深吸了口气,冲身后的人道:“给我安排飞行器,马上回丘北——autumn,定位苏延枝——” 他扶着眼镜,在确定位置后手有些轻微的颤抖。 “立刻回云帆。” 工作人员瞪着眼:“可是这儿还没——” “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木无秋咬着牙,忽地扯出个有些残忍的冷笑,“我赶着回去收尸。” 第82章 生,死 直到坐上飞行器,周末都没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木无秋这种压抑的暴戾是她从未见过的,仪表上速度指针直抵峰值,玻璃防护罩外事物飞略而过。 她小心翼翼地问:“……到底怎么了?” 木无秋侧脸绷得死紧,一言不发,只发过去个文件。 周末疑惑地打开,看着看着脸上的表情就变了。 翻完最后一页久久失语,她道:“你的、你的意思是,老苏会把自己的生命核心移植给卡戎?” 木无秋不语。 周末兀自镇定:“不、不至于吧……” 木无秋冷笑一声。 虽然说着这样的话,但一种强烈的不安瞬间涌上心头,右眼皮也开始疯狂跳动。 周末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摸索着腕仪继续拨苏延枝的通讯,手却抖得连屏幕都点不开。 ……苏延枝不会有事的、他没那么傻…… 周末在心里安慰自己,又止不住地遍体生寒。 在这种极度压抑又恐慌的等待里,他们抵达云帆基地总部,木无秋把飞行器停在了这里的生命核心研究中心楼前。 “请离开,这里不可以停——中校!”警卫话说到一半,突然敬礼。 木无秋亮出云帆基地特级通行证,脸色阴沉:“驻外军事的陈逢少将在哪儿?” “少将在两个小时前就离开了。”警卫恭敬道。 木无秋喉结动了动,深吸了口气,又迈步走进去。 周末在听到这个名字时心里狠狠一跳——刚刚木无秋给她的资料上,陈逢就是那例唯一成功的生命核心移植手术的主刀人。 “走了是什么意思?”周末突然抓住了警卫的衣领,嘴唇毫无血色,“他来过了?他来干什么?!” 警卫哪里会知道,沉默地摇头。 木无秋静静站着没动,眼神往里一瞟,在人来人往的大厅里一眼看到了白清云。 他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神色颓靡疲惫,像刚经受过什么打击,手上和前襟甚至带着血迹。 那一瞬间,木无秋的精气神就像被针扎破的球般迅速瘪了下去,尽管依旧站得笔直,却像瞬间苍老了十岁,脸上甚至出现了罕见的茫然。 白清云抿抿唇,慢慢走过去。 周末一见他就放开了警卫,发疯般冲过来:“你身上的血哪儿来的?!苏延枝在哪儿——我要见他!!” 白清云低头看着她,眼眶慢慢地红了,沉默而用力地把人抱进怀里。 周末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突然嘶嚎着哭了出来。 他忍了忍,看向木无秋:“手术成功了……尸体应该被冷冻起来,但卡戎、卡戎抱着人不放手,我拉不动……你们去劝劝吧……” 木无秋眼珠子微微动了动,看向他,极缓慢地点了点头…… 七十二楼那件临时辟出来的手术室里灯火依旧通明,四周围满各种精密庞大的机械,指示灯闪着冰冷的光,在金属质感的墙壁上投映出某种微妙的寒意。 被这些器材围在中间的是两张手术台,都浸满鲜血,卡戎就这么跪坐在地,怀里搂抱着赤.裸的、浑身是血的苏延枝。 移植不到八个小时,他已经又恢复成年轻模样,璀璨金发披散着,面容依旧美好到摄人心魄,但却跟丢了魂一般毫无生气,眼下两道泪痕早已凝出白霜。他目光呆滞,虚虚望着空中某个点,下颌紧紧贴身下人的额头,仿佛跪成了一尊雕塑。 第169章 大概是为了保存尸体,手术室的温度调得很低,空气中冒着丝丝寒气,两人肌肤相贴的地方早已被凝固成冰的血液牢牢粘在一起,卡戎却像感觉不到冷一般,执拗地紧紧抱着没有丝毫温度的尸体,想从上面攫取温暖。 木无秋在门口看了一眼,立刻别过了头。 周末步履艰难地走过去,跪在了另一边,小心翼翼地伸手掰开那人冻硬的额发,眼神闪烁,像是终于确认了般,捂住脸无声恸哭。 木无秋听着那绝望无助的哭声,喉结动了又动,似乎在艰难克制着什么,拨出去一个通讯。 陈逢的脸很快出现在屏幕上,他微微一笑:“木中校。” “我记得我请求过你,如果苏延枝真的找到你的头上,不要答应手术。” 陈逢顿了顿,叹了口气:“抱歉欺骗了你,但木中校,我是搞科研的,移植技术是我研究了一辈子的东西,但凡有实验的机会,我没理由拒——” 没等他说完,木无秋直接切掉了屏幕。 他张着手,食拇二指摁在眼皮上,几个呼吸后终于平复下来,对旁边的工作人员招了招手:“苏延枝的生命数据采集完成了吗?” 工作人员点头,又摇头,为难道:“手术前的完成了,手术后的还没有,卡戎老师不放人……” 木无秋无声地看着他,目光冰凉。 工作人员浑身一震,赶紧道是,把房间温度调高,同时持着化冰枪,小心翼翼地融化卡戎和苏延枝相粘连的皮肤。 周末被拉到了一边,早已泪流满面。 卡戎依旧一动不动,他已经丧失了对外界的感知能力,俨然一具行尸走肉,化冰枪的暖气打在皮肤上,冷意却更深入骨髓,仿佛灵魂在被一点点剥离,他只得更紧地抱住怀里的人,眼底泛出泪意。 冰层化完,一地的血水,工作人员试图去拉尸体,却纹丝不动。 他求助般看向木无秋。 木无秋脸色冷若冰霜,走过去掐着卡戎下巴,迫使他抬头与自己对视。 “放手。”木无秋道。 卡戎眼睛毫无对焦,搂得更用力。 木无秋咬牙切齿:“你要害死他第二次吗?” 卡戎眼神微动,干裂的嘴唇张了张,声音嘶哑:“什么意思……” “他有机会进【杀戮拼图】系统,获取新的生命核心复活。”木无秋一字一句,“你放开他,不然拿不到他的生命数据。” 卡戎茫然地松了手,看着工作人员把因为抽取细若发丝的生命核心纤维、而全身被划破、没有一片完好皮肤的苏延枝,眼泪慢慢淌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呢。 他只是睡了一觉,苏延枝就离开了。 卡戎的求死欲从未如此强烈过,将人抱在怀里时他一直在想,要是就这么死了该多好。 木无秋却并不关心他,转而对白清云道:“我在云帆的工作暂停两年,联系驻外军事,我要加入生命核心研究组——实验室的一切事情,周末,以后都交由你来管理。” 白清云只觉晴天霹雳:“你疯了吗?!秦上将就是杀了你也不会放你去驻外军事的。” 木无秋神色冷漠:“我又不是不回来。苏延枝要进系统,我要亲自把关——在我回来之前,他的生命数据加密钥保留,没我的同意不要导入。” 苏延枝说走就走,没有给任何人缓冲的时间。只有木无秋似乎没受到太大影响,依旧冷静沉着。 他说着,又看了眼地上的卡戎,突然道:“你对【杀戮拼图】系统应该很熟悉。” 卡戎有些迟钝地点头。 “没记错的话,里面有一件非常重要的道具。”木无秋皱了皱眉,“如果我没法用特殊手段帮苏延枝拿到,那么需要你进去系统,给他刷积分兑道具。” 卡戎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抹了把脸,再度点头。 木无秋不再看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离开生命核心大楼回了自己的实验室,果不其然在他的办公桌面发现了一台小小的影像仪,旁边的纸条上是苏延枝遒劲有力的字体。 无秋亲启。 木无秋沉默点开,面前出现苏延枝的全息投映。 “……你现在一定恨不得掐死我。”苏延枝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木无秋嗤了声,心说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我才知道你给驻外军事方面打了招呼,实话说有点儿惊讶,也有点难过,倒是不恨你隐瞒,只是觉得愧对你一片苦心,我很抱歉。但所有选择,都是我一个人做的,还请你不要迁怒其他,尤其卡戎,他并不知道,我是在饭菜里放了安眠药,偷偷把他带上手术台的。” 画面里的苏延枝目光温和,语调平缓。 “实话说,我其实是有点儿怕死的,但看着卡戎一天天在我面前老下去,那种绝望更折磨我,所以我还是做了这个决定。 “但这不是说我就愿意这么死去,我知道你在【杀戮拼图】系统给我买了份保险,让我有回来的可能。无秋,如果有可能,我希望你能拉我一把,我还是想活。” 说着,他又苦笑了下:“不过你要真气到了不愿意帮忙,也没关系,只要看在三年兄弟的情面上,不拦一手,我也会非常感激。和你共事这几年很愉快,虽然很多人对你的印象并不美好,但我是很喜欢你的,很多时候我都觉得,你是一个绝对理智绝对冷静的我——这好像有点儿抬高我的身价了……算了,我的时间不多了,就先到这儿吧——哦还有,周末看着大大咧咧,本质是个挺纯真的小姑娘,她喜欢你,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如果你没有回应她的想法,最好是把她调出去吧,对你们都好——这回是真的说完了,再见了,老板——希望你我有重逢的一天。” 第170章 全息投影定格在了他浅笑挥手的时刻。 木无秋在桌前无声地坐了很久,直到日暮西山,星辰渐起,他才慢慢地闭上了眼。 苏延枝啊苏延枝…… ………… ………… 记忆铺天盖地地涌来,苏延枝走马灯般看完了那个和自己有着同样名字和长相的男人的一生,最后的记忆是他俯身亲吻那个躺在手术台上安然沉睡的暮年男人,轻声道我永远爱你。 他猛地惊醒,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回到了主神空间,蓝色立方静静悬浮,面前是卡戎极度担忧的脸。 “醒了?”他看到苏延枝睁眼,又惊又喜。 苏延枝茫然地伸手,小心地碰了碰他的脸,不确定道:“……卡戎?” 话音刚落,卡戎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嘴唇哆嗦了下:“是我、是我……你都想起来了?” 苏延枝张了张嘴,突然听到一阵及其刺耳的电流声,他看到卡戎脸上开始浮起一道道跃动的幽蓝条码,身体迅速透明。 他愣了愣,伸手欲抓,却握了个空。 消失了。 没等苏延枝回神,又听见了系统的机械音。 【玩家【苏延枝】,拼图获取度95%,满足特缺拼图获取条件,传送【9699】世界。预祝成功,倒计时10,9……】 苏延枝刚刚接受了几十年的记忆,根本没回过神,骂了一声:“艹!等等!” 【……3,2,1。】 他只觉脑袋一昏,面前的景色就又变了模样。 第83章 知更鸟1(游戏副本) 眼前是树影下斑驳的光斑,苏延枝刚眯起眼,突觉后脑勺被什么东西硌得生疼,他嘶了一声,捂着头撑着地慢慢坐直,警惕地环视四周。 这是条铺满鹅卵石的乡间小道,不远处有几所住宅零散地屹立着,造型奇特,飞禽走兽都有,最大的那栋约有十来米高,是只鹅的模样—— 显而易见,他又被传送到游戏世界了。 苏延枝站直,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换上了一身白袍,样式朴素,抬头又望见小路尽头有栋小楼,四四方方,头顶有一座巨大的天平。 只是这栋小楼隐约有点儿眼熟,苏延枝皱着眉想了会也没想起在那儿见过。 苏延枝走近,那厚重的木门却突兀地从里被打开,他眯起眼,立刻警惕地退后半步。 一个身形富态的女人走了出来,身上穿着跟苏延枝款式一样、颜色不同的黑袍,粗壮的腰间围着围裙,胸前还有只白线绣成的鹅。 那鹅绣得栩栩如生,一双眼睛直直望着前方,恍惚间苏延枝竟是有一种被它盯着看的错觉。 “孩子,你来了。”那妇人柔声道,做了个拦门的动作,“快进去吧。” 苏延枝把目光从那鹅绣上挪到她脸上,对方只是笑眯眯的,和蔼而慈祥。 他没说话,点点头,慢慢走了进去。 里面是一个大而空旷的厅堂,两排座椅前后紧贴,高阶之上是一个审判台,一个法官模样的男人端坐着,一手拿着法槌,双目微闭,一动不动。 这是个法庭。 苏延枝心里稍微有数,注意到这法官穿的也是黑袍,胸前绣着的是天平。而两排旁听席的第一排已经坐满了人,和被告席上的男人一样,都是黑袍。 而他们的后方空着的座椅上,已经坐了十来个跟苏延枝一样的白袍男女。苏延枝进来时,还有好几个回头看他。 苏延枝登时明白,这法庭里,黑袍的是游戏人物,白袍的是玩家。 空着的座椅,大概都是给玩家准备的。 苏延枝略一数,心里咯噔一下。 ——在场的玩家和空椅子数,加起来竟然有20之多! 这还怎么玩? 苏延枝抿唇,微微皱眉。 他在原地站了会儿,那法官立刻就面无表情地示意他坐下。 苏延枝比了个ok,环视四周,一时间想不出座位的玄机,便本着选多不选少的原则,在第二排找了个位子,坐在一个长发披肩的女人后面。 然而屁股刚挨着椅子,变故骤生—— 他的胸前缓缓浮现道道黑线,扭曲变幻着,转瞬就浮现一只展翼的鸟。 鸽子? 苏延枝一愣,转头看旁边的人,发现左右的人胸前也都有动物图案。 没等他想明白,正坐他前方的女人转过头,露出一双有些哀愁的眼。 “……谢谢你。”她轻声道,朝苏延枝伸出手。 苏延枝迟疑着,伸手与她回握。 女人头上带着黑丝巾,像某种丧期礼仪,在与苏延枝握完手后,拭着眼角泪痕转了回去。 他一头雾水,在这npc与玩家混杂的环境里,也不好贸贸然发问,只能沉默地等待着。 外面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个玩家,苏延枝观察着,发现每个npc胸前都有个动物图案,只要玩家坐到相应npc的后排,胸前就会浮现出同样图案。 而npc们,也都会礼貌地回身握手表达感谢。 为玩家准备的席位一共二十个,法官席旁有一个,第二排十四个,审判席四个。 甚至连被告席旁也有一个。 也许都明白这位置的特殊性,最后一个玩家进来时发现只剩被告席一个空位时,本就不虞的脸色更难看了,以至于坐过去后也拒绝与那戴着手铐、胸前绣着麻雀的男子握手。 第171章 “哐——”一声,法官敲响了法槌。 他沉声发问: “是谁杀了知更鸟?” 苏延枝心道果然。 刚进门时就觉出这地儿布置成法院莫名其妙,脑子里迅速过一遍《童谣大全》,立刻滤出那首广为人知的【谁杀死了知更鸟】。 因其内容诡谲阴暗,这首童谣在推理悬疑类作品中拥有着极高的出镜率,苏延枝一边回忆与童谣相关的衍生作品,一边沉默听着法官与其他npc的一问一答。 被告席上的麻雀缓缓抬手, “是我, 用我的弓和箭, 我杀了知更鸟。” 法官又问:“谁看见他死去?” 苏延枝注意到前排一个胸前绣着苍蝇的人站了起来。 “是我, 用我的小眼睛, 我看见他死去。” 法官:“谁拿走他的血?” 一个容貌昳丽的女人款款站起,她撩了撩波浪长发,露出胸前曼妙的事业线,上面绣着一尾鱼。 “是我, 用我的小碟子, 我拿走他的血。” 听到这儿,苏延枝立刻明白过来,这里的npc与童谣中的角色一一对应,胸前的图案就是他们的身份。 他看着前排的人一个接一个站起回应法官,低头了看自己胸前的鸽子。 这时法官发问:“谁要当主祭?” 他前面的女人站了起来,声音依旧哀怨。 “我要哀悼我的爱, 我将会当主祭。” 苏延枝看着她清瘦背影,摸摸下巴。 看样子他跟着的这位鸽子小姐是死者未亡人……这场面难说好坏,跟在有亲密关系的角色身边,消息能收获更多;但如果这女人跟知更鸟的死有关系的话,那危险系数就高了。 法官还在继续问,等到确定了唱诗和敲钟的角色后,他再次敲动法槌。 “尽管知更鸟犯了罪,但他曾是梅柯姆的居民,是我们的同伴,他的审判不能由我们进行。为了悼念知更鸟,梅柯姆依旧会为他举行葬礼,各位应邀宾客先按照各自认领的任务准备,等到可以举行葬礼之时,请宾客准时参加。葬礼前,请诸位对知更鸟进行最后的审判。” 他沉声说着,抬手示意教堂中央那一枚大钟。 “钟声响起之时,所有人都将聆听你的宣判。” 脑子里嗡——一声,任务界面缓缓浮现。 【任务要求:审判知更鸟 任务时间:不限 达成奖励:2000积分 拼图数量:x张 游戏开始,预祝存活。】 ……数量拼图是个未知数? 苏延枝看到这个变动,先是有些懵,随即紧紧皱眉。 这可不太妙,一张拼图代表一条设定线,过去三张拼图的就够折腾人了,这x张拼图究竟代表多少条设定线? 最关键的是,这其中又有多少个执行杀戮任务“行刑者”角色呢…… 苏延枝不久前才接受了一段二十多年的人生记忆,脑子本就混沌,不过是进入了游戏世界强撑着转移思绪,但要在短时间处理更多信息,也不由得脑仁痛。 就在他揉太阳穴的时候,法官做了散会发言。 “现在,你们带着各自的帮手先回去吧。审判席的各位,跟着鹅妈妈。” 前排的角色纷纷起身,转而对自己身后的玩家交待起来。 被告席旁挨着麻雀坐的是个男人,见状急了,追问法官:“帮手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要为这个杀人犯做无罪辩护?” 在这种游戏世界里,身份越特殊,死得越容易。这个男人很清楚这一点,额头的汗不停往下淌。 法官看着他:“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我根本没有选择权!”男人低吼道。 他是最后一个进来的,只有这个位置空着。 法官沉默不语,角色麻雀突然道:“我不需要帮手,他可以离开。” 法官看了他一眼,沉思半晌,点头:“那好吧。这位客人,你可以和审判团一起跟着鹅妈妈。” 苏延枝看到那男人的衣服上的麻雀图案消失,随后变成了鹅。 他微微皱眉,看向审判席,先前进门时迎接他的中年女人不知何时站在审判席旁,席上的几人胸前的图案是跟她如出一辙的鹅。 许是注意到苏延枝的目光,那被唤作鹅妈妈的女人朝他看了过来,和蔼一笑。 苏延枝瞬间收回视线。 其他玩家陆陆续续被自己在未知情况下选定的角色领走,苏延枝的鸽子小姐却只是沉默盯着麻雀看,眼里的恨意那样明显,直到麻雀被法官羁押走,她才闭上眼,重重吁了口气。 待她看向苏延枝时,又恢复了那孟姜女式的凄婉神态。 “跟我走吧。”她轻声道。 苏延枝跟着她出了法院,他们穿梭在镇里林荫小道间,偶尔也能看到其他角色和玩家的身影。 这位鸽子小姐很是尽责,每路过一栋建筑都会介绍这是谁谁的居所。 苏延枝一边听一边点头,心想这还挺好认,房子什么模样主人就是什么物种。 在路过那栋大鹅模样的小楼时,鸽子特意停下来提醒:“你与我居住并不方便,所以以后白天你来帮我的忙,我会给你一张住宿卡,晚上你就回鹅妈妈这里住。” 第172章 苏延枝哦了一声:“其他人也会这样吗?” 鸽子点点头:“对,大家都是这样。” 苏延枝又问:“住宿卡是什么?” 鸽子看了看他,从手包里摸出来一张卡片,递给苏延枝。 他接过一看,这卡样式单调,白白一张,就上头写了个黑色粗体“ pass”。 “你留着吧。”鸽子一笑,“反正过会儿也是会给你的。” 这npc出乎意料的好说话,苏延枝也不客气,道了句谢,把卡揣回兜里。 第84章 知更鸟2 本着天上不会掉馅饼的原则,苏延枝警惕地问:“我需要为你做些什么呢?” “你刚刚来,可以先休息。”鸽子很通情达理,“今天的小镇很安全,你也可以四处逛逛。” “今天的很安全?”苏延枝咀嚼了一遍,“平时都不安全吗?” 鸽子但笑不语。 这话问得实在多余,苏延枝索性换了个话头:“我在法庭上听你说他是你的爱,所以,你和知更鸟是夫妻吗?” 鸽子脸上的浅笑消失,神情悲伤:“我们订婚了。” 说着她抬起手,露出中指上的戒指。 出于礼貌,苏延枝安慰了她几句,又问起了最关心的游戏问题。 “为什么说今天的审判是一场不成功的审判?原本是准备审判谁,知更鸟吗?他犯了什么罪?” 这连珠炮般的追问让鸽子有些错愕,她缓了缓,才慢慢解释。 “他被指控偷窃罪——但我知道他不会做这样的事,他一定是被诬陷的——原本知更鸟被关在自己的家里等待审判日,但被那只可恨的麻雀用箭射死了!” 她的眼里冒出仇恨,“我一定要他付出代价!” 苏延枝刨根问底:“为什么麻雀要杀知更鸟?他们有仇?” 鸽子又是一愣:“……我不知道,他们以前明明是最好的兄弟——但过去的友谊无法洗刷麻雀的罪孽,知更鸟就是他杀的,我去给知更鸟送饭的时候,看到他在他的屋子里,知更鸟的胸口插着箭,麻雀手里还握着弓。” 也许回忆让她想起爱人死去的画面,鸽子姣好的面容微微扭曲,神情显得有些可怖。 苏延枝隐约觉得这兄弟反目的原因是破局的关键点,还想再问,就鸽子就下了逐客令:“我有些累,今天就到这儿,你先回去吧。明日一早,记得过来帮忙。” 一直说着话,苏延枝都没注意他们何时就来到了鸽子的住处,不过主人下了逐客令,他只好点头道别。 鸽子进了屋,苏延枝也不急着回去,既然对方说过了今日安全可以闲逛,他便大着胆子在镇上四处游荡,心中默记地形。 不多时,他瞥到一栋橙灰色彩的鸟状建筑,立刻住了脚。 ……没记错的话,这是知更鸟的模样。 他踱着步来到小屋前,发现房门上着锁,锁链扣的很实,苏延枝试图拉了拉,锁链哗啦一阵响,掉下不少铁屑。 门窗都是锁死的,苏延枝围着转了一圈,手里没工具实在进不去,只能暂缓一探究竟的念头。 天色渐渐变暗,苏延枝不敢在外逗留,匆匆往鹅楼赶。 鹅妈妈还是守在门口,脸上挂着亲和力十足的笑容,见了苏延枝就问:“孩子,你要住进来吗?” 苏延枝看她一眼,把兜里的卡递了过去。 鹅妈妈接过,粗大的手指在卡片上抚了抚,那黑色的字迹发出微光,随即黯淡,很快pass字样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苏延枝有些吃惊,鹅妈妈反而笑着错开身让出了道:“之前有不懂事的小子来偷卡,所以现在我不会留下完好的卡片。” 苏延枝心下了然,又不得不感叹这位前辈牛逼的脑回路。 ……只是可惜前辈把路走死了,不然他以后要是拿不到卡,也可以试试这么干的。 他进了门,小楼里的人不多,几个胸前有鹅绣的玩家都在厨房乒乒乓乓的忙活。 ……如果不是因为鹅妈妈这个角色,本身也出自某首童谣的话,苏延枝都要羡慕这些只用做做饭洗洗菜的玩家了。 想到这儿,他实在有些忧虑,这个时间似乎没有纯粹的监察官安全角色,最像的鹅妈妈明显更像行刑者。 …………x张拼图,苏延枝略一盘算,现在知道的背景已经有三个了—— 童谣【谁杀死了知更鸟】。 小镇叫梅柯姆,取自衍生小说【杀死一只知更鸟】。 童谣【当鹅妈妈老了】。 这可不太妙。 他有些头疼,主线任务还没正式开始,难度已经达到过去的巅峰。 也许是看出苏延枝状态不佳,鹅妈妈体贴道:“孩子,不舒服的话可以先去休息,晚饭好了会叫你。楼上的房间只要锁孔插着钥匙,都可以入住。地下室摆放着知更鸟的尸体,他们一会儿要过来搬运,也许会很吵。” 苏延枝眼神一亮。 他问了地下室的入口,取了盏油灯径直往底下走去。 地下室不算深,入口处的阶梯略有些潮湿,苏延枝猫着腰往下探了几步,惊诧地发现里面竟然还有别人。 这个男人也是玩家,胸口绣着鹅的图案,原本垂首站在棺材边,听见动静后扭头朝苏延枝看了过来。 他转动脖子时发出咔咔脆响,苏延枝猝不及防对上那张烛火照耀下昏黄灰败的脸,差点儿以为这家伙是棺材里爬出来的。 第173章 不过男人只是冷淡地扫了他一眼,又把头转了回去。 苏延枝一瞬间生出种诡异的错觉。 他走近了些,轻声问:“……卡戎?” 男人看也不看他:“你认错人了,我是罗斌。” 苏延枝不说话,只是盯着他看。 罗斌于是又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 他看向他的眼神实在太冷,苏延枝几乎立刻就确认了——这人真的不是卡戎。 他永远不会这么看他。 意识到这一点,苏延枝心情更复杂了。 进入到这个世界前,他的认知都停留在二十一世纪的那段人生,尽管遭遇了这样离奇的事,他对自己的定位还是那个刚刚大学毕业的苏延枝。 但现在脑子里突然多出另一段人生,他是另一个苏延枝,生活在千年后的时光,像个痴情种般为了拯救自己的同性爱人放弃第二心脏,进到这诡异的系统里寻求重生的契机。 要推翻一个自己来接纳另一个自己着实不是件容易的事,苏延枝的脑子里像有两个小人打架,他尽量避免去思考、去权衡取舍,但现状似乎由不得他。 对于“中校苏延枝”这个身份的认可强度,显然比“学生苏延枝”高出一大截,以至于在不知不觉中,改变着他的思考模式。 比如现在,他能如此笃定地判断眼前人是不是伪装过的卡戎,仅仅基于一个眼神。 ……我他妈哪儿来的自信。 苏延枝暗骂着,又觉得脑袋开始疼。 ……操,不挣扎了,管他妈哪个苏延枝才是他,他都得先从这里活着出去。 现如今保命都成问题,哪里有余力去做选择题。 他定了定神,见罗斌还在看他,笑笑道:“不好意思。” 罗斌看上去懒得与他计较,闻言也不做反应,又低下了头。 苏延枝也观察起了里面的尸体。 知更鸟的穿着与其他角色一般,黑袍白纹绣,只是胸口上还插着被剪断的箭,显然是维持着死时的装扮,不曾更换。 这npc长得倒是十分英俊,金发白肤,活脱脱个睡美人。 ……操! 苏延枝重重一拍自己脑门,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个! 他心里唾弃自己,伸手摸了摸那伤口周围的布料。 一小圈干涸的血迹。 这出血量不太对。 苏延枝皱眉,伸手解起了知更鸟的衣服。 罗斌脸上终于出现了表情波动,他眉头紧锁:“你在干什么?” 苏延枝敷衍道:“随便看看。” “你这是亵渎死者。” “我没有亵渎他的意思,就是单纯想看看他身子。” “…………” 他露出知更鸟的左胸膛,上面的血迹并不多,箭簇深深扎入其中,被破开的皮肉紧紧吸附着箭身。 苏延枝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伸手摁住伤口一边,挟起一小块皮肉往外抻。 果然。 一旁的罗斌突然道:“你发现了什么?” 苏延枝反问:“你发现了什么?” 这个变态系统几乎不会存在互帮互助的情况,虽然不支持玩家间互相残杀,但显然活的人越少时,破局线索越多。 出乎意料的是,罗斌竟然真的开了口。 他指指知更鸟的伤口,轻描淡写:“这箭是在他死后插上去的。” 苏延枝一愣。 人死前形成的伤口和死后形成的伤口是有区别的,苏延枝搞科研多年,解刨过那么多尸体,先前看着那出血量就觉得不对劲,人死后血液处于停滞状态,被破开也不会涌出太多。伤口形状也不对,如果是活着的时候受的伤,肌肉还具有收缩性,一定会呈现外翻状态。 他是弯腰凑这么近才看出来的,这罗斌只是瞥了一眼就得出了论断。 罗斌淡淡道:“杀死知更鸟的,不是麻雀。” 苏延枝神色更复杂了。 他看着罗斌那张冰山脸,尝试着叫了一声。 “老板?” 罗斌沉静地看着他,缓缓道。 “你认识的每个人,都跟我长着一样的脸?” 苏延枝:“…………” 第85章 知更鸟3 虽然这死马脸和嘲讽语气实在很像他记忆里的木无秋,但苏延枝细想一下,觉得大概率不是。 如果对方真的是木无秋,不会只做到这种程度,估计已经分分钟把答案告诉他了。 ……这个罗斌,奇奇怪怪。 苏延枝笑了笑,说了句抱歉,准备继续翻看尸体上的线索,地下室入口乌泱泱涌进来几个人,白袍角色,胸前没有图案。 这群npc面无表情,进来了也不多话,围在棺材边咣当合上棺材盖,苏延枝被挤到边上,看着他们利落地将棺材搬抬走。 苏延枝紧跟着出了地下室,忙问:“你们要把棺材抬哪儿?” npc们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抬着棺材飞快离开鹅楼,转眼消失在夜色里。 鹅妈妈端着盆汤经过,在一旁柔声道:“抬去法院,那里将要布置成会场,举办葬礼。” 苏延枝这才发现,就在他去地下室这会儿,先前四散的玩家已经回得差不多了,把长桌填得满当当的。 罗斌跟他前后脚出来,倒并不关心尸体去向,自顾自找位坐下。 闻到牛排香气,苏延枝肚子一下子就饿了,也就暂且把尸体去向放在脑后,拿起刀叉解决起温饱问题。 第174章 他吃得专心,好一会儿才注意到不对劲。 除了他和少数几人,桌上多数人都没动手的意思。 挨着他坐的是个妹子,见苏延枝大快朵颐的样子忍不住问:“你怎么还吃得下呀?” 苏延枝反问:“为什么吃不下?” 妹子满面愁云道:“这次这么多人……难度一定特别大。” 苏延枝打量她一眼,记得先前大家介绍名字时她说自己叫何茵,是个活过两个世界的玩家。 “你先前的世界多少人?”苏延枝问。 何茵想了想:“上个是八人,上上个是五人。” 苏延枝一愣:“就这么点儿?” 何茵瞪大了眼:“你觉得少吗?上个世界只有我和另一个人活了下来。” 没等苏延枝回答,何茵对面的男人就附和说自己上个世界也是,七个人活下来三个,他还是阴差阳错捡的命。 这回参与的玩家里没有愣头青,大多是参与过一到三次的——不排除有隐藏经验的大佬,毕竟苏延枝自报家门时也说自己才经历过三次——说起这个拼图世界的危险程度,简直是各有各的苦水要倒,桌上短暂地嘈杂了一阵。 苏延枝听着他们抱怨谩骂,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个问题——他进入【杀戮拼图】和普通人大概是不一样的,别人经历的世界大多可以存活2-3人,他经历的却基本都是死局……或者说生存机会只会留给一个人。 这种程度的“照顾”,应该是木无秋动的手脚,倒也不奇怪。比起同行的玩家小伙伴,他跟个挂逼一样,游戏内有卡戎带飞,游戏外有木无秋照应,尽管依旧步履维艰,但已经高出同伴一大截了。再者游戏难度高一些,拼图数量也会多一些。何况存活人数超过一人,也难以保证拼图能尽归苏延枝手。 ……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有人明明活过一两个世界,但依旧对周边危险缺乏敏锐度。这些人活过的世界难度,大概与自己活过的不在一个等级。 苏延枝叉起牛排,沉默地放进嘴里。 虽然如此,但这个世界的复杂程度比起之前度过的【疯帽子与玛丽肖】有过之而无不及,现在身边没有卡戎,他万万不能有恃无恐,一举一动都得更小心才是。 他这边心思百转千回,桌上的话题已经转移到这个世界里各自的任务了。 和苏延枝一样,大多数人今天都没怎么接触到任务,但还是有例外。 冯余骂骂咧咧:“老子什么运气,竟然分去挖了一天的坟,操。” 徐升亦深有感触:“谁他妈不是呢,我他妈也抗了一天板子。” 说着把袍子往下拉,露出红肿的肩膀,“水泡都给磨出来了。” 苏延枝瞥了眼他们胸前的图案,一个是猫头鹰,一个是鸢。 在童谣里,这两个一个是挖坟的,一个是抬棺的。 他俩在一群无所事事度过第一天的人里报团取暖,像对难兄难弟。 说到激愤处,冯余甚至骂道:“什么傻逼规矩,死了就死了,折腾老子们做什么。” 徐亦升叹道:“说的对……死都死了,还审判个屁啊。” 这话应该说出了大部分人的心声,但并没人附和。 太犯忌讳了。 餐桌渐渐沉寂,苏延枝喝完最后一口汤,边擦嘴边看了看他二人,心想明天早上估计就见不到这对“难兄难弟”了。 想是这样想,苏延枝也没有分精力在他们身上,回房反锁门后,他立刻打开表盘空间,摸出一大叠拼图。 上一个世界里,那位为爱所困的伯爵夫人不知出了什么bug,刷刷掉了一摞图给他,苏延枝都没来得及数数这笔横财,险些让另一段人生记忆折磨疯。 编号6,编号3,编号16……苏延枝照着顺序一张张清点排列,惊讶地发现抛去重复拼图,他现在就缺19号。 苏延枝突然回想起传送前系统的那句说明—— 【玩家【苏延枝】,拼图获取度95%,满足特缺拼图获取条件,传送【9699】世界……】 “满足特缺拼图获取条件……”他不住咋舌。 听这意思,19号拼图是会在这个世界刷出来的。 苏延枝收起拼图,心存幻想翻了翻自己的储物空间,除去童谣大全外空空如也。 什么道具都没有。 他叹了口气。 上个世界里,他的多余拼图在自己都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回收,积分耗尽换了一把匕首,而这把匕首正是最后破局、杀死伯爵夫人的关键。 之前想不透,记忆回来后瞬间明白过来是木无秋动的手脚。 苏延枝这回进来前也是什么都没预备,原以为木无秋会给他兜底,现在只能空拿着十多张重复的拼图追忆主神魔方商场。 ……他这回怎么没搭把手呢? 观测室内,无数屏幕或大或小,密密麻麻悬浮着,上方幽蓝字条飞速游走,木无秋神色冷峻,手指敲击键盘时一片残影。 “哔——权限已冻结,请在资格认证后重试。” 点击enter,系统再一次重复冰冷无起伏的提示。 木无秋面无表情,不再尝试,微微后仰靠在了椅背上,疲惫地阖上眼。他的肌肉酸软,手指因为过度使用已经在无意识抽搐了。 “满意了么。”他语气嘲弄,一边揉压掌心,冷笑着道,“我说过只有一次机会,现在拼图没集全,我的权限又被整个【杀戮拼图】系统冻结。而苏延枝,将会在这个游戏世界遭遇近百张拼图设定的随机刷新,你我提供不了任何帮助。” 第175章 过分干预游戏世界的正常运行,终于让驻外军事方面忍无可忍,木无秋被彻彻底底拉进了黑名单。 悬浮屏上的苏延枝望着自己手中的重复拼图长吁短叹一阵,熄灯睡觉。 卡戎仿佛没听见木无秋的冷嘲热讽般长久地凝视着苏延枝。 他还记得回来前苏延枝看向他时那一双稍带迷茫却仍旧信赖的眼。 他记起我了。 卡戎喉结微动,看了眼木无秋,淡淡道:“他不会有问题。” 木无秋一声嗤笑:“真够自信。” 卡戎摇头:“不是自信……我是相信他。” 这场跨越了次元的暗潮没能影响到苏延枝,他一夜无梦,天大亮了才转醒。 想到昨夜餐桌上的争论,苏延枝没忙着洗漱,跳下床先去开门,往外一探头,果不其然发现走廊上已经聚起了两拨人。 空气中还弥漫着熟悉的血腥味,苏延枝一见这情况就心如明镜。 ——昨晚果然死人了。 死的人就是冯余和徐东升,昨夜出言不逊的那两位。 借着身高优势,苏延枝刚走近门口就看到了里面的惨状。 ——床单上满是血迹,冯余躺在上面,他的面孔扭曲得不像话,满是惊惧痛苦。嘴大张着,里面空空如也,献血从下巴淌过脖颈,染红整片衣襟。 床脚处也有一小片血迹,边缘已经有些干涸,一条舌头完整地躺在中间。 他是被拔舌死的。 苏延枝又去到徐东升房间,发现两人的死状如出一辙。 看来弄死他俩的是一个东西。 何茵脸色很难看,用纸擦着嘴,显然是刚吐过。 周围其他人也没比她好在哪儿去,一个个面色苍白。 ……这届队友素质不太行啊。 苏延枝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太对,按理说这种难度的世界,能进来的都不该只有这种水平,可现在看来,就没几个能力过硬的。 ……出了什么问题? 第86章 知更鸟4 再怎么疑惑,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缘由。苏延枝只得暂时放置,用过早餐便匆匆往鸽子处赶。 昨天鸽子表现出了不似游戏人物的善解人意,但今日一见面,她就非常直白地表达了自己的诉求。 “虽然我接下了主祭的工作,但此前我没有做过。只知道大概流程,但还远远不够。梅柯姆小镇南边有一座城堡,里面住着一位亚瑟王,我需要你从他那里借来主持手册,供我使用。作为酬劳,我会为你提供今夜的住宿卡。” 苏延枝听见这名字心头一沉。 新的童谣角色。 而且如果说别的童谣只是隐晦地涵带着阴暗内容,《亚瑟王》可以说是直白得不能再直白了。 when good king arthur ruled this land he was a goodly king he stole three pecks of barley-meal to make a bag-pudding 当亚瑟王治理这片土地的时候 他是一位伟大的王 他偷了三袋麦片 为了做一个大布丁 a bag-pudding the king did make and stuffed it well with plums and in it put great lumps of fat as big as my two thumbs 这个王做的布丁 放进许多葡萄干 还放进了一块大奶油 就像我的两个拇指那么大 the king and queen did eat thereof and noblemen beside and what they could not eat that night the queen next morning fried 王后吃了该吃的那份 吃了身边贵族们的那份 还吃了那天晚上不该吃的那份 第二天早上皇后被油煎了 苏延枝轻微地皱了皱眉,鸽子就体贴地问:“有什么问题吗?” 苏延枝抿抿唇,摇头:“没……” 有问题没问题,任务都得做。 鸽子为他牵来一匹马,苏延枝顺着她所指的方向,走到快中午时,才看到路旁屹立的高大古堡。 令他意外的是,古堡面前已经聚集了数量不少的玩家,基本都跟他一样,是被“房东”要求来做任务,扯柩布的,拿火炬的,拿针线的,以及被鹅妈妈带来的那七个人,他们来学厨艺,在葬礼上做食物。 算上他,来了十一个。 ……这是要出事的节奏啊。 苏延枝脸色沉沉,看着在仆从簇拥下阔步而来的男人,对方穿着一袭复古中欧世纪礼服,四五十岁年纪,富贵有威仪。 “欢迎你们,远道而来的客人们。” 来的这群人里只有鹅妈妈是原世界角色,她朝男人恭敬行礼:“尊敬的亚瑟王,感谢您的接待。” 亚瑟王含笑点头:“不必客气,我知晓你们的来意,所需要的东西都已经让人准备了,下午就会备齐。我已为各位摆下宴席,希望你们在这里少歇片刻,同我共进午餐。” 这场鸿门宴苏延枝根本不想参与,但鹅妈妈没有给他选择权,她替所有人一口应下,迫不得已,苏延枝还是进了城堡,坐上了餐桌。 如歌谣中描述的那般,餐桌上摆满各色佳肴,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奶油布丁,表面上嵌着粒粒黝黑的葡萄干。 “这是我为了款待你们,亲自做的布丁。”亚瑟王坐在主位上,语气和蔼,招手示意侍从把布丁切分开,端在小碟子里,一位位送来。 第176章 那侍从动作十分迅速,端到苏延枝旁边时,他都没来得及拒绝,碟子就摆在了面前。 “请您慢用。”侍从彬彬有礼。 苏延枝抿抿唇,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桌上的吃食不少,其他人不似苏延枝般顾虑重重,该吃吃该喝喝。亚瑟王含笑看了一圈,目光落在苏延枝处。 “这位客人为什么不吃呢?”他问。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了过来,苏延枝脸不红心不跳:“尊敬的亚瑟王,感谢您的款待,但我对葡萄和奶油过敏,所以享受不了您的美食,希望您能谅解。” 亚瑟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用有些遗憾的语气道:“那还真是可惜。” 见他没有要追究强迫的意思,苏延枝暗自吁了口气,笑了笑没说话了。 午膳之后,鹅妈妈就带着附属她的几位玩家去了厨房,学习几道要在葬礼上用的菜肴。 苏延枝虽然不用跟着去,但也走不了,亚瑟王“体贴”地为他们准备了马车,却必须等到人齐才能动身。 他与其他几位玩家被安排在接待室等候,苏延枝窝在沙发上看着鹅妈妈离开,有些困倦地打了个哈切。 城堡的厨房宽阔明亮,装潢极尽奢华富贵,尽管是在游戏世界里,何茵也忍不住赞叹。七八个女工有条不紊地制作菜肴甜品,鹅妈妈吩咐他们一个人学习一道菜肴,何茵被分去学做布丁。 教授她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佣,面容慈祥,态度和蔼,何茵一开始还有些畏惧心理,但跟着对方学了会儿,没感受到任何危险气息,渐渐放松了警惕。 “对了,”那女佣搅着面粉,突然想起什么般对何茵道,“这里的葡萄干用光了,能麻烦你去储物室拿一袋吗?不远的,这条走廊尽头左边那间就是。” 何茵有些迟疑:“还是你去吧,我怕我找不到。” 女佣一笑:“就放在桌上的,怎么会找不到。” 说着又举起满是面糊的双手,“我现在不方便呀,所以才请你帮忙。” 她面带微笑,语气真诚,何茵抿抿唇,她本就不是什么善于拒绝的性格,哪怕是在这种情况下。 于是何茵点点头,放下了手里正在清洗的碟子:“好吧。” “辛苦你了。”女佣点头。 何茵走出厨房,朝着刚刚女佣所指的方向走去,储物间门虚掩着,一推就开了。 墙壁上挂着的油灯十分明亮,何茵刚进去就看到了长桌上那一小堆葡萄干,她稍稍吁了口气,拿起一袋就准备往回走,刚转身就闻到了股奇异的香。 她皱了皱眉,寻着香气进到隔壁的屋子里,中央是口热油滚滚的大锅,锅炉的小餐桌上有半碟没吃完的布丁,正是那股香气来源。 何茵突然想起,午餐时餐桌上那个巨大的没吃完的布丁,原来剩的是给端这儿来了。 那香气实在诱人,何茵脑袋昏沉,几乎忘了自己在何地,唇齿间都是之前吃布丁残留的余香,不由自主地分泌涎水。 她咽了咽口水,慢慢伸手拿起一块布丁,放进嘴里咬了一口。 味蕾还未反应过来时,身后却突然响起一声阴恻恻的质问。 “为什么要偷吃我的布丁呢?” 何茵惊骇回头,亚瑟王就站在她面前,脸上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我不……”何茵浑身鸡皮疙瘩,哆嗦着后退,却被锅炉给拦住,亚瑟王步步逼近,她退无可退,看了眼身后沸腾的油锅,突然意识到什么般尖叫出声。 “啊啊啊——” “噗通!” 尖叫声戛然而止。 ………… 苏延枝打了个寒颤,忽然惊醒。 他手里的书滑落在地,被厚重的地毯接住并未发出什么响动。 ……居然睡着了。 等得太久实在无聊,苏延枝便随手拿了本书看,没想到就这么犯困睡过去了。 他甩了甩自己的头,看着旁边坐着哈切的洛河,问道:“你有没有听见谁在尖叫?” 洛河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听到了……估计谁死了吧。” 苏延枝一时语塞。 事实上这个说法是没有错的,鹅妈妈一行人学艺完成准备回去时,苏延枝在马车旁特意数了数,果不其然少了一人。 “何茵呢?”他问。 鹅妈妈看他一眼:“她不能跟我们走了。” 苏延枝皱了皱眉,就听亚瑟王道:“今晚有一道特别的美食,我原本想留你们用晚餐,但估计不合各位的胃口,所以还是算了。祝你们回程愉快。” 他说这话时神采飞扬,甚至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眼睛里都在放光。 苏延枝想起歌谣,猛然明白他说的“美食”指什么,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强忍着不适,拿着侍从送来的手册钻进了马车。 第87章 知更鸟5 整个回程的旅途都很安静,这些人甚至都不知道同行的何茵是什么时候没的、怎么没的,与死亡擦肩而过的后怕和劫后余生的喜悦夹杂在一起,没有人能提得起兴致聊天。 马车将人送到梅柯姆镇前便返回了,人群零星四散,苏延枝并没有急着赶往鸽子的住所,而是找了个僻静地方靠着树坐下来,拿出了刚刚从亚瑟王手里拿到的主持手册。 这册子封皮质感十分特别,像是某种动物的皮,但又光滑得过分……苏延枝生出种可怕的猜想,啧了声,不愿细想,摊在膝头翻看起来。 第177章 手册并不算厚,寥寥十来页,还夹杂了大部分灵堂布置的图片说明。苏延枝逐字逐句读下来,发现这真就只是葬礼主持的流程说明,不免有些失望。 他合上册子,握到书皮背面时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掌跟传来细微的凹凸纹路剐蹭感,苏延枝翻过来一看,凑近竟发现书皮背面镌刻着一小行字,凹下去的,十分不容易发现。 attention 此主持流程只适用抚慰正常死亡的亡灵,若亡者有冤屈,那么葬礼将永远无法举行。 苏延枝盯着这串字若有所思。 ……这场游戏的目标就是要在葬礼上审判知更鸟,而就昨夜知更鸟胸口的箭伤和麻雀的口供来看,杀了他的根本不是麻雀。如果不揭开知更鸟死亡的真相,葬礼就无法举行,审判死者更是无处谈起…… 妈的仿佛拿到了刑侦剧本,苏延枝心头叹息,想到鸽子注视麻雀时眼里赤裸裸的恨意和谈到知更鸟时难以自抑的悲痛,决定尝试把鸽子作为突破口,给她说一下凶手大概率另有其人的猜想。 他以为自己这种为知更鸟找出真凶的做法能得到鸽子的支持理解,在后续查找真相时得到对方的助力,结果却让他大跌眼镜。苏延枝还没说完自己的推测,鸽子就面色惨白地发出质问。 “你是什么目的,为什么要污蔑其他人?!”她那模样几乎是要跳过来掐死苏延枝,甚至让苏延枝骇得后退几步,不得不一边做好防御的姿态,一边安抚道:“我只是想,也许你愿意知道真相,错杀好人的话——” “什么好人?你认为麻雀是好人?!”鸽子尖利地打断他,“你才来多久,凭什么以为自己什么都了解?!你是来为麻雀求情的吗?他把你收买了是吗?!” 苏延枝有点儿懵:“没有的事,我是你这一边的,甚至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 鸽子丝毫没有被安抚到,盯着苏延枝的眼神无比怨恨:“你这个居心叵测的骗子!就是想阻止我报仇!” 说着,她忽然拿出一小叠卡片,三两下撕了个粉碎:“我不会相信你,也不再需要你的帮助了,你走吧!” 苏延枝甚至来不及阻止,就看着住宿证纷纷扬扬落一地,心也跟着碎了。他被推搡着赶出门,悲哀地发现自己胸前的鸽子图案竟然也消失了。 完了,成无业流浪汉了。 天色渐晚,周围已经零星有玩家往小鹅楼赶去,苏延枝敲着鸽子的门试图挽回,得到的回应从咒骂变为沉默,鸽子最后连搭理都懒得搭理他了。 眼看着天就要黑尽,苏延枝实在不敢再在外边逗留,硬着头皮往小鹅楼走去。 鹅妈妈依旧站在门口,收过苏延枝前一位玩家的住宿证,待到苏延枝走到跟前时伸出手:“孩子,你今夜的卡片呢?” 苏延枝沉默地看着她,刚想开口,鹅妈妈却已经注意到他胸前的异样,脸上挂上同情,关切地问:“是跟鸽子小姐闹矛盾了吗?” 苏延枝只能点头。 鹅妈妈慈爱地拉过他的手,轻拍了拍:“既然这样,你不如也加入我,像其他几位客人帮我做一下家务,也就可以在这里居住了,怎么样呢?” 苏延枝哪里有拒绝的余地,只能答应下来。 刚刚说完好,他胸前就浮现出了一个鹅的纹绣。 居住的问题虽得到解决,苏延枝却半点儿没觉得轻松,这可是游戏世界,哪里会有好心生物存在,不过是从虎穴跳到狼窝罢了。 事实证明他的担心一点儿不多余,晚饭过后,鹅妈妈把所属自己队的几个玩家都留了下来,说有事要商量。 “我现在年纪越来越大,但总有客人需要照顾,”鹅妈妈目光和蔼地一个个看过去,“所以,我希望能从在座各位里挑选一位做我的接班人。” ……果然来了。 鹅妈妈嘴上说着是商量,却完全没有给他们商量的余地,摸出几张卡片,一边展示一边道:“你们都很优秀合适,我一时间也挑不出来,还是随即决定吧——” 那些卡片也就扑克牌大小,上面画着不同的动物,鹅也在其中。 “——抽到我的客人,将会成为我的接班人。” 鹅妈妈的规则看上去公平又简单,苏延枝环视一周,抽中自己的概率也就是五分之一。 听上去好像还行,但他一点儿险也不想冒。 鹅妈妈已经开始发牌了,她走到每个人的背后,依次把卡片背面朝上放在玩家面前:“等发完,大家再一起打开吧。” 苏延枝的座位刚好是最后一个,他沉默地看着鹅妈妈朝自己走来,等鹅妈妈伸手要把卡片放在他前面时,苏延枝脸色一变,忽地揪住自己的衣领剧烈咳嗽起来! 这变故实在有些突然,鹅妈妈被吓了一跳,也顾不及放卡片了,指间挟着卡就去顺苏延枝的胸口:“孩子,你——” 苏延枝咳得真是撕心裂肺,满脸通红,翻着白眼抓住鹅妈妈的手,忽地呕出一大口血! 鹅妈妈猝不及防给他吐了一手,连带着指间的卡也糊满了血。 她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急忙要擦,苏延枝抢在她前面抓着餐巾狠狠蹭上去—— “哎呀!怎么这样不小心——” 轻微的撕拉声传来,原来苏延枝抓餐巾的时候抓急了,连带着刀叉也裹在了里面,他擦的又极为用力,卡片面上覆着的那层膜直接给划破了。 第178章 苏延枝眼死死盯着卡片,但在拉扯中他根本看不清上面的图案,只能横下心用指腹又死劲磨蹭了几下,搓出几揪纸条来。 等到鹅妈妈终于把卡片抢过来时,上头已经完全被血糊得看不清图案。 她抿起嘴唇,眼珠子直直盯向苏延枝。 苏延枝也看见了那卡片的惨状,心略宽了宽,见鹅妈妈望过来,又手握拳抵在唇边,继续咳嗽。 一边咳嗽还一边道:“抱歉,我这身体底子差,完全控制不了……咳咳咳!!” 他又咬了咬舌头,刚刚弄出的伤口再次挤出血,边说边淌,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了。 鹅妈妈眉头紧皱,看了眼手里的卡片,又看看苏延枝,忽地笑着拍拍他的肩背。 “既然身体这样差,就多养养吧,”她笑容可掬,“何况你这种卡上面不是我。” 苏延枝心头一惊,抬眼望去,餐桌上一个男人脸色惨白,手里的卡片上正是一只鹅。 ……苏延枝垂下眼,擦去下巴的血迹,把嘴里的血都咽了下去。 虽然咬舌自尽这种死法可行性本来就低,但苏延枝想如果哪天真的要自杀,一定要避开这个选项。 咬破舌头真的太疼了。 他虚掩着嘴,看到鹅妈妈亲切地把自己的围裙交给那个被选中的男人,垂下了眼。 次日清晨,餐桌上便没有再出现这个男人。有不明所以的玩家发问,鹅妈妈只笑着说他去远方学习管家去了,要很久才能回来。 这基本就是宣告死刑了。 于是发问的人也就闭了嘴,餐桌一片寂静,苏延枝默默数了数人,十六个。 第四天,二十个人,还剩十六个玩家。 ……虽然这种想法实在残忍,但不得不说,死亡人数有些少了。 按照游戏尿性,最后期限到来时存活人数不会超过两个,早上鹅妈妈突然通知,说为知更鸟的葬礼所做的准备工作已经基本就绪,所以明天就会举行送葬仪式。 “送葬仪式结束,各位就需要对知更鸟进行审判,还没有想好判词的话,今天可以抓紧准备一下。”鹅妈妈笑眯眯地补充,“另外,从今天开始,入住不再需要住宿证了,祝各位能做出令人满意的判决。” 言下之意,明天就是最后期限。 住宿没有了卡片限制,也就意味着玩家不再需要去游戏角色处打工换卡,这一天的时间,都可以用在为明天的判决做准备上。 苏延枝现在虽不再是鸽子的附属劳工,但也不敢像其他人那样想走就走,先去鹅妈妈那里获得批准,才离开小楼。 明天就得审判,他现在还一头雾水,跟临交卷了答题卡上还只写了个解一样,对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还不清楚,只是直觉这事情没这么简单。 如果昨天没把鸽子惹恼,估计能从对方嘴里撬到些情报,现在却完全不行了。 苏延枝看着鸽子的住所不由叹气,余光瞥到不远处一所鸟状的建筑,眼神忽地一亮。 这不知更鸟家么? 第88章 知更鸟6 这所橙灰色调的鸟状房屋苏延枝早在来的第一天就路过,当时碍于房门紧锁外加天晚滞留不方便,他也就放弃了进去一探究竟的想法。 现在可就不能放过了。 苏延枝四下张望,周边道路屋舍都是死一样的寂静,没有丝毫人影。 他走近门,拉了拉上头的锁,从花坛里翻出块生锈的小铁楸,怕砸锁声响太大,苏延枝勾住锁扣使劲一撬,咔哒撬开了锁。 门开了一个小缝,苏延枝把铁楸紧紧握在手里,轻轻推开了门。 知更鸟的屋子内部陈设简单,一眼就看到头,估计是被谁打扫过,苏延枝没有看到任何凶案现场该有的样子,皱眉找了一圈,也没找出任何有用信息。 他把取下的挂画放回去,视线落到了楼梯上。 这里的房子外形上都是各类动物,占地不大,但都不是单层,苏延枝小心翼翼踩着楼梯木板一步一步上了楼,二层的摆设更随意,只有张床和两个柜子,一个装书一个挂衣服,靠窗的地方有张书桌,除此之外再没家具。 床铺和衣柜都十分干净,苏延枝食指在桌上划了一下,指腹没有半点儿灰尘。 看来是被谁收拾过。 苏延枝猜测是未婚妻鸽子,心头不由得焦躁。 如果知更鸟这里有任何异样,鸽子来收拾时没理由发现不了,但她认定凶手是麻雀,要么是现场的证据通通都指向麻雀,要么她没在知更鸟家里发现不了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不太妙,苏延枝皱着眉,想起了鸽子对他说过的话。 ——我去给知更鸟送饭的时候,看到他在他的屋子里,知更鸟的胸口插着箭,麻雀手里还握着弓。 可知更鸟胸口的箭伤是在死亡后形成的,鸽子虽然看起来是“恰好撞破凶杀现场”,但实际在箭插进去前,知更鸟就已经死了。 人肯定不是麻雀杀的,他之前在被告席的自述与实际情况对不上,他是做了谁的替罪羊。 苏延枝回忆麻雀在法庭上平静的神态,显然麻雀是甘愿为人背锅。 这人是谁呢? 他又为什么会杀知更鸟? 这回的题目是审判知更鸟,也就是说,知更鸟肯定做了什么错事,所以真正造成他死亡的原因,也就是这回题目的答案,而审判他之前要举行葬礼,如果找不出真凶,葬礼同样无法顺利进行。 第179章 ……果然是个破案剧本。 苏延枝实在不甘心白来这一趟,从书桌到衣柜,小心翼翼摸了个遍,连为数不多的书都一本本翻开来,却实在找不到有用的东西。 最后只剩床了,苏延枝先是谨慎地在不破坏床铺被褥的情况下把上面翻了个遍,依旧一无所获。 他不死心地跪下,朝床底看去,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有个箱子! 苏延枝大喜过望,铆足劲把这个沉得要死的箱子从床底拽了出来。 这木箱子明明不大,却重得跟灌了铅一样,苏延枝严重怀疑鸽子没动这个玩意儿是拖不动的原因。 盖子是推动式的,苏延枝拉开来一看,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怎么都是铁锥子? 这些锥子尺寸不小,每一根都有二十公分左右,手指粗细,头部被打磨的非常锐利。苏延枝小心翼翼扒拉了几下,发现锥子的新旧程度不一样,上面的还亮锃锃,底层的却已经生了零星的铁锈。 这批锥子的制作周期很长,苏延枝在屋里转的这一圈,根本都没看到任何锥子存在过的痕迹,不为装修,那他花这么多时间攒这么多锥子的用途是什么? 苏延枝百思不得其解,目光落到箱子底部时,忽地一愣。 刚刚他搬锥子出来时,那些生锈的部位相互摩擦,掉下不少锈屑,在底板上薄薄铺了一层,本该均匀分布,却隐隐勾出个框来。 苏延枝朝上头吹了口气,锈屑被吹开,露出下面几道极细的凹槽来。 他立刻回过神来——这箱子底板有夹层,极不明显,要不是锈屑填了进去,根本发现不了。 苏延枝小心伸手,指甲勾开个缝,拿掉木板后,露出了下方的暗格。 格间不大,就放了两个册子,一本日记一本相册。 苏延枝把相册放在一旁,先翻开了日记。 日记本很厚,日期从二月记到了十一月,苏延枝从头翻看,发现前期基本都是在记些日常琐事,提的最多的是鸽子和……麻雀。 这倒让苏延枝惊讶无比,毕竟从日记里看,知更鸟与麻雀胜似亲兄弟,连与鸽子求婚一事,知更鸟都是与麻雀商量着办的。 苏延枝本来怕遗漏重点,看得十分仔细,可里面的流水账实在太多,不是狗粮就是兄弟情,看到后面,苏延枝几乎是一目十行迅速浏览。 但到了九月某天,日记的内容画风忽然一变。 “鸽子病了,烧得好厉害,我昨天不该让她一个人出门的,都怪我没照顾好她,实在太失职了!” 日记从这一天起断了,苏延枝以为知更鸟是照顾鸽子没空写,但往后翻了十来页突然发现了新的日记。 ——10月16日 “鸽子病好之后,变得更黏我了,虽然很高兴,但总觉得有些奇怪,跟麻雀讲,他却反说我是在炫耀,又说鸽子刚刚生过病,依赖我一些是正常的。 他好像说得没错,也行是我太多心了。” 苏延枝微微皱眉,继续往下看。 10月27日 “不对,不是她了。我能肯定。” 苏延枝心里咯噔一下,再往下看,后面的内容笔记十分潦草,有的甚至连日期都没有写,毫无连贯性。 “我还在犹豫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麻雀,如今除了他和我,所有人都变了。” “和他说了,他果然认为我在说疯话……算了,他对那个荡妇爱得何其盲目。” “万不得已,我会去禁地一探究竟。” “我拿到了可以杀死他们的迷迭香,成败在此一举。” 到此,日记完全终止。 苏延枝一页一页再往后翻,也再没翻出任何文字内容。 他放下日记本,又翻起了相簿,里面全是他与鸽子的合照,从小到大,照片里越来越亲密,但翻到最后几页时,合照里知更鸟就不再笑了。 哪怕是鸽子一脸灿烂地挽着他的手枕着他的胳膊,知更鸟的笑都十分勉强,简直是肉眼可见地抗拒与鸽子的接触。 从外形上看,苏延枝实在辨别不出照片上的鸽子前后有什么不一样,但既然青梅竹马的未婚夫下了这样的定论,苏延枝也只能选择相信他。 他的未婚妻鸽子,在一场大病过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这才能解释,为什么他的日记相册,要放得这样隐蔽,苏延枝在翻楼下浴间时,发现了双人的洗漱用品,知更鸟防的就是鸽子。 但换鸽子的是谁呢,她换下鸽子的目的又是什么?苏延枝盯着后面几张合照,鸽子脸上那种女儿家的幸福姿态根本不是能装出来的。 这趟翻出来的东西信息量太大,知更鸟跟麻雀是铁哥们,麻雀爱着某个人,知更鸟之前的日记里却从没提过,唯一一次还用的“荡妇”来形容…… 这里的动物角色里,女性数量可不算少,苏延枝回想刚来那天时法庭前排的人,哪怕除去鸽子,也还有八个。 麻雀是给人顶罪的没跑了,而能让他心甘情愿替死的,十之八九是这位“爱的深沉的荡妇”。 “搜家”效果显著,苏延枝本想故技重施去麻雀家里翻上一翻,却在相册后面发现了一张地图。 上面用笔圈起来的地方,是禁地。 知更鸟日记提过,在确定鸽子换人后,他首先就是要去禁地一探究竟。 第180章 换句话说,在知更鸟看来,禁地里能找到鸽子被替换的真相。 苏延枝权衡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去麻雀家里探探底,毕竟都叫禁地,肯定不会是什么好地方,除非走投无路,他不想冒险。 想是这么想,但这个走投无路也实在来的太快了些。 苏延枝离了知更鸟的家就往麻雀的房子赶,大老远就看着两个人凶神恶煞地守在门口,身材十分魁梧。 苏延枝不过站在原地望了几眼,就被其中一个汉子瞪过来:“看什么看!” 苏延枝:“……” 他扭头就走,看了看天,日头高悬,随即拿出自己揣在兜里的地图,朝禁地的方向走去。 这禁地就在小镇边上,教堂的后面,苏延枝路过教堂时还想进去再看一看知更鸟的尸体,还没靠近大门就被不知道为什么待在里面的法官喝退了。 他只能绕过教堂,继续往后走,十分钟过后,他来到了一块石碑旁。 虽然照地图的比例,这里就是所谓的禁地了,但石碑上刻的字却是【精灵石窟】。 更让苏延枝奇怪的是,在他的前面,还站着两个玩家,也是满脸疑惑地望着他。 “你也是来取泉水的?” 第89章 知更鸟7 苏延枝:“什么泉水?” 这二人是洛河、华天宇,当初分配给画眉、云雀做工的玩家,来这儿也是应那两位的要求,过来取泉水,说是擦棺材要用。 他俩在这里碰上有好一会儿了,但见了这块一看名字就不正常的石碑,磨蹭半天也没敢进。 “明明说不用干活的,偏偏又被使唤了,还说不做就不能参加葬礼……这不是赶鸭子上架么……” 嘴上是这么说,但实际上是他俩根本没有查找线索的头绪,索性跑去自己的老板那儿,想着能不能靠这短暂的劳务关系从游戏人物嘴里撬到点儿情报,结果情报还没撬到,活儿倒是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苏延枝大概也猜到这一层面,毕竟不是自己主动去找,也根本不会被安排任务,他看了看他二人手里的水瓶,不置可否地点头。 其实难说给他们安排走这一遭是福是祸,毕竟里面有鸽子被换的真相,而苏延枝要不是翻了知更鸟的家,恐怕连这个地方都不会知道。 见苏延枝没说话,洛河给华天宇使了个眼色,忽地热情道:“你对这里面感兴趣吗?要不大家一起进去吧,人多也好有个照应。” 华天宇也在一旁附和。 苏延枝满口应下:“好啊。” 虽然基于这个游戏世界的规则,同行的玩家之间只有竞争关系,但在不涉及根本利益的情况下,想内讧还是不容易的。 想到这儿,苏延枝突然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卡戎。 木无秋早对他说过,卡戎是从【杀戮拼图】世界出去的,是专门训练出来的战争机器,【杀戮拼图】的时间流逝与真实世界并不一致,而卡戎有近十年的时间都在接受这样的训练,像匹孤狼,游走在一个个生死战场里,没有伙伴可以依赖,只能通过透支生命换来强悍的战力用以保命,受伤了也只会自己静静舔舐伤口。 就像明明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也不愿让他操心,在缺爱的环境里成长起来的人,什么都想自己扛。 记忆恢复以后,苏延枝其实从没深入想过自己“究竟是谁”的问题,有意回避是一方面,在忙着保命的情况下确实没机会也是一方面。 但人对记忆和情绪的把控能力从来不像自己以为的那么完美,苏延枝难以自抑地回想起作为军事科学家的他和卡戎在一起时的时光,记忆并不长久,却足以刻苦铭心。 卡戎这个人,抛去其得天独厚的外形与令人生畏的战力,在外人看来优点实在乏善可陈,寡言少语,不善交际,秉性冷淡难得好脸色,但在望向苏延枝的时候,一双眼永远平静且温柔。 哪怕是进到游戏里变换了相貌,以容卡身份待在记忆全无的他的身边时,那眼神也从没变过。 苏延枝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选定了身份认知,那二十二年的地球生活记忆像一场梦一般,连带着对不知身份的卡戎的恨意,都变淡模糊起来。 或许后者消弭的时间更早,说来惭愧,哪怕苏延枝还没恢复记忆,哪怕知道卡戎做过那些曾经让他恨得牙痒的事,但他还是无可避免地对这个人产生依赖感。 木无秋骂他恋爱脑,果然看得透彻,就算换了个人生,依旧放不开他。 这要人命的爱情啊! 苏延枝叹了口气。 在一旁的洛河立刻紧张地问:“怎么了?” 苏延枝回过神,摆摆手:“没什么。” 他们已经进了禁地,这个禁地在地图上并未标全大小,进来已有三五分钟,周围真就是一地石块,藏在深深的草林里,稍不注意就会被绊倒。 这地方不知深浅,走得远了怕是得出事,苏延枝下定决心,再走五分钟,要还发现不了任何东西,他就回去,顶着满头大汉的压力也得从麻雀那里找突破。 不过幸好,刚冒出这个念头,苏延枝就听到了水流声,再往前,就看到个八.九平方大的小池塘,周围被谁用石块垒着圈了起来。 高倒没多高,不到一米,华天宇见了就有点儿激动,抬起脚就要往里跨。 苏延枝一把拦住他,指了指旁边。 第181章 这小池塘本就依着山,山水淌下来汇在这里聚了个池子,而石块围墙的另一头,是一个装了木门的山洞。 此时洞门大开,一个干瘦的老头立在门口,目光阴恻地盯着他们。 他一手抬着个颜料盘,一手拿着支画笔,门上的图案只勾了几笔,还辨别不出画的是什么。 “我是克劳斯·帕奇,你们要对我的水池做什么?”老头问。 苏延枝心头一惊,这又是首童谣。 “克劳斯·帕奇,画上门插销, 坐在炉子和纺车边上; 拿起一杯茶,把它喝光, 然后把邻居们叫进来。! 苏延枝还没开口,洛河就道:“帕奇先生,我们被交代了任务,想来你这儿装点儿泉水,给个方便!” 帕奇先生面无表情,目光在他们脸上来回扫,忽地问:“你愿意陪我进屋喝杯茶吗?” 苏延枝指了指自己:“我?” 帕奇点头。 苏延枝摆手:“我不要水——我可以陪你喝茶,但我希望你能回答我几个问题。” 老头道:“只能回答一个问题。” 苏延枝还没说话,华天宇先在后面戳了戳他:“没事儿,去吧,说不定能问到什么有用的呢。” 洛河也是一样的催促口吻。 苏延枝心头冷笑,知道这两人把自己当试雷的,没搭理他们,朝帕奇点点头,跟他进了门。 这地果然就是个洞窟,空间还不小,苏延枝一进去就觉得凉嗖嗖的,虽然点的蜡烛不少,但光线依旧昏暗,四周都是石壁,只中间摆了两把椅子,还有一架纺车和炉火。 那火焰明亮,但苏延枝在帕奇的授意下挨着坐了也没感受到半分暖意,依旧冷得发抖。 帕奇先生给他倒了杯茶,握在手里跟冰一样,苏延枝半点喝的欲望都没有,看着帕奇坐在他对面后立刻发问。 “我该怎么审判知更鸟?” 相比于他的如坠冰窟,帕奇显得自在很多,他双手交握,嘴角甚至扯出个笑:“这个问题的答案,只能你自己去发现,我不能回答。” 苏延枝心想果然不能这么简单套到,于是又问。 “请您详细地讲一讲,这里是什么地方。” 帕奇这回倒很爽快:“这儿是精灵石窟,以前这里住着一种能吞人灵魂占据他们魂魄的妖精,后来妖精们全部离开,我就搬了进来,这里也就成了精灵遗迹——外面的人管这里叫禁地。” 苏延枝捕捉到重点:“全部离开,是怎么个离开法,用别人的身体离开的吗?” 帕奇先生看着他,缓缓伸出小拇指。 苏延枝愣了愣,迟疑着伸手给他勾住。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帕奇先生脸色一变,强行挣开,重新道:“我的意思是,你只有一个问题。” 他起身,做了个送客的手势。 苏延枝刚要把杯子放下起身,突然意识到不对,他注意到在准备放下杯子时帕奇先生突然灼热的视线,心道不妙,赶紧收回来一饮而尽。 在他放下茶杯时,明显从帕奇先生脸上感受到了失望。 对方还不住喃喃:“杯子用过了,不能用了……” …………太冷了,脑子都差点没给转过来。 苏延枝有惊无险出了门,华天宇和洛河就守在门口,见他出来大喜,问里面什么情况。 虽然他俩之前心术不怎么样,但苏延枝也没害人的心思,直言道就是喝茶,没什么意外。 本来他想嘱咐一句一定要记得喝茶,主神系统的规避机制上线,久违的喉头受扼感传来,苏延枝便也说不出话了。 他这么讲,二人便没了顾虑,就要一起进门。 帕奇先生却道:“你们要一起进来吗?” 洛河华天宇谁也不愿做最后一个,都点头:“是,一起少麻烦。” 帕奇先生忽地一笑,侧身让出了道。 苏延枝看着那个笑觉得很不对劲,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想脱身是要喝茶的,可里面只有一个杯子。 并且苏延枝已经用过了。 他心道不好,刚准备叫住两人,却见帕奇先生也进了门,笑容阴冷,露出口锋利的白牙,咔嗒一声落了锁。 第90章 知更鸟8 苏延枝知道他们两个凶多吉少,但还是执着地在门外等了快一个钟头,可直到天边日色西沉,他都没能等到那扇门再次打开。 他喉结动了动,也没去敲,转身走了。 路程有些远,苏延枝赶回鹅楼时晚饭已经摆上了桌,甚至不少人已经用过准备下桌了,见到苏延枝还很惊讶,有人心直口快:“你竟然回来了?” 苏延枝也懒得计较,点点头:“逛累了在路边睡了一觉,忘记点儿了。” 那人只是好奇地打量了他几眼,没再问,径直回了房。 苏延枝坐上餐桌,鹅妈妈拿着餐刀热情地问他要不要吃蛋糕。 “迷迭香蛋糕,我做了一下午,尝一尝吗?” 即便这几趟下来见多了死亡,但苏延枝依旧不能习惯,心情原本还有一些低落,听到鹅妈妈这么问,神经又一下子绷紧了。 他想起了知更鸟的日记—— “我拿到了可以杀死他们的迷迭香和朝露,成败在此一举。” 迷迭香,是能杀人的东西。 第182章 苏延枝抬头,见餐桌中间摆着个蛋糕,尺寸不大,还剩小半,看样子吃的人不在少数。 迷迭香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苏延枝缓缓摇头:“谢谢,但我向来不吃甜食。” 鹅妈妈一脸惋惜:“好吧……” 苏延枝一天奔波,虽然饿得要死,但这顿晚饭实在不敢吃,迷迭香是摆在明面的东西,但朝露可是什么都能往里加,他连水都没喝一口就回了房。 这晚注定不平静,苏延枝又饿又渴,翻来覆去睡不着,夜深后突然听到外头传来琴音,接着周围就响起接二连三的开门声,脚步声,步伐沉重,由近及远渐渐听不真切。 苏延枝抿抿唇,从床上起身,站到墙边侧着身透过窗帘的缝隙往下看。 路边的一棵大树下摆着一把班卓琴,一群野猫围着琴活蹦乱跳,苏延枝听到的琴音正是这些猫拨动琴弦发出的。 弹琴还不够,有几只猫跳上了树干,竟开口说起了人话。 “吾爱,哦,来我怀抱!” 说是说话,更像唱歌,只是猫的嗓子本就尖细,在这静谧的夜里唱起歌来骇得人一身鸡皮疙瘩,苏延枝听得心神慌乱,忙捂住耳朵,却见鹅楼里出来一行人,着魔般朝那群野猫走去。 猫群瞬间跳得更活跃了,尖细的嗓子唱起歌来越发凄厉:“来我怀抱!来吧,来我怀抱!” 苏延枝知道这又是一首童谣—— “猫儿们出去歌唱小夜曲, 用一台班卓琴美妙演奏; 在这夏夜它们爬上了树, 唱着:‘吾爱,哦,来我怀抱!’” 完蛋了。 他看到那十个人走到树下,围坐在班卓琴周围,十分痴迷地盯着那幽谧诡谲的琴音,像是听那凄惨尖利的歌声入了魔,待到某一刻琴音歌声戛然而止,那群猫立刻扑到每个人身上,锋利的爪子撕下他们的衣服,破开皮肉,揭下一张张完整的人皮,罩在身上桃之夭夭。 剥皮过程中那群人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被剥完后也只是无声无息倒在了地上,血肉暴露的尸体横陈一地,苏延枝实在看不下去那场面,胃一阵抽搐痉挛,拢了拢窗帘,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床上。 他实在难受得很,捂着肚子蜷缩着,一米八几的个子看起来只有小小一团。 这种疼痛让他想起了自己胃病发作的时候。 苏延枝是有胃病的,不止他,木无秋和周末也有,实验室里忙起来的时候不分昼夜,按点儿吃饭是不可能的,饿到不行了就找个间隙往嘴里塞点儿东西垫垫,继续做实验搞数据造器材。医也没用,总是治好了又犯,这病得靠养,可搞科研的生活节奏一直这么紧绷,大多数时候都是犯病了赶紧找急效药止疼完事,疼能忍,工作却不能耽搁。 但在遇到卡戎后,他很长一段时间都没犯过胃病。 说来奇妙,卡戎明明是朵高岭之花,身上居然意外地带着人妻属性。跟苏延枝同居之后,只要不出任务,苏延枝的午餐都是他在送。基地虽然有食堂,但过于讲究营养配比,大多清淡。苏延枝口味重,虽然不喜欢,但吃了这么多年也吃习惯了,可突然出现卡戎这么个专属贴身大厨,一下子就回不去了。 何况实验室里另外两个,也是口味重的。 卡戎一开始还只是送饭,后来周末在木无秋的默许下把实验室配套的荒废多年的厨房收拾了出来,以至于卡戎与云帆的签约结束后那段日子,除了备考军官,还负责了这间实验室的午晚两餐。虽然他的初衷只为苏延枝,但周末和木无秋也算的“沾光”,在那几个月里,他们仨犯胃病的次数加起来都不到一只手。 甚至白清云照惯例送药过来时,看到没怎么吃的胃药还小吃了一惊,以为这三人是去集体换了个胃。 苏延枝闭上眼,长长叹了口气。 这一声叹息,似乎穿过了时空的间隙,直接戳到了卡戎心里。 观测室灯光晦暗,全息影像里苏延枝挨他挨得那么近,卡戎知道这人有多难熬,却不能像以前那样把人搂怀里,用加热手套捂在他肚子上缓解疼痛。 卡戎抿了抿唇,终是不忍多看,慢慢偏过了头。 ………… 这个夜晚实在难熬,苏延枝睡得浅,第二日醒得也早,他撩开窗帘往外看,树下那些尸体已经不见了。 地上也干干净净,除了几片枯叶,一点儿血迹都没留下。 一夜之间死了十个人,实在给幸存者带来了不小的冲击,清晨的餐桌上人数锐减,只剩了四个。 尤溯,何新义,以及那个让他怀疑过来历的罗斌,和苏延枝自己。 罗斌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模样,倒是尤溯打破了餐桌的沉寂:“他们……怎么没的?” 何新义摇摇头,他的脸色也不太好。 苏延枝本来不想说话,但尤溯朝他看了过来:“你觉得呢?” 苏延枝将煎蛋叉进嘴里,默了片刻,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你们昨晚吃蛋糕了吗?” 何新义:“我对奶油过敏——” 他说到一半突然没了声音,目光惊骇地看向苏延枝。 苏延枝摊了摊手。 尤溯反应慢半拍:“这么说,蛋糕真有问题?” 苏延枝皱了皱眉,有些警觉地反问:“‘真有问题’?你听谁说过蛋糕有问题?” 尤溯一噎,掩饰般喝了口咖啡:“不是,我随便问问……” 第183章 也不知戳到了他哪根神经,尤溯连盘子里的面包没吃完就忙着往外跑,鹅妈妈还拦了一下:“孩子,你要去哪里?今天是知更鸟的葬礼,你不和我们一起去礼堂吗?” 尤溯看上去很着急,摆摆手:“我一会儿自己去。” 鹅妈妈便不说什么了,把热好的牛奶摆上桌,笑道:“不用着急,你们慢慢吃,一会儿我们一起去教堂布置知更鸟的灵堂。” 她也不在意他们的回应,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转身继续忙碌。 苏延枝有些在意尤溯的异常,以他现在掌握的东西,根本推不出知更鸟死的真相,尤溯大概是知道点儿什么,如果有可能,苏延枝希望能从他嘴里套出点儿东西。 但他要起身去追时,一直不说话的罗斌突然往后蹬了下椅子,拦住了苏延枝的路。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蛋糕有问题?”他问。 尤溯动作快,已经跑出去老远,苏延枝一看就知道自己拦不住人了,抿抿唇,冷笑着说:“我什么时候说过蛋糕有问题?” 罗斌看着他,也不在意苏延枝的文字游戏,发出声短促的哂笑,起身离开了座位。 苏延枝看着他的背影,心底莫名生出点儿忌惮来。 这人不简单,得离他远点儿。 苏延枝怀疑罗斌也是白弥、或者自己这样有外援的开挂玩家,去竖着十字架的教堂为知更鸟葬礼准备时,也有意避开他。 他在会场一角摆放酒具时,余光扫到几日不见的鸽子,她一身黑色长裙,满面戚容,瘦得几乎脱相,两条伶仃手臂环几本书,像是快被压垮的样。苏延枝听到她说是这些都是知更鸟生前最喜爱的,想放棺材里陪着他。 知更鸟的棺椁就摆在教堂讲台之下,苏延枝小心观察着,见鸽子把书小心放进未合盖的棺椁里,盯着躺着的人看了会儿,又淌下两行泪来。 “我……” 她那样悲伤,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一个女人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背,小声宽慰着,把鸽子扶到了一旁。 苏延枝视线追着,惊讶地发现那她们站的位置刚好尤溯也在旁边,他两道眉毛拧着,目光却长久地落在鸽子身边的女人身上。 苏延枝不由得多看了那个女人几眼。 倒也有印象,对方是个游戏世界人物,叫鱼,相貌十分出挑,在这种场合也是烈焰红唇大浓妆,一袭黑裙并不像鸽子那般朴素,吊带深v,前凸后翘的好身材毕显无遗,后腰上的鱼型纹绣格外打眼。 没记错的话,尤溯分配到的服务对象就是这位。 苏延枝皱了皱眉,留了个心眼,鸽子哭得实在收不住,鱼细眉微皱,有些不耐烦,但还是搂着鸽子又往外走了几步,走出了教堂。 尤溯亦步亦趋跟了出去。 苏延枝心念一动。 游戏人物到场的没几个,罗斌和何新义在跟着鹅妈妈修剪康乃馨,他们坐在地上,身子被垂下的桌布挡得严严实实,只能看见几个毛茸茸的头顶。 苏延枝擦了擦手,快速而轻巧地走到知更鸟的棺椁旁,一手假做擦拭烛台,四下瞄了眼,另一只手伸进棺材里,把那几本书捞了出来。 第91章 知更鸟9 这东西就放在棺材里,苏延枝不敢全拿走——拿走也没地方藏,只能迅速扫了眼书皮,辨认一下都是些什么书。 《被缚的普罗米修斯》 《尼伯龙根之歌》 《伊利亚特》 《圣经》 一共也就四本。 估计是被翻看过太多次,书皮磨损得很厉害。这几本书苏延枝倒都看过,但一时间也找不出它们之间的联系,可世界说到底就是个程序,所有看似荒诞诡异的东西,背后都有固定运行法则,苏延枝不相信系统让角色这种时候送东西,会真的只是让其缅怀爱情。 鸽子她们还没有进来,苏延枝将抹布扔在一旁,迅速翻了遍书。 他浏览速度很快,一个是看书的内容是不是他熟知的,一个是看其他地方是否隐藏信息。 苏延枝看得小心,全程没有发出任何番翻书的响动,只是前三本翻完都一无所获,他神色有些冷峻,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是不是出了错。 作为遗物的书籍落到生前被处处提防的未婚妻手里,里面的有用信息被处理掉也不是不可能。 他照例检查了遍书皮,又摸了一通,才揭开书皮的锁扣,指腹捻着内页,迅速且静默地翻完了书。 竟然真的没——等等! 苏延枝眼睛一亮,发觉翻到后面时触感有些异常,细看之下发现《圣经》的最后大概被撕掉了几十页纸,然后有谁特意裁了同等尺寸数量的纸张粘在了上头,书页边缘被处理过看不出异常,但翻阅时格外滞涩。 他刚发现这一点,就听到外面隐隐传来说话声,苏延枝顾不得看内容,一把撕下那一叠补上去的书页,塞进衣服内小腹处,把那几本书放回去后,捞过抹布开始装模作样地干活。 其他游戏角色陆续到来,法官梅柯姆见会场还是乱七八糟,大发雷霆,那些人似乎很惧怕他,立马忙活起来,像一开始歌谣里吟唱的那样将各自负责的东西处理好,很快,现场就布置妥当。 梅柯姆站在知更鸟的灵柩前,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欢迎各位到此,参加知更鸟的葬礼。失去这样一位可靠的朋友无法不令人心痛……” 第184章 他神情悲痛,衣服上绣着画眉的人伫立一旁吟唱,作为主祭的鸽子手里拿着苏延枝找来的手册,却悲痛得无法完成流程,祭词念到一半就号啕大哭起来,由在歌谣里担任牧师的白嘴鸦接过了任务。 人对生命总是敬畏,即便是在游戏世界,这种悲恸的气氛还是让苏延枝有些受感染,他站在后排,不着痕迹地摸了摸小腹处,目光游移到前方花台旁那个尺寸惊人的大撞钟时,本就不活跃的心情更沉重了。 钟声响起的时候,他就要交答卷。 然而他现在还不知道答案。 冗长的悼念环节结束,合棺盖前,死者的亲人朋友照例要去看他最后一面,苏延枝他们仅剩的四个玩家不参与,游戏内的人物依次上前,鸽子排在了最后。 在走到棺木旁时,她长久地停住了脚步。 苏延枝见她用手帕擦拭眼泪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滞,突然心生不妙—— 难道她发现了书的不对劲? 苏延枝把书放回去的时候非常小心地还原了鸽子当时放的位置和顺序,《圣经》在倒数第二本,照理说应该是没可能发现被人动过手脚。 他这样想着,就看到鸽子转过头,视线与他稳稳撞上,目光阴冷沉郁。 ——完了。 苏延枝想,还真是发现了。 他强稳住心神,装作不经意移开目光,还能感觉到鸽子的注视在他脸上停留了很久,直到被梅柯姆催促才回头,站回了台上。 “尊敬的客人们,”梅柯姆道,“来时曾说,知更鸟是有罪之身,在他下葬前,需要你们为他做出最后的审判,谁先——” “先生,”鸽子突然开口,打断了梅柯姆,“我希望审判暂时不举行,让我的爱人先下葬。” 梅柯姆眉头一拧:“不要胡闹,这并不符合——” “今天我是主祭,”鸽子毫不退让,“我有资格决定流程。” 梅柯姆脸色阴沉、“你知道,如果不先宣判,他将无法下葬。” 鸽子抿了抿唇,忽然夺过大钟旁牛手里的钟锤,狠狠撞了下钟! 震耳发聩的钟鸣传来,苏延枝听到鸽子柔软却坚定的声音。 “我宣判,杀死知更鸟的是麻雀。铁证如山,无可置疑。” 她这番言行引得一片哗然,梅柯姆脸色十分难看,被人当众挑战权利的滋味并不好受,但出乎苏延枝意料的是,他到底没有再驳斥鸽子的决定。 “你是主祭,我无法反对。既然你这么坚决,那就先下葬吧。” 苏延枝很难不去想鸽子这个要求是跟自己有关,他忍不住看向鸽子,但鸽子只是死死盯着装着知更鸟的棺木合上,手绞紧了裙子。 负责抬棺的鸢是个男性角色,身材格外高大,还有三个衣服上没有纹绣的壮汉从旁协助,他们小心地将棺木扛上肩头,刚迈出一步,苏延枝就听见一阵诡异的咔咔响动,他眼尖地瞥见棺材上突然爆出道道裂纹,蜘蛛网般爬满棺身,在某个瞬间轰然倒塌! 碎裂的木块劈头盖脸砸来,抬棺的几人忙不迭后退,知更鸟的尸体直挺挺落在了满地狼藉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众人,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鸽子,她像疯了般尖叫,指着知更鸟的手指都在哆嗦,眼底满是血丝:“为什么!为什么!竟然会这样——” 她这歇斯底里的癫狂模样让众人都围了上去,将鸽子疯狂挥动的手脚制住,更恐怖的是,在手脚受缚后,她竟咬破了自己的舌头,抽搐着吐出一大口血。 葬礼是举行不下去了,梅柯姆让几人送神志不清的鸽子离开,把桌子拼了拼,将知更鸟尸体暂时放在上面。破碎的棺木也收在一起,点了几个人去找木匠来修一修。 走的走散的散,在场的人少了许多,梅柯姆说葬礼只能延期,让他们都回去等。 “只是没了棺木,尸体就这样摆着不妥当。我希望有人能留下来照看一二。” 梅柯姆话音刚落,苏延枝便自告奋勇,梅柯姆看了他一眼,点头:“那就辛苦这位——” 苏延枝背后的罗斌突然道:“我也留下。” 苏延枝一愣,梅柯姆就也点头:“那就辛苦两位客人了……木匠一会儿就来,还希望两位好好在这里等待。” 他和其他几个角色相继离开,只剩下苏延枝和罗斌。 对于现在这种情况,苏延枝实在有些无奈,其他两个玩家离开得早,罗斌又太无存在感,以至于苏延枝完全忘记了他。 ……遇都遇上了,也没办法。 苏延枝警惕地看了罗斌一眼,对方却对他毫不在意,只是捡起了遗落在地上的《圣经》。 说来也奇怪,游戏内的角色们在收拾东西的时候,明明什么书都捡了起来,唯独遗忘了这本。 苏延枝装着不在意,走到桌旁,余光瞥到罗斌翻开了书,在后面脱页处停顿了会儿,竟也没任何反应,随手合拢放在了另几本上。 他这一看,让苏延枝不敢拿出自己藏起来的那部分,只好把注意力都集中到知更鸟的尸体上。 也许是因为要下葬,知更鸟的衣服倒是被人换过了,胸口的箭簇也被处理掉了。 苏延枝伸手摁了摁知更鸟干净的脸蛋,这游戏世界是不遵循基本法,人死了这么多日子,也没放冰棺里,皮肤却依旧细腻光滑有弹性,除了没温度,简直跟活人无有两样。 第185章 尸体就摆在这里,苏延枝也没办法避开罗斌,顶着对方的目光十分淡定地掀开知更鸟的衣服,一会儿抬手一会儿抬脚,翻来覆去地检查。 说来奇怪,这人身上的伤口确实只有胸口那一处,可凭借苏延枝攻读学生时代的解剖经历,那箭伤也绝对是人死后留下的。 他掰开知更鸟的嘴和眼皮,也看不出任何中毒或窒息致死的痕迹。 尸体就这么明晃晃摆着,苏延枝不可能给知更鸟做解剖查死因,他盯着这人看了会儿,想起对方在日记里的记录,说鸽子已经不是以前的鸽子了。 而去禁地时,克劳斯·帕奇又说那里以前住着精灵,后来离开了…… 难道说现在的鸽子就是从禁地离开的精灵变换来的?因为是非人类,所以杀知更鸟也不一定是使用的物理方式,没有造成外伤也就说得通。 可即便是那本相册后期,知更鸟在发现真相后身体做出抗拒时,鸽子对知更鸟的依恋爱慕也半分未变……且就刚刚鸽子发现杀死知更鸟的罪魁祸首并非麻雀时,那如临雷劈的崩溃样实在难以作假。 ……线索确实不够,怎么就不能多拿到点儿东西呢? 苏延枝皱着眉,手撑着桌边,脸几乎要贴着知更鸟的尸体,一双眼梭寻过每一寸皮肤,生怕遗漏半点儿细节。 罗斌本来是立在一旁没动,见苏延枝这般动作,突然小幅度地拧了下眉,双手抱胸侧了侧身,不再看他。 苏延枝忙着检查,也没搭理他,握着知更鸟的手,从肩颈一路看下来,把手指掰开来看检查指缝,又沿着指节看到指甲。 在看到知更鸟中指指甲盖上那团小小的淤血时,他的动作一顿,警惕地瞥了眼罗斌,见对方背对着他,四下看了眼,从餐桌一角摸过根牙签,小心翼翼地挑开了知更鸟的指甲,从那团淤血里挑出块小圆片。 这小圆片直径也就一毫米,苏延枝擦干上面的血,原片在光线的照射下露出类似欧泊般炫丽的艳色,中间还有个小孔,一道浅浅的压痕横贯中央。 照出血情况来看,这小圆片是生前插进去的,从指甲缝里插东西进去不是一般的疼,但凡有机会,知更鸟都会将其弄出来。 所以大概率临死前弄出来的,而且还扎得这样深,估计知更鸟还跟谁搏斗过。 这小亮片看着像是什么衣物上的装饰品,男性用这样亮的实在不大常见,更可能是女性衣裙或袖帽上的装饰品,苏延枝一下子就想起了知更鸟日记里提到过的,让麻雀神魂颠倒的那个女人。 好像必须从这里继续查了,苏延枝刚在心里回忆这个世界原本的女性角色有哪些,就看到罗斌微微动了动身子,门口进来个精瘦的男人,穿着一身麻衣,背着个大背包,头顶带着的帽子竟是铁质的,硕大的边缘都已经生了锈。 那男人手里握着榔头,苏延枝看到上头糊了一层褐色的东西,很像干涸的血迹。 男人抬起头,露出双狭长的眼。 “就是这里要修棺材?” 第92章 知更鸟10 这人看着怪异,苏延枝一时不敢搭话,罗斌却很干脆地点头,指了指苏延枝旁那堆散落的棺材:“在那儿。” 那铁帽子应了一声,却并没挪动,反而看着罗斌,又问:“你知不知道我从哪里来吗?” 罗斌又点头:“林肯桥。” 苏延枝心里咯噔一下,心想怎么还有? 铁帽子,林肯桥,这又是一首童谣。 当我走过林肯桥, 我遇到了锈帽子先生, 他背着针和线, 一步步走向荆棘集市。 这个世界实在离谱,到现在为止出现的童谣已经超过五首了,能杀人的东西简直无处不在。 苏延枝心中警铃大作,看着锈帽子朝他这边走来,不着痕迹地往旁边避让,在对方拿着榔头和铁钉咣咣修棺材时,有些忌惮地瞥了罗斌一眼。 ……什么都知道,这人究竟什么来头? 罗斌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四目相对,竟对苏延枝露出个十分微妙的笑。 苏延枝微微抿唇,别开了脸。 空旷的教堂里只剩砸榔头的哐啷声,锈帽子看着干瘦枯朽,动作却十分利索,七零八碎的棺材很快让他重新拼凑在了一起,除去上头那一道道裂纹和铁钉头实在醒目,倒也与破碎前差别不大。 “好了。”锈帽子说道。 他开始收拾那倒落一地的工具,锈帽子身材并不高大,佝偻着脊背跪在地上捡东西时显出一种病弱的老态,苏延枝有一瞬间想帮忙,走上前两步又硬生生止住了。 算了,也就是看着弱,一榔头能捶十个我。 本以为他这微妙的动作没引起谁的注意,但锈帽子在把钉子装回去时,掂了掂那空荡荡的袋子,突然仰头看向了苏延枝。 “我的钉子只剩一颗了。” 苏延枝一愣。 锈帽子深深望着他:“你知道去哪里买吗?” 苏延枝斟酌着回道:“荆棘集市?” 锈帽子露出个满意的笑,竟然把手里的空袋子递给了他:“那你帮我买来吧。” 苏延枝惊了,脱口而出:“为什么?” 锈帽子:“你刚才不是想帮忙吗?” 一副理所应当的口气,苏延枝差点听吐血。 但在锈帽子那阴翳玩味的注视下,苏延枝脑子高速运转,一瞬间竟找不到应答之语。 第186章 答应是肯定不能答应的,荆棘集市在哪儿他不知道,危险系数如何他不知道,买钉子的货币花费也没有,怎么去? 见他久不作答,锈帽子的神情渐渐不耐烦,握着榔头的手青筋凸起。 他朝苏延枝近了一步。 “你不愿意?你要帮忙又要反悔?” 苏延枝被逼得连连后退:“不是,你先等——” 他还在想着怎么应付过去,一只手突然挡在了面前。 罗斌半个身子拦在他和锈帽子中间,手指勾着一个布袋提手,递给了锈帽子:“他早就买来了,给你。” 苏延枝颇为讶异,锈帽子反应却十分迅速,立刻伸手接了过去。 他掂了掂那个袋子,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冲苏延枝点点头:“多谢。” 苏延枝含糊地应了一声。 锈帽子就这么走了,苏延枝看着他背影消失在教堂门口,目光移到罗斌身上。 “……多谢。” 罗斌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正当苏延枝被他打量得十分不适时,又听罗斌缓缓开口:“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我不会白白帮忙。” 苏延枝脸上那点儿客气的姿态一下子就绷不住了。 “你要我做什么?” 罗斌道:“我在洛克斯先生的铁匠铺子里定了一把弓和一些羽箭,我要你替我把东西取回来。” 苏延枝警惕地问:“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罗斌平静道:“那里有猫。” 苏延枝心说这两者间有什么联系,又见罗斌抬手,食中二指间夹着根钉子。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是在通知你。刚刚数了吗,钉棺材花了20颗钉子,我只给了锈帽子19颗,他早晚会发现的。” 他仿佛没看见苏延枝越发难看的脸色,继续道,“到时候他若来找我,我可以给他,也可以说最后一枚钉子在你那儿——你能拿出来吗?” 苏延枝双眼死死盯着对方指间那枚铁钉,抿着唇久不作答。 “我若要你死,刚刚就可以袖手旁观。”罗斌忽然道,“何况我还需要你把东西带回来,你倒也不用摆出一副大祸临头的模样。” ……话说到这种地步,把柄又被人拿捏在手,苏延枝实在没有拒绝的余地,循着罗斌所指的方向,他冷着个脸来到了对方所说的铁匠店铺。 这铺子开在镇边,造型中规中矩,不似其他楼建成动物模样,孤零零立在路边,木质墙上挂满蜘蛛网,招牌也挂得歪歪扭扭。 苏延枝内心实在排斥来这里,一来罗斌这要求非凶即祸,二来这店铺的名字,又他妈的是一首歌谣。 古力?洛克斯,古力?洛克斯, 你会成为我的吗? 你不必洗碟子, 不必喂猪, 但要坐在一个垫子上, 牢牢地缝合裂口, 吃一口草莓, 带着糖,和奶油。 他站在长满青苔的石阶上犹豫地伸手,试探地敲了敲门。 门开得很快,苏延枝眼前出现一张阴翳的脸,与此同时,鼻尖嗅到股十分怪异的味道。 想是糖的甜和血的腥,混在一起的味道。 “……你好,我应罗斌先生的请求,来这里替他取弓和羽箭。” 除去腥甜味,热浪也扑面而来。 屋内灯火昏暗,明明燃着几口烈焰灼灼的大火炉,却并未能带来多少亮光,苏延枝只能勉强看清那个火炉旁赤膊抡动铁锤的男人。 男人打铁入迷,苏延枝提高声音又问了一句:“洛克斯先生?” 洛克斯这才回头,他放下铁锤,朝苏延枝走来。 这个男人身材极其高大,先前佝偻着看不出,走近了苏延枝才发现对方竟然比自己高出整整一个头。 不过奇怪的是,苏延枝站在门口都觉得热,这人不知抡了多久的铁锤,裸露出来的脸和上身竟不见半点汗渍。 “找我有事?”洛克斯俯视他。 苏延枝退了半步:“之前罗斌在你这里订了一批弓和羽箭,我是来帮他取回去的。” “弓箭已经做好。”洛克斯道,“但我不能白白给你。” 苏延枝皱眉:“酬劳可以向罗斌本人讨要,我只是来帮他——” “谁拿走东西,谁付出酬劳。”洛克斯打断他,灰蓝的眼珠子微微动了动,往后退了两步伸手要关门,“你不肯,那就走。” 苏延枝哪里能空手回去,罗斌手里还有个绑他身上的定时炸弹,忙伸手止住了洛克斯。 “请等一等,你可以先告诉我,你需要什么酬劳。” 洛克斯道:“我有十张皮坏了,需要你替我缝补好,这就算酬劳。” 苏延枝抿着唇点头,神色冷峻地跟在洛克斯后面进了门,按照他的要求坐在一张绣着一堆黑猫的垫子上,看着对方抱着一个篮筐朝自己走来。 “我常年打铁,眼睛看不清,缝补起来实在吃力,便交给你了。” 苏延枝本想速战速决,在篮筐落地后就要伸手去拿,视线刚落过去人就僵住了。 那篮筐里的皮不是别的,正是昨夜树下被猫扒下来的人皮。 最上面那张皮露出来的脸甚至昨天还跟在一张餐桌上用过餐。而此时这些眼熟的面皮就这么一张张堆压在旧篮筐里,渗出来的血液把篮筐都浸得变了色,透出股难看的褐红。 第187章 苏延枝胃里顿时一阵翻江倒海。 洛克斯像还嫌不够恶心他般,体贴地搬来一张小桌,摆上草莓奶油和一叠砂糖,说这些东西给你准备的。 苏延枝定了定心神,看了眼那盘红得能滴血的草莓,粗略一眼,正好十个。 洛克斯没有多说,但苏延枝十分清楚,照歌谣内容,这摆上来的东西他都得吃完才行。 他忍了忍喉头恶酸,拳头握紧又松开,这才伸手,拎起第一张人皮。 这张皮是从背后剖开的,口子从头顶直直蔓延到后腰,用手指抻着切口对齐时,甚至能感受到人皮特有的黏滑和皮下脂肪摩擦时偶尔传来的的噗嗤声。 苏延枝强忍着不适,把哆嗦的手臂放在膝盖上稍稍缓解,拈着针扎进了人皮。 鼻尖血腥味越发浓郁,气温又高,苏延枝一边缝一边出汗,一张缝完眼里都是血丝,他被烤得神智不清,强行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晃了晃头,伸手拿起一颗草莓,先蘸奶油再蘸糖,然后放进嘴里。 入嘴时只觉甜腻,等到苏延枝咬下去时,草莓皮肉破开,却迸出股又粘又腻的浆汁,血腥味直冲喉头。 苏延枝意识到草莓流出来的是血,立刻紧咬牙关,止住呕意,强忍着咽了下去。 他嘴里又齁又腥,抬头看了眼洛克斯,对方就在他不远处的火炉边,举着个锤子却没有动作,直勾勾盯着苏延枝。 汗水淌进了眼,苏延枝伸手抹了把脸,平复了下,待到胸口起伏不那么剧烈时,从篮筐里拿出了第二张人皮。 第93章 知更鸟11 无论有多么困难,苏延枝到底还是熬过了这等折磨,缝好十张人皮从面带惋惜的洛克斯手里借过弓箭时,他被自己咬破的舌头还在往外渗血,腥味跟血草莓混在一起,难以辨别。 等到他脚步踉跄地离开这个地狱般的屋子时,外头的风一吹,他打了个冷噤,低头才发现自己身上衣服已经被汗浸湿透了。 ……好歹是挺过来了。 天色还早,苏延枝没忙着回,坐在路边缓了会儿,打开了洛克斯给的袋子。 弓箭装在一起,样式上看不出蹊跷,苏延枝拿出跟箭矢仔细观察,鼻尖嗅到了一股很淡的香气。 香气很淡,但苏延枝还是立刻闻出来这是迷迭香的味道。 他的母亲杜若,生前最好在家前小院种花,各式各样的花,每月都有不同品种的花开放。在这伴随苏延枝十多年的繁杂花香里,迷迭香也在其中。 迷迭香……在哪儿听过呢…… 苏延枝揉着太阳穴,电光火石间想起自己去知更鸟家里翻出来的日记。 ——我拿到了可以杀死他们的迷迭香,成败在此一举。 他们? 苏延枝突然意识到,让知更鸟起了杀心的对象,不止一人。 反过来想,对知更鸟构成威胁的,也不止一个人? 他环顾了下四周,确认没人后摸索着从后腰拿出先前在圣经里撕下来的东西。 苏延枝撕得匆忙,还多扯下来几页正经的《圣经》,他把那几页丢掉,就剩薄薄一小叠了。 纸页泛黄,上面是漂亮的印刷体,估计是从有年头的老书上撕下来的。苏延枝皱着眉读了半天,发现里面就讲了一个故事。 说是某个地方有个村子,村子不远是一片禁地,而禁地里住着神秘邪恶的妖精。 这妖精有个癖好,便是看上谁就附人身体,吞噬原主的灵魂抢夺身体控制权,村子里的人都对这禁地所在的林子讳莫如深,避如蛇蝎。但耐不住年少爱跑爱闹的小孩不听劝,所以时常会有小孩被附身,被附身的人往往性格大变,暴戾好斗,在惹出几次人命后村子里的老人为了维稳,找出了制服这种替身妖精的方法———— 那便是用浸泡过迷迭香的朝露涂抹在铁制的武器上,便可轻而易举地杀死藏在人身体里的妖精。 村子里的人依靠这个杀死了附身的替身妖精,又把铁器埋在了那禁地四周,砌起围墙,便再也没有发生过意外。 故事结束,读到这里,苏延枝忍不住咋舌。 这个罗斌,有点儿东西啊,这种东西都能知道。 现在的玩家已经死到只剩四个,知更鸟的葬礼很快就要举行,明显是最后关头。虽然不知道罗斌从什么渠道得知替身妖精的事,又是怎么搞到的弓箭,但是显然玩家和替身妖精之间会有摩擦,罗斌这剑便是准备。 但话说回来,从知更鸟自己的日记来看,鸽子是替身妖精,这个没跑,但那句“你们”,显然除了鸽子以外还有别人。 会是谁呢?只有一个吗?替身妖精占据他们的身体,却竭力维持原主的身份,又是为了什么?知更鸟的死,是不是也和替身妖精有关?鸽子实在不像杀他的人,那便只能是其他的替身妖精了,是哪个呢? 明明线索越来越多,却永远能在得到线索的同时发现更多的问题,苏延枝简直头大。他看了会儿那数量不少的羽箭,眼珠子一转,拿起一根在自己腿上比划了下,将裤腿挽到膝盖,从装弓箭的麻袋上硬扯了两条麻线下来,左右小腿各绑了一根,站起来走了两步,没觉出异样。 他放下裤腿,数了数剩下的,还有十九根羽箭。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遇上替身妖精,狭路相逢有备者胜,他这会儿上哪儿搞朝露迷迭香和铁武器,只能薅羊毛了。 第188章 就这样吧! 苏延枝回到教堂,罗斌就在门外的长椅上等着,苏延枝走到他跟前,十分平静地举起手里的袋子。 “你要的东西,我给你拿回来了。” 罗斌那张冰块脸有松动的迹象,眼神发亮,伸手就要拿。 苏延枝退后两步,把手背了过去:“急什么,钉子呢?” 罗斌眉毛一挑:“你说这个?” 他从胸口掏出个什么,两只手同时朝苏延枝伸过去。 交换的意思很明显,苏延枝也懒得磨叽,将袋子带给他的同时,就感觉什么东西掉进了掌心。 在感触到那东西材质的瞬间,苏延枝瞳孔微缩,反手想把弓箭抢回来。 奈何罗斌动作实在太快,空出来的手抵在苏延枝胸前。 “做什么?”他冷淡地问。 苏延枝气笑了,举起手里的钉子:“你给颗木头做的假钉子,还问我做什么?” 罗斌道:“这就是刚刚给你看的那颗。抱歉骗了你,给锈帽子的那袋钉子本来就一颗也没有少,你也不想想,给少了他能走?” 苏延枝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罗斌继续道:“总归说来,我确实救了你,你也帮了我,这算扯平了。”他边说边抻开布袋,开始数羽箭。 事分轻重缓急,苏延枝见状眼皮一跳,立刻将自己被骗这事儿抛在脑后,冷笑一声,道:“行吧,就算你说得对,但你救我付出的东西显然跟我帮你的危险程度不同。这样吧,你告诉我你拿这箭做什么、再送我几支,我就当是你的报酬了。” 罗斌没搭理他,自顾自地数着,苏延枝看他数到最后眉毛皱起,心想难道真发现数量不对? 他心头七上八下,脸上依旧镇定自若,甚至在罗斌看过来时摆出副理所应当的模样:“不行吗?” 罗斌一笑:“你已经得到报酬了。” 没等苏延枝继续装傻,罗斌又说:“对了,你离开的时候,尤溯把麻雀杀了,现在在刑场,马上就要上绞架了。” 他抬手指向某个方向:“就在那儿,你要是想,可以去凑凑热闹。” 罗斌说完就进了教堂,显然他本人并没有凑热闹的打算,苏延枝权衡再三,还是跑去了对方指向的刑场。 游戏的玩家已经死得差不多了,绞架下方围着的都是游戏内角色,边上远远站着另一个玩家,苏延枝走近,想了会儿才认出对方名字是贺先运。 他似乎很不适应这样的场景,双手抱臂,有些瑟缩一角的味道,在被苏延枝问起经过时也解释得磕巴。 “我不知道,我也不太清楚,但是好像听说是,那个就是鸽子和鱼去看麻雀,正好看到尤溯杀死他。” 苏延枝听得一愣,没等他理清这里面内涵的逻辑,就听刑场上传来响动。 他看过去,发现尤溯脖子上已经上了绞绳,被两个人制着手脚,却还在破口大骂:“婊子!鱼!你他妈的骗我!我没有杀人!我没有!你跟老子上床的时候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苏延枝视线一转,看到下方的鱼。 她还是那身又黑又紧的裙子,闻言停下看自己手的动作,细长的眉毛一挑,轻蔑又敷衍:“我什么跟你上过床?” 尤溯还要说什么,脚下的木板就被抽开,他一下子掉了下去,脸上迅速充血涨红发紫,手脚扑腾的力度越来越浅,慢慢地垂了下去。 贺先运嘶了一声,不忍地别过了脸。 苏延枝上下扫了他一眼:“你是第一次进这里?” 贺先运点头:“你进过很多次了吗?” 苏延枝一笑:“没有,也就第二回。” 贺先运瞬间对苏延枝生出一种敬佩感,明明也没比自己经历多少,甚至看脸就是个大学生,处事就这么冷静淡定。 人群开始散去,他还想再跟苏延枝搭几句话拉进一下距离,就看苏延枝突然蹲了下去,把两个裤腿的膝盖处都撕了条口子。 “……你干什么?” 苏延枝站起来,一笑:“我觉得这样很潮。” 说完,他就朝游戏npc那边走了过去。 “抱歉。”苏延枝站到了鱼的旁边,脸上挂起笑容,“我好像没有在这里找到鸽子小姐,您知道她在哪儿吗?” 鱼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你打听她做什么?” 苏延枝连忙举手:“请别误会,我没有恶意,但我之前分配的帮助人是她,因为一些小误会,让她对我有了意见,我真的很想亲自跟她道歉。” 鱼微微皱眉:“她倒是没有跟我说过这个事……不过现在不方便,鸽子最近受的刺激实在太多,刚刚昏过去了,我们把她送去了医生那里,应该是没有醒的,何况她需要静养,她说现在谁都不想见。你不用费心思,如果我能见到她我倒是可以为你转达歉意。” 苏延枝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他甚至拉起鱼的手吻了吻手背,“说实在的,现在很少有您这么体贴又善解人意的女孩。我注意到您和鸽子小姐总是形影不离,她的生活很痛苦,但我想多少因为有您的陪伴而得到缓解。” 他说得那样真挚,鱼的眼睛微微眯起,也没有抽回被苏延枝吻完也没放开的手,艳丽的脸上出现一抹玩味的笑。 “怎么说呢,我们毕竟是朋友,朋友就是要互相帮助的,何况我与她从小一起长大,感情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她笑着说。 第189章 苏延枝立刻表示赞同:“是的,您说得很有道理,唉,我作为一个外来客,讲这些话也许有些冒犯,但不得不说,您真的是一个非常坚强的女性,身边出现这样的变故谁都会受打击,但您还是这么尽心尽力地照顾着朋友。原本还有个帮忙的人……” 他说着,眼神若有若无地往绞架上瞟了一眼,又很快收回,继续用那副惋惜的舔狗语气道:“我很难想象您往后生活的困难,但是请放心,只要有我能帮忙的地方,您都可以开口,我随时随地为您效劳。” 鱼脸上的笑容越发明媚迷人,她深情款款地注视着苏延枝,甚至朝他靠近一步,仰头在苏延枝耳边吹气。 “说起来,我新定做的裙子还没有试过,不知道合不合身,”她的唇瓣在苏延枝耳下留了一抹红,手抚上他胸膛,“你愿意帮我看看吗?” 苏延枝握住对方的手,笑容依旧。 “荣幸至极。” 他搂着鱼离去,留贺先运在背后看得目瞪口呆。 第94章 知更鸟 完 照鱼的描述,想从鸽子那里搞情报是不可能的了,时间不等人,他只能换个方向下手。 而就知更鸟的日记来看,他跟麻雀曾是兄弟,甚至在日记里为其对女人痴迷过分恨铁不成钢,甚至称那个女人为荡妇…… 苏延枝低头看了眼亲密挽着自己手臂的女人,视线对上时温柔一笑。 ……照现有情况分析,知更鸟和鱼都应该是跟鸽子非常亲近的人,而鸽子被替换后知更鸟能看出异样,没理由说鱼看不出。那么大胆一点假设,知更鸟看出鱼和鸽子的蹊跷,准备动手时鱼却先下手为强,杀死了知更鸟。她是妖精,总有不留伤口就杀人的能力,而麻雀因为疯狂迷恋鱼,心甘情愿地当下这个替罪羊。鸽子一直对麻雀是凶手这个事深信不疑,要么是知道真相但因为跟鱼同为妖精不得不帮助隐瞒,要么是真被鱼蒙在了鼓里。 苏延枝更偏向后者,一是爱情这种东西实在难以伪装,二是鸽子在葬礼上证实麻雀不是凶手后歇斯底里的癫狂模样,大概是明白过来杀死自己爱人的真的是自己的同类。 不过话说回来,妖精之间也有人类社会那样的关系吗? 妖精会爱人吗? “你在想什么?” 苏延枝的脑内活动突然被打断,他回过神,顺从地被鱼牵进门:“我在想——唔!” 门刚被关上,苏延枝就被摁在了门板上,猝不及防给凑上来的鱼亲了一口。 无论从直男还是基佬的眼光看,鱼都是一个脸到身材都极其出挑的美女,但下巴被亲的一瞬间苏延枝还是头皮炸开,在对方强搂着他的脖子摁下想再直接亲嘴时赶紧推开。 但也不敢推得太过分,苏延枝双手扣着鱼的肩头,装没看见她眉头紧锁,凑到对方耳边道:“不是要看衣服吗?” 鱼意味不明地笑:“你还真是来看衣服的?” 苏延枝没有正面回答,亲了亲她的耳尖:“到也不是,不过我确实比较期待它们穿在你身上的模样。” 然后手指顺着描摹了肩头的黑色吊带:“难道你不想换下这一身吗?在去过葬礼和刑场之后?” 鱼眼里多少有些不耐,笑也敷衍,苏延枝有一下没一下地亲她额头,又贴又蹭,鱼这才领着他上了楼进到衣帽间,找出那几件新衣后又往苏延枝身上贴,撒娇要苏延枝给他换。 “我以为比起给你穿衣服,你会更更喜欢让我脱掉它。”苏延枝环视一圈,推开了隔间的门,把那几套衣服都往鱼怀里塞,低头亲了亲她的眉尾,哄道:“为我保留一点神秘感,换上你最喜欢的那套,我就在外面等你。” 嘴上骚话不停,但苏延枝心头的弦实则绷得死紧,鱼是替身妖精的可能太大,他干不干得过未可知,而就现在他的身份——一个看对眼的炮友——来讲,破要求实在太多了些,很怕对方翻脸。 但是万幸,鱼又皱眉又撇嘴,还是抱着衣服进了隔间:“也就是你帅,不然早给你赶走了。” 苏延枝赔着笑脸合上门,表情瞬间严肃,把衣帽间所有柜门打开来,手顺着衣服下摆急速翻查,额头沁出冷汗,动作几乎快出残影。 在翻到第四个衣柜时,他眼睛一亮,从里面拽出一条镶满亮片的长裙—— 只是长裙的左边肩膀处平白空出来拇指大的一片底色,上面并无亮片,周边的布料也有些变形,像是被谁用力拽下来是。 苏延枝手指都在哆嗦,从表盘空间摸出那片之前从知更鸟指甲缝里抠出来的、带血的亮片,贴到衣服上对比。 他感觉脑海轰地炸了。 一模一样。 “你在干什么?!” 没得苏延枝从破局的震撼中回过神,尖厉的叫声将他拉回现实,鱼换上了一身水蓝色紧身裙,在灯光照耀下像是有波纹流动。 不过她的脸蛋可算不上好看,神色惊怒狠厉,五官扭曲得不像话,苏延枝立刻把衣服塞进怀里,退到墙边去开窗,可锁扣却怎么也掰不开。 此路不通,苏延枝立马屈起手肘去撞,玻璃咣一下破了个洞,掉落几块碎片。 苏延枝还没来得及砸第二下,鱼就扑了上来,她的力气大得出奇,苏延枝竟然一下就被掀翻在地。 鱼骑压在他身上,两只手紧紧掐着他脖子,苏延枝甚至觉得自己喉骨就要碎了,忙伸手去拉,可无论怎么使劲,对方两条纤细的手臂都纹丝不动。 第190章 这无力的挣扎大概取悦了鱼,她笑了笑,张开嘴,两排整齐的白牙扭曲变幻,瞬间变得又尖又利,活像食人鱼的嘴。 她一张嘴,苏延枝就感觉到大脑传来的剧烈疼痛,像是有什么无形的力量在强行将他身体内的某部分抽离出去,恍惚之间苏延枝甚至看到一个半透明的自己在慢慢浮现。 这一幕让他惊慌到极点,灵魂说白了就是意识,本质就是个程序,根本不可能容载躯体进入,说到底他现在就是抹意识,而灵魂要是被交代在这儿,那他就真没了。 每个人的进出通道都只能开启一次,他没有机会重来。 苏延枝青紫的脸上爆出狠意,突然抬腿,顺着自己割开的裤脚摸到了先前绑在上面的箭,狠狠往鱼的后背扎了下去! 鱼被这一下扎得惨叫,后背冒出一股白烟,哆嗦着松了劲,苏延枝立马掀翻了她,两只眼睛充了血,抠着窗沿艰难爬起,也顾不上在地上挣扎着又要冲过来的鱼,肩膀一顶破窗跳出,依稀记起卡戎教过的蜷缩着缓冲落地,连身上的玻璃渣都没有抖,便往教堂全力跑去。 这游戏说是审判知更鸟,但知更鸟根本没罪,他甚至是个受害者,审判的核心不在于定罪,而是抓出杀害知更鸟的凶手。 也就是鱼。 苏延枝跌撞着跑进教堂,两口气没喘匀,面前就出现一个人影。 “……法官?”他艰难辨认。 梅柯姆一改往日的严肃,十分温和地拍了拍他的肩:“你怎么了?” 苏延枝声音嘶哑:“我、我来宣判了……他没有罪,杀的也不是麻雀……” 梅柯姆眼里闪过一抹异色:“是么,你可要确定,客人只有一次机会,说错了后果很严重。” 苏延枝抬起紧攥的拳头,晃了晃裙子:“我有证据、让我去宣判。” 梅柯姆脸色温和:“你都这副模样了,不如休息一下,东西给我,我来替你宣判,效果是一样的。苏延枝,你叫苏延枝对吗?” 苏延枝稍微缓过来了点儿,微微错了半个身,准备绕过梅柯姆:“不用,我可以自己来。” 梅柯姆却伸手拦住了他,脸上的笑容消失:“我是法官,你有什么不能相信的呢?” 苏延枝本就力竭,让梅柯姆拽得完全使不上力,手里的裙子几乎被他抽走。 ——不对,他在阻止我。 苏延枝正准备上脚踹时,对方却突然松了手,裙子又回到了苏延枝手里。 那把弓挂在罗斌后背,他抓着梅柯姆的手腕,用一种非常扭曲的方式往后折去,不知多大的力气,梅柯姆丝毫动弹不得。 他的脸上出现一种苏延枝完全没见过的、有些癫狂而狠厉的神情,嘴角微微上翘。 “大人,既然他说了要自己宣判,你就不要拦。” 梅柯姆奇怪,不代表罗斌就正常,苏延枝虽然不相信罗斌会真心为自己好,但他也不认为自己的判断有误,坚定地撞响了钟! 在那震耳发聩的回响里,苏延枝沉声道。 “我宣判,杀死知更鸟的是鱼。”他举起衣服和那小小的、带血的亮片,“铁证如山,无可置疑,知更鸟无罪。” 话音刚落,苏延枝手里那一枚小小的亮片就变成了一张拼图,上面写着19。 当那声久违的主神机械音响起时,苏延枝终于流下了眼泪。 “审判结果正确,恭喜玩家【苏延枝】获得2000积分,9999世界线完成,游戏结束。 “恭喜玩家【苏延枝】集齐所有拼图,获取s级生命核心系统——生命核心系统与宿主匹配中——匹配成功,宿主机体修复中——修复完成,宿主生命指标确认中——确认完成,激活条件确认中——具备激活条件,风险评估中——无风险,意识激活通道开启,是否选择激活?” 在主神程序说话时,苏延枝眼前虚虚浮现出一片文字屏,透过屏幕,他看到门口的罗斌面容急剧变化,瞬间成了另一副模样。 知更鸟。 他面容苍白,半透明的身体残缺不堪,从脖子到左肩缺了一大块,像被什么东西活生生啃掉的。 游戏已经结束,游戏情节在他脑海自动补全,苏延枝看到活着的知更鸟找来梅柯姆想要对其道出鸽子的异样,却被与梅柯姆私会的鱼听了进去,他说出自己有准备了朝露迷迭香和铁器,随时可以制服鸽子。 自己的秘密和命门都被人拿捏在手,纵使火还没烧到自己身上,鱼依旧不能容忍,但她没有告诉鸽子,那只痴情又愚蠢的小妖精,模仿原主都做不到位,又怎么忍心杀死她的挚爱呢? 但附身之后能力有限,鱼知道单靠自己难以成事,她枕边风一吹,知更鸟便被禁止出行,梅柯姆指控他在来他家中时偷走了他的银币。 他又羞又脑,欲加之罪百口莫辩,情绪起伏不定,灵魂也不安稳。接下来骗开知更鸟的房门很简单,将他的灵魂吸出来也很简单,但她现在已经有了一具用得得心应手的壳子,不愿再换,又不能任由知更鸟的灵魂回到身体里苏醒,于是只好咬掉对方脖子和肩膀。 被活活啃下灵魂的痛苦让知更鸟在临死时拽坏了她的裙子,鱼有些泄愤般又啃了一口,直到知更鸟咽气才松了手。 她正准备离去,从窗户瞥见麻雀朝这边走来。 怎么办呢,她杀了人,却连伤口都没有。 第191章 她随手抓起桌上的羽箭插进知更鸟胸口,门开后在麻雀怀里哭得梨花带雨,指控死去的知更鸟意图侵犯她被她失手杀死,一口一个怎么办我害怕。 麻雀事情呆滞地望着地上的知更鸟,很久才拍了拍她颤抖的背,说别怕。 他在来的时候还遇见了鸽子,她在买水果,尽管知更鸟被禁止出行,但在吃穿用度上面,鸽子不想委屈他。 她也快来了,在让鱼离开后,麻雀看到了鸽子越来越近的身影。 他拿起弓,目击证人推开了门。 残缺的灵魂不甘冤屈,幻化进远方来的客人里要复仇。 故事有了开头。 其实也没有那么难猜的,罗斌,robin,知更鸟。 主神还在漫长的程序核对,苏延枝看到那具残破的灵魂举起箭矢,准确地从梅柯姆的头顶扎了下去。 接着他挽弓搭箭,射中了奔来又想逃走的鱼。 他踢开梅柯姆的尸体,要去杀其他人了,临出门时回了下头,对苏延枝说了句多谢。 “你知道吗,那本书里,镇子上只有一个异类。” 苏延枝没有作答,静静地看着知更鸟离去。 主神程序还在进行最后提醒。 “请注意,意识激活通道不可逆不可中止不可修复,一旦开启,再生舱编号1288【苏延枝】将继承您现有一切记忆,不可消除,请确认,是否激活?” 苏延枝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他吸了口气,缓缓道:“确认激活。” 在那道熟悉的眩晕感传来时,苏延枝心里从未有过的轻松。 卡戎,卡戎。 我来了。 第95章 变数(现实向) 当19号拼图出现在苏延枝手里的那一刻,周末激动到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把抱住卡戎:“他成功了!他成功了!卡戎你看到了吗!” 卡bug给苏延枝刷图的事到底是让木无秋受了惩处,虽然苏延枝通过不当渠道获得的拼图未被回收,但驻外军事还是收回了木无秋在生命核心研究系统的一切权限,包括在观测室实时监控苏延枝在游戏世界的进程的权利。 不过木无秋的确神通广大神通广大,云帆一把手、他的恩师秦朗上将曾给过他身份代理的权限,这让他轻而易举地就通过了各项申请,在自己的实验室给苏延枝单拉了一个监测通道,这最后的世界从开始到结束,都让他们看在了眼里。 在苏延枝准备宣判时,卡戎一颗心就吊了起来,他坐立难安,两手交握,整个人都止不住地微微战栗。 在看到那张拼图时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手脚冰凉,直到周末将他抱住,他的理智才慢慢回笼,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跳失控的动静,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唇瓣哆嗦难以控制,眼眶泛红。 “他要回来了……他终于可以回来了……” 周末一边哭一边笑,抱完卡戎又想去抱木无秋,对方却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抬手止住她,一边点开通讯仪一边道:“现在跟我去驻外大楼的生命核心重构处,苏延枝的身体在那儿,他的生命核心系统激活之后,会先进行机体组织修复和器官唤醒,在意识导入之前,我得亲自确保万无一失。” 周末听得一愣,理智渐渐回笼,疑惑道:“可是你都权限都没有了怎么进?” 木无秋操控面板的手稍稍一顿,指了指卡戎:“他是苏延枝的配偶,意识导入前本身就需要他签字,我以卡戎的名义做了申请,顺带写上了需要你我做风险评估,拿到了进去的资格。” 他顿了顿,“也就是说,我们可以第一时间看到苏延枝醒来。” 无论是苏延枝周末还是卡戎,木无秋都拥有他们的大部分权限。他做这些事情并没有事先征求过卡戎的同意,但卡戎丝毫没觉得被冒犯,甚至于他根本没有余力来感知其他情绪,卡戎整个脑子里只有一个认知: 苏延枝要回来了。 是真真正正的回来,他可以拥抱他亲吻他,而不用再隔着全息投影,一遍一遍看过去的记忆,连触碰都怕破碎。 周末到底是个女孩子,心思细腻,也看出卡戎现在强做镇定下压抑而汹涌的情绪。于是她握着卡戎的手臂,搀扶般领着他跟在木无秋后面,进到驻外大楼,在经过重重安检后,被全副武装的士兵带到了地下七层。 尽管这几年为了苏延枝没少奔波,但这里周末也是第一次到。入口处大厅宽阔而空旷,设备并不多,光线暗淡,来往的人也行色匆匆,不是穿着齐整的研究服就是全副武装的安保人员,他们握抱着枪守在大厅对面的每个通道口,一眼望不到头,只有上方的指示牌闪着幽幽绿光,满是字母和数字。 这地方真是说不出的压抑,忙碌而寂静,像是什么逃生片被按下了静音键。 周末皱着眉四处环视,领他们进来的人在a区12号通道处提交了申请,带着他们三人来到了编码88的房间。 房间大门紧闭,显示屏上有着苏延枝的动态影像,他笑意浅淡,卡戎看过去的时候,他甚至眨了眨眼。 卡戎抿嘴,视线下移,在下方看到了关于苏延枝的几行介绍词。 军衔,研究领域,机体死亡时间。 最下方还亮着一小行绿字。 【复活舱启动中】 木无秋也注意到了这一行字,他的瞳孔微微一缩,两条眉毛立刻拧在了一起,声音冷厉。 第192章 “家属还没有进行恢复确认,谁启动的复活舱?!” 领他们来的研究员也是一愣,忙低头确认手上屏幕,看着那上面的【复活舱待激活】几字,眉心微皱:“不对啊,这谁激活的——” 话音未落,88号房间的门发出咔嗒一声响,竟从里面缓缓打开。 开门的女人人穿着一身驻外制服,肩上袖章两杠三星,一头短发干净利落。 她的目光扫过众人,落到卡戎身上,缓缓勾起一个笑。 “卡戎先生,又见面了。” 卡戎的脸色立刻冷了下去。 木无脸色阴沉:“白弥上校,你来这里有何贵干?” 白弥朝木无秋敬了个军礼,周末虽看不懂这是什么情况,但也立刻回了一个。 而木无秋不为所动,冷冷看着她。 “虽然这里是驻外军事,但苏延枝是我们云帆基地的授衔军官,他的生命财产安全由云帆提供保障。生命核心再造是他为国效力多年获得的应有权益,驻外军事只有基本的程序运行权,此外如果有任何附加项目都应先报批云帆。我作为苏延枝直属上司、再造核心项目的第二监管人,随时可以把你送上军事法庭。 “现在,让开,我要进去。” 这个女人实在令人难以忘记,苏延枝的第二个世界,疯帽子,本是木无秋想走捷径为他安排的刷图本,结果大好机会让白弥搅黄了。 甚至于为了抚平她的父亲、白彭少将的怒火,卡戎还白白陪她走了一趟游戏世界,某种程度上讲,他还算白弥半个救命恩人。 也正是有恩怨在前,在看到白弥又插手苏延枝的事时,卡戎一瞬间怒从心头起,他神色冷峻,小臂上绑着的伸缩刀刃立刻弹出,寒光逼人。 “别激动。”白弥抬手笑了笑,后退两步,做了个请的姿势。 卡戎率先踏了进去。 周末紧随其后,但在还没看清屋内陈设时,耳边就响起了整齐划一的拉栓声。 七八个黑黢黢的地方枪口从屋内各个方位对准他们三人,白弥微笑着道。 “卡戎,建议你把手里的刀收起来,这里有四位跟你一样的sss级先行者,动起手来你也占不到便宜。如果木上校、或者苏延枝的身体被误伤到,我可不会负责。” 卡戎尚且未做反应,木无秋先抬手覆在了他刀刃之上。 “放下。”木无秋轻轻说。 卡戎抿唇不言。 他缓缓收回手,刀柄仍握在掌中。 木无秋无暇顾及他,目光落在了房间中央的巨型圆柱复原箱。 苏延枝身无寸缕,整个人浸泡在浅蓝可导性有机溶液里,发丝漂浮着,露出平静安详的一张脸,双眸微阖,像是陷入浅眠,随时都会醒来。 他的肌肤平滑完整,四年前摘取生命核心留下的伤口已经在长久的治疗里痊愈。他胸口下植入的生命体征同导仪还在幽幽闪烁,每闪一下,都能看到他新长出来的生命核心脉络在附着的血管边跟着发光,一寸一寸地蔓延,直至覆盖整个身体。 苏延枝这么多年的研究贡献,加上木无秋的力保,换来的这个生命体征同导仪,不过拇指大小,却是他的第二条命。 同导仪里裹着一个未启用的生命核心,数据端与苏延枝在游戏世界的主神系统直接相连,能实时接收到苏延枝每一次精神波动,促使真实身体分泌激素,吸收营养液修复机体的同时,刺激生命核心与机体融合匹配。 而游戏世界里至关重要的拼图,也就是同导仪内生命核心的开启密钥,一张拼图激活一部分生命核心,时至今日,生命核心已悉数激活,苏延枝的身体状况已恢复到他生前最后一次体检记录的数据状态,只要作为家属的卡戎亲手摁下复活舱的启动键,唤醒神经元,他便可以醒来。 但现在,这个流程被打断了。 容纳苏延枝的复原箱上方的悬浮屏显着大大的红叉,这是与中控系统链接断开的标志。 这间实验室空间不小,在苏延枝不远处还有一个复原箱,里面漂浮着的,是一个长发飘飘的身影。 身形看着是个女人,面容模糊,一头金色的长发海藻般微微荡漾。 而这个复原箱头上的悬浮屏发着幽幽绿光,显示正在启动。 木无秋一秒反应过来,脸色冷若寒霜。 苏延枝的数据通道被那个女人占了! 每个进入系统的人,身体里都会被植入一个生命核心种,随着宿主在系统内获得的拼图来获取生长机会。宿主获得的拼图越多,原身体内生命核心生长得也就越完整,机体也会吸收有机溶液内营养物质修复受损的身体部位。 但哪怕全部的拼图集齐,也只是让机体恢复正常,醒来与否是要根据宿主在系统内一次次死里逃生而拓出来的精神力判定等级是否达到承载标准,激活神经元唤醒记忆,这才算完整地“活”过来。 苏延枝进入系统时本身精神力等级就达到了复活最低标准,他的神经足以承载庞大的记忆信息流,所以木无秋敢肆无忌惮为他三番两次卡bug,目的就是为了早日将他唤醒。 这个房间内只会有一个信息流传送通道,苏延枝的复原箱不在链接中,那只能说明他的通道被另一个女人占用了。 “你该知道,在再造系统里塑造的生命核心,记忆信息流导入也只能导入匹配的机体。就算你通过这个非法掠夺的方式抢占了传输通道,醒来的也只会是苏延枝。另外,作为苏延枝生命核心再造项目的第一负责人,你们这种行为完全可以指控为谋杀。” 第193章 木无秋说着,抬手拨通了紧急联系号码。 “这里是云帆基地中心警卫队,请指示!”对面接线员声音铿锵有力。 他神色冷淡:“我是木无秋,现在云帆基地驻外军事生命核心再造中心a区12号88房。现有证据表明我基地苏延枝中校在生命核心再造过程受到恶意中止,请求军事援助。” 第96章 身世 眼见这场摩擦就要升级成z国两大基地之间的军事冲突,白弥依旧不慌不忙,丝毫没有被威胁到。 她抬手,也拨通了一个人。 当那个人的全息投影出现时,木无秋脸色微微一变。 卡戎认不出对方,但周末直接惊呼出声。 “秦上将?!” 那不是别人,正是云帆基地一把手,木无秋的恩师,上将秦朗。 画面里的男人两鬓微霜,面容不怒而威,目光如炬,带着上位者的气势,直直注视着木无秋:“无秋。” 木无秋收起脸上的戾气,温顺点头:“老师。” 白弥笑着说道:“秦上将,我已护送老师与师母来到云帆基地,计划顺利推行中,但是木上校忽然准备叫来了您的警卫队,这让我们很难办。” 秦朗看都没看她,淡淡道:“知道了。” 木无秋又叫了一句老师。 秦朗沉默片刻:“无秋,苏延枝的事情到此为止,人各有命。你不要再插手了。听话,回你的办公室。” 木无秋微微皱眉,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旁边喀一声,卡戎重新持刀在手,他脸色肃杀,摆出了进攻的姿态。 “我不会放弃。”卡戎看了一眼依旧沉睡的苏延枝,握紧了刀柄,骨节咔咔作响,“任何妨害他苏醒的东西,我都会除去。” 顶级先行者也叫战争机器,他话音刚落,周末就看到另外驻外几个男人眯起眼,空气里开始弥漫某种压抑而紧绷的气息。 秦朗微微眯起眼睛:“无秋,你先出去。” 木无秋目光扫过驻外众人,又落回秦朗身上。 他摇了摇头,拔出腰间配枪。 “老师,抱歉。” 他直面秦朗越来越冷的目光。 “如果苏延枝死去,那就是我的责任。我将永远迈不过去,所以我一定要他活。” 先前卡戎摆出鱼死网破的态度时,白弥还能面不改色。但见木无秋也这样,白弥眉毛终于拧了起来。 木无秋的身份太特殊,惊才绝艳久负盛名,铁板钉钉的云帆下一任掌权者。 为了自己的仕途,白弥实在不愿和对方有过多摩擦。她确实是执行任务,但如果因为这而让木无秋在冲突中丧命,秦朗不会善罢甘休,她也绝不可能活着离开云帆。 她斟酌片刻,叹气:“木上校,实不相瞒,苏延枝的事情并不是你我能插手的。” “另一个复原箱里的女士,是他的母亲,也是我的老师,驻外军事第一指挥官,苏霆锋上将的发妻。” 晴天霹雳。 要不是场合太过剑拔弩张,周末都要怀疑白弥是在讲笑话。 苏延枝的父亲,竟然是驻外军事一把手苏霆锋?! 她与苏延枝相识多年,只知道这人以前家庭条件,十几岁时突发变故,他母亲杜若亡故,父亲极端地认为是苏延枝害死了她,父子决裂,苏延枝一个人生活至今,所有资历上填的都是母亡父失踪。 周末顾及到对方经历悲惨,从未多聊这些,甚至有两年春节,邀请对方来自家时,她还提前给自己父母打了招呼,怕他们提及对方伤心事。 谁曾想他竟是有这么牛逼一个父亲。 苏霆锋这种级别的人物,莫说周末,就是木无秋也知道不多,只知有其人却不甚了解,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下产生交际。 饶是木无秋,表情也有一瞬破裂。 卡戎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事,但他面上出奇的平静,心里并无波澜。 是他父亲又如何?关我什么事,我只要苏延枝。卡戎冷淡地想。 他就快要等不下去了,今天要么苏延枝醒来跟他一起离开,要么他留下,陪他。 没有任何力量能让他们再分开。 白弥忽然把目光投向他:“知道为什么你和苏延枝的生命核心匹配度那那么高吗?” 卡戎微微眯眼。 他有一种诡异的直觉,白弥接下来要说的话,大概不会是他想听的。 白弥的声音像是蒙着一层晦暗的霜:“你的父母是偷渡来的沧海星球,在非法入境前提下出生的你并没能获得户口,自然也就申请不到生命核心。你的整个童年都生活在xx区,17岁参与了驻外军事先行者培养项目,在签署协议后,你获得了可生长的生命核心种,而你这十年里在系统里不断历练,精神和身体力量一次次得到提升,你的生命核心强度也就水涨船高,升级到s, “苏延枝的生命核心是出生的时候植入的,他是老师的孩子,轻易就申请到了最高标准的s级种。你一个后天生长的生命核心种,为什么能和他的有这么高的重合度,是不是因为在每一次生死攸关的瞬间,激发你求生欲、刺激你的生命核心种生长的动力,都是苏延枝?” 她盯着一脸肃杀的卡戎,一字一句道:“你怎么会这么迷恋他,我们监测人员第一次见到有人的想象能够具象化。十四岁的苏延枝,每次我们以为你要死的时候,都能见到他出现你的精神力场里,从不缺席。” 第194章 生活核心幼种本就具有极强的可塑性和不确定性,在系统里这种特性还能得到无限放大,如果宿主本人的精神力太强大,甚至能影响生命核心的生长过程。 电光火石间,周末忽然明白了卡戎明明和苏延枝相识不久,怎么就能死心塌地的爱他。 听白弥的意思,早在很早以前,卡戎和苏延枝就有交集了,但是以苏延枝之前的反应来看,苏延枝似乎并不记得这件事。 那就算有过交集,应该也不会深厚,怎么就能让苏延枝成为卡戎在那么残酷的系统里一次次绝地求生的信念? 她有些茫然的看向卡戎,对方完全没有被说中后的恼怒,面上依旧沉着,问道:“你们当初愿意让我走,有苏延枝的原因吗?” 收割计划项目招录的时候,驻外就跟参与实验的人签了合约,其中部分条例就是针对如果改造完成,实验人的去留意向问题。 卡戎一开始以为苏延枝在驻外军事,所以选的留下,但是后面发现苏延枝原来在云帆,便起心思离开。可当时他刚完成整个改造,一跃成了驻外军事最优秀的先行者,高层根本不批准。 卡戎费尽心思,甚至心狠地想到要不要在出任务时找机会废掉自己脱离掌控,却突然获知自己的申请被批准了,他可以离开云帆了。 大喜之下,他一心都是去找苏延枝,并没有细想过其中的缘由。 事到如今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去留,都是被算计好的。 白弥一笑:“你们可能不太清楚,生命核心的生长,说到底是依附个人基因,所以有说如果两个生命核心匹配度高的人属于灵魂伴侣,你们的精神力、身体机能都高度重合。这叫后天的奇迹,先天也有可能产生奇迹,因为他们在基因上就是重合的。 “苏延枝自己都不知道,他和他的母亲杜若,生命核心的匹配值是百分百。” 木无秋看了一眼复原箱,他们在这里废话许久,上面的进度依然没有变化。 看不清面容的女人……或者说苏延枝的母亲,杜若,和苏延枝都依旧安静地漂浮在有机溶液里,并无醒来的迹象。 信息流的导入看来还没有开始。 木无秋脑子飞速运转,了然道:“我记得苏延枝说过,他的母亲也是先行者,系统里有她的数据存档,不可能再来一次。所以就算苏上将想要借助生命核心再造系统让杜若活过来,也只能通过占用苏延枝的信息流渠道,这样意识才能兼容,骗过系统把杜若唤醒。” 他若有所思:“也是,你死过那么多回,第一次复活用的你丈夫的生命核心,第二次复活就是进系统用的你父亲的信息流渠道。” 白弥的脸色一时间十分难看。 “但是有个问题,苏延枝15岁的时候杜若意外去世,那时她39岁。但她22岁就停止了进入系统,”木无秋点了点眼镜,身前投射出一方屏幕。 卡戎瞥了一眼,看见上面那张小小的动态图片。 和杜若坟墓上的一模一样。 他抿了抿唇。 木无秋一边划着屏幕,继续道:“就算你们能在系统内复刻她的各项数据,唤醒的也就是22岁的她。这算是你……苏上将要的人吗?” 白弥像是无奈地耸肩:“那就不是我能插手的事了。” 木无秋哦了一声,收起屏幕。 他又看了那两个复原箱一眼,忽然道:“苏上将等了这么多年才等到让杜若复活的机会,他本人为什么不在这里?” 白弥微微眯眼,但笑不言。 “够了。”秦朗揉了揉太阳穴。 要不是事情发生在云帆基地,他是真的不愿掺手。只能说苏延枝那小子命苦,摊上那么个冷酷偏激的爹,机关算尽谋划多年,只为让拿自己儿子的命换妻子活过来。 “我说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其他人要如何我不管,无秋,你现在马上离开。我没有时间跟你耗,再不走我会让警卫队来带你离开。” 年轻人的情爱纠葛他不愿搭理,他与苏霆峰这个老东西打了多年交道,其人秉性冷血偏激,难以相与。苏延枝不可能有活路,其他人要陪着死就死,木无秋不能有事。 他都找来警卫员准备安排人过去时,忽然听到木无秋说好。 秦朗微怔。 卡戎也听见了,他回头看着木无秋把枪收回腰间,面上不悲不喜。 “把周末带上。”卡戎对木无秋说,顿了片刻,他像是想到什么,目光柔和下来。 “这几年,多谢你们。”卡戎温声补充。 他难得有这么温声细语的时候,周末被他看着,眼眶慢慢红了。 卡戎是一定会拼死一搏,哪怕与苏延枝死在一处。 木无秋点点头,看向白弥。 “苏延枝三年前死的时候,我没来得及与他道别,现在能不能看他一眼?” 白弥眉头微皱,很快舒展。 “当然。”她一边说着,将挂在臂上的枪握在手中,子弹上膛,调整为强麻醉模式,对准了木无秋。 “只能看,不能碰。” 木无秋嗯了一声,真就迈步过去,走到装有苏延枝的复原箱边。 说是道别,但木无秋脸上实在看不出任何悲痛的情绪。站一旁盯着看了几眼,目光跟在实验室里分析数据毫无差别,他扶了下眼镜,又抬头看了眼暗处的杜若。 第195章 “好了,”木无秋没有多停留,走到卡戎身边时破天荒地伸出手。 “保重。” 卡戎嗯了一声,伸手握住。 他们俩人相识至今,相处都实在算不上愉快,但如今一切都将成为历史,那些龃龉在生死面前都不值一提。 何况卡戎是真的感激木无秋曾经为苏延枝做的一切努力。 卡戎这么想着,但在手握上的那一刻,他脸色忽地一变,幽绿的眸子微微睁大。 下一秒,他就脱力般往地上倒去! 木无秋眼疾手快,赶紧一把钳住他的臂膀。 但是卡戎跟他身高差得太多,一时间竟拉不住。 “帮个忙。”木无秋看向白弥。 白弥神色复杂。 ——木无秋大概是不想让卡戎留在这里送死的,刚刚握手的时候估计动了手脚才把人放倒。 ……她有些厌恶木无秋多此一举,但想到秦朗还在一旁皱眉看着,又觉得还是先把人送走。 白弥冲身边两人偏头示意。 那二人得了指示,收了手里的枪走来,他们刚一人一边架上卡戎,门口突然蹿出七八个荷枪实弹的警卫,动作无声而迅速,齐刷刷抬起枪口。 白弥反应极快,立刻招手:“戒备!” 毕竟是在云帆基地办事,虽然提前跟秦朗交通过,但她也不能带太多人,所以只能求精。除去两名技术专员,安保十人,6个贴身警卫,以及算上她一共四位的sss级先行者,已经是当下能调出来的最强防备力量了。 那两个扶卡戎的已经准备把人扔下开始战斗时,竟见那群制服齐整的警卫员将枪口齐齐对准木无秋。 “上校,上将让我们来接您回去。” 秦朗拧眉,忽道:“什么——” 他话音未落,就见眼前一片枪火缭乱,无数子弹从那些个警卫的手臂上射出,速度密度达到不可思议,秦朗坐在办公室,只觉得眼前一晃,视线就变成了房顶。 白弥倒下了。 秦朗也不再做“我还没有叫人过去”之类的补充,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想起枪火之中“晕倒”的卡戎暴起打晕两个警卫的画面。 视线再度变化,木无秋的脸出现在面前。 “你胆子很大。”秦朗沉声道。 他何其爱护这个接班人,甚至给他配了一支仿生战争机器人警卫队,居然被木无秋用在这种地方。 木无秋面无愧色,拎着白弥的手腕对秦朗道:“抱歉老师,等事情办完,我会去向您请罪。” 不等秦朗说话,木无秋便掐断了通讯。 他站起身,看向满脸肃杀的卡戎:“抓紧,没有时间了。” 第97章 意料之外 苏延枝睁不开眼,但他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像是泡在某种高密度的液体里浮沉,隐约能嗅到某种成分复杂的化学试剂的味道,身体被包裹着,但稍一用力就能探出水面。 于是他伸出手,使劲往上游,但还没蹬脚,身下立刻传来一股强大的吸力,苏延枝感觉自己突然被卷进了漩涡里,一时间天旋地转,强烈的窒息感传来。 正当他头昏脑涨几欲作呕之际,紧闭着的眼却突然感受到面前出现的强光,苏延枝大喜过望,咬牙睁开彷佛千斤重的眼皮,嗡的一声,周遭那种振聋发聩的轰鸣突然消散。 鼻尖嗅到了一股馥郁熟悉的香。 庭院里的香水百合开了。 苏延枝条件反射地想,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天花板上星云如雾般缓缓流转。 …………我回来了。 苏延枝颤抖着闭眼平复心绪,突然听到门把手转动的声音,他大喜过望,开口叫道:“卡戎——” 话刚出口便被硬生生掐断,苏延枝看清门口的人时,瞳孔一点点缩紧,只觉得浑身血液倒流,汗毛直立! 来人有着一张美丽而熟悉的脸,挂着温暖的笑:“小枝,你刚刚说什么?” 那道嗓音已经很多年没有再听到过,但传到苏延枝耳朵里却没有半分陌生,他有些茫然地张了张嘴,眼里立刻流下泪。 “……妈妈?” 什么情况? 周末一脸懵逼地看着面前发生的变故:“老板……你这是做什么?” 木无秋略一抬手,那支仿生战斗机器人便齐刷刷收起枪械,手臂上冒烟的枪口也哗啦合拢,人皮与衣物一层层重新覆盖,又恢复成进来的姿态。 “不明显吗?”木无秋踢开脚下碍事的先行者,走到了装有苏延枝的舱体面前,手摁在表面某处,周末就看到上头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幽蓝色程序代码,流转速度十分迅速,根本看不清内容。 木无秋道:“我在想办法救他。” 卡戎想起刚刚木无秋握他手时那被电流击中的同时突然传入脑内的信息。 ——听到我说话就立刻装晕,听到枪响就动手,信我,苏延枝还有得救。 没有时间留给卡戎判断,他只能放手一搏。 卡戎看了眼苏延枝,神色十分温柔,抬头望向更远的杜若时,目光一下子变得十分尖锐。 他迈腿过去,走到杜若的复活舱旁,先踢开倒在地上的白大褂,突然一脚踹向旁边的椅子。 这间实验室灯开得暗,杜若的位置又远,周末一开始根本没注意到她这边还站着两个白大褂研究员,木无秋开了灯,他才注意到那头的异样,而卡戎一脚踢过去,周末再次瞪大了眼—— 第196章 厚重宽大的椅子转了过来,露出上面坐着的男人。 对方穿着驻外军事的军官制服,帽檐下的脸端正坚毅,两鬓斑白,双眸禁闭,像是陷入沉睡,只是眉头拧在一起,像是做了个并不安稳的梦。 周末觉得对方的脸有些熟悉,还没想起是谁,就听木无秋冷冷道:“你悠着点,不说这是苏延枝的爹,他还是驻外军事的第一指挥官,其他人麻醉剂放倒了没事,苏上将如果出了任何问题,不用等军事法庭传唤,我们先在这里饮弹自尽吧。” 原来他就是苏霆锋。 都说女俏父儿俏母,苏延枝的长相确实更偏向杜若,但眉宇间和苏霆锋也有几分相似,眉高眼低鼻梁挺直,倒也能看出是父子。 不过苏延枝为人和善,未语先带三分笑,和苏霆锋这种面带阴翳不怒自威的模样气场还是差别很大。 卡戎冷冷看了苏霆锋一眼,手里的刀寒光慑人。 木无秋把苏延枝跟前的控制台打开,手指飞速敲击键盘,道:“周末,把杜若那边的中控系统接过来。” 周末忙应下。 他们几人在这里弄出这么大动静,苏霆锋依旧没有醒。卡戎用刀背挑开苏霆锋帽檐,露出对方太阳穴的金属贴片。 这是与系统定向连接的设备,卡戎一眼就认了出来。 只是两处太阳穴的贴片并不一致,卡戎皱了皱眉,回头见杜若和苏延枝的箱体上流转的代码,突然回过神来:“你查一下源代码,我怀疑苏霆锋把苏延枝和杜若拉进了同一个世界里。” 木无秋道:“八.九不离十。”说着食指点了点镜架,视线投向苏延枝和杜若,镜片上隐约有一道道算式飞速掠过。 片刻后,木无秋啧了一声:“果然。” 周末怪异道:“可是苏延枝已经满足信息导出条件,系统不兼容的啊?” 木无秋嗤笑:“系统是驻外军事研发的。” 周末反应过来,不说话了。 沉默片刻后又问:“那怎么办啊……” 木无秋敲击键盘的手指快出残影,面前的屏幕一个接一个的重叠累加,每一个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代码和算式。 他眉头紧皱,额角渗出细汗,但是声音依旧冷淡:“我正在找。” 卡戎看了他一眼,突然道:“白弥的最后一个世界是我陪她过的,在那个世界里,我还见到了她的父亲白彭。” 木无秋动作停住,看向卡戎。 “你的意思,占用他人通道导出信息流,还需要本尊同意?” 卡戎张了张嘴:“只是推测。” 毕竟当时白弥并没有给他透露任何信息。 木无秋反倒思考起来:“很有可能,如果苏霆锋能单方面占用苏延枝的导出通道,根本不用这么大费周章,他要把苏延枝和杜若拉到一起……” 估计是想让苏延枝自愿放弃醒来的机会,换取杜若复活。 苏霆峰自己跟着进去,就是为了催动这个结果的发生。 ……那就有点儿麻烦了。 他现在进退两难,苏霆锋自己的意识也接入了母子二人的拼图世界,所以不管是简单粗暴抹杀杜若的信息流还是病毒入侵阻止系统运行,苏霆锋都一定会察觉到,木无秋再乱来也不可能真的对苏霆锋做什么,犯事的话连秦朗都保不了他。 这人孤注一掷筹划十几年只为复活亡妻,连亲儿子的性命都毫不在意,他醒来若是发现自己的计划被搅黄,后果不堪设想。 更严重的是,信息流导出还需要时间,也就意味着,就算木无秋突破系统限制这么做了,苏霆锋也一定会比苏延枝先行醒来。 暴怒之下的他,根本不可能给苏延枝留活路。 何况木无秋刚刚就尝试过,他根本没办法突破这个世界的防火墙。 复活杜若绝不是苏霆锋一时兴起,这个世界的代码比任何世界都要复杂,木无秋刚才几番尝试,非但没有成功,还险些惊动预警装置。 木无秋大脑飞速运转,手上动作不停,在又一次尝试失败后,他皱了皱眉,目光扫到卡戎。 “你过来。”木无秋拉开椅子,从旁边一个打开的手提箱里取出一对新的贴片设备。 木无秋一边将贴片与那个新世界建立连接,一边道:“我无法突破这个世界的防火墙,暂时给苏延枝提供不了任何帮助。但是现在没有时间给我试错,苏延枝对他的母亲很愧疚,苏上将也进到了那个世界里,稍作引导苏延枝就能放弃机会。我现在把你的意识也接入到那个世界,无论怎么样,都不能让苏延枝放弃。” 周末担忧道:“如果说苏上将也在里面,卡戎一进去就会被他发现,那苏上将醒来该怎么办?” 木无秋却道:“不会,意识是不能分支的,接入到系统后就不能兼顾真实,他的首选一定是留下来维稳。” 毕竟杜若和他不同,她那么爱苏延枝,一定不会剥夺自己孩子醒来的机会。 木无秋一边给他贴电极贴片,一边叮嘱:“事发突然,你只能以现在的形态进去,我没有时间给你另外编写任何设备程序。里面是什么情况我也并不清楚,但是苏延枝杜若苏上将都在那儿,无论如何,保住苏延枝。” 闻言,卡戎湖水般幽绿的眸子里微微眯起,轻轻点了点头。 “好。” 第197章 第98章 家人 杜若的样貌和她离世那年并无不同,岁月总有偏爱,尽管她年岁已近四旬,时光却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依旧是个五官明艳、光彩照人的美人。 她走到苏延枝身边坐下,有些担忧地伸手抚上苏延枝额头:“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说着杜若食指点了点床头,墙壁哗啦弹出一个医疗箱,杜若从一排医疗器械中拿出一个微型体检仪,贴上苏延枝眉心,秀眉微皱,一双美目紧盯着投映出来的一排排内容,疑惑道:“血压有点儿高……小枝,要不要妈妈帮你跟老师说一下,今天不要去学校集合,妈妈先叫付医生来家里给你检查一下。你休息好了我再单独送你去活动场地,可以吗?” 苏延枝茫然地听她说着话,好一会儿才偏头看了看四周。 他确实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只是陈设更有年头,床头摆放着他最后一次生日时他与杜若的合照。 是他十五岁的时候。 苏延枝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杜若,对方美丽的脸上是熟悉的爱惜与担忧,指腹轻轻拂去他脸颊的泪痕。 “……妈妈。”哪怕泪眼朦胧,苏延枝依旧能准确描摹出杜若眼中的疼惜,他拉住了她的手,又颤抖着摸了摸杜若披撒着的、淡金色的长发,“我好想你……” 杜若脸上微微惊诧,笑着亲了亲苏延枝的手背:“怎么了宝贝?你只是睡了个午觉,但我怎么觉得你变了许多?” 苏延枝张了张嘴,探身抱住了杜若,在对方身上闻到了熟悉的花香。 “我真的,很想你。”苏延枝喃喃道,“妈妈,对不起。” 杜若不明所以,但还是轻轻拍着他的背,她这种本能般迷茫的安抚,却让苏延枝眼泪止不住的淌。 “宝贝,遇到任何事都可以跟妈妈说。”杜若感受到自己肩头的湿润。心疼得无以复加,“妈妈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苏延枝喉头微动,哽咽道。 “我好像做了一个梦。” 杜若温柔地抚着他的后脑勺:“没关系,都过去了,妈妈在这里呢,别怕。” 苏延枝死死抱紧杜若,这一刻,他不愿去思考自己究竟是身处何地,虚拟或者现实。他只想在这个消失了十多年的怀抱里多停留一会儿,哪怕只是再一秒。 杜若感受到手掌下单薄脊背在微微颤动,面上只顾安抚,心中实则焦急万分,她的孩子从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刚刚的电影太无聊,半个小时前苏延枝还偎在她腿上打瞌睡,杜若亲手把孩子抱回房间睡下,不过这么一会儿,怎么感觉如此怪异。 杜若柳眉微蹙,正准备开口询问,忽然听背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微微颤抖的声音:“……杜若?” 听到那声音的时候,杜若心头一喜,接着立刻感受到怀里的躯体打了个冷颤,像是被吓到了般。 杜若又拍了拍苏延枝,然后松开他起身,脸上挂上温婉又带点迷恋的笑容。 杜若转过身:“阿峰——” 她只感觉面前有风扑来,立刻就被苏霆峰拽到了怀里,力道大得杜若脚底甚至打了个趔趄。 杜若都快被勒得喘不过气,但还是条件反射地环住苏霆峰的腰,柔声道:“怎么突然回来,不是说军队不批假吗……好啦,轻一点,我要被你箍成两半了……” 闻言,苏霆峰的力道终于轻了点,但还是没放开。 杜若莫名有些羞赧:“先放开,孩子还在呢……” 自打苏霆峰进门开始,苏延枝的情绪就开始渐渐从与杜若久别重逢的悲喜交加中抽离出来,他看着从未那般失态的苏霆峰,直到杜若提到他的名字后投过来的冰冷憎恶的眼神,终于确定下来。 ——这里不是现实,他又进到了一个虚拟空间里。 苏霆峰的眼神跟十几年前在杜若葬礼上险些掐死苏延枝时一模一样,苏延枝沸腾的血液也慢慢冷却下来,他擦去脸上未干的泪痕,掀开被子下了床。 “父亲。”他轻声道,手指状似不经意搭上一旁挂着的某把装饰军刀。 苏霆峰多少年没管过他的死活,平素日理万机,却偏偏在他极其拼图又复活的关头跟他出现在一个世界里。 尽管苏霆峰的面容也如这个时期——应该是四十九岁——但苏延枝十分确认,来人就是真实世界里的那一位,且就刚刚对方的眼神来看,根本不是来救自己的。 能再见到杜若一面他真的很欢喜,如果条件允许,苏延枝真的很想能在她身边多留一些时间,哪怕只是在这个虚拟世界里。 但是,假的终归是假的,他最终还是要回去。 真实里不仅是真实,最重要的,卡戎还在那里等着他。 苏霆峰微微眯起眼。 杜若是先行者出身,尽管相夫教子多年,但空气中气氛微妙的变化她也立刻就察觉了出来。 她轻轻拉下苏霆峰抱在自己肩背的双臂,挡在他身前回头,目光温和:“小枝,这是爸爸,你做什么呢?快过来——把手里的刀放下。” 苏延枝抿唇,竟直接把那刀拔了出来,持刀面向苏霆峰。 几乎是他拔刀的同时,苏霆峰也迅速拔出腰间配枪,直指苏延枝! 杜若又惊又惧,一瞬间头皮发麻,她知道自己爱人和孩子素来不对付,但在她的小心经营下家里一直都有个和睦美满的表象,这对父子从不曾出现过这种你死我活的对立情况! 第198章 来不及思考,杜若动手去夺苏霆峰的枪,但她的体术根本不及对方,被避开后直接退了两步,张开手挡在苏延枝身前。 苏延枝都做好了攻击的准备,但见杜若护在自己身前,又忙收了刀:“妈妈……” “闭嘴!”杜若头也不回,她紧盯着苏霆峰,面色冷然,“霆峰,这是我们的孩子,你唯一的骨血,你在想什么?” 苏霆峰的身上有着军人特有的刚毅威严,在驻外多年军旅生涯使得他皮肤被晒成古铜色,面容稍显老态,但胜在底子好,脸型五官依旧英俊,只是常年身居高位,本就薄的嘴唇惯性地抿着,几乎拉成一条线,在这种表情肃杀的时候格外渗人。 苏延枝也就是十几岁的模样,身量还未完全长成,杜若个子高挑,竟是完全将苏延枝挡在了身后。 苏霆峰脸色难看,但还是抬了抬枪口,避开了杜若额头。 “如果你知道他都做了些什么,你就不会这么护着他了。”苏霆峰冷声道, 苏延枝的眼神黯淡了一瞬,就听杜若平稳道:“你想错了,不管他做了什么,都改变不了他是我孩子的事实,我爱他,我会永远护着他——” “那我呢?!”苏霆峰突然爆发。 一向不苟言笑沉默稳重的他突然这么失态,杜若都被吓了一跳,皱着眉道:“你这是什么话,你是我一见钟情的丈夫,小枝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我把你们俩个看得比生命都要重,哪里会有高低主次的区别?” 苏霆峰陷入到一种暴怒的状态里,他正要说话时,有些狰狞的表情突然有一瞬的滞涩,杜若缓缓睁大了眼,看到苏霆峰的身体竟然变得有几分透明,有什么字符飞快从他脸上略过,他的头发一点点变白,脸上皱纹也一道道增多,待到他身体又渐渐凝实后,只一眼,杜若就突然有了种恍惚的感觉。 苏霆峰老了。 杜若是真的想过跟苏霆峰一起变老时对方的模样,其实已经有技术可以完美预测到人在自然老去状态下的模样,但杜若一直没试过,她还是想体验跟苏霆峰慢慢度过岁月的感觉,但是当老了的苏霆峰这么突兀地出现在面前时,她除了惊愕就是心痛。 我的爱人,他看起来吃了很多苦。 杜若眼眶湿润,突然福至心灵,转头看向苏延枝。 不过这么一会儿,她就要抬头才能看见苏延枝的脸了。 青年褪去了少时稚嫩,脸部线条更加利落明晰,五官依旧精致,一双桃花眼像极了自己,半垂着看过来,突出的喉结微微滚动,开口时声音也是成年男人的模样:“妈妈……” 杜若还长着双臂,有些茫然地应了一声,眼泪滑落。 ——这么几秒功夫,时间好像已经抛下她往前走了十多年。 “这到底……是怎么了?” 苏延枝看了眼苏霆峰,自杜若的葬礼后,他也只是很偶尔才能在木无秋的会议记录的见到苏霆峰一眼。对方老了很多,面容依旧威严,眼神依旧锐利,但落到杜若身上时却还是熟悉的温柔。 苏延枝心里没有什么波动,从记事开始就是这样,他的父亲只看得见他的母亲,无论他怎么费力讨好,苏霆峰眼里都看不见。 这个家里,他只在意杜若。 时间一久,苏延枝也看清自己父亲的确是对自己冷淡到了骨子里,也放弃了亲近的想法,只是可怜她的母亲,总觉得亏欠自己儿子,加倍溺爱得不到父爱的苏延枝,还要平衡甚至会因此嫉恨的苏霆峰,像个杂技演员般小心翼翼地行走在这个父子关系绷如钢丝的家庭。 苏延枝擦去杜若的泪:“妈妈,我跟……父亲都来自未来,你面前的我,是26岁的我,父亲今年60岁,不对,应该不止,我大概已经死了有些时候了。” 杜若突然一把攥住他:“你说你怎么了?!” 苏延枝温和道:“这里应该是系统的世界,妈妈,你知道这个东西的。现实生活的我身体出了一点问题,生理意义上讲,我已经死去了——但是我现在是云帆基地的少校,有生命核心再造的权利,我申请了,进到了系统里,也集齐了所有的拼图。” 杜若本就是驻外军事培养的先行者,苏延枝所描述的东西她并不陌生,她自己就是【杀戮拼图】世界的常客,所以听着听着躁动惊慌的心稍稍平复,但还是不安又疑惑地问:“那你为什么还会在这里?” 苏延枝一顿,再度抬头看向苏霆峰:“也许,要问父亲。” 第99章 无题 杜若从未如此混乱过,她又转身看向苏霆峰:“霆峰,你知道原因吗?” 苏霆峰眉头微皱,变故来得太突然,他刚刚尝试与云帆基地的白弥联系,却怎么也得不到回应。 ……惊怒之余,他想起了那个在人才辈出的云帆基地被叫做奇迹的年轻人,也是苏延枝这回项目的负责人,木无秋。 他谋划多年,并不愿成也萧何败也萧何,阴翳地盯着苏延枝,突然看向杜若道。 “苏延枝十五岁的时候,要参加学校和驻外军事的一次联合体验活动,他去之前在修理家里的飞行器,但没有完全修理好就走了。等他回来的时候你去接他,开的刚好就是那一架。” 这事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但苏霆峰从未在谁面前自揭伤疤,更遑论是对着当事人。 对着他的妻子。 第199章 苏霆峰低沉稳重的声音有些沙哑:“你出事了,我真的试过所有办法来救你……但是……对不起,我、我只能把你的身体修复保存起来。” 杜若大脑一片空白:“你的意思,真正的我已经……死了吗?” 苏霆峰急切地想反对,张了张嘴,表情突然变得狂热:“没有关系,我把你的身体保存得很好,等了这么多年,我终于得到了这个机会——” 他食指指向苏延枝:“虽然你的信息导出通道已经完全坍塌,但你跟他的生命核心种匹配度是百分百,你可以用他的通道出去。杜若,你可以活过来。” 如果说苏延枝原本还不清楚苏霆峰的目的,但这么一来他也什么都清楚了。 怎么说呢,原本听到杜若可以复活时他也激动了起来,但在知道这是苏霆峰是要杜若占用自己的信息流导出通道时,他的神思也有一瞬恍惚。 ——我的父亲,是真的完全不在意我的死活。 杜若觉得今天发生的事根本超出了她的认知,苏延枝和苏霆峰说的所有东西里,只有苏延枝的那个活动她知道,而且她确实是下午就要送苏延枝去学校集合的。 ……但这之后,有这么多变故吗? 杜若看着苏霆峰那认真又期待的目光,问出自己的疑惑:“你要我用小枝的,那小枝自己怎么办呢?” 苏霆峰神色不变,看了眼苏延枝:“不用担心,我说过的,你们的匹配度是百分百,他的导出通道兼容你们俩的信息数据,你们俩个可以一起出去。” 撒谎。 苏延枝想到。 他为给卡戎寻生路寻得心力交瘁的那段时间里了解过几乎所有的生命核心相关内容,每个人的信息流系统都是一次性的的,无论是导入还是导出,一经使用立刻坍塌,根本不可能同时荷载两个人的信息流。 果然,苏霆峰继续道:“你把手上的手环放进这里,”他收回枪,手掌摊开,上面浮现出一个方框,苏延枝看到那正是主神空间里那个置放拼图的凹板,里面的拼图齐全,微微散开,露出一个环形凹槽。 苏延枝这才注意到杜若的手上也有个跟他腕间一模一样的表。 “你先出去,苏延枝马上就来。”苏霆峰温和道,“我就是来接你们的。” 苏延枝轻轻勾了勾嘴角。 杜若眉头越皱越紧,她还是觉得这件事不对:“那你刚刚为什么想对小枝开枪?” 苏霆峰理所应当道:“他拿刀对着我。” 杜若:“他没有想动刀。” 而你是真的想开枪。 苏霆峰盯着她看了会儿,突然道:“苏延枝研究过的这个系统,你既然不相信我,为什么不问问他呢?” 苏延枝对上杜若求证的目光,微微一笑。 “是的,妈妈,虽然父亲没有提前跟我沟通过,但他说的是对的。” 虽然苏霆峰的做法让他觉得可悲又好笑,但但决定权真的落到自己手里,苏延枝发现做出抉择也没有那么困难。 他是真的很想活下去,那么多个世界的苦难都熬过来了。 偏偏在最后。 杜若离世的时候,苏延枝和她一般身高,现在再相逢,苏延枝也要低头才能看清她。 杜若的头发做过根源变色,一头淡金色长发,触感十分丝滑柔软,像上好的绸缎。 伸手摸上去的那一刻,苏延枝就想起了卡戎,他的眼眶湿润,手微微发抖,却又在散开的发间看到了一根白发。 苏延枝紧紧抿着唇,忽然落下泪来。 杜若定定地看到儿子脸上挂着泪的笑,慢慢抓住苏延枝放在自己头上的手,拉到唇边吻了一下。 “宝贝,你这些年肯定吃了很多苦。” 苏延枝强忍着痛苦继续笑,眼泪却止不住地流:“没有的事。妈妈,你不要为我难过。” 苏霆峰看着母子俩的互动,眉头越发紧锁。 苏延枝要把复活的机会让给杜若,一点儿也没出乎他的意料,虽然他从来不喜欢甚至可以说憎恶这个儿子,但苏延枝对自己母亲的感情他却是清楚的。 只是杜若心思细腻,他没有机会与苏延枝提前沟通,这拙劣的谎言稍有不慎就会被拆穿,苏霆峰实在不想继续拖延。 他正想上前打断,心中忽然猛地一跳,熟悉的危机感袭来,苏霆峰寒毛直立,在隐隐听到身后风声时急速抬起枪口射向后方! 子弹啪啪击在墙壁上,来人动作极快,只能看见一片金色的残影,苏霆峰瞳孔紧缩,抬手又是两枪! 墙上的油画画框被击破,细碎的玻璃哗啦啦往下掉,那人一脚踢上画框,玻璃渣便朝苏霆峰齐齐砸来。 苏霆峰不得不抬手稍做遮挡,来人并无片刻停歇,踢完画框后又反身蹬了一脚墙壁,朝苏霆峰疾冲而来! 苏霆峰见对方要来夺枪,立刻侧身一闪! 那人扑了个空,在空中翻了个身,稳稳落地,抬头看了过来。 在认清对方的脸后,苏霆峰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苏延枝却心跳漏了一拍,怔怔开口:“……卡戎?” 卡戎来得仓促,木无秋并无时间给他编写制配武器程序,此时赤手空拳,身体紧绷,用攻击姿态对着苏霆峰。 听到苏延枝叫他,卡戎也并无半分懈怠,从跟苏霆峰过的那两招来看,对方不是好应付的,他不敢轻敌。 第200章 自从换成了苏延枝的生命核心,卡戎的身体素质比起以前大幅下降,强悍的治愈能力与机体能耗即时回复能力已经消失。爆发力和持续作战能力都不如以前,但仰仗着优越的身体底子和丰富作战经验,他还是能轻易应付大多数对手。 但很显然,苏霆峰不在这个“大多数”里。 基于此,卡戎听到苏延枝叫他时,只是微微抿了抿唇。他知道这会儿不是叙旧的时候,于是沉声道:“把刀给我。” 苏延枝知道苏霆锋的身手,也明白卡戎对苏霆锋没有任何感情,微微迟疑片刻,便把刀抛了过去。 见卡戎持刀在手,苏霆锋嘴角略带嘲讽,对杜若道:“看我们的好儿子,这还没结婚,胳膊肘就往外拐了,要帮着外人对付我呢。” 杜若突然见到这么一个陌生人,尤其对方来者不善身手了得,虽不明所以,但已经动了要与苏霆锋合力制住卡戎的念头,可听苏霆锋这么一说,她又愣住了,偏头看向苏延枝。 苏延枝的性向杜若和苏霆锋都知道,此刻非常坦然地点头:“虽然场合不太对,但是妈妈,这是我的未婚夫,卡戎。卡戎,这是我的妈妈,之前带你见过的——杜若。” 这会儿其实不是个打招呼的好时机,卡戎只是微微点头示意:“你好。” 杜若条件反射地应了一声,她的思维还停留在苏延枝十五岁的时候,虽然早就对自己儿子性向有所了解,但突然看到自己儿子的未婚夫,还是有一种错乱感。 卡戎其人,本身情感淡薄,除了苏延枝可以说谁都不在乎,某种意义上颇有苏霆锋的做派, 如果说之前应该苏延枝多次提起,他对杜若还有些许好感,但此刻知道了对方与苏延枝几乎是你死我活的状态,他实在很难对杜若和苏霆锋有正面情感。 于是他看了眼苏延枝,道:“你手上的手环,存着你本人的过往所有记忆信息,也是启动你信息流通道的密钥。”卡戎顿了一顿,想起木无秋的话,:“本来你的个人中控台——也就是主神空间那里的拼图盘,就是通道接入口,但是被你父亲替换了,你被拉进了新的世界,这个世界,是根据杜若的最后记忆建造的,具体经过不清楚,但是就刚刚我跟木无秋他们在你的实验室了解到的情况看,苏霆锋把杜若的身体保存了起来,因为你跟她的生命核心种匹配度是百分之百,所以苏霆锋想占用你的信息流导出通道,让杜若复活。” 其实这些东西,在卡戎说破之前,苏延枝心里就大概有个底,但是杜若却是第一次听到,越听心越沉,最后看向苏霆锋,眼里的失望清晰可见。 “……你怎么会连自己孩子的命都要算计?” 苏霆锋的计划被说破,只是皱了皱眉。 他的腕间还挂着通讯仪,已经料到外界变化的他,立刻朝驻外军事在云帆的警卫队发去紧急求助信号。 木无秋还在控制台试图突破这个世界的防火墙,他全神贯注,周末帮他做解码的时候,突然瞄到苏旁边椅子上沉睡的苏霆锋腕间的通讯仪微微闪了一下,她有些不好的预感,于是叫了木无秋一声:“老板,你看上将的通讯仪。” 木无秋的个人ai已经完全接入了这间实验室,在他偏头看过去的同时,系统突然发起信号传输预警,木无秋猜到苏霆锋有后手,看到卡戎进入世界,肯定知道外面发生了变故,不会坐以待毙。 ai接入中控系统后,里面的任何信息传输都逃不过木无秋的眼,不过他一直试图突破防火墙,这种信息预警几乎随时随地都在弹出,且苏霆锋发出的是单向信号,三秒得不到会议就会自动跳过系统,连接到外界。 要不是周末提醒,木无秋还真的可能掠过这条信息。 他飞快点了拒绝,迟疑一瞬,反手黑了苏霆锋的通讯仪,对上周末有些担忧又疑惑的目光:“没事了。” 顿了顿,又道:“干得不错,继续保持,干活的时候多长个心眼,” 他说完就回头,装没看到周末的笑。 第100章 往事 系统内,苏霆锋看着自己的通讯仪陷入黑暗,轻微抿嘴。 出去后一定要把木无秋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收拾了。 他面色不善,对上杜若那谴责的目光,微微皱眉:“他的命都是你给的,你却是他害死的,我这么做,有何不可?” 已经撕破了脸,苏霆锋也懒得遮掩,抬起手里的拼图方框,道:“杜若,这个世界没有办法存在太久,很快就会坍塌,你现在就把手环给我,我带你出去。” 苏延枝还没来得及开口,卡戎先冷冷道:“你做梦。” 他们二人这种体现在不同人身上同样的极度偏袒让苏延枝有些想笑,但是看到杜若一脸若有所思地望着卡戎,他还是率先道:“妈妈,你不要怪卡戎。” 他顿了一下,笑道:“就听父亲的吧,我也很希望你活过来。” 苏延枝说到后面,卡戎立刻转头看过来,他眼底满是错愕,默了片刻,道:“苏延枝,你不能这样,我等了你很多年……不仅是我,木无秋,周末都为了你做了很多,我们都在等你回去。” 他看着苏延枝,和过往在世界里不同,恢复了记忆的苏延枝气质又变成他熟悉的和煦的模样,对方望着他的眼神温柔又深情。 卡戎的眼眶微微变红。 第201章 苏延枝张了张嘴,有些无奈地笑:“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是卡戎,我没办法抛弃我的妈妈。” 他看向苏霆锋:“父亲,我不会争。但是希望你带着妈妈和卡戎出去以后,不要找任何人的麻烦。我们父子几十年,我就求你这么一件事。” 苏霆锋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点了点头:“可以。” 只要杜若能平安活过来,他可以不作追究。 杜若却像对卡戎产生了极大的好奇,目光温和:“叫卡戎是吗?跟苏延枝认识多久了?” 苏延枝道:“一年——” 卡戎道:“十六年。” 苏延枝惊愕看去,卡戎一脸平静:“我说过,我很早就见过你,你忘记了。” 杜若看看苏延枝,又看看卡戎,露出微妙满意的笑:“看来你们感情很好……卡戎,我很爱我的孩子,也许我没有尽好一个母亲的职责,但在我的记忆里,他是个很优秀很值得爱的孩子。我没有机会了解你,但是看得出我的孩子很喜欢你,我也支持他的选择,谢谢你愿意为他付出。” 在卡戎的记忆里,没有任何部分关于亲情,他知道苏延枝对杜若十分依恋,虽然搞不懂但也一直尊重。只是此刻,听到杜若这么温柔地叮嘱,他心里难免产生一点柔软。 卡戎道:“我会的——” “你在说些什么?”苏霆锋脸色难看地打断,他觉出杜若的言外之意,“你是不准备听我的吗?” 杜若看着苏霆锋,自从人类搬迁到诺亚星系,有赖于生命核心种的诞生,沧海星球定居的z国人寿命已经普遍延长到120~150岁,正常来讲,普通人在80岁前都不该长白发的。 她的爱人老得如此之快,若照苏延枝的说法,她离开也不过十来年,时间对苏霆锋并不宽容,仿佛在他身上放了加速器,比起其他人更快地偷取他的生命力。 “其实我一直都想不通,”杜若温和道,“小枝是你的孩子,优秀又听话,在任何一个家庭都会是受父母喜爱的。可你就是讨厌他,无论小枝怎么努力地亲近你你都讨厌他。其实我一直觉得很愧对小枝,我知道你不喜欢小孩,结婚前你就这样说,但我总认为,等孩子真的生下来你就不会这样想了。发现怀了小枝的时候,我说我想生,你也没有拦。我以为你那时态度就已经变了,开始后来我才发现我想错了。” 杜若的身体经过的系统改造,自我修复能力虽不到卡戎那般变态的程度,但也几乎是本能的排斥肚子里那个要汲取母体营养给母体带来巨大伤害的胎儿,她孕期反应很强烈,越到后身体越清减。苏霆锋无数次提出拿掉孩子,屡遭拒绝后又让杜若将成型的胎儿放到人造子宫孕育机构,免得吃苦。 杜若还是不愿。 尽管科技已经解放了女性在孕育生命时的大部分痛苦,比如全程体外孕育或者部分体外孕育,怀苏延枝四个月后她其实就可以将苏延枝送到孕育机构,减轻自己的身体负担,但杜若守旧,固执地认为那样出来的孩子像领养来的一般,无法建立血脉联系,坚持要自己完成怀孕到分娩的全过程。 她固执己见,却没注意到本就不喜孩子的苏霆锋,在目睹她十月怀胎日夜受罪的过程里盯着她肚子的眼神越发厌恶。 杜若到了预计生产日就住进了医院,那天苏霆锋坐在她床边,一边握着她的手一边慢慢摸她的头发,突然盯着杜若的肚子来了一句:“我们可以在隔壁再买一套房子。让苏延枝跟保姆一起住,他们就呆在那里,你想看他的时候,可以过去。” 杜若抚摸自己肚子的手一停,顿了顿,平静道:“我会和我的儿子呆在一起。你要真的这么见不得他,把我也赶出去好了。” 苏霆锋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把目光从杜若的肚子上移开,他背着光,眼底一片晦暗。 很久,他像是叹了口气:“我真的讨厌他。” 杜若只当他说笑,直到苏延枝从生下来开始,苏霆锋一次都没有抱过他。 怀孕的时候因为杜若反应很严重,苏霆锋申请了一年的居家办公,等到生下苏延枝后杜若身体恢复正常,他又返回了驻外军事基地,偶有假期,也是来去匆匆,在那本就稀少的时间里,他一点点都没有分给苏延枝。 甚至在杜若教会苏延枝叫爸爸时,苏霆锋听了也没有任何表示,只淡淡道:“不用教他这些。” 杜若知道苏霆锋不喜欢孩子,生孩子是她单方面的意愿,所以在抚养苏延枝上她也没有让苏霆锋费过一点心,只是从一个妻子和母亲的角度讲,杜若还是希望能拥有一个父慈子孝的和睦家庭。 苏延枝一天天长大,小小年纪聪慧懂事,模样生得又可爱,杜若每次带他出门,他都能嘴甜且自来熟地叫叔叔阿姨哥哥姐姐,简直人见人爱。 除了苏霆锋。 小孩子的直觉敏锐,虽然知道父亲不喜欢自己,但是总归血浓于水,他又听杜若的话,一直尝试跟苏霆锋亲近,可是苏霆锋从来不会看他一眼。 苏延枝这种单方面的亲近持续到9岁,他在国家青少年科技比赛里编写的无人机稀土矿藏探测程序拿了一等奖,领奖那天恰好苏霆锋休假回家,他满心欢喜地把奖杯和证书捧去给苏霆锋看,跑得太急,跌在楼梯上,奖杯和证书咕噜滚到苏霆锋脚下。 自从他长大,家里的地毯就都撤去了,苏延枝的额头磕了一道口子,血淌下来,糊住了眼睛。 第202章 在模糊的视线里,苏延枝看到苏霆锋没有半分停留,跨过奖杯和证书,走上了楼梯。 苏延枝有些头晕,他跌坐在地,在苏霆锋走到他身边时伸手拉住苏霆锋修长的军靴:“爸爸——” 皮质军靴冰冷的温度只在他手上停留了一瞬,迅速被抽走。 苏霆锋没有为他停留,甚至没有低头看苏延枝一眼,他径直走了过去。 杜若听到响动从花园进来时,正好看到苏延枝晕倒在楼梯上,而往上几阶,苏霆锋听到了她的声音,驻足转过了身。 苏延枝小小的身体就在他脚下一步之遥,苏霆锋却始终没有低头。 杜若把苏延枝送到医院,苏霆锋没有跟来,等苏延枝醒来之后,小声地问杜若;“妈妈,我以后可不可以离父亲远一点?” 小孩子天真地抬头看她,额头还贴着纱布。 他的目光那么单纯,杜若的心里却像被豁开了一道口子,有风呼呼往里灌,遍体生寒。 她轻轻搂住苏延枝,柔声说好。 念及往事,杜若的眼里流下泪来,泣不成声:“我、我真的,明明知道你们父子俩有隔阂,我却谁都不想放弃。既没能力改变你们,还一意孤行要把你们都留在身边。” 她一天天游走在这对关系紧张的父子的中间,如履薄冰步步惊心。 她太渴望一个完整美满的家庭,明明把苏延枝送出去住就能解决的问题,杜若偏偏迈不过去。 苏霆锋看着自己阔别十多年的妻子自责流泪,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 很奇怪,好像所有人都觉得,人必须要爱自己的孩子。 苏家几代从军,苏霆锋自己就是在军队里长大,父母的面目一贯模糊,因为工作的保密性质,苏霆锋甚至是在他们二人因公殉职后才在家属通知书上知道了他们的名字。 ……知道又能怎么样呢?苏霆锋当时刚满十二,他的爷爷只是让他签了一个字,就收回了通知书,苏霆锋甚至没能看清上面自己父母的动态影像。 “你还有很多东西要学,没有必要为这件事分心。”他的爷爷道。 苏霆锋点点头,用签过字的笔继续填写方才重型机甲在模拟战上的运行数据。 他从人造子宫培育箱出生,前所未有地在培育中心呆了九个月之久,才被一身戎装的爷爷接了回去。 至于他的父母,苏霆锋觉得好像从来没有出现在他的生命里过。 推己及人,他根本无法对自己的后代产生任何情感。 父母不搭理,他也懒得问,苏霆锋就这么按部就班地长到三十二岁,他的爷爷这一年离世,走之前把他推到了少将的位置,闭眼前叮嘱的都是国事。 苏霆锋很忙,只在葬礼上出现了十五分钟,就回到了驻外军事基地。 这一批的收割计划已经进行到最后,没有产生sss级的先行者。生命核心系统是驻外军事的王牌项目,苏霆锋分管的部分越发多,今天,他要去见这批人里最优秀的s级先行者。 收割计划招募到的,很难有军官世家出生的人,为了体现人道主义,驻外军事一般不会强制留人。进入系统并且成为s级以上的先行者,在外界是非常抢手的存在。驻外军事并没有那么高的薪酬标准与黑市抗衡,多数情况下,是通过户籍与驻外军事的军职加以引进。 sss级的先行者可遇不可求,所以s级和ss级的先行者也是潜在的栽培对象,苏霆锋必须亲自经手他们的工作安排。 苏霆锋根据九位s级别先行者提供的意向做了安排,念到最后一位时,主席台下突然举起一只手,白得晃眼。 “长官!” 苏霆锋循声望去,一个穿着紧身吊带的女孩儿站了起来,一头金色的长发随意挽在脑后,松松垮垮,似乎晃两下就要散下。 他其实非常讨厌不守规矩的行为,但是对于稀有的先行者来讲,有的时候不能不破例。 于是苏霆锋轻轻颔首:“请讲。” 那个女孩子眨眨眼:“长官,你结婚了吗?” 第101章 起始缘由 饶是苏霆锋见惯了大风大浪,这种情况也是头一遭遇上。 这一批先行者在一起呆了快三年,彼此之间不说亲如手足,关系也还算密切,因此女孩儿一说完,会场就一片起哄。 苏霆锋的亲信白彭也在一旁,自己敬如神明的大哥被这样开玩笑,让他气得满脸通红,愤怒地让他们安静。 这只是一个简单的工作安排,会场人并不多,等到静下来,他看了眼女孩儿面前的座牌。 杜若。 苏霆锋的脸上并没有任何波动,平静道:“没有。” 杜若嫣然一笑:“那我——” 白彭怕她继续语出惊人,严肃打断:“请不要在会议上讨论无关事项——杜女士,你先坐下。” 杜若被呛了也没有动怒,应了声好便乖乖坐下,等到会议结束时,她飞快冲到苏霆锋面前,拦住了他。 “长官……苏长官,”杜若身高一米七五,只比苏霆锋矮了半个头,她睁着一双漂亮的杏眸,眼里满是笑意,“那个,我之前说我想去驻外军事第十五军团,现在可以改吗?” 白彭看她极不顺眼:“你当军队是什么,没有朝令夕改的道——” 杜若瞥他一眼:“不好意思,原来你也叫苏长官呀?” 第203章 白彭气得说不出话。 苏霆锋道:“你想去哪里?” 杜若又挂上甜甜的笑:“我想加入苏长官的警卫队,最好是可以贴身保护的那种。” 苏霆锋虽然没有进入过系统,但要论身体素质,他可以比肩ss级的先行者, 苏霆锋平静道:“我并不需要你的保护。” 杜若哎呀一声:“就算不要贴身保护,那总有别的事情可以使唤我呀,我泡茶可好喝了!” 苏霆锋终于微微皱了皱眉,他肯定不可能让一个耗费上亿才打造出来的s级先行者做端茶倒水的工作,首先想到的就是对方是不是有所图。 “为什么?”苏霆锋问。 杜若颇有深意地看了苏霆锋一眼,神秘兮兮地靠近了些。 在一股淡淡的花香闯入鼻腔的同时,苏霆锋听到了杜若压低的声音。 “苏长官,听说过一见钟情吗?” 杜若如愿留在了苏霆锋的警卫队里,她是个非常执着的人,在追求苏霆锋这件事上是屡战屡败又屡败屡战。功夫不负有心人,两年软磨硬泡,她成功让苏霆锋在结婚申请上签了字。 在杜若之前,苏霆锋没想过结婚的事,他对自己的一生有极强的规划,让一个陌生人突兀介入其中显然不在既定路线,可是杜若给他带来的体验太特殊,他愿意接受这个计划之外。 但是孩子,绝对算是计划之外的计划之外。 苏霆锋非常清楚自己的个性,他根本当不好一个父亲,也厌恶为之努力,但是杜若太想要一个完整的家庭,于是他的底线一再后退,最后有了苏延枝的出生。 杜若一直小心翼翼地想要改变苏霆锋对孩子的态度,但是二人有言在先,她无法强行要求,这个名义上的三口之家别扭又畸形,父子之间仿佛仇人,唯一的女性必须在二人间平衡好妻子和母亲的戏份。尽管苏霆锋少有归家,但每次回来都能看到苏延枝,这个无比懂事孝顺的孩子,明明与苏霆锋相看两相厌,却每次都不忍拒绝杜若,每次都乖乖留在了家里碍苏霆锋的眼。 苏霆锋每次看到苏延枝,都恍惚间看到一间培育室,里面一排排保温箱里装着的婴儿被一个个抱走,最后只留下一个孩子,他睁着一双空洞的眼与苏霆锋隔空对望,他的身体一点点长大,最后挤满培育箱,钢化玻璃被撑到发出细微龟裂声,最后嘭地炸开! 血肉飞溅。 纠缠苏霆锋几十年的噩梦,在被杜若治愈两年后,又随着苏延枝的诞生卷土重来。 头疼最严重的时候,苏霆锋是真的思考过,如果苏延枝消失,这种情况会不会好转。 他这样想,却没料到先离开的是杜若。 在知道这件事罪魁祸首是苏延枝时,暴怒的苏霆锋几乎将他掐死在杜若的棺木前。他从未如此失控,生死关头苏延枝被在场其他亲眷救下,但是苏霆锋毅然决然地将其从苏家除名,赶出了家门。 杜若是孤儿,苏家是人也不愿触碰苏霆峰的霉头,当时的苏延枝尚未成年,一夜之间从养尊处优的少爷变成丧家犬,好在杜若在他出生时就把名下一套房产秘密赠给了他,苏延枝便留到了那里。 苏霆锋没有多余精力对付苏延枝,他不愿接受杜若的死亡,开始发疯一般寻求让杜若复活的办法, 他首先想到的就是生命核心再造系统,这个系统的最初创建者们预见了其包含的可以将人起死回生的逆天能力,为了避免伦理秩序等种种问题,在初始搭建代码时就做出了相应的限制,每个人的信息流通道只会根据其生命核心系统搭建,承载对应的信息流,传入导出都只有一次, 杜若本身就是收割计划的参与者,生命核心系统里已经记录了她的数值,无法再搭建信息流通道。苏霆锋这回儿已经升到中将,几乎已经全面接管驻外军事。在他的秘密授意下,再造中心的研究人员经过多年尝试,却始终无法绕过初始限制。正当苏霆锋穷途末路之际,白彭的女儿白弥出了事,这位老友跟随苏霆锋多年,也知道苏霆锋的执念。在研究人员的建议之下,白弥的爱人与白弥进行了生命核心置换手术。 而且成功了。 虽然之前也有尝试,但无一例外都以失败告终,这给了苏霆锋莫大的信心,他与杜若的生命核心种匹配度不足百分之五十,但是苏延枝,苏延枝的生命核心种与杜若去世时最近一次的检测报告已经高达百分之百。 虽然未成年前生命核心种是动态变化的,但在成年以后,都会稳定在一个比较固定的数值,而白弥的手术成功时,苏延枝已经成年。 苏霆锋立刻就把注意打到了苏延枝头上。 只是他刚准备把苏延枝抓来时,陈逢——也就是给白弥主刀的、再造中心高级研究师——拦住了他,陈逢说,杜若的情况与白弥不同。白弥做手术时是濒临死亡,但至少还是活着的。而杜若身体在事故里受损严重,又被保存这么多年,必须经由生命核心种在体内的漫长激活过程才能修复,盲目将苏延枝体内的生命核心种移植到杜若体内,稍有排异反应,那就再无回天之力。 刚刚看到的曙光又灭亡,说到底,还是需要进入系统里。 人最怕看到希望后又陷入绝望,苏霆锋日益焦躁,陈逢日子实在难过,决定死马当活马医,提出了又一个方案。 第204章 ——让苏延枝进入系统,在他进入之后复刻修改出,这样苏延枝在系统内获得拼图修复机体的同时,杜若的身体也能得到同步修复。只是在导出时他会将苏延枝的信息流换成杜若的,苏延枝将成为这场计划的牺牲者。 这个设想并不成熟,虽然模拟情形里成功率很高,但鉴于对象的特殊性,陈逢一直没有办法进行实验,但是如今苏霆锋的状态越来越差,陈逢出于多方考虑,只能说了出来。 可想而知,得知这个消息的苏霆锋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几乎立刻就盘算起怎么在杀死苏延枝后将其送进系统救活杜若。 只是依旧有难点,如陈逢所说,这个计划有不确定性,比如怎么让苏延枝进入系统,怎么确保苏延枝在系统里顺利存活,怎么确定苏延枝能顺利集齐20张拼图,怎么在最后将信息流置换成杜若的。 这是苏霆锋距离杜若复活最近的一次,他不能冒险。 斟酌之际,苏霆锋突然收到白彭送来的报告,在某一批收割计划里,有个他国血统的男人,经过系统七年改造,成功成为了sss级的先行者。驻外军事想尽办法留他都没能改变对方离去的决心,但这样的人才不能轻易放走,于是驻外军事只能调取对方精神记录,试图从中找出留下这个男人的方法。 至于为什么这个资料会送到苏霆锋手上,因为白彭认出,这个叫卡戎的男人,这么多年来,唯一在生死关头激发他活下去的东西,就是一小段记忆。 记忆不是别人,正是少年时期的苏延枝。 苏霆锋虽从不曾正眼看过自己这个儿子,但还不至于认不出。 他看了眼根据卡戎回忆提取到的画面里,那个温润如玉的俊美少年,又看了看关于卡戎的报告里对方算得上倾国倾城的昳丽容貌,在扫到卡戎的生命核心种各项指标时,苏霆锋的瞳孔微微放大,转瞬之间,他就联想到了复活杜若的事上。 在经过两天的调查后,苏霆锋对苏延枝如今的情况有了非常详尽的了解,卡戎这样的,仅凭外貌都能把苏延枝迷得神魂颠倒。意料之外的是他如今在云帆的天之骄子、木无秋的手下做事,这个人苏霆锋知道,秦朗的亲传弟子,云帆下一位接班人,智商高到掉打他身边研究员的程度。 ……可惜这人不在驻外军事,如果复活杜若的事能有他参与,成功的概率大有保障。 卡戎的身体改造强度很大,脱离驻外军事的药物以及器械维持,活不过两年。最快最稳妥的办法,是在两年后让苏延枝将自己的生命核心移植给卡戎,这样为了活命的苏延枝一定会进到系统里,届时,除了他在驻外军事这边进行暗中操纵,智商过人的木无秋和经验丰富的卡戎也会从旁协助, 虽然变数更大,但比起他自己操纵,可行性大很多。 苏霆锋决定冒这个险。 卡戎成功脱离了驻外的控制,来到了云帆,见到了苏延枝。 一切都在照计划发展,苏延枝死亡后等待进入系统的时间很久,并不是什么等待的人数太多,只是因为要修复杜若的身体。等到杜若的身体修复成功的同时,“苏延枝”在虚构的世界里出了车祸,进到了世界。 直至今日。 第102章 终 “都过去了。”苏霆峰轻叹。 寥寥几字,道尽万般辛酸愁。 杜若不知道这些年里苏霆锋的步步为营,她满心都是对儿子丈夫的愧疚,擦了擦眼泪,回身抱了抱苏延枝。 “宝贝,出去以后,你一定要平安快乐地生活,妈妈不能陪在你身边,不要怪妈妈。” 她对苏延枝耳语道。苏延枝蓦地升起不好的预感,他心脏狂跳,而杜若在转身时手里突兀地多了一把枪,抬手便射向了苏霆锋! 苏霆锋实在没料到杜若会对他出手,手臂吃痛,握着的拼图方板也掉到了地上。 他立刻就要去捡,卡戎反应更快,已经欺身要抢,苏霆锋不得已,只能忍痛与他过了几招,他到底受了伤,在扣动扳机之前,卡戎的刀锋还是抵住了他的脖子。 “别动。”卡戎冷冷道,目光毫不掩饰杀意。 苏霆锋却没顾及到这某种意义上算来自自己“儿媳!的冒犯,他目光死死盯着杜若,对方捡起凋落的拼图方框,看了一会,又取下自己的手环,扔在地上,朝它开了一枪。 “杜若!住手!”苏霆锋连颈上的刀都忘了,冲上来要夺,卡戎当然不能真的割断苏霆锋的脖子——至少不能当着苏延枝和杜若的面,于是反手擒拿,压住了他。 “妈妈!不要!”苏延枝目眦尽裂,扑上去想要拦下,但他怎么快得过子弹? 储存着杜若信息流的手环咔嚓碎裂,苏延枝耳朵嗡的一声,整个世界都微微颤动了一下,紧接着,苏延枝看到窗外的天空渐渐变暗,天幕像是加载失败的图像,色彩一点一点变淡,脱落成灰色的马赛克格。 这个世界是以杜若为中心建造的,她的信息流损坏,这个世界失去了支撑,马上要塌了。 苏延枝手还握着枪管,怔怔流下泪来。 而在手环破碎的瞬间,杜若的脑子里突然多了一段记忆,她开着飞行器去接归家的苏延枝,路上接到了苏霆锋的电话,这台飞行器的仪表盘被苏延枝改了一下,投影仪无法兼容路况图和外接视频。 第205章 杜若踌躇了一下,还是选择先关掉实时路况,但是苏霆锋的通话请求是从数据高度保密的驻外军事发来的,改装过的飞行器系统需要重新授权,杜若不得不低头点了一下同意。 指尖还没触到屏幕,杜若就听到一声刺耳的鸣笛,接着就是剧烈的撞击,她并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失去了意识。 “……原来我真的死了。”杜若喃喃道,她看了眼被卡戎死死压制的苏霆锋,他像是被人抽去了灵魂,骤然脱力,张了张嘴,片刻过后,杜若第一次看见苏霆锋的眼泪。 杜若心如刀绞,哽咽道:“对不起……但是我,我不能亲手杀死我的孩子。” 她拉着苏延枝的手,将对方手上的手环取下,放在了凹槽里。 木已成舟,卡戎呼吸停了一瞬,放开了苏霆锋。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福祸。我的死亡只是意外,不必怨恨任何人任何人。”杜若看见三人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杜若用自己依旧完整的手拂去苏延枝的眼泪,轻声道出去以后,不要怪罪你父亲。然后走到苏霆锋跟前,跪坐着抱住他。 “我真的很爱你。”杜若亲吻苏霆锋的眉骨,流着泪道,“可我终究是个母亲,对不起。” 苏霆锋抚摸着杜若的侧脸,他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一股强烈的眩晕感传来,他颤抖着痛苦地闭上眼。 苏延枝意识开始模糊,他努力地伸出越来越透明的手,想要抓住杜若,却抓了个空。他的眼前一片黑暗,渐渐感受到有水流在身体上淌过,他像是一个溺毙的人,肺部空气被不断挤压,他挣扎着,仿佛看见了一丝光亮,到了某个临界点时,苏延枝像从噩梦中突然惊醒,睁开了眼。 鼻腔里满是某种药剂的气息,空气也稀薄,苏延枝艰难地咳嗽了一下,肺部抽搐着疼,他还没缓过气,突然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苏延枝……苏延枝……” 苏延枝听到卡戎颤抖哽咽的声音,即使被勒得都快喘不过气,他还是勉强地伸手回抱住了卡戎。 即使药剂能将苏延枝的身体状态修复到手术前的记录数值,但多年未曾使用,肌肉到底有所萎缩。这个简单的动作让苏延枝满头冷汗,却还是温柔地抚摸卡戎发抖的肩背。 “我回来了,我在这里,别怕……” 连说话都费劲。 苏延枝还坐在复原箱里,退去的药剂还粘在身上,手被人握住时一阵温暖的湿意。 周末站在卡戎身后,和从卡戎左肩上露出脑袋的苏延枝对望,她的眼眶红得厉害,嘴唇哆嗦了一下,流着泪道:“你这混蛋,瞒着我们说走就走……” 苏延枝想给她擦擦泪,却实在没力气抬手,叹了口气:“好啦好啦,是我不好,你先别哭了……” 他顿了一下,“非礼勿视,快,闭着眼睛去给我找件衣服,我好像是光着的。” 这熟悉的不着调让周末又好气又好笑,她擦了擦眼泪,放开了苏延枝。 她错开身位之后,苏延枝看到站在后面的木无秋,他离去的时候木无秋只有22岁,几年过去,他面容变化比周末大,脸型瘦削,五官更加立体,浑身散发的生人勿进的信息并没有因为看到复活的老友削减半分,脸上依旧冷淡。他扶了扶眼镜,上下打量了苏延枝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苏延枝咧开嘴笑:“老大,大恩不言谢。” 木无秋没有任何反应,稍微偏了偏头,看向另一边。 苏延枝这才注意到周遭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人,皱了皱眉,已经预料到有个烂摊子等着收拾。 在顺着木无秋目光看到坐在角落的苏霆锋时,他的呼吸停了一瞬。 苏霆锋眼神空洞,盯着虚空发呆,好一会儿才慢慢伸手取下额头的连接贴片,他看起来比先前世界里更加苍老,甚至扶着椅子撑了两次才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他走到装有杜若的复原箱里,刚刚看到的能说会动的她仿佛只是错觉,杜若还静谧地躺在复原箱里,面容平静,像是陷入了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梦境。 苏霆锋轻轻抚上玻璃罩,他的手背也显出老态,像枯萎卷曲的花瓣,青筋突起,少量的老年斑开始浮现,有水珠啪嗒砸在上面。 这个在驻外军事叱咤风云的男人,在第二次直面自己爱妻的死亡时,坚若磐石的心防终于彻底破碎。 他伏在玻璃罩上,泣不成声。 苏延枝沉默地望着那边,刚刚杜若自绝生路送他复活的场景历历在目,他生的机会是杜若牺牲来的,念及此,即使与爱人友人久别重逢,他心头也一阵钝痛。 他的情绪被卡戎察觉,对方松开了苏延枝,把周末递过来的执法外袍为苏延枝穿上,又扶抱着苏延枝跨出培育箱。 苏延枝摸了模卡戎的脸,对方的面容和在的世界里并无不同,依旧是那张足够摄人心魂颠倒众生的脸,替换生命核心前的老态已经完全消失,眼眶有些微红,目光温和,毫不掩饰对眼前人的眷恋。 尽管还有很多问题,但是现在并不是叙旧的时候,苏延枝安抚地亲了亲卡戎的嘴角,在他的搀扶下走到了苏霆锋跟前。 泡在药剂里的杜若面容安详,苏延枝看着她,心头一片酸涩。 “父亲——”苏延枝轻轻开口。 过了会儿,苏霆锋声音嘶哑道:“你别叫我。” 第206章 他抹了把脸,似乎又恢复成无坚不摧的模样,甚至开始准备秋后算账:“木无秋,你好大的胆。” 木无秋立在一旁,被点名后朝着苏霆锋敬了一个军礼,又道:“报告上将,我只是严格执行了苏延枝少校的生命核心种激活程序,驻外军事的白弥上校未经许可私自干涉,已经威胁到苏延枝少校的人身安全,我不得不采取——” 苏霆锋站起身:“你不必在我面前装糊涂。” 木无秋被打断,也未动怒,微微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延枝咽了口唾沫,开口时声音稍微不那么嘶哑:“上将……父亲,我不知道你这么多年都在努力让母亲复活,我也很爱妈妈,如果你能提前跟我商量一下,我是愿意——” “如果如果!哪里有什么如果!”苏霆锋被他激怒,眼底血丝满布,几乎恨不得过来活撕了苏延枝,“杜若被你杀了两次!苏延枝,她这么多年无微不至地爱护你,这就是你的回应?这个家里是我对你不好,你为什么不来报复我?!我告诉你,我这辈子唯一后悔的事就是生了你。” 苏延枝沉默了。 卡戎皱着眉,还没来得及开口,先听到木无秋的声音:“上将,我无意介入您的家事,但有一件事我想我应该告诉您。 “如果按照您的定义,杜若女士的第二次生命还没有终结。” 话音未落,全场寂静。 木无秋被他们盯着,面色坦然地伸手,取下自己的眼镜,从镜架里退出一小块芯片。 “我受人所托忠人之事,苏延枝的复活程序既然由我担保进行,我自然要保证成功。白弥上校的介入很可能让我们几年的努力泡汤,事发突然,我并不能保证采取的补救措施能让苏延枝醒来,为了预防万一,在接手这间实验室后,我复刻了里面所有数据。 “虽然这违背了保密条例,但是鉴于情况紧急,我只能越级操作。尽管我不认同根据一个人的记忆在系统内搭建的出来的数据可以叫人,但是如果您需要,我可以将其中杜若的记忆数据分离出来,在生命核心再造中心的系统里,复刻您先前进入的世界。” 生命核心再造程序的复杂程度,苏霆锋非常清楚。虽然对于木无秋这个人的才能早已有所耳闻,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绕过多项限制复刻如此庞大的数据库,确实出乎苏霆锋的意料。 他理了理木无秋的话,缓缓道:“如果你指的是杜若的信息流数据,那我本来也有备份。” 木无秋轻笑了下:“可是已经没有信息流通道可以让杜若女士进行数据导入了。苏延枝和她的生命核心匹配度是百分比,所以你们能在苏延枝进到系统后根据他的源代码复刻改造出杜若的信息流,但是这个世界上,应该再找不出第二个苏延枝了。” 虽然因为面对的是驻外军事一把手,木无秋那副目中无人的态度有所收敛,但言谈里那微妙的轻蔑还是让苏延枝听得直皱眉头,他生怕激怒本就一肚子火的苏霆锋,忙道:“无秋,你的意思,可以让我妈妈在你搭建的世界里永久存活,对吗?” 木无秋很久没有感受过苏延枝的救场,眯起眼看了看他,点了点头,迟疑了片刻,看向苏霆锋:“对我开放生命核心再造系统的所有权限,给我一点时间。如果能突破系统的初始限制,我也许可以重新搭建杜若的信息流通道——” 苏霆锋双眼放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他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木无秋何其大言不惭,居然敢表示他能复活杜若! 用生命核心再造系统复活杜若的难点就在于此,杜若本身就是进过系统接受过身体改造的人,她的信息流通道已经坍塌,如果能重建,苏霆锋何必费这一番心思。 “驻外的研究员试了很多年,没有人能突破限制。”苏霆锋道,“你凭什么保证?” 木无秋微微挑眉:“上将,我说的也许可能,并没有保证……虽然有些自负,但我跟您手下的研究员并不一样。” 苏霆锋生出一种被戏弄的愤怒,他紧紧盯着木无秋,目光像是要吃人。 木无秋也觉察到对方的变化,微微抿嘴,收敛了些:“我唯一能给您的保证是,我会尽全力尝试,而在我尝试期间,会将搭建的世界稍做改变,杜若记忆里的苏延枝和您将会被抹除,相应的,您作为取代程序,可以随时进去系统,嗯,看望杜若。如果我能找到让杜若出来的方法,复活的她会完全沿袭系统内的记忆,至少从她的角度讲,您并没有与她分开过。” 这是一个对苏霆锋非常,非常,非常具有诱惑力的假设。 几乎不需要思考,他便道:“什么条件?” 木无秋十分干脆:“今天在场所有人的违规违纪行为,一笔勾销。苏延枝不会弄指控白弥蓄意谋杀,但希望驻外军事也不要有秋后算账的想法。” 苏霆锋想也没想:“可以,但我需要你调往驻外军事基地,直到确认你的设想成功或者失败。” 木无秋一口回绝:“这不可能。我不可能脱离云帆基地。我说我会负责,就不会食言。如果上将不放心,我可以与您签订协议,约定每月最低研究时限以及出具相应实验报告。” 苏霆锋只是那么说,他也明白木无秋不可能跟他去驻外军事,光是秦朗那关就过不了。 第207章 但人一旦有了希望,想要实现的心就无比迫切。苏霆锋道:“光凭你一个人很难保证进度.” 木无秋道:“上将,我希望您能批准苏延枝与我共同研究。” 苏延枝一震,正好对上苏霆锋审视的目光。 苏霆锋眼里闪过细微的憎恶:“他不如你。” 苏延枝心里苦笑。 “如您所言,仅凭我一个人很难保证进度,需要上将为我配备一批可用人员。但我本质是一个非常不好相处的人,也非常不屑于与人磨合,所以如果有一个对上对下都能交流通畅的中间人,可以避免很多麻烦,更有利于我全心研究杜若的复活。” 木无秋说话难听,但是在理,他从不迁就任何人,显然不会为了这一个抽身之计破例。 ——是的,脱身之计。突破生命核心再造系统初始限制,为杜若重新搭建信息流通道,听起来好像有可行性,但实际操作难度非同一般,绝对是以年为时间单位来推进的工程。虽然木无秋愿意为了杜若花费一定的时间,但绝无可能全身投入一个工作量如此巨大的项目。他来统筹,苏延枝执行,是最好不过的安排。 毕竟那是苏延枝的母亲,在复活杜若这件事上,苏延枝一定比任何人都热衷。 苏霆锋沉默地听着,看着杜若,许久才轻声道:“出去。” 尽管父子间剑拔弩张,苏延枝还是不由自主担忧地望着自己父母,刚要上前一步,被木无秋拉住手臂。 木无秋轻微地摇了摇头,对苏霆锋道:“好的,我们马上离开——另外地上的人已经注射了缓解针,很快就会陆续醒来,希望上将酌情解释几句。” 苏霆锋并不作答,只是静静地看着杜若。 木无秋看了周末一眼,对方立刻会意,走在前面推开门,木无秋下了命令,守在门口的仿生战斗警卫队率先离开。 苏延枝被卡戎扶着一步三回头出了门,木无秋把芯片放在杜若的复原箱上,也跟在后面离开。 等到门合上,周末看着颇有弱柳扶风之姿的苏延枝,担忧地问:“我看了流程,老苏,你应该要留观三天才对,还遇上这么一出……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木无秋在一旁道:“不管感觉怎样,现在就去康复中心登记。” 苏延枝现在的注意却在另一件事上:“你刚刚说有可能能让我妈妈复活,是真的吗?” 木无秋淡淡道有可能,但也别报太大希望。 苏延枝抿唇:“你说的条件,我父亲会答应吗?” 这木无秋倒是十分肯定:“会的,他没有选择权。” 苏延枝哑口无言。 他还想再问,脸突然被卡戎掰了过去,对方用那双幽绿的湖水般的眸子盯着他,不容拒绝道:“不管有什么,等会儿再说,先去检查。” 苏延枝被卡戎这样看着,突然凑过去吧唧亲了一口他的侧脸。 “好。”他笑着说。 周末殷切地扶住苏延枝另一只手,搀着他往前走。 木无秋插兜走在前面,脚步放得很缓,在穿过一道走廊时,有光照了进来,苏延枝微微眯起眼,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侧脸猝不及防传来一点湿意,卡戎亲了一下还嫌不够,对着苏延枝的唇啄了一口。 周末噫了一声,摸着手臂的鸡皮疙瘩放开苏延枝走到木无秋旁。 “他俩好恶心,老板,快管管苏延枝。” 木无秋目不斜视:“别叫我,我后脑勺没有眼睛。” 卡戎不在意别人的看法,轻轻用额头蹭了蹭苏延枝的脸,小声说我很高兴。 “我也是。”苏延枝用指腹描摹卡戎的眉眼,心中一片柔软,“以后不会再离开了,我保证,我们会永远永远在一起。” 卡戎嗯了一声,浓密的眼睫颤了颤,突然想到什么般,笑了起来:“刚刚在系统里,我就是这么想的。如果你坚持要杜若出来,那我就留下来陪你。” 卡戎眷恋地看着他:“如果无法改变,那就让我陪着你承担。” 苏延枝有些心酸,常言世间难得两全法,那一刻他的选择确实对卡戎太过残忍。 “……对不起,”苏延枝抱住他,喉头发酸,“对不起。” “没有必要道歉,”卡戎亲吻他的耳尖,想在像在诉说一个再平常不过的道理,“我本来就是为了你活着的。” 从很多年以前开始,苏延枝在不经意间闯入他的视线,成了卡戎在灰白世界里唯一的色彩,无数绝境里仅有的求生欲望,他的心脏就只为苏延枝跳动。 苏延枝盯着他的双眼,忽然笑道:“我真的很爱很爱你,卡戎,给我一些时间,我会证明给你看。” 卡戎并不需要苏延枝证明什么,但对方如此信誓旦旦,他便低声说好。 “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这是第二次久别重逢,你离开以后世界照常运转,我被时间推着往前走,唯独灵魂驻留在原地等待与你相拥。 我等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 第103章 点梗番外 清晨5点,闹钟准时响起。 苏延枝睡眼朦胧,手撑在后方慢慢坐直,下床准备晨跑前看了眼旁边隆起,忽地一笑,照例掀开水雾蓝的绒被,想在枕边人额头来个吻,掀开的瞬间却僵住了。 第208章 冷气突然灌进被窝,卡戎不舒服地皱了皱眉,正眼看到苏延枝一脸愕然,维持着掀他被子的动作,几乎凝固成雕塑。 “……怎么了?”积年累月的战斗经验让卡戎瞬间清醒,他撑起身,探向苏延枝的脸。 手伸到一半,他自己也愣住了。 他睡时穿的背心,往日修长白皙的手臂上此刻竟遍布暗黑鳞甲,细密地排布着,手掌也变了模样,指缝间生出肉色的蹼,薄薄一层,皮肤盖着黝黑厚实一层甲,乍一看竟像猛禽凶兽的前肢。 两人错愕对望,苏延枝的视线缓缓移到他额头,卡戎心生不妙,伸“手”摸去,竟碰到了一节冰凉粗糙的角。 ………… “以前接受过非人类物种的基因改造吗?” 六点不到,实验室里就罕见地到齐了人。 木无秋一边问,一边取了针管准备抽血化验,纤细的针尖却怎么也刺不破手臂厚实的表皮,木无秋皱眉,手上再用力,针头直接弯成了90°。 他面不改色,又拿出之前给覆骨鳄抽血用剩的直径两毫米、长度十公分的精制炼钢针头,轻易地刺穿了皮肉。 “我记得没有……你轻一点儿。”鲜红血液汩汩流出,苏延枝看得十分不忍。 “没看到和没有,是两个概念。”木无秋拔出针头,并没有立刻处理伤口,盯着那渗出的血液看了片刻,直到由红慢慢转绿,才啧了一声,“他这模样,如果没有人为干预,那真是足以被载入人类进化史了。” “无秋。”周末低声叫他,隐隐带着提醒。 苏延枝看着卡戎,嘴几乎抿成一条线。 他坐在设备椅上,还是以往安静沉谧的模样。金色长发披散,额头长出两根黝黑鹿角,脸上倒没多大变化,只鬓边浮着少数几片漆黑鳞甲,面容还是精致苍白,很有些像志怪小说里刚成型的美貌精魅。 他身上只披了件睡袍,身形和以往并无差别,依旧是人的模样,只是四肢都长出了厚实的鳞甲,连脚趾间也生了蹼。 一条漆黑如墨的粗壮尾巴安静地垂在地面,丈量的时候两米多长。 “有哪里不舒服吗?”苏延枝握着他的手,温和发问。 手中的皮肤触感不似往日光滑,十分粗糙,像爬行动物的肉垫一般。 卡戎摇了摇头,迟疑片刻,道:“很饿。” “别急着吃东西,”木无秋道,手指在悬浮屏上滑来滑去,“大概率是曾经植入过现生龙的基因——不记得不代表没有,一会儿还得给你做检查。” 现生龙外形很有点像神话里的中国龙,但没有那些腾云驾雾口吐水火的本事,体型修长健硕,有四肢,属两栖爬行科,个头在几十厘米到几十米之间不等,央存动物园里那只体长五十七米,是镇馆之宝。 在地球上虚无踪迹的物种,竟然在沧海星被发现了。 虽然没有神奇的本领,但现生龙入水依旧是霸主,尖牙利齿,成年后蹼爪可达十几公分,坚硬无比,连石头都能轻易凿穿,身躯庞大却灵活,水下难逢敌手。 多物种基因相融是还在地球时就开始探索的项目,发展到今天已经相当成熟,只是基于一系列道德伦理因素,国家一直明令禁止在人体身上做多物种基因融合。 ——但那是对普通大众的制约,在高级军事基地里,早已开始了借助其他物种基因优势打造超级兵种的实验,现生龙被选中,实在不奇怪。 而卡戎被选中,就更不奇怪了。 木无秋显然是从驻外军事调取到了比苏延枝手里那份更为详尽机密的卡戎档案,果不其然在里面发现了卡戎在二十岁时接受过的、现生龙基因相融计划。 苏延枝看着文件里详尽的执行方案,脸色十分难看,他忍着气,指向上面的红色图案:“不是失败了吗?” “显然,两个月的观察期太短,反应期都是八年。”木无秋收了文件,扶了下眼镜,“我得去趟驻外军事了解一下这个项目的更多相关信息,如果他们有配置血清最好,不行我就亲自试。” “卡戎就不去了。”苏延枝道,驻外军事的人智商没有木无秋高,对科研的狂热程度却有过之而无不及,卡戎去了连能不能留全尸都难说。 木无秋点头:“你也别跟着,留下来陪着他,有什么意外随时联系。” 苏延枝神色凝重,缓缓点了点头。 ………… 生物基因不是苏延枝的强项,木无秋带着周末离开后,他也带着卡戎回了家。 自从身体一夜之间发生剧变,卡戎一整天都没说什么话,苏延枝叫了外卖,定量时犹豫片刻,加餐成四人份。 虽然心情不好,但突然暴涨的食欲还是必须满足,卡戎隐隐觉得血液里有什么因子在躁动,每当看到苏延枝修长颈项时,饥饿感就更强烈。 他直觉不太对,临睡前第一次提出跟苏延枝分房睡的要求。 苏延枝哪里放心扔下他一个人,执意不肯,言之凿凿:“分开睡的话,晚上你如果有点儿什么意外我都不知道。基因融合没有影响你的神智,我不认为你会伤害我。” 卡戎无奈,只能在他身旁躺下。 他怕尾巴扫到苏延枝,侧身脸朝着他,粗壮的尾部安静垂在地面。 虽然嘴上没说,但身上发生这种变化,对卡戎来讲也是个不小的精神挑战,这一天又都在接受各种检查,他着实有些心力交瘁,在不安中慢慢阖上了眼。 第209章 苏延枝看着他的睡颜,有些想伸手抚平对方眉心的褶皱,又怕打扰他,只能忍住,心疼地看着他,目光移到对方高高耸立的额角,又觉得有些新奇。 他倒并不十分担心恢复问题,科技人为的东西,总会有解决的办法,卡戎现在身上虽有些兽类特征,但相貌外形并未发生太大变化,苏延枝对他其实更多的是好奇而非恐慌。 还是忍不住伸手轻轻摸了摸那坚硬龙角,惹得卡戎忽然一个瑟缩,苏延枝赶忙收手,没见卡戎醒来,心虚却满足地闭上了眼。 窗外风鸣不休,苏延枝睡意渐浓,朦胧间感觉颈项一片黏腻湿痒,像被什么舔弄,无意识伸手欲推,却被冰凉锋利的鳞片割到手,疼痛让他猛地从迷糊状态清醒。 轻纱窗帘被风吹得来回鼓动,月光透过落地窗大片大片撒进来,苏延枝看到卡戎不知何时醒了过来,一掌按在自己肩头,头埋在自己颈项处,呼吸声格外粗重,粗砺舌苔用力舔舐肩颈、锁骨,轻易地把苏延枝逼出了喘息。 “呃,别——哈,卡戎?” 这声呼唤让附在他身侧的人动作顿了顿,缓慢抬头,露出一双熟悉的漂亮眼睛,和从未见过的幽绿竖瞳。 “你——”苏延枝惊了,“这是怎么了?” 卡戎面颊有些不正常的潮红,呼吸一下比一下重,他急促地在苏延枝身上磨蹭,尾巴将绒被扫到床下,无意识地缠住了苏延枝的小腿。 “不知道……就是难受,”卡戎抿着唇,克制不住地翻身伏在苏延枝上方,急迫而难耐地抓着苏延枝的手探向自己下身,“想做。” 由于身体的异状,他没有穿衣服睡,所以苏延枝毫无阻碍地摸到了那根火热滚烫的东西,硬度惊人。 尽管有过多次亲密接触,但像这样突如其来的直白求欢还是头一遭,苏延枝有些茫然地攥着卡戎的东西,上下撸动着,在卡戎压抑的喘息中惊疑不定地问:“你是不是……” 发情了? 他到底没能完全问出来,准备拿腕仪查一下现生龙的发情期,手伸到一半又被攥住了,卡戎将其拉到嘴边,伸着舌头开始舔他掌心、指缝。 苏延枝有些招架不住这情色十足的逗弄,胯间的东西渐渐抬了头。 卡戎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变化,尾巴从小腿一路上移,灵活地扯下他的睡裤,蜷缩包裹住了他的性器。 苏延枝呼吸一下子重了,冰冷尾巴缠在柱身上,不轻不重地挤压盘弄,只有小指粗细的尾巴尖在顶端小孔或深或浅地戳弄,苏延枝浑身发颤,前端很快突出透明体液。 “你别——唔!”没说完的话语被侵略味十足的吻堵住,唇瓣被用力吮吸啃咬,口腔里那条不属于自己的舌头毫无顾忌地攻城略地,姿态熟稔地像是君王巡视自己的领地。 苏延枝在这样急迫又激烈地亲吻里有些迷乱,本能地勾着卡戎的脖子想迎合他。这种驯服柔顺的姿态让卡戎更为亢奋,两掌抓着苏延枝的臀瓣,用力向两边分开,露出中间嫣红的、紧闭的孔缝。 他操控尾巴如同操控自己的第三只手般,拉开床边抽屉,卷起润滑剂放入掌心,正欲倒挤出来时,动作忽地一滞。 “……怎么了?”苏延枝喘息着看他,颊边微红,眼角湿润。 卡戎性感的薄唇紧抿成线,伸出带着尖锐利甲的蹼爪看他,声音是压抑着情欲的嘶哑:“手不能用。” 这是一种无需多言的默契,卡戎见苏延枝垂眼,心里的焦躁饥渴愈发强烈,饱满臀肉被肆意揉搓,卡戎舔舔唇,开始思考用舌头还是用尾巴。 但没等他得出结果,身侧的润滑剂又被拿起,苏延枝一言不发拧开盖子,挤了一大团在手上,有些发颤地往自己臀间送。 他的手非常漂亮,修长如玉,既无茧巴也无突出骨节,匀亭白皙,探进去时和那嫣红褶皱形成强烈对比,视觉冲击让卡戎脑子充血,有那么一瞬间,想不管不顾地操进去,在这具身体的最深处打下自己烙印。 ——事实上他从刚才懵懵醒来到现在,一直处在一种极度亢奋的状态中,那股突如其来地、迫切地想跟人结合的欲望,几乎占据了他整个脑海。 相比于他,苏延枝就没那么好受了,尽管不是在床上放不开的人,但自己扩张这种事他除了喝醉酒干过一两次,今天是头一遭。 自己对自己总是有些下不去手,苏延枝咬着牙将手指增到三根,却怎么也狠不下心抽弄,只觉得紧致无比,动作稍微剧烈点儿就会被撕裂。 “怎么不动?”卡戎看出他的僵持,竟伸手攥住他的手腕,蹼爪包裹他的手掌,极富技巧地上下拉锯,为他做着扩张。 “嗯啊!”苏延枝腿根发抖,喘息都带着颤音,在这迷乱的情潮里难以自抑地兴奋,前端高高挺立,不住淌水。 卡戎耐着性子等待扩张到位,抽出苏延枝的手摁在床头,饱满硕大的顶端对准湿润翕张的穴口,前后磨蹭了几下,以一种强硬且不容抗拒地姿态送了进去。 “呃——轻点儿。”苏延枝喘息着。 然而卡戎憋得太久,已经无暇顾及苏延枝的感受了,他在湿润的插入过程里额头青筋微涨,连鳞甲都有些兴奋地张开,直至囊袋抵在穴口,他才轻轻摇撼几下腰肢,却并不抽动,只感受那火热紧致的内里,独属他的温度。 第210章 苏延枝双腿紧紧勾着卡戎的腰,脚趾在这被插入过程的里因为兴奋而蜷缩着,气息紊乱,发出动情的呻吟。 卡戎温情地啄了啄苏延枝的鼻唇,头埋在他颈项间,一边舔咬一边挺腰,开始了缓慢而有力的抽动。 “嗯啊——”苏延枝面色潮红,难耐地叫出声,双手紧紧攀着卡戎的肩背,忍不住抬腰迎合,“快、快一点。” 卡戎低声道:“这样吗?” 说着将粗长怒涨的性器完全抽离,只留一个头部在里面,再狠狠挺腰,一干到底! “啊啊!”这一下精准擦过前列腺,苏延枝爽到几乎有射精感,没等缓过神来,身上的人就维持着这样的力度,开始了迅猛有力的操弄。 “呃啊啊——”苏延枝紧紧扣着卡戎支在自己身侧的强壮胳臂,却因满满光滑鳞甲而攥不住,不得不改而搂着对方脖子,发着颤求饶,“慢、呃!慢一点、慢一点!” 卡戎半眯着眼,透过竖瞳温情地注视他,舌头舔去苏延枝鼻尖上的汗,俯身含弄他的耳垂,在身下人颤栗中低哑着喉咙道:“苏延枝,为什么每次到了床上,你就特别善变,嗯?” 他抽插的力道和频率依旧,下身噗嗤噗嗤响个不停,囊袋打在臀瓣上啪啪作响。苏延枝被干到几乎失智,哪里听得见他说的话,只嗯嗯啊啊叫个不停,腿在他腰上缠绕着,几乎挂不住,双手紧紧勾着着卡戎脖子,在每个时刻突然痉挛着抽搐两下,就这么被插射了。 他射精时后穴也在拼了命地吮吸拧绞,几乎把卡戎含到缴械,他咬着牙及时将自己抽离,在苏延枝涣散失神的喘息中埋首揉搓他纤薄的胸肌,含住小小的乳粒吸吮啃咬,舌尖划过乳孔,苏延枝对这刺激十分受用,发出阵阵低喘。 卡戎微微直起身,蹼爪捞着苏延枝劲瘦腰肢,轻易将人翻了身摆弄成跪趴姿势,卡着腰将自己送了进去。 “嗯——”苏延枝还陷在射精后的无力里,双手虚抓着床单,脸抵在枕头上,微微喘着。 他的上身弯曲成一个曼妙的弧度,肩胛骨微耸,腰窝深陷,饱满双臀与纤细腰线形成强烈对比,卡戎着了魔般揉面团似地揉搓他的臀瓣,用力掰开,看那中间小孔泛着淫靡艳红,被强行撑到最大,温驯地容纳着尺寸惊人的性器疾进疾出,上面青筋密布,在这些日子长久的交合里被磨成紫红偏黑的颜色,熟练地鞭挞着身下的人,每一次插入抽出都能带起动情的呻吟。 之前抹进去的润滑剂在这长久的激烈操干里被凿成沫,浅浅地在穴口糊了一圈,卡戎看了一会儿,忽然俯下身去,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苏延枝身上,双臂绕过苏延枝腋下,紧紧扣着他肩头,下身耸动的节奏陡然加快。 “呃啊!别!”苏延枝几乎立刻求饶,抓着床单的手用力到泛白,若不是差点力气,早已被扯碎。 卡戎听见了他求饶的声音,却更深更猛地操着他,在床上他其实偏好正面位,能在交合时看清苏延枝为他动情的模样,但此时此刻,这种野兽交合般的背后位,却让他的欲望一瞬间高涨到难以企及的高度,抽插的力度大到惊人,苏延枝脆弱地发着抖,几乎扛不住。 “求、呃、求你,卡戎、”他眼底带了水汽,“轻点儿,我不行了……” 卡戎掰过他的脸,温柔地舔去他眼角的泪,用舌头舔遍他小半张脸,下身的力度果然慢了下来。他一边耸动着,一边伸手摸苏延枝平坦的小腹,咬着他耳朵。 “给我生个孩子好吗?” 苏延枝简直要疯了:“我他妈、啊!怀、怀不了!” 卡戎重重摩擦过他的前列腺,吻着他的后颈,不依不饶:“为我怀孕好吗?” 他拉着苏延枝的手,双双覆在对方小腹上,声音迷醉而性感:“在这里,孕育我的孩子。” 苏延枝现在能确定卡戎是真的受基因融合影响产生的发情期了,毕竟生育是动物求偶的最终目的,他有心哄卡戎几句,却因为对方过分煞有其事的态度而臊得说不出话。 “为什么不回答?”卡戎突然变得有些急躁,下身抽送的幅度明显变大,苏延枝又扛不住了,忙道我答应你! 卡戎眼前一亮,竖瞳绽放柔和的光芒:“你愿意给我生孩子?” 苏延枝满脸通红,卡戎在床上一贯是寡言实干派,突然来这么一下苏延枝真是招架不住。 他用细如蚊喃的声音道:“我愿意、给你生、生孩子……” 卡戎像突然获得了极大的鼓励,发疯似地干着他,苏延枝腿颤得跟筛糠一般,发出几声带着哭腔的喘息,再一次泄了出来。 这一回卡戎没再压抑自己的欲望,低喘着掰开苏延枝的臀瓣,将自己抵在最深处射了出来。 苏延枝觉得自己一定是被干昏了头,在被卡戎内射那一瞬间,他竟然真的有种受孕般的错觉,手也不自觉摸上小腹。 “别怕,”卡戎吻了吻他汗湿的鬓角,蹼爪覆在他手上,“我们有一整晚的时间,可以慢慢试。等你的肚子被我灌满,就一定能怀上。” “……”快感如退潮般散去,苏延枝整个人都石化了。 卡戎完全没感觉到他的不对,将人搂抱在怀,起身往浴室走去。 “你想洗澡吗?我好渴,想在水里做。” 苏延枝:“…………” 于是他在浴缸里浮浮沉沉,水都荡干后卡戎又说在水里太久了要上岸,苏延枝又被捞出去,压在地板上干了一回。 第211章 一整晚,苏延枝就在卡戎的“上岸下水”里不停地被迁徙,在地毯、沙发、书桌、墙壁和门板之间,跟浴缸做着来回拉锯。 当天际渐白,苏延枝半跪着趴在落地窗前,双目涣散,额头抵在玻璃上,呼吸急促。 而身后人一个极深的自下而上地顶弄,低喘着把不知道第多少次充满希望的种子,撒在苏延枝种不出任何东西的贫瘠土地上。 苏延枝眼皮浮肿,困倦疲惫到极点,无力地抓着卡戎揽在自己腰间的手,抚上小腹,声音微弱:“我怀了,你摸……肚子都鼓起来了,别再做了……” 卡戎恋恋不舍地摸着他的小腹,感受不出所谓的弧度,将信将疑:“怀的什么?” “……”苏延枝道,“你喜欢男孩儿女孩儿?” 卡戎还真想了想:“我都喜欢。” 苏延枝从善如流:“我怀的龙凤胎。” 卡戎笑了笑,苏延枝也不知他是真信假信,但他的确把那根兴风作浪一晚上的龙根拔了出来,苏延枝难堪地喘了一声,后穴根本合不拢,精液成股地往外流。 他疲倦地合上眼,朦胧间听到卡戎在他耳边小声说我爱你,眼皮微微颤动,在心里回应说你当然爱老子,不然拼了最后一口气,老子也要给你演出哪吒闹海。 ………… 卡戎这幅状态并没持续太久,第三天时木无秋周末就从驻外军事回来,还带了排他基因消弭剂,虽然效果不止于立竿见影,但在周六晚上时,他已经完全恢复了本来的模样。 苏延枝窝在沙发看内线军事新闻,卡戎在一旁陪着他,等到节目结束时,苏延枝却朝卡戎伸出手:“抱我去床上。” 卡戎微怔,即便是在床上居于下方,那也仅限于床上,苏延枝本身并无半点女气,甚至单看脸,比自己都俊朗硬气几分。 但对这撒娇般的要求,卡戎并不拒绝,俯身轻松伸手将人横抱在怀,大步流星上楼、进卧室,正待将人放下时,苏延枝突然道:“轻点儿放啊,我怀着你的龙凤胎呢!” 卡戎:“…………” 又来了。 自那日受现生龙基因影响发情,苏延枝昏睡一日才在夜里转醒,之后开始卡戎便开始了时不时接受“龙凤胎”暴击的生活。 他面无表情将人放下,走到另一边脱衣上床。 苏延枝感慨般摸着自己肚子,动作轻柔,放佛里面真的有一对孩子般:“唉,我是生哥哥妹妹好呢?还是姐姐弟弟好呢?卡戎,你喜欢什么?” 卡戎忍无可忍,跃上床将苏延枝压在身下,动手解浴袍:“等做到那天的程度,我就告诉你我要姐姐还是哥哥。” 苏延枝坏笑:“干什么呢!孕妇头三个月不能行房事,会动胎气的知道吗?!” 卡戎声音平稳,自那日后他忍了快十天,一边分开苏延枝的腿一边道:“我相信我们的孩子,有基本的抗压能力。” ……唉,做婴儿好难啊! xxx ……写完自己都不忍直视,请千万不要代入正文,与正文无关,点梗产物。再次感谢superbunny小可爱,每章更新都留言,糊笔写手的最大慰藉了(抹眼泪) 第104章 亲密关系(木无秋x周末)一 虽然木无秋从来没承认过,但周末一直认为,他是喜欢苏延枝的。 这清醒又心酸的认知,让苏延枝在跟她商量跟卡戎的婚礼准备请木无秋当伴郎时,被周末犹豫着提出异议。 因为她觉得,这样对木无秋有点残忍了。 “哈?”苏延枝一脸懵逼,“这有什么残忍的?他又不需要做多少事,送个戒指就可以了。” 周末从来没觉得苏延枝情商如此低过,抿着唇抽搐半天,瞥了眼窗户外在修剪草坪的卡戎,小声道:“你……你难道真的不知道,老大喜欢你?” 苏延枝用一种你是不是有病的眼神,怜悯地摸了摸她的额头。 “这也没发烧啊……怎么就开始胡说八道了……” 周末愤怒地拍掉他的手,心里又堵又闷,话也说不出来。 太搞笑了,自己暗恋——或者叫明恋——多年的人,暗恋的却自己最好的兄弟,对方却像个快乐的傻逼一样毫无察觉。 她不说话,苏延枝却闲不住,一张嘴叭叭地:“不是我说你,我们三个之间纯洁的战斗友谊已经因为你对老板的不正当想法变了味,就不要再把我搅进去。没有人想看恶俗的三角恋。我上一回死之前就告诫过你换个人糟蹋,你看你,又不听,还把我意淫成情敌,再这么下去得看医生了……但是不要急,” 他把自己拟的宾客名单凑到周末眼皮底下,划拉出几个名字:“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我告诉你,都是仅仅稍次于我的青年才俊,单身异性恋,到时候婚礼完了我让他们留半天,给你组个相亲局。你这年纪也可以结婚了,哪怕走不到最后也可以转移一下注意力,一天天的,就盯着咱老板那棵万年铁树,还真准备吊死在上面啊……” 周末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像条死鱼趴在桌上,翻起白眼。 管他的,苏延枝这傻逼谈了恋爱如坠智商盆地,等他被木无秋拒绝时看戏算了。 令她没想到的是,苏延枝一说伴郎的事儿木无秋就答应了,半点儿没犹豫,只是叮嘱了句:“提前给我做好时间安排,不要跟工作撞上。” 第212章 “没有问题。”苏延枝拍着胸保证。 周末看向木无秋的目光十分复杂。 “你又在脑补什么戏?”木无秋皱眉看着她。 周末顿了顿,委婉提醒:“其实你可以拒绝的。” 木无秋眉头皱得更紧:“为什么要拒绝?” 周末还没说话,苏延枝就插嘴道:“因为她觉得老板你暗恋我,要你来当我和卡戎婚礼的伴郎对你太残忍了。” 周末有些恼怒地瞪了苏延枝一眼:这种话怎么能说出来呢? 木无秋用一种十分嫌弃的目光看着她:“你有什么毛病?” 苏延枝幸灾乐祸:“我昨晚就这么说她的!” 木无秋指指苏延枝:“就他?凭什么?” 苏延枝:“…………” 周末抿抿嘴,不说话了。 她的表情透露出一种微妙的“我知道你在嘴硬但是我不会拆穿”意味。 木无秋忽然道:“因为我救了他?” 周末张了张嘴:“也不全是……” 木无秋淡淡道:“我自认对待你们两个没有偏颇,除了苏延枝作死一回我帮过他。难不成你也要这么来一遍,以达到绝对的平衡?” 气氛突然变得很奇怪,苏延枝感觉自己消失这几年有什么东西在悄悄改变,他看了看木无秋,不动声色地退回实验台,关上了门。 周末咬了咬牙,见阻隔玻璃那头的苏延枝已经带上了防护罩,想着反正对方已经听不见,直言道:“苏延枝醒来那天受阻,你对秦上将说‘如果苏延枝死去,那就是我的责任。我将永远迈不过去,所以我一定要他活。’” 他说这话的时候给周末带来那么大的震撼,以至于现在也能一字不差地转述出来。 木无秋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奇怪,周末看在眼里,心里有些酸楚。 ——争这口气做什么,到头来还是让我自己难受。 她正想打个哈哈把这件事揭过去,忽然听木无秋道:“那是实话,但我暂时,没有办法给你说明原因。” 木无秋盯着周末,语气不自觉柔和几分:“但是唯一能确认的是,我对苏延枝没有你以为的那种感情,不必多想。”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温和,周末被他看得晕晕乎乎的,直到婚礼上都还没缓过劲。 你觉得,咱们老板,有没有那么一点点可能,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 苏延枝难得的没有在这个事情上抨击她的,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打量她,也不说话,只是笑。 周末只认为这人是被灌醉了。 这场婚礼来的人不算少,苏延枝把举行地点选在了立云帆基地最近的衔云洲际酒店,他人缘好,社交花一般的存在,哪怕到场的并无亲人,但光是学生时代的老友和基地同事,也让会场座无虚席。 而另一位主角卡戎,他几乎没有社交圈,来的亲友团都是前同事,勉强凑够了一桌,蓝一是俄罗斯血统,喝成了大舌头还拉着卡戎不放,卡戎今天脾气格外的好,也不挣扎,静静坐在旁边听他吹牛逼,头偏过去看苏延枝。 明明隔了两张桌子,苏延枝却像有所察觉般,回头准确地看了过来。他从这桌喝到那桌,领带已经被解了下来,衬衫扣子也松了两颗,俊逸非凡的脸上带着点儿薄红,嘴角微微上扬,倒显出落拓不羁的帅气。 他冲着卡戎歪了歪头,露出个有些傻气的笑容。 于是卡戎也笑了起来。 周末看在眼里,掉了一地鸡皮疙瘩,推开苏延枝:“噫——酸死老娘了,快滚快滚。” 苏延枝哈哈大笑,余光扫到正从洗手间回来的木无秋,突然凑到周末耳边上。 “酒店88层和99层都被我包下来了,但是我另外在109楼开了房间,这是房卡,秋哥今晚喝醉以后,你就把他送那里去休息——其他的,就看你的本事了。” 周末听出他的言外之意,震惊于他的大胆,但是脱口而出的却是:“秋哥不喝酒的,怎么会醉?” 苏延枝递过去一个玩味的眼神,起身把座位让给了木无秋。 “老大,今天真是帅极了!要不是来的都熟人,怕是会把你认成主角哦~” 木无秋拍掉苏延枝的爪子:“滚去别处发酒疯。” 苏延枝哈哈笑着,隐晦地看了看周末,搂着追来敬酒的宾客走了。 木无秋今天穿的是银灰色修身西装,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领结戴得端正,面容冷峻,透出股禁欲的气息。 周末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莫名有些脸热,忙端起酒杯喝了口葡萄酒。 她穿的是香槟色露肩曳地长裙,定制的时候就考虑到伴郎伴娘要搭配,这会儿看起来就很——嗯。 只是她酒杯还没有放下,立刻就被人拍了下肩膀。 “老同学!好呀在这里躲清净,怎么都不过来跟我们喝几杯?” 周末回头一看,立刻挂上笑,起身拿起醒酒器给对方倒酒:“还说我呢,你结婚的时候都不叫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她跟苏延枝本硕博都是科院,同学重合率高到离谱,来人也正是他们的一个博士女同学,叫晏侨。 晏侨诶了一声:“别恶人先告状啊,给你的请帖还是我亲自写的,是你自己出差去了来不了。” 周末嗔道:“那也是你不对,这种大事都不提前通知一声,还真就临到了才送请帖呢?要是早知道,我什么都得抛下来参加宿舍长的婚礼呀!” 第213章 晏侨笑得花枝乱颤:“行行行,你是美女你说了算!介绍一下,这是我老公,于萧粟;老于,这是我博士同学,我们读书那会儿的科院校花,周末周大美人。” “快别挤兑我了,校什么花,笑话还差不多,”周末笑道,又给男人握手,“于老师,实在不好意思,去年婚礼没能参加到,我自罚一杯。” 于萧粟也笑:“周工太客气了,常听侨侨说起你,今天见面果然名不虚传。” “我没骗你吧,”晏侨一指苏延枝,又指周末,“当初我们那届两大风云人物,校草校花,你是不知道他俩多受欢迎……” 他们说话的时候,木无秋一直就在旁边,周末有些脸热,忙打住:“好了好了,不要再给我脸上贴金了,臊死个人——刚刚琪琪小语她们是不是坐一起,我去敬大家一杯吧。” 说着,她低头凑到木无秋旁边:“老板,我过去一下。” 木无秋闻到股淡淡的香,偏头对上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甚至从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木无秋点点头:“你去。” 周末这一去就是好一会儿,回来时手里的醒酒器已经见了底,木无秋看着她坐下,对方脸上妆容依旧精致,也看不出脸红。 那就是没醉。 在一起共事多年,周末的酒量木无秋还是很清楚的。 只是虽然如此,木无秋还是把先前从自助台拿来的给自己预备的醒酒药水递给周末:“喝了。” 他言简意赅。 周末也听话,乖乖接过双手捧着喝了下去,冲木无秋甜甜一笑。 “喝完啦!” 木无秋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奇怪:“你喝多了?” 周末的甜妹笑容立刻崩塌,换成过往高贵冷艳的模样:“没有。” 她只是想借着酒精装个乖,万一木无秋吃这套呢? 周末很漂亮,非常漂亮,只是五官属于明艳挂的,加上出身好气质优越,看着就是朵人间富贵花,平时也是顺着自己外表,收拾打扮都是高冷女神范。 虽说为了不在婚礼上抢风头,她提前把红头发染回了黑色,及腰大波浪随意披散,长裙虽然样式简单,但是架不住她有一副前凸后翘的好身材,实在是个风情万种的美人。 她明恋木无秋多年,虽然一直没有直接挑明,但那层塑料膜也是风一吹就破的程度。不明说是因为木无秋对此心知肚明,甚至也明里暗里多次表达过拒绝态度,周末实在担心以木无秋的脾气,真说破了连留在对方身边的机会都没有。 不如就这么尴尬着,还能拥有一个薛定谔的亲密关系,反正她脸皮厚。 只是,只是偶尔,还是会不甘心。 我究竟是哪里还不够好,你怎么就是不能试着接受我。 周末有些苦涩地笑了笑,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只是还没端起来,就让木无秋盖住了。 “别再喝了。”他淡淡道。 这时候竟又来了人,是周末父亲的学生,也是苏延枝的同学,要给周末敬酒。 要起身的周末被木无秋摁了回去,他拿起自己面前还未使用过的酒杯,站起来道:“我替她喝。” 来人没见过木无秋,询问意味地看向周末:“这位是……” 周末忙起来介绍:“老——无秋,这是我大学同学,庞希;庞希,这是我和老苏工作实验室的第一负责人,云帆基地木无秋木上校。” 庞希也是做科研工作的,恍然大悟,忙给木无秋倒酒:“木上校,久仰久仰,我是在——” 木无秋轻轻碰杯:“你好。” 庞希看着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嘴角抽了抽,心说这位天才还真是跟传闻一样,也没了结交的心思,在喝完杯中酒后悻悻离开。 万事一有开头,就很难结束,周末也不知道自己同学都在想什么,一个个彷佛看不见木无秋那张冰块脸,摩拳擦掌地端着酒杯上来,借口要跟周末喝,一个劲地灌木无秋。 木无秋的狗脾气在云帆基地是出了名的,认识的人没有敢灌的,但周末的同学是来跟周末喝的,他自己要挡酒,只能一言不发地任由对方把酒杯倒满,又吨吨灌下。 而木无秋的酒量周末也清楚,不说一杯倒,但也是二两白酒就得扶墙走的程度,虽然喝的红酒,可杯数多了也会醉。 于是打发走一波敬酒的人后,周末就忙把眼神已经有些涣散的木无秋扶到偏厅小包间里坐下。 “老板,你感觉怎么样?”周末小声问,用湿毛巾给他擦脸。 木无秋揉着额头,眉心紧皱。 大概是有些热,他伸手扯掉了领结,扣子也解了几颗。 周末盯着他胸口那块皮肤,忽然觉得十分口渴。 木无秋皮肤很白,跟周末用护肤品养出来的白不一样,那是常年泡实验室白大褂捂出来的,泛着无机质的冷意。 “我、我出去倒杯水。”周末结巴道,她站起身,出门就见苏延枝在外面探头:“喝醉了?” 周末忙道:“你小点儿声!” 她合上门:“应该是醉了,喝了一瓶多……”周末说着注意到苏延枝玩味的笑,福至心灵,“是你让那些同学来灌我的?” “又不是真的想灌你。”苏延枝道,把手里的房卡递给她,“109楼,36号房,快送秋哥上去。” 周末迟疑着,没有去接:“我还是直接送他回公寓……” 第214章 苏延枝玩味一笑:“都行,看你。” 不过他还是把卡塞到了周末手里:“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秋哥偶尔带我俩出去应酬的时候,都是我们替他喝的。” 周末脑子嗡一下。 她又回到包间,彷佛还能听见苏延枝的声音。 “实话说,我就随便试了一下,还真没想到他会替你喝。” 木无秋还是闭目仰靠在沙发上,听到动静睁眼看过来,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目光显得格外温柔。 周末走过去,慢慢在他身边蹲下,拉住他的手。 “老板 第105章 亲密关系(木无秋x周末)二 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木无秋的呢? 周末说不清楚,当她反应过来时,她的目光已经无法从对方身上移开了。 这种某种意义的办公室恋情——或者叫做暗恋,实在弊端太多,心思一变,木无秋给她交代工作时,周末难免看着对方的脸想入非非,这使得直男癌患者木无秋眉头紧皱,不止一次地建议她去检查检查脑子。 “记忆下降注意力不集中,是阿兹海默症的临床初期表现之一,你最好别是。”在重复几次提醒工作内容后,木无秋冷着脸道。 她和苏延枝从被招进来做助手开始,就没停止过挨训的步伐,这个比他们还要小几岁的小屁孩,一天天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稍有不顺心就用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块脸滋滋往外喷硫酸,骂得人体无完肤。 苏延枝是个受虐狂,脾气也好,总能笑嘻嘻应付过去,但是周末不行,她从小到大都顺风顺水,加之外貌优势,几乎就没有过受委屈的时候,哪里料到刚踏出学校就在木无秋这里遭遇了滑铁卢。 她是真的被木无秋骂哭过,关键木无秋这样铁石心肠的人,她哭得再梨花带雨,也只会徒增木无秋的厌烦,只能一个人躲起来抹眼泪,一边在心里扎木无秋的小人一边恨恨道明天就辞职。 只是从来没辞职成功过。 苏延枝的阻拦是一方面,舍不得这里的优越条件是另一方面。 做科研是要本钱的,周末还跟着导师做项目时,免不了东奔西走拉经费,舔着脸巴结基地负责人借器材,个中心酸真是经历了才知道。她跟苏延枝关系那么亲密,也有酒桌应酬时苏延枝为她挡过许多咸猪手的因素。 但是在木无秋这里是绝对不会有这种烦恼的,任何尖端精贵的实验器材,一个电话就能让人送来——这个人就是白清云,周末也没想到自己表哥一个少校,会专门配备给木无秋做后勤保障工作。 经费也是从来不用发愁,木无秋甚至不用自己买材料,他只用开口,现成的立马送来,没库存的立马去搞来。 如果说人生是场游戏,木无秋玩的就是破解版。 这个挂逼虽然脾气很狗,但智商确实高到令人畏惧的地步,苏延枝和周末虽然是他的助手,但也有独立承担研究项目的权利,偶尔遇到难题,实在抠破脑袋想不出来,拿去问木无秋,对方只需稍作梳理,立马能点出症结所在。 更别说木无秋还是云帆基地的一把手,秦朗上将沾亲带故的嫡传弟子。 所以无论是从研究的角度出来,还是从世俗的角度考虑,周末还是决定忍气吞声地留下。 反正以她现在的水平,如果不留在科研基地,出去也顶多当个大学老师,照样被领导压榨,让学生惹气,横竖精神肉体都要受折磨,不如挑个物质条件好一点的魔窟跳。 想到这样,她在木无秋面前的态度也端正了许多,虽然还是会挨骂,但已经慢慢学着左耳进右耳出,还会附和点头嗯嗯,说的对,都是我不好。来来领导,吃菜吃菜。 随着时间推移,她和苏延枝都越发摸清这人,除了脾气差点儿,挑不出任何毛病。 哦对,还有身高。 在物质基础如此优越的今天,英明伟大的20岁的木上校,身高只有170cm。 别说185的苏延枝,就连周末,也比他高3cm。 对此,周末想起那句古老的谚语可以解释:浓缩的都是精华。 而且身高没有对木无秋造成任何影响,他自己也不介意,至少用那双死鱼眼乜人时,丝毫不影响他流露出鄙夷之情。 木无秋虽说少年老成,但格格不入的地方也很多,他身高一般,但脸还行,且就算不看脸,就凭他牛逼轰轰的履历和金光灿灿的前途,愿意贴上来的帅哥美女也能挤爆他们几百平的实验室。 可是木无秋就是没搭理过。 他的人情味和两性意识,好像都用来堆砌智商的高塔了。 偶尔有胆大不怕死的年轻女研究员腆着脸试图亲近木无秋,周末和苏延枝在一旁试图看戏,可惜戏台子还没搭好就破碎了,对方还没把意图说完,木无秋就以一句“滚”强行画上句号。 看得多了,也就不新鲜了。 只是上梁虽正下梁也歪,周末和苏延枝都不是什么安分的人,两个的男朋友都没断过——苏延枝那种应该不能算男朋友,隔三差五的露水情缘。 她不一样,她从18岁读研究生开始,基本没有空窗期,周末有较为清醒的自我认知,她容易被美丽的皮囊迷惑,会很快被帅气的男孩子吸引,不管三七二十一追到手再说,但真的追到手就会因为对方这样那样的毛病让她厌烦,很快分手,又投入下一段热烈的爱恋。 第215章 对此苏延枝感叹过:“你真是渣得明明白白。” 周末有些心虚,但还是嘴硬,说自己这不叫渣,只是博爱。 他俩在感情上的随意态度半点没引起木无秋的注意,大概是因为他本身就没有这种东西,或者有也不屑于评价。 周末这种状态持续到24生日那天,他们刚从卫星发射中心出差归来,按理说要继续回云帆出报告,但苏延枝在飞行器上为她争取到了半天假期,得到木无秋批准后,周末直接来到了自己男朋友的公寓。 她对自己现在这个男朋友的新鲜感还没有消散,而且因为自己跟对方在一起才三个月,出差就占两个月,多少有点愧疚,于是决定给对方一个惊喜。 她用自己的指纹开了锁进去,就看到玄关处摆放的一双不属于自己的亮粉恨天高。 好丑的颜色。 周末撇嘴,不动声色轻合上门,鞋也没换,先给苏延枝发了消息和地址让对方来接自己,然后走到主卧,在隐约的喘-息声中开启通讯仪的摄像模式,一把推开了门。 “宝贝,surprise~~” 她可怜的男朋友,正跟不知哪里来的女人干-得火-热,让周末这一声吓得立刻萎了,新汗叠旧汗地结巴:“末、末末,你不是……” “我都说了是surprise呀!”周末甜甜道,继续抬手录像,“没想到亲爱的跟我这么心有灵犀,也为我准备了惊喜!” 她脸上带笑,又转向那惊慌失措的女人:“大姐,消停点儿,他都没在-操-你了,有什么好叫的呢?或者是说这被子下面还有其他男人,这会儿也在忙活?你好棒哦,同时伺候两个人!” 男朋友用枕巾捂住狼-藉的下-身,忙过来拦她:“末末,你听我解释……” 周末道:“好呀,你说,我听。” 男人没想到她这么干脆,一时间还找不到话,结巴道:“主要你离开太久了……” 周末噗嗤一声:“算了,换个人吹牛逼吧,姐姐没工夫陪你玩了。你跟我也算沾亲带故,家里问起分手就说感情不和,别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不然我就把刚刚你的英姿传播一下——”她环视一下四周,看到床边自己的毛绒拖鞋,眼神有些嫌弃,“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反正这位大姐喜欢用二手货,都留给你啦,不用谢哦~” 她说完贴心地关上门,冷着脸转身往外走。 男人仓皇追出来,只腰间胡乱围了浴巾,追到门口抓住周末:“末末,给我一次机会,我知道错了,别这么绝情。” 周末忙着在他的门控系统里删除自己指纹,闻言冷笑道:“我又不是你妈,凭什么惯着你,你算什么东西?再说求我原谅个什么劲儿,你床上不是刚好有位不介意的吗?” 她删除自己的所有个人信息,正好电梯也叮一声到了,周末不耐烦地要甩开他:“真这么舍不得,就跪下来给我磕几个头,我高兴了就原谅你。” 男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低声道:“末末,你别这么咄咄逼人……至少把视频删了,我们好聚好散。” “我删了,你转过背乱咬人怎么办?”周末冷笑,“听说你几个前女友都是出轨才被你甩了的,哪里有这么巧的事。回头你也给我编个男小三,我找谁哭去?” 周末甩不掉他,皱眉道:“放开。” 男人抿着唇,刚想说什么,忽然越过周末看向远方:“你看什么看?!” 周末也回头,满脸错愕地盯着来人。 木无秋还穿着军装,只是摘了帽子,眼镜后面一双眼睛平静地地看着他们,伸手指指周末。 “来接个人。”他道。 怎么是他? 大概是周末的表情太好懂,木无秋淡淡道:“苏延枝被白清云叫走了,他托我来的。” 木无秋这辈子就没什么接人的经历,只是苏延枝表示这种事多少有点丢脸,周末又说的马上,一时间也找不到其他更亲近合适的人。 苏延枝自认考虑成熟,但是周末却恨不得杀了他——哪怕广播站的大妈来都行,或者直接别来人,怎么就偏偏是木无秋。 木无秋却懒得理会她的心理活动,摁住电梯:“我很忙,你还要多久?” 周末艰难举起被抓住的手:“他不放。” 男人看见了他肩上的军衔,有些忌惮,只是周末拍的东西太危险了,他在州委政府工作,一定不能让她带走,于是色厉内荏地威胁:“你滚开,别他妈多管闲事。” 木无秋微微眯起眼,松开电梯摁钮走过来。 周末突然有些担心,她怕木无秋出事:“老板,算了,你先走,我马上自己回——啊!” 她还没说完,前男友就抿嘴一把甩开周末,握拳揍向木无秋的脸! 周末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冲上去要拖住男人,没想到木无秋只是微微偏头,躲开这一拳后回身一脚踹在男人背上! 这一脚踢得极狠,男人发出一身惨叫,直接倒下,在光滑的过道摔出去四五米才撞到墙壁停下,扶着自己腰想要起身,滑了几次也只是哎呦叫着倒下地。 他惨叫着,还不忘威胁:“军号yf—000006是吧,等着老子把你送监狱吧!” 木无秋随意道:“我等着。” 电梯又到了,他看到还在发愣的周末,啧了一声:“你到底走不走?” 周末才回过神来:“走。” 第216章 她看也没看地上的男人一眼,跟着木无秋进了电梯,直到上了半个小时前还坐着的飞行器,没话找话:“老板,你,你都还没有回到基地就过来了啊……” 木无秋难得地坐上驾驶座:“刚到。” 还没离开停机场,苏延枝就把周末的消息转发来了。 周末哦了一声,坐在副驾上低头看自己的鞋。 视线里突然出现几张纸巾,周末诧异看去,木无秋设定了路线开启自动驾驶,瞥她一眼:“不哭么。” 周末失笑:“为个渣男?” 木无秋想想也是,便收回了手。 少了苏延枝这个万金油做润-滑,周末突然发觉自己跟木无秋真是没什么话聊,看着对方调出数据库,突然好奇道:“老板,你身手不错啊,什么时候练的?” 木无秋调去自己需要用的报告数据,道:“军需科学家,是有体能训练要求的,我和苏延枝每周都会训练。” 周末奇道:“我怎么没有?” 木无秋顿了顿:“你刚来的时候白清云就问过你,你让他锻炼的时候带上你的卡,顺带着刷数据。” 周末:“…………” 周末:“完全忘了。” 木无秋没有接话。 但是周末却像打开了话匣子,感慨道:“我也要去练,免得以后打不过我对象。” 木无秋看了她一眼,奇怪道:“为什么要找个会跟你动手的男人?” 周末才反应过来,一拍脑门:“对啊,我在想什么?” 她又笑嘻嘻的:“老板,想不到你这么大男子主义的,三观还挺正。” 木无秋轻微翻了个白眼。 周末在一旁哈哈大笑,笑完了继续逗他:“不知道谁这么有本事能把你拿下,老板,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人还是女人,或者都行?说一说嘛我以后可以帮你留意留意。” 木无秋沉默了片刻,道:“没有。” “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也没有啊,不要害羞。” 木无秋还是说没有。 周末想了想,开始乱点鸳鸯谱:“你觉得苏延枝怎么样?我感觉他还挺适合你的,长得好看,志趣相投,脾气也不错。” 尤其苏延枝是个纯1,想想木无秋跟他在一起后就是个冷面小0,简直不要太酸爽。 木无秋露出了一个微妙的、略带鄙夷的嫌弃表情。 周末:“……好吧不喜欢他也可以换一个……女人呢?女人的话什么类型的你更欣赏?” 还是没有。 周末觉得自己肯定是脑抽了,竟然问了一句你看我怎么样。 木无秋敲键盘撰写报告的手突然就停下了。 周末本意是想开个玩笑,但被木无秋用那双黑漆漆的眼珠子盯着时,她突然心慌起来,慌忙看向下方风景,同时自搭台阶糊弄过去:“哎呀不用说也知道,老板当然是看不上我的啦——” 座舱内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直到回到基地见到苏延枝,木无秋也没有说到底觉得周末怎么样。 苏延枝回来时见周末表情怪异,以为真是受了天大委屈,哄她问要不要去把那男的揍一顿,周末虽然看着病殃殃的,但还是十分记仇地先把苏延枝揍了一顿。 苏延枝:“我靠,又不是老子劈腿,你打我做什么?” 周末:“你有病啊非要叫老板来接我!脸都丢尽了!” 苏延枝:“叫谁去不丢脸啊——别打这是实话——不如就咱老大,秋哥嘴那么严,不会乱讲的,他也知道你什么货色——你轻点儿!” 周末愤愤地趴回桌上,继续咬那节已经遍布牙印的吸管。 苏延枝问到底怎么了,周末跟他本就没有秘密,大概把过程说了一下,矜持地总结。 “我感觉,老板可能对我有点儿意思。” 苏延枝沉默片刻:“也没看出来你对那渣男多情根深种,怎么分手还分出臆想症来了?” 周末:“…………” 苏延枝:“不要乱想。你这刚刚被劈腿,他能当着你面埋汰你?万一你一个想不来跳舱,他还得重新招人,多麻烦呀……不过别说,秋哥还是深藏不露,心思有点儿细腻的。” 周末张了张嘴,竟然觉得苏延枝说的很有道理。 只是有的想法一旦冒了头,就很难止住。 何况周末和木无秋成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工作在一起,吃饭在一起,就是休息也时常是挨着的两张椅子上睡,无数次周末醒来,身上都披着是木无秋的衣服。 每一次交流接触都是在给心里隐秘角落那颗小小的种子做浇灌,等到周末真的觉察到不对时,爱意已经疯狂滋长遮天蔽日。 苏延枝最先发现不对,私下非常严肃地告诫:“我劝你不要想一些有的没的,以老板这么烦追求者的个性,你要是真动了念头,分分钟就把你赶出去,再惹恼他,让你在云帆待不下去都有可能。” 见周末一言不发,他又恨铁不成钢:“你说你,喜欢谁不好——” 偏偏要喜欢一个不可能的人。 平时虽然一口一个秋哥老板老大换着喊,但苏延枝心里清楚,木无秋其人多智近妖,整个大脑就是一台高精度的计算机,用绝对的理性来权衡一切,在情感上冷漠程度比起仿生机器人来也是不逞多让,甚至仿生机器人都有情感装载系统,木无秋,要不是每月体检报告跟苏延枝的一样,他都要怀疑这人就是个ai了。 第217章 他和周末,在木无秋眼里现在勉强能算是朋友,可一旦周末打破这个平衡,后果实在有些难办。 尤其周末也有点儿疯,有喜欢的就要追,新鲜感又不长,玩腻了就要扔。且不说木无秋能不能被她追到,如果真的追到,周末倦了又要甩。 毫不夸张地说,以木无秋的较真程度,弄死周末都算轻的。 他思前想后,真挚发问:“能不能换个人喜欢?” 她当年怎么回答的呢? 周末想,她应该是答应了吧,她很努力地尝试,空闲时间跟不同的男人约会,但是一再见到木无秋,她就把约会对象忘得一干二净。 既不能离开木无秋,却偏偏要她忘记木无秋,何其残忍。 周末的情感外露得过分厉害,终于连木无秋都看出了端倪,某一天他避开苏延枝,问周末。 “需不需要我把你调走?” 周末一下子就慌了:“为什么啊?是我哪里做错了吗?” 木无秋脸上罕见地出现一种类似为难的情绪,但他是个不屑于拐弯抹角的人:“你是不是,对我有超出上下级之外的感情?” 那一瞬间周末心如擂鼓,眼前有些发黑,恍惚听到木无秋继续道:“这给我带来了一定的困扰,所以我准备为你单独申请实验室,配备助手研究员,你以后独立执行研究项目,不用留在我身边,也不用再见面。” 周末使劲掐着自己的手心,笑容灿烂:“老板,看不出你还有这么自恋的一面。我俩除了是上下级就不能是朋友啦?何况实验室就三人,除了看苏延枝就只能看你,嗯,你不喜欢的话,我以后少看几眼就是,不至于就赶我走吧,我来这儿还没两年呢!” 木无秋微微皱眉:“申请实验室我会以我的名义,你享受的待遇比起现在只高不低,考虑一下。” 周末沉默片刻:“不考虑,我就想留在这儿。” 她又感受到木无秋探究的目光,小声补了一句至少这儿天塌下来是你顶着。 木无秋便不再提了。 熬过一劫,周末却感觉十分悲哀,自己不过喜欢一个人,怎么就喜欢得这样辛苦。 她在这样苦涩的环境里,熬到苏延枝出事又归来,木无秋大概是看破了一切,又在周末一次又一次的试探里缄默不言,要不是知道这人是个母胎solo,周末都要怀疑对方是个顶级推拉高手,就这么不上不下吊着她,简直要了周末的命。 第106章 亲密关系(木无秋x周末)三 周末是怀着一种壮士断腕的心情把木无秋扶进房间的。 ……七年青春都耗在这个男人身上了,如果到最后连睡一回都做不到,她死都不能瞑目。 她明明抱着这样决绝不甘的心情,可是真的把木无秋放到床上时,她却只是坐在床边,盯着木无秋的脸发愣。 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木无秋确实长了一张好看的脸,眉眼清俊,皮肤白皙,虽然不是苏延枝或者卡戎那种浓烈张扬的俊逸或美艳,但也很能吸引眼球。 只是对方身上的光环太多,人人都只在意他的内在,倒没谁会去评判皮囊。 他的面部标准四高三低,脸型瘦削,眼窝稍微深了一些,使得眉骨下透出道深深的褶痕,睫毛算不上长,但十分浓密,眼下因为常年熬夜研究浮现眼圈,使得他身上有种莫名的阴郁气息,微微抬起眼皮时尤其明显,连眼镜也盖不住。 ……算了,真强睡了也没意思,先不说木无秋会不会事后算账,这种做法就挺没劲的。 周末笑了笑,坐在床边长久地、贪婪地望着木无秋,目光缱绻。她只开了一盏床头灯,在暖黄微光映照下,木无秋的脸庞也显得前所未有的温柔,他呼吸平缓,像是已经陷入美好的梦境。 ……就让他好好休息吧。 周末想,我就在旁边守着他。 她伸手想要摘掉木无秋的眼镜,刚刚取下就突然被一把拽倒在床上,她眼前一晃,再看清时面前就是木无秋放大的脸,对方一手将她两只手腕交叠压在上方,另一只手伸到后腰要去拔枪,摸了半天也没摸到,表情出现一瞬间的迷茫,似乎是在思考此时的情况。 他思考归思考,依旧是完全压制着周末的姿态,周末四肢都被压着,甚至能感受到木无秋带着酒气的呼吸。 这人确实是醉了的,周末强行稳住荡-漾的心神,也大概猜到是什么让对方突然警惕,艰难地用手指扬了扬刚刚取下的眼镜:“老板,是我,周末,别担心,你的眼镜在呢……autumn?” 于是他的ai那与主人极其相似的声音应道:“boss,一切正常。” 木无秋微微偏头,慢慢松开手,看着眼镜被放到床头柜,目光又落回身下人。 他眯着眼,像在努力辨认:“……周末?” 木无秋今年也26了,声音完全是成熟男人,喝了酒,又压着嗓子,格外低沉喑哑。 周末也不是什么未经人事的小姑娘,但听到木无秋这么叫她时,还是浑身产生了一种过电般的酥-麻感。 “是我。”周末被他用那样不带防备的湿润眼神看着,心里有隐秘的欲望在疯狂增长。 ——如果他也是愿意要我的呢? 这大胆的思想彷佛顶破了潘多拉的盒子,身体渐渐被原-始的冲-动操控。 木无秋直起身准备松开她时,周末突然抬起腿,缠在了他腰上。 第218章 质地丝滑的裙摆一点点流淌到腰间,在腿根处层层叠起,遮住那要命的风光。 木无秋像是被刺激到了,皱着眉伸手要把她的腿扒拉下去,可是那细腻柔软的肌肤让他放下去的手像被烫到了一般,又忙缩回来。 周末见他这幅模样,只觉得喉咙干涩无比,于是伸手拽住木无秋的衣领,把人拉近后将唇凑了上去。 木无秋微微睁大了眼。 唇上传来温暖湿润的触感,周末勾着木无秋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 撬开木无秋的牙关并不困难,周末将舌尖探进去,立刻尝到香甜醉人的葡萄酒。 我大概也醉了。 周末想。 而木无秋别说性事,就是感情经历也是一张白纸,又喝醉了酒,周末吻他的时候他根本不知该作何反应,明明自己是上位,却一直被周末引导,唇瓣被吸吮,口腔任人在内攻城略地,甚至最后自己的舌尖被勾含着探入对方牙关时,也只能被动地接受啃咬舔舐。 周末认识到了这一点,整个人几乎兴奋到战栗,她一路顺着对方的嘴角吻到下巴,舔到喉结时用力含住,轻轻啃咬。 木无秋微微仰着头,发出一声轻叹。 于是周末就着这个姿势,翻身将木无秋压在下面,摸索到床头的发绳将自己散乱的头发挽了起来,深吸一口气,颤抖着伸手,解开了木无秋的衣扣。 ………… 苏延枝宿醉之后整个人头痛欲裂,天还未亮就被周末叫醒时真是欲哭无泪,脚步虚浮地在酒店大堂见到形容狼狈的周末时,他整个人都清醒了。 “……你怎么了?” 周末蜷在沙发一角,双臂抱膝,她头发散乱,裙子也皱巴巴的,见到苏延枝后抬头惊慌失措地抓住他。 “……怎么办?”周末声音嘶哑,惊惧到了极点,哆嗦着问,“我真的、我真的把人睡了,怎么办,他反应过来会怎么对我……我该怎么办?” 苏延枝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披在周末的背上,安抚地拍着她颤抖的肩背。 “别怕,没什么大不了。”苏延枝想了想,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他要是问起,就推说都喝醉了。都是成年人,又认识多少年了,不可能真的为这种事生气。你心态放平点儿,唔,要不叫他对你负责?” 周末咬着指甲:“负什么责,我又不是第一次……” 苏延枝从善如流:“那你就说要对秋哥负责,反正他肯定是第一次。” 周末愣愣地盯着某一点,完全神游天外。 虽然苏延枝是抱了点儿撺掇的心思,但见周末这么惊慌失措,他难免生出点儿愧疚———— 另外一位当事人,好像完全没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呢。 苏延枝正想怎么安慰一下,周末一下子站了起来,打定了注意般道:“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苏延枝:“???” 苏延枝道:“我不太懂女人……但是男人如果做了这种事,第二天是会有感觉的。” 周末:“他又没有经验,他知道个屁。” 苏延枝:“…………” 周末理直气壮地决定当缩头乌龟,苏延枝看着她溜走的背影,突然有点儿感慨: ——这么多年都没追到人,是有原因的。 他结婚的假只到中午,打理好一切回到基地办公室时,只有周末一个人,木无秋竟然还没到。 苏延枝瞬间用一种十分敬佩的目光看向周末。 周末:“……你特么的想什么呢?!” 苏延枝:“想对你顶礼膜拜,轻易做到了一般人做不到的事情。” 周末正想回嘴,就见木无秋从门口走了进来,皱着眉,脸上写满了老子现在很不爽。 她心里咯噔一下,甚至慌到退后了几步。 苏延枝不着痕迹地把手搭在她手臂上,轻轻握了一下。 周末咽了口唾沫,心神稍宁。 “怎么这会儿才来,老板?”苏延枝笑道,“我本来担心你在陌生的地方会睡不惯呢,结果早上叫都叫不醒。” 木无秋那脸更难看了,目光凉凉地落在苏延枝脸上:“……你昨晚跟我睡一起?” 苏延枝呛了一下,笑道:“老板,我昨晚上结婚,哪里有功夫管你——嘶!” 他的表情微微扭曲,感觉背上的肉都要被周末拧下来一块。 周末认真道:“秋哥,他说是这么说,但昨晚你喝醉了,就是苏延枝送你去休息的。” 本来木无秋看都没看她,但周末这一开口,木无秋的眼神就移了过来。 周末被他用那样平静的目光审视着,脑子里难以抑制地回忆起了一些昨晚的片段,脸有些发热,视线开始游移,不敢再看木无秋。 苏延枝一直望着木无秋,想在这人身上看出点什么不同来,可是木无秋的表现毫无异常,依旧是那副很拽很高冷的模样,也并没有深究的意思,只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但我要你们记住,在我身上,尤其autumn里面,记载着很多基地,甚至是国家机密数据,以后不要在我意识不清晰的情况下,把我一个人丢在没有安全保障的地方,哪怕只是睡觉。” 周末不敢说我跟你睡完之后守着你好几个小时天快亮了才走的,非常受教地点头称是。 苏延枝看到周末的反应,嗤了一声。 木无秋道:“别不当回事,否则你下次结婚我就不来了。” 第219章 苏延枝:“…………” 他一脸黑线:“什么下次,没有下次!呸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吹去!” 木无秋没有再闲聊的打算,说出了几串代码,autumn立刻接入中控台,c3区实验台仪器接二连三亮灯启动,他一边走过去,随手一划眼镜,身旁多出了七八块写满算式的投屏。 他好像真的没有察觉到。 周末有种逃过一劫的感觉,但心里竟然生不出半分喜悦。 我是怎么了。 她觉得自己生了病,但检查发现身体指数一切正常,日子还得继续,平时在基地搞科研,偶尔休假就窝在家里看看书健健身。苏延枝和卡戎结了婚,周末十分知趣地不再跟他夫夫搅在一起,持续的高强度工作让她没有经历再经营过去的社交圈,交心的朋友越来越少,那么爱热闹的她也越来越习惯一个人。 只是一个人的时候,难免会想起木无秋。 真是奇怪,明明我十个小时前才跟他分开。 周末跟的一个杂交翼状生物基因工程终于结束一期工作,木无秋给她放了两天的假,周末在家呆得难受,于是又回了基地,美其名曰要跟木苏二人共进退。 哪怕他俩现在跟的空间站项目,周末仅仅知道个名字。 木无秋对此喜闻乐见,多个劳动力总归是好的。于是周末又投入繁忙的工作,偶尔跟苏延枝插科打诨,但是陪在木无秋身边虽然让她心理得到了满足,精神和身体上的疲倦却无法消除,她整天都恹恹的,偶尔盯着木无秋发呆。 苏延枝虽然新婚,但婚假是不可能有的。卡戎成功在军事学院入职体术教员,他也日日泡在基地,周末的反应他看在眼里,心思活泛。 周末不知道苏延枝打什么主意,但觉得身体的疲倦度越发高了,某天卡戎过来投喂过来,他们几人一起在实验室吃饭,明明卡戎做的菜虽然都是依着苏延枝的口味,但周末也是爱吃的,可这一回破天荒地闻着恶心,胃里翻江倒海,没动几筷子便捂着嘴奔向洗手间。 苏延枝和木无秋同时停下筷子,望向周末背影。 木无秋眉心微皱。 这幅模样被苏延枝看在眼底,他嘴角闪过一丝笑意,面上很是担忧:“这周末怎么回事,最近都病殃殃的,连轴转快一个月了,也不知道身体吃不吃得消。” 木无秋抿了抿唇。 等到周末脚步虚浮地回到座位,苏延枝又率先开口关心:“最近是怎么了呀,昨晚是不是也吐了,是吃坏东西了吗?要不要陪你去h区健康中心检查一下?” 周末仔细回想了一下,摇摇头。 她正想说也没吐什么东西,可能就是太累了时,苏延枝玩笑般道:“说真的,也就我了解你,就你这模样,不知道的还当你怀孕了呢!” 这话咋一听就是玩笑,但周末脸刷一下就白了,连手里的水杯都无意识落了下去。 好在是张方桌,卡戎坐她身侧,眼疾手快一把接住,水都没撒一滴出来。 卡戎把杯子放回了桌上。 周末又惊又惧,慌乱间目光竟直接移到木无秋身上。 木无秋恰好也在看着她,微微皱眉。 “你在怕什么。”他说。 苏延枝的情商彷佛喂了狗,还追问道:“你这个样子,难道真的被我说中了?” 周末一言不发,放下筷子往外走。 苏延枝给剩下俩人比了个手势,追了出去。 木无秋的唇微微抿起,有一个起身的趋势,余光看到卡戎正盯着他,皱了皱眉,只是调整了一下坐姿,端起水喝了一口。 卡戎张了张嘴。 木无秋有些不爽:“你要说什么?” 卡戎哦了一声:“那是周末的杯子。” 木无秋立马不动声色地放了回去。 与此同时,苏延枝在电梯口拉住了周末:“干什么去?” 周末真是看到他就烦,但还不得不压低声音:“你特么说我能干什么去?!去体检!真怀了怎么办?!” 苏延枝笑意盈盈,故作惊讶:“你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呀,怎么这么不小心?” 周末用一种“装尼玛”的眼神看着他。 苏延枝见好就收:“不至于吧,你跟老板就睡过那么一晚上,也快俩个月了……你上个月姨妈来了吗?” 周末一怔。 苏延枝看她的表情就知道没有,也渐渐严肃。 “……不至于吧,”他道,“没做保护措施?” 周末:“…………” 电梯到了,苏延枝却独自走了进去,要周末去休息室等着。 “一根验孕棒的事儿,”苏延枝拦着她,“你这单身白富美就不要给大家创造茶余饭后的谈资了,等着我去给你拿。” 他回的很快,推门的时候周末正咬着手指发抖,苏延枝的动作顿了一下,有些犹豫要不要把手里的东西给她。 但是周末动作很快,听到声音就夺了过去,钻进了洗手间。 苏延枝叹了口气,等在外面。 他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面,目光越过几层玻璃,远远地能看到卡戎的后脑勺。 然后他想起了给健康检测中心的老许的话,哑然失笑。 这一点愉快的心情很快就在听到洗手间的动静时消散了,苏延枝眉心微敛,起身靠近敲门:“末末?” 过了好久,里面传来周末颤抖的声音。 第220章 “……你……进来……” 苏延枝进去,看到周末蹲在马桶盖上发,蜷成一团,瑟瑟发抖。 洗手台上缭乱地摆着许多包装盒和验孕棒,苏延枝给她拿了五支,每一支上面都是两条杠。 周末眼神有些涣散,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这不可能啊……怎么可能……不可能的啊……” 苏延枝蹲在她面前,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顶:“不要怕,这个事还是得跟无秋说一下,也许是个转机呢?” “你简直是疯了,”头发散乱、目光呆滞的周末这样评价苏延枝,“他怎么会接受,他根本都不喜欢我,他怎么、” 周末说着就哽咽了,流下泪来。 “他怎么会想要我给他生孩子…… 苏延枝心里叹了口气。 “我本来就是——我其实没想到——”周末越说情绪越失控,“他会怎么看我……” 苏延枝道:“那孩子怎么办?不要吗?” 周末在苏延枝的安抚下坐平,把手放在小腹。 她身材清瘦,小腹依旧平坦,此刻却像错觉般感受到了一下强有力的跳动。 周末抿唇,摇头:“我不会告诉他,但是孩子我要生下来。” “我会辞职。” 第107章 亲密关系(木无秋x周末)四 她本想立刻去基地外的医院做身体检查,但是被苏延枝拦住了,苏延枝说我们的个人行程信息秋哥!是看得到的,你去医院不是暴露了吗?何况这会儿跑了木无秋就是猪脑子也猜得到你的情况。还是等到晚上下班给你联系私人医生带上设备来家里检查。 周末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惴惴不安地呆到晚上,苏延枝被航天装载部门叫去处理技术问题,她换完衣服准备离开,却被木无秋叫住了。 木无秋坐在半开放的休息室里,隔着玻璃门道:“你过来。” 周末一下子就抓紧了包带,犹豫道:“秋哥,我有点儿事,要是不急……” 木无秋打断她:“急。” 周末便遮遮掩掩地把挎包挪到小腹前,坐在了木无秋对面。 木无秋十指交叉,静静地看着她。 “苏延枝告诉我你怀孕了。” 一道惊雷落下,把周末砸得心头一紧。 “孩子是不是我的?” 第二道惊雷落下,把周末砸得眼冒金星。 她几乎看木无秋都重影了,本能地摸着小腹,反应过来就否认:“不是。” 木无秋微微皱眉:“你确定?” 周末非常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我确定。” 她听到木无秋叹气的声音。 这让周末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危机感。 周末愣愣地看着木无秋取下眼镜,他擦了擦镜框某处,于是周末的面前展开了一片全息投影。 在看清画面的一瞬间,周末头皮都炸开了。 她以为永远只能存在于记忆的那一晚,就这么清晰的摆在她面前,画面里木无秋醉得昏睡,周末坐在床边非常安静地凝望他。 周末看到自己望向木无秋的眼神,忽然就落下了泪。 “……别放了。”周末道。 木无秋按下暂停,画面定格在周末取下他眼镜的一瞬。 “你早就知道。”周末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悲,这些日子自以为的平静原来都是对方在配合演戏,“你只是在装傻。” 木无秋道:“你选择不说,所以我没有揭穿。” 周末突然觉得有些好笑,红着眼质问:“那我是不是要谢谢你这么体贴?” 明明这件事从头到尾周末都不占理,但木无秋罕见地选择了退让。 他没有选择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这个……孩子,你准备怎么处理?” 像是凭借一个晚上就认定周末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 周末张了张嘴,放弃了狡辩。 “我,”她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声音听起来更有底气,“我准备把他生下来。” 她已经做好了被木无秋拒绝的准备,然后脑子里在回忆现行生育法里可以拿出来和木无秋据理力争的法条。 结果木无秋听了她的话,只是点点头,然后问:“还有呢?” 周末已经愣了:“还有什么?” 木无秋看着她:“不结婚吗。” 他说这话时态度太过自然,以至于周末没反应过来:“跟谁?” 木无秋皱眉:“当然是我。” 这一回,周末的大脑是彻底死机了。 木无秋给她倒了一杯水,递过去的时候把杯子调成了恒温模式。 周末心如擂鼓,接过去喝了一口。 她的脑子里一团浆糊,余光里知道木无秋一直在看她,掩饰地一口接一口地喝水。 等到杯子见了底,她才终于理清思绪般,双手握住空杯子,轻声道:“你,不用为了个孩子跟我结婚。” 木无秋微微挑眉。 “只要你,你能让我把孩子生下来,我就知足了。”周末压下心头苦涩,“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告诉孩子,你是他的父亲,我自己养他,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她越说越觉得心酸,既为自己委屈又对肚子里的孩子愧疚,又要掉眼泪。 木无秋啧一声。 “你倒想的远。” 周末愣了一下。 木无秋把手边的文件夹翻开递了过来。 第221章 “我目前只想到了结婚这一步,已经和秦老师报备过,只要你签字,我们的婚姻关系就生效。”木无秋淡淡道,“当然,如果你不愿意。” 他顿了一下,却没说不愿意怎么着。 这里已经很少出现文字材料了,周末先前注意到那个文件夹时还以为是什么贵重文书,没料到会是结婚申请。 她的理智在教育她不能这么道德绑架木无秋,但情感根本刹不住车,眼神直直落在申请书上并列的两个名字上。 周末。 木无秋。 申请人处木无秋已经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她轻轻咽了口唾沫,犹犹豫豫地拿起笔,在另一处空格试探着久未落笔。 木无秋突然道:“搞快点。” 是他一贯的命令语气,等到周末回过神来,字已经签好了。 木无秋刷一下抽回文件夹。 周末看他立刻扫描了一份发给了谁,毫无底气地:“这婚是你自己要结的,你、你可不要后悔。” 木无秋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 明明他的表情并没有什么特别,但周末还是被看得脸热,三分钟前俩人还是不太纯洁的上下级关系,此刻竟成了夫妻。 夫妻。 周末感觉自己像踩在云端,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这个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苏延枝就回来了,他给周末递眼色让下班,周末这才想起自己的当务之急是要去做个产检。 只是这个提前下班的申请被木无秋一票否决了。 “周末不用你操心,我会带她去检查。” 苏延枝啊了一声:“领导,你这么日理万机的,还是我去吧,我能照顾好周末的。” 木无秋冷冰冰的。 “我的妻子,为什么要你照顾?” 苏延枝:“话是这么说——等等,” 他一下子回过神来,瞪大了眼:“你说周末是你什么人?” 周末弱弱开口:“是这样,十分钟前,秋哥跟我登记结婚了……” 苏延枝呆若木鸡:“为什么?” 他这单纯样让周末看得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地:“不都是你说出去的吗?” 苏延枝愣了:“我说啥了?” 周末想踹他了:“我怀孕的事!” 苏延枝一下子噤声。 他看了木无秋一眼,木无秋接过去:“他没告诉过我,我诈你的。” 周末呆住了。 木无秋语不惊人死不休:“另外,你应该没有怀孕。我下午在你的水箱里测出了微量x6抗生素和包衣利培酮,你这段时间干呕和精神不振,大概都是吃了药的缘故。” 周末脑子转不过来:“可我检测的时候确实是两杠啊……测了好几次……” 木无秋抿了下唇:“这你就要问苏延枝了。” 周末难以置信地望过去。 苏延枝有些顶不住她的目光,也不知道木无秋怎么就什么都清楚,斟酌片刻:“这个事情我可以解释。” 他顿了顿,放弃抵抗:“算了,没什么好解释的,就是想给你俩烧把火催催进度。” 没想到火烧过头,把自己都点着了。 周末一手摸着自己的肚子,一手扶着椅背坐了下去。 她今天的情绪波动幅度大过以往近三十年的人生,实在需要缓缓。 等到情绪稳定一点,她看向木无秋:“你知道我没有怀孕,为什么还要跟我结婚?” 木无秋道:“我从来没有说过是为了孩子跟你结婚。” 周末一怔。 木无秋的表情堪称温柔,语气也软了很多。 “我只是想跟你结婚。” 苏延枝在旁边我艹一声。 周末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 “你再说一遍?” 木无秋双手插兜,很酷地走向实验台:“你听见了。” 苏延枝啪地拍了一把周末的背:“牛逼啊姐妹!!!守得云开见月明,这不得给我封个百八十万的红包?” 周末还没搭腔,木无秋就冷笑:“我给周末预约了身体检查,选的自费项目,你三个月的津贴都没有了。苏延枝,别以为你给她下药的事能就这么揭过去。” 苏延枝叫惨:“老板,天地良心,那药用量真的很温和了,别说她,就楼下小白鼠都喝不出大毛病的……” 隔着两道玻璃,周末远远看着苏延枝凑到木无秋跟前絮絮叨叨,木无秋一边带上护目镜,同时不耐烦地打掉苏延枝的爪子,抬头的时候视线和周末短暂地交接一瞬,头又低了下去。 …………真就结婚了吗? 木无秋不是在跟她恶作剧? 直到收到邮件提醒,她点开一看,是军人婚姻处发过来的。 她和木无秋的结婚证。 如今军人,尤其军需科学家的婚姻登记流程很麻烦,木无秋是没有那么多空闲去处理的,不过他本来就不是普通人,申请寄过去,一路绿灯,背调之类的程序通通省略。 于是这么一会儿,电子版的就先到了周末手里,邮件特别备注了纸质证书明天会有专人送过来。 周末打开小红本,重复确认上面两个名字两张脸的确是她和木无秋,这才后知后觉产生莫大欣喜,连指尖都是轻微的酥麻感。 守得云开见月明。 她把个人身份信息调出来,看到婚姻状态一栏果然显示已婚,再点进去,配偶信息处就是木无秋的名字。 第222章 周末笑出声,支着的脚尖都晃了晃。 “她真的好开心。”苏延枝感叹。 木无秋点屏幕的手一顿,也看过去。 周末坐的背后是固型单视玻璃,云帆的夜晚并不平静,一道道飞行器划过星云闪烁的夜空,像盛大而短暂的流星雨。 周末对上他的目光,有些羞涩地动了下肩,而后指着投影出的结婚证,笑弯了眼。 他带着厚重的面罩,苏延枝看不清木无秋的表情,只依稀听到一声很轻的叹息。 第108章 亲密关系(木无秋x周末)五 前所未有的,木无秋给周末放了一个星期的假,说是周末连轴转太久,又喝了药,需要调养一下。 “你手里的项目推进都很稳定,不需要一直盯着,有问题我会叫你。”木无秋理由的很充分。 周末没有拒绝,她跟木无秋前一天才成为夫妻,还没有从上下级的惯性思维中转化过来,依旧处于木无秋说什么她做什么的状态。 苏延枝恨铁不成钢。 于是在家休息的第三天下午周末就接到了苏延枝的电话。 “你在干嘛呀你,前脚结婚后脚就一个周不见面?有点儿新婚夫妻的样吗?” 周末正在看这一期的诺亚生命科学报,闻言啊了一声。 “啊什么啊,”苏延枝一边关控制面板一边苦口婆心,“咱领导——不对,现在是我领导了——秋哥什么脾气,你能指望他主动?真以为结了婚就万事大吉了?夫妻之间的感情是需要经营的姐姐,这是你老公,你老板,你熬了八年才到手的男人。你是太久没谈恋爱都忘了怎么跟对象相处吗?” 周末完全忘记自己几天前才被苏延枝坑一回的事,觉得他讲的十分在理,自己是有点儿被动,表情也严肃起来。 “我明天,不对,我现在就来上班!” 苏延枝道:“谁让你这会儿来上班……我给你说,秋哥刚刚回去了,你这会儿就去他家。” 周末有些苦恼:“那我莫名其妙去,他问我我怎么回?” 苏延枝啧一声:“姐,你现在是他的妻子,你男人的家你还不是想去就去?哪里有两口子之间上个门都要打报告的?” 周末十分受教,正准备挂了电话就出门时,苏延枝就咳了一声。 “你,嗯,去了之后可以热情点。” 十几年的友情就默契在这儿,苏延枝没点透,周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含糊应了一声,周末挂断通讯,去了沐浴间。 ………… 门铃响的时候木无秋还在伏案工作,顺手直接摁下通话键,那句谁还没问出口,就看到了周末的脸。 木无秋微微蹙眉,放下手里的仪器,起身去开门。 几乎是门一打开的瞬间,晚风就携着清甜的香气撞进鼻腔。 周末穿着一条v领米色修身连衣裙,镂空的轻薄外套下能看到挂在锁骨处的两指宽肩带。 她头发用簪子挽着个松散的髻,几缕头发长短不一地散落下来,应该是化了妆的,木无秋看不出门道,但就觉得周末整个人都有些不一样。 看着慵懒又魅惑,像只猫。 他微微眯眼。 “你怎么来了。” 周末把手里的篮子举高了点:“这俩天休息没事,在家里学做点心,我觉得挺好吃的,问老苏说你回来了,就直接给你送来一点。” 木无秋嗯了一声,伸手要接。 周末却把手往回缩了一点。 她对上木无秋疑惑的表情,笑着偏头:“难道我就是个送货的呀,老公?” 木无秋被这称谓搞得一愣,沉默地错开身子,甚至主动从鞋柜里把周末以往来穿的拖鞋找了出来。 他转身的动作太快,没看到周末在叫出那个称呼后一双红到滴血的耳朵。 周末换了鞋,熟门熟路地进厨房拿餐具摆盘,她做的查佛和提拉米苏和绿豆汤,木无秋洗了手坐在餐桌旁,等周末把提拉米苏切了推过来后,他便一言不发地拿起刀叉开始切了一块叉进嘴里。 周末坐他对面,眼睛亮晶晶的:“怎么样?” 很多人都不知道,木无秋其实嗜甜,他的用脑强度非同一般,糖份会促使多巴胺、内咖肽的分泌,可以在精神上非常有效地缓解疲劳。 他常有夜宵吃甜品的习惯,还怎么也不会胖。这让为了保持身材时刻忌口的周末非常羡慕嫉妒恨,但她还是牢牢记着这一点,带来的除了两份热量爆炸的甜食,就是解腻的汤。 木无秋嗯了一声:“可以。” 算不得什么溢美之词,但也让周末十分满足。 他吃东西很快,三下五除二解决后,差点就像往常一样拔腿继续走去工作间了。 但他好歹顿了一下,问周末:“要我先叫人送你回去吗?” 周末摁了下餐桌旁的清洗键,餐桌便四分五裂,展开两道机械臂将碗碟收纳进水槽。 她沉默了一会儿,把前额的头发别到耳后,轻声问。 “很晚了,你要送我回去吗?” 要放以前,这种废话简直是能让木无秋直接开嘲讽的存在。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 木无秋没有沉默太久:“你今晚住这儿,我给你拿一套睡衣。” 周末却咳了一声:“那什么,我带的有……” 木无秋:“…………” 第223章 他用一种非常难以描述的目光看了周末一眼,周末耳朵脖子红一片,装模作样看天花板。 “好吧,”木无秋站了起来,瞄下时间,“你随意,我还有工作。” 这倒不是托辞,他确实活没干完,便没有再管周末,回了工作台。 大概隔了半小时,他听到背后敲门的声音,回头就见周末已经洗了澡,裹着浴袍站在门口,有些遮遮掩掩地问我睡哪儿。 木无秋下巴朝另一头的床点了点:“我这儿只有一张床。” 他为了方便工作,卧房和工作室是打通的,放有器材和试剂的实验间在地下室。 周末这会儿开始扭捏了,犹犹豫豫地挪到床边,放上去半个屁股。 床和工作台隔着大概五米远,抬头依稀能看到到木无秋半个侧脸,在几块悬浮屏后有些不太真切。 木无秋突然道:“你先睡。” 他头也没动:“这是攀峰空间站的跃迁点装载系统数据,齐运等着要,我得先比对了发过去才能休息,还要很久。” 周末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木无秋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余光瞥床上隆起一块,抿抿唇,克制着没有回头看。 房间内一片寂静,只有木无秋点触屏幕时发生的细微动静。 说不失望是假的。 周末双手捏着被子,心里叹气。 倒不是说来趟就为这事,但他们如今是夫妻,可木无秋的角色明显没有转化过来。 甚至连她都没有办法很自然地把木无秋当爱人看待。 好像还是隔着点什么。 周末胡思乱想,这婚是不是结得太草率了? 等木无秋把数据发过去后,他便关闭了通讯设备,靠着椅背发了会儿呆,起身走向床。 壁灯还亮着,周末也就占了个高,头小脸小,侧身缩在被子里只看得见半张脸,细细的眉毛蹙着,好像睡得不太安稳。 木无秋转身去了浴室。 他洗澡很快,回来时一边用毛巾擦头一边挨着床边坐下,周末还是刚刚那个姿势半点未变。 木无秋头发短,毛巾擦擦就干,看到床边周末脱下的浴袍,顺手也扔在上面。 他侧着身子看了一会儿,轻声叫了一句:“周末?” 周末没有反应。 木无秋微微皱眉。 他犹豫了一瞬,把室内温度调高了点,然后掀开被子上了床。 这时他才看清周末穿的是一条酒红色真丝吊带睡裙,腰部做了收束,即使侧躺也能看出曼妙的弧线。 周末是非常注重保养的人,肤色均匀,白得晃眼,木无秋在她手臂上摸了一把,细腻柔软的肌肤让他想起了刚才吃的提拉米苏。 他对这种触感有点上瘾,发挥探索精神从手臂捏到腰,再摸到大腿,有一种自己在品鉴一块美玉的错觉。 捏完这一通,他才注意到周末不知什么时候脸色绯红,唇也微微抿了起来。 木无秋问:“醒了?” 周末眼睫毛微微动了动,没有睁眼,依旧一声不吭,只是脸更红了。 木无秋轻笑,往上挪了点,手撑在周末身侧,稍微落了点重量下去。 周末一下子睁开眼。 木无秋的脸近在咫尺。 她感受到他落在脸上的呼吸,下一秒,唇上也传来柔软湿润的触感。 木无秋吻住了她。 他的眉眼轮廓并不深,但是眼瞳很黑,墨一般深不见底。 但是周末在里面看见了自己。 木无秋并不擅长此道,接吻不闭眼,嘴唇也只是轻轻贴上去,眉间还是有一道浅浅的褶皱,像是遇到什么难题般,试探着用嘴唇描摹周末的,含住她下唇轻轻吮咬,并没有什么章法节奏,但周末十分配合他的动作,顺从地微微张嘴。 木无秋没有迟疑,舌尖探了进去。 明明他们马上就要做最亲密的事,但这一刻的气氛却出奇的温和旖旎,周末甚至有种自己正泡在温泉里的错觉,头也有些晕晕乎乎的,舒服到哼唧两声。 木无秋停了动作,稍微撑起身子看着她。 周末有些茫然地睁眼,一双漂亮的眸子水光潋滟,饱满红润的唇瓣在刚刚的厮磨中微微红肿。 “……怎么了?”她小声地问。 木无秋的喉结上下滚动。 他坐直了,把睡衣一把脱下。 再次倾压下时周末能感受到木无秋身上的热度。 “我不太会,”木无秋撩起周末的睡裙下摆,低声道,“如果让你不舒服了,记得告诉我。” ………… 木无秋还是太谦虚了。 先前被随手搭在床脚的浴袍已经掉落在地,大半的被子叠在上面,勉强留在床上的部分根本盖不住一双交叠的身影,周末眼神有些涣散,两条纤细的胳膊虚虚搂着埋在她颈项间的脑袋,一双修长的腿紧紧缠在男人腰间,随着对方的起伏微微晃动,偶尔幅度大了,连圆润的脚趾都蜷起,唇齿间也溢出更加甜腻难耐的呻吟。 木无秋的唇舌在周末颈侧流连,一手环抱着对方不堪一握的盈盈腰肢,一手穿过柔软的发丛,托着周末后脑,是个完全掌握的姿势,拇指扣着太阳穴,轻轻一摁,周末不得不偏头,小巧的耳垂便漏了出来。 木无秋顺势含住,舌尖划过耳廓。 第224章 周末感觉四肢百骸跟过了电般一阵酥麻,她有些使不上劲,这个姿势维持得太久,腿根又酸又麻,刚有些向下滑落,木无秋一个动作,她便闷哼一声,又绞紧了对方的腰。 “秋哥——嗯——我难受……”周末鼻尖微红,眼也湿润,变调了的声音有些发抖。 木无秋呼吸更重了点,他的额头已经挂汗,闻言却还是停了下来:“……哪里难受?” 周末的脚后跟在木无秋光裸汗湿的背上不住摩挲,她也看见了木无秋呼吸不稳、脸色绯红的动情模样。 于是她痴痴地笑出声。 木无秋几乎立刻就明白了周末在笑什么,有点恼怒,但更多的是无奈,伸手捂住周末的嘴,把头埋了下去。 第109章 亲密关系(木无秋x周末)六(完) 周末和木无秋结婚这件事在云帆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无他,周末是个远近闻名的美人,而木无秋更是多少科研人艳羡憧憬心驰神往爱恨交加的惊才绝艳的天之骄子,哪怕他们俩并没有大张旗鼓地宣传,但有的时候,消息的传播就是那么迅速。 在某个研讨会上,周末不小心拿了木无秋的水杯喝了一口,会议助理提心吊胆地立马就要换一杯,生怕迟了被这位讲究且孤僻难搞的大校责难。 然后就被木无秋拦了一下:“不用换。” 助理啊了一声:“刚刚,周工拿了您的杯子……” 木无秋道:“没事,她是我爱人。” 会上坐的没有校级以下军官,原本还有些细微的讨论声,木无秋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周末被这么多人盯着,有些顶不住,于是有样学样地把惊疑不定的目光投向木无秋。 木无秋嘲讽开口:“装什么,这里谁不认识你。” 周末:“…………” 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老娘要掀桌走人! 她暴躁地想,然后安静如鸡地挨到会议结束,假装看不到周边那些八卦的目光,跟在木无秋身边亦步亦趋出了门。 “秋哥,为什么要告诉别人我跟你结了婚?”她问。 木无秋看她一眼:“有什么不能说的。” “那你之前为什么不说?”他们登记也有一个月了。 “没人问。”木无秋言简意赅。 周末沉默片刻:“那我现在就去广播站投个稿。” 木无秋点头:“可以。” 周末连啧个没完。 “要是这么大肆宣扬,你那么多桃花可就要朵朵败了?” 木无秋说:“我有桃花么,没你的多吧?” 周末言之凿凿:“你的多。” 木无秋斩钉截铁:“你多。” “你多。” “你多。” 如此毫无意义斗了几个来回,周末突然一笑:“秋哥,你现在好幼稚哦。” 木无秋:“哦。” 周末乐不可支,几乎笑歪在木无秋身上,木无秋不得不伸手接了一把:“你悠着点。” 语气很是无奈,但周末愣是听出丝纵容的味道,更加放肆,几乎直接贴了过去。 她本就是个张扬不羁的性子,夙愿得偿巴不得广而告之,只是顾及木无秋沉闷冷淡的性子,一直憋着,现在看他这么坦然,简直恨不得在他脑门刻上“周末老公”几个大字。 虽然就她这会儿的黏糊劲儿,跟刻字的效果也没差了。 周围来来往往的人都绕着他俩走,情商低一点的甚至直接愣在原地看傻了眼。 周末挽着木无秋的胳膊,正准备坐地面专线车回研究办的实验室时,忽然听到背后一声轻咳。 她和木无秋同时回头,在看清对方的瞬间,周末就收回了手,态度十分恭敬。 木无秋道:“老师。” 周末乖巧:“上将。” 秦朗笑着应了一声,周末微微垂着头,但是能感觉到对方目光在自己身上扫过,然后就听秦朗问:“无秋,你不急的话,过来跟我喝杯茶。米岳,你先送小周回去。” 周末条件反射地看了木无秋一眼,木无秋轻轻点了点头,她便顺从地道别,在秦朗一位副官的指引下离开。 木无秋侧身看到周末上了车,给他挥手,直到车消失在拐角,这才又看向秦朗。 秦朗也在看他,脸上笑呵呵的。 “来吧。”他说。 秦朗的办公室在中枢大楼顶层,延伸出的小天台上常年绿意盎然,一角摆了张茶桌。 木无秋跟着落座,副官立刻上前准备斟茶。 “你下去吧。”秦朗摆摆手。 于是木无秋接过茶壶,将茶水转进公道杯后把秦朗专用的茶杯取出,为他斟了一杯。 秦朗道:“武邑雪山的蒙茶,还是晏部长送来的,你尝尝。” 木无秋尝了一口,面色不变:“老师,你知道我不会品。” 秦朗一笑:“什么时候你还需要别人来定义了?” 很明显的话里有话。 木无秋看着他。 平光眼镜后的眉眼锐利,秦朗看着那张淡定成熟的脸,心头感叹。 这孩子是真的长大了。 “你现在也成家了,”秦朗不准备绕太多弯子,“我准备给你换个住处。” 木无秋微微皱眉:“基地方便。” 秦朗道:“你要还是个单身汉那倒无所谓,结了婚就不一样了。就你现在的宿舍,小周来了怕是衣服都没地放。” 第225章 木无秋刚想说哪里有那么夸张,又想到周末这个月大半时间都住他那里,也就卧室角落多了两个行李箱。 他皱了皱眉。 是了,他那宿舍不算地下实验室总共不到100平,由于工作需求,大半还都放着资料和常用设备,不至于杂乱无序,但确实空间紧凑。 ……而周末,木无秋回想之前去周末家,她光是衣帽间就比木无秋的房子要大。 木无秋突然意识到什么。 秦朗循循善诱:“小周是个懂事孩子,但到底是个姑娘,别老让人家将就你。你们在工作中上下级关系,但在婚姻关系里是平等的。何况我看了一下,小周家庭条件还可以,也是千娇百宠长大的,没吃过苦。我知道你不是个愿意照顾人的,这些年也没催过你找对象,但既然小周是你选中的妻子,你还是要尽一个丈夫的责任和义务。” 木无秋嗯了一声。 与此同时,周末在实验室跟苏延枝聊天:“我提搬家是不是不太好啊?秋哥这些年住基地就是图方便,要搬早搬了。” 苏延枝道:“他早该搬了,你看几个大校住集体宿舍的。何况你不说了么,住哪儿束手束脚的,放点衣服鞋子都找不到地儿。” 周末哎了一声:“我就怕他嫌我事多。” 苏延枝一脸不忍直视:“姐,虽然你苦恋多年修成正果是不容易,但也不要这么如履薄冰好吧。结个婚不公布,没有婚礼没有婚假也都算了,现在房子住不下还将就啊,这怎么将就?他现在是你老公了,你可以作一点的——何况这是合理诉求。你想想你之前谈恋爱,作天作地的那股劲儿哪儿去了?” 周末幽幽叹息:“这是老公,不是男朋友,作没了我上哪儿哭去。” 苏延枝比了个投降的手势:“我算服了,你继续默默无闻自我感动地为爱牺牲吧,老大什么个性你清楚,你不提他不会主动想到的。” 半小时后他就被打脸了。 木无秋回来了,第一件事就是问周末。 “要不要换个地方住?” 苏延枝周末同款懵逼脸。 木无秋很是淡定:“我的宿舍太小,你家太远。” 周末迟疑道:“可是你的——” “老大说的对呀。”苏延枝拍了下手,直接打断周末,“我家邻居马上就搬丘屏洲,正准备把房子卖掉。老大,我家片区环境你是知道的,独栋花园小别墅,离基地也近。来了咱们还能做邻居。” 木无秋没表态,问周末:“你觉得呢?” 我觉得?我当然觉得好啊! 苏延枝前面给她说起这个事的时候,周末都想当场掏钱先把房子买一套下来再说了。 她眼睛亮晶晶的:“好呀!” 木无秋便点头:“那行。我把我的账户共享给你,房子买下来后先交给米副官,我需要装地下实验室和工作间。等他们先改造完,你再根据你的喜好装修。” 他的实验室修造很麻烦,如果在装好的房子上动工,难免破坏原有装潢,又得让周末多费一回神。 周末凑上来:“没有其他要求?随便我装。” 木无秋道:“随便你装。”想到周末平时花钱的力度,顿了顿补充,“你放开手弄,钱不够跟我要。” 他很多项目压的奖金没有申请。 之前就没有什么用钱的地方,木无秋吃穿住行都是基地养,他们做了项目后白清云都只给周末和苏延枝申请奖金,木无秋那份之前还走个过场,后来连过场都不走了,直接打到基地经费里去。 甚至这些年的基础工资,他都是充公的。 虽然云帆的科研经费都是财政拨款,耗费非同一般,木无秋这点工资只能是杯水车薪,但聊胜于无,他觉得自己留着钱也没用,不如捐出去。 当然,是他以为自己充公了,秦朗却另给他开了账户存了起来。 “总得替你存点老婆本。”秦朗说这话的时候还笑,“虽然当时没想到你真有用上这笔钱的一天。” 木无秋微哂。 周末半信半疑地点开自己的小金库,果然发现多了一个关联账户,点开查询余额的时候卧槽一声。 苏延枝也瞄了眼,跟着卧槽出声。 “老大,深藏不露啊。” 除去在科研工作上要求精细,在生活上木无秋很是随便,对钱没有什么概念,对物价也没有概念,叮嘱完周末后便要转身投入工作。 苏延枝还在感叹原来穷逼只有我一个,周末懒得搭理他,亦步亦趋跟着木无秋走进实验台。 “秋哥,你真的愿意搬吗?” 木无秋瞟她一眼。 周末嗯了一声:“我是觉得,你要是嫌麻烦或者——” “周末,”木无秋打断她,“我现在是你丈夫。” 周末一愣:“我知道啊。” 虽然现在都还偶尔生出不真实感。 “你还知道我不是个细致体贴的人,所以我希望你有任何需要都直接提出来。房子不够大,衣服没地放,或者其他方面。你是我的妻子,完全有权利在我面前任性一点,不要事事都想着来迁就我。” 木无秋说到有些烦躁,扯了扯衣领:“以前任务派多了还知道抱怨撒娇,结了婚倒乖得不行。” 周末下意识反驳:“我干活都任劳任怨的,什么时候跟你撒娇?” 木无秋一声冷笑。 第226章 他的领口在不经意间开了点,露出半截锁骨和上面暧-昧红-痕。 周末看到自己的杰作后,嬉皮笑脸地凑到木无秋旁,吧唧一口亲在对方侧脸上。 “收到,领导。” 木无秋话说到这份上,周末也不再客气,定下了苏延枝隔壁的房子,又在他的实验室竣工后开始装修,照着自己的喜好找了设计师,里里外外都精加打磨,完工时整栋房子显得温馨又雅致。 然后便是拎包入住。 木无秋之前单身汉一个,除去各种器材资料,基本没剩什么有价值搬的东西,白清云安排人过去,一个小型运载机就搞定了。 倒是周末,爱收拾爱打扮的,新家无比宽大的衣帽间也不够装,入门的鞋柜都放满了鞋。 而且呈现动态变化,或增或减,但视觉上还是很惊人。 过去一天天都待在实验室,厚重的防护服随时上身,木无秋都没注意她有这么多花花绿绿的鞋子。 他换下鞋,目光扫过鞋柜,顿了顿,又仔细看了一遍,微微蹙眉。 这是他们搬进新家的第二周,里里外外也都基本布置完成,难得明天有个统一的休息日,周末决定叫上苏延枝白清云都来家里热闹一下,8点就回来开始准备第二天烧烤的材料。 木无秋对请客这件事没有意见,但他觉得食材可以直接让云帆基地后勤送来制备好的,不用自己浪费时间。周末却偏生有种仪式感,一口一个女主人,木无秋便不再多言。 厨房是开放式的,周末坐在餐台前叉肉串,背对着木无秋,心情很好,还在哼歌。 她染了个亚麻发色,头发微卷,随着她摇摆的脑袋水波一样晃荡。 木无秋进门时周末半点没察觉,直到腰被一双手环上腰时她才猛一哆嗦,签和肉块都掉在了盆里。 她想偏头看木无秋,刚转了一点眼前光线就暗下来,木无秋捏着她下巴吻了上来。 周末立刻调整状态,仰头迎合,嫌不够似的,把手套给蹭掉,搂住木无秋的脖子,把人拉下加深了这个吻。 分开时她眼神都有些迷-离了,木无秋用拇指指腹捻她饱-满红润的下唇,周末就微微张嘴,直接含-了进去。 木无秋眉心一跳,想退出手先谈事,结果周末抬脚搭在他腿弯,用力把人带到自己面前,呼吸交融,木无秋闻到对方身上沐浴露的香气。 她轻轻咬了咬木无秋的手指,光-裸的足跟在木无秋小腿处上下摩挲。 木无秋抿抿唇,托着她腰-臀将人一把抱起。 他们的卧房在二楼,木无秋要往楼梯走,却被周末掰着脑袋看向壁角沙发。 “去那儿。”周末脸微红。 ………… 明明坐的时候那么宽,躺上去到底还是窄了些。 周末仰躺着,八爪鱼般缠在木无秋身上,两条长腿绞在木无秋腰上,近乎痉挛地抽搐。 木无秋额角青筋凸起:“你……松一点,动不了了。” 他停了动作,周末才稍微喘了口气,刚刚半个脑袋都被顶得出了沙发,一边费力往回挪一边道:“光说我,你倒是轻一点啊……” 木无秋看她挪得费劲,想着帮一把,于是掐着她腰往回一拽,结果俩人同时发出喘息。 周末反应很大,手摸上小腹,眉眼像是十分痛苦:“啊——” 木无秋耳根有些热,于是俯下身在周末脸上安抚地亲了亲。 周末也实在过于好哄,被亲了几下后表情立刻舒展开,哼哼唧唧地搂着木无秋脖子说还要。 木无秋心里好笑,觉得周末当真是个记吃不记打的,握着她的膝窝将一双长腿架到自己肩上,再度沉下身子。 天花板上的动态壁画晃得厉害,周末几乎看不清春神有没有把锦衣披到维纳斯的身上,她眼尾绯红,浓长睫毛上水汽濛濛,抓着沙发枕套的手用力到泛白,被揪紧的布料叠出暧昧的褶痕,随着某种节奏一松一紧,周末的呻吟或高或低,但一直没断过,到后面嗓子都有些哑了,木无秋还是没有停的意思,她腿实在太酸,于是掰着木无秋脑袋逼他把头从自己颈项处抬起。 木无秋呼吸也重,面带薄红,问怎么了。 周末看他这幅失控的模样,又心动又得意,故意用细如蚊呐的声音撒娇:“老公,我腿好酸,我们换个姿势好不好?” 木无秋抿唇,直起上身。 他在床上的经验堪称贫瘠,仅有的实践对象就是跟前这个人,在并不频繁的性事中,周末不提要求也就罢了,提了要求木无秋就不知怎么应对,于是只能任周末摆布。 他被周末推得背靠沙发坐正,周末屈着两条长腿跪在他身侧,哼哼唧唧地坐了下去。 刚才还叫着腿酸没力气的人这会儿来劲了,木无秋被伺候得舒舒服服,结束后摸着她清瘦光裸的脊背,轻轻一口咬在对方圆润的肩头。 周末还在平复呼吸,冷不丁挨这么一口,嗔怪道:“你干嘛呀……” 木无秋没说话,伸手环住对方不堪一握的腰肢。 周末便顺从地往他的身上靠过去,体内的东西虽然软了下来,存在感还是很足,她很有感觉,有一下没一下地咬木无秋的耳朵。 木无秋喘了一声,捋着周末柔软顺滑的头发,道:“周末。” 他的声音带着情-事后特有的慵-懒,周末被叫得心神荡-漾,也软软地回应:“怎么啦?” 第227章 木无秋看着她:“你的高跟鞋呢?” 周末一愣。 “我很久没见你穿过了。” 周末张了张嘴,倏然展颜,笑得风情万种:“秋哥,你原来好这个?我现在就去穿,可以吗?” 木无秋平静道:“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周末道:“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意思?” 木无秋沉默了。 裸高来算,周末比他还高3厘米,不仅高还爱穿高跟鞋,偶尔有假期,一定会在实验室更衣间打扮得花枝招展,拉着苏延枝去逛街——苏延枝个高,周末可以随心所欲地穿高跟,不用顾忌任何事。 他不一定每次都看到周末盛装打扮的模样,但一定每次都能听到高跟鞋挞挞剁地的声音。 那熟悉的声音好一段时间没有听过了。 木无秋想问你是不是因为我才放弃穿高跟鞋,刚一张嘴,周末就吻住了他,很用力,唇瓣辗-转厮-磨,她退出时咬的那一下让木无秋怀疑自己破皮了。 “我爱你。”周末捧着他的脸,突然道。 “你知道我爱你很久很久,只要你开口,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但你偏偏什么都不说。”周末抵着他的额头,呢喃道,“不要觉得我委屈,能有今天我都觉得像做梦。我没有牺牲什么,我只是在爱你。” 木无秋沉默地看着她,表情没有任何波动,周末有些拿不准他的想法,正惴惴不安时,后脑突然被木无秋摁住,自己脑袋被埋到他颈间。 虽然有些不解,但周末还是非常顺从地抱住了木无秋。 她没有看到木无秋颤动的眼睫,只是听到对方很轻的声音。 “我知道了。”木无秋说。 周末觉得木无秋状态有些奇怪,但是她不想打破这种温情氛围,于是没有多问,埋首在木无秋肩上啄了一口。 请客没过太久,木无秋就出了趟差,既没带周末也没带苏延枝,周末有些担心。 ——要说人的身份不一样了,说话也硬气许多,木无秋一去小半月,她不想分开。以为能说动木无秋带上自己,床-上床-下使出浑身解数,没想到木无秋提-起裤子就不认人。 “不要闹了,”他道,“很快就回来。” 木无秋离开后周末整个人都萎靡很多,苏延枝简直不能理解,他说木无秋出差上的是实验台又不是手术台,你有必要跟块望夫石似的吗? 他只是随口一说,没料到一语成谶。 木无秋回来那天已经是晚上了,周末听到院子里的动静,出去看见白清云正指挥几个人从运输机上往下搬东西,门口的可控阶梯也被切换为了无障碍模式,变成一道平缓的斜坡。 “这是干嘛?”周末一头雾水。 白清云挠了挠头,有些复杂地看着周末,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这时客舱门升起,客梯落下,也是无障碍模式。 周末心里莫名恐慌,下一秒,舱门口出现一个身影,她的瞳孔紧缩。 ——十天未见的木无秋坐在轮椅上,目光平静地看着她。 周末瞬间手脚冰冷,跌跌撞撞冲过去,白清云赶紧抱住她:“末末,你别急,不是什么大事,先让大校下来——” “这叫不是大事?!”周末有些歇斯底里,“你瞎了吗看不见他坐的什么!为什么啊!这才几天怎么就这样了!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她腮帮肌肉抽动,眼圈泛红,已经落下泪来,状态癫狂到白清云有些制不住。 他实在冤枉:“没有瞒你,我都是半小时前接到才知道的……” 木无秋已经操控着轮椅来到俩人面前,他扬起头看周末,握住周末激动的手。 也是奇怪,周末一下子就被安抚下来,像被摁了静止键似的,怔怔地看着木无秋,眼泪流得更厉害。 “你到底……怎么了……” 木无秋掀开腿上的薄毯,露出裹在腿上的两副钢架,他温和道:“确实不是大事,也没有受伤,只是做了骨延长术。” 周末愣住:“增高手术?” 木无秋点头。 周末不解:“为什么?” 木无秋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挥手示意白清云,后者立刻点头,带人把一堆资料和实验器材搬进实验室,风风火火地整理完,在周末杀人的眼光中告别。 房子在装修时安装了无障碍模式,木无秋一键切换模式,周末推他进去时听到家里各个门槛、阶梯在移动变化,但她没有心思关注,蹲在木无秋前面,一双眼睛盯着他。 “为什么突然做这个手术?”周末实在匪夷所思,“你不痛吗?” 痛? 那当然是痛的。骨延长术这种古老而有效的增高方法,就是打断人的腿骨,通过外力强行拉长,这个过程中骨细胞和肢体其他组织细胞不断发生分裂和增殖,从而使肢体骨与皮肤、肌肉、神经、血管等组织的数量和长度增加,达到增高目的。 木无秋大腿小腿,共四处断裂伤口,即使因为现在医疗手段的进步,他伤口愈合得很快,但痛苦过程半分不减,尤其愈合和恢复是两个概念,他还要度过一段时间的轮椅时光。 其实即使是成年人在骨骺线闭合后,现如今的增高方式也有很多,木无秋原本可以选择药理治疗,但那周期实在太长,在治疗上浪费时间不说,药物服用会对大脑神经产生伤害,他的职业不允许他浪费太多时间或者付出太大代价在这上面,权衡之下,还是选择了这种老却有效的方法。 第228章 木无秋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将轮椅固定在原地,又调出支撑架。 他扶着架子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这个简单的动作让他手臂青筋暴起,额头布满冷汗。 周末伸手去扶,被木无秋拦住,他微微垂眼,看向仰头的周末,忽然一笑。 “现在,你可以毫无顾忌地穿高跟鞋了。” 周末脑子嗡一下,几乎无法思考。 木无秋罕见地有些犹豫:“考虑到一些因素,只做了腿部十厘米的延长。嗯,整体看起来,没有以前那么协调。” 周末抓住他的手臂:“你就为了这把自己的腿打断?” 她的声音有些变调,木无秋抿唇。 “你别激动,这只是一个没有任何风险的小手术——” “你这个傻逼!”周末突然哽咽着骂出声。 婚姻果然改变人。木无秋想,自己生平第一次被这样骂,竟然生不出半分怒意。 他叹了口气,去擦周末的眼泪:“你别哭。” “别碰我!”周末一把甩开他,“别管我!你这个疯子!” 木无秋一挑眉。 他的腿实在不允许他站这么久,于是木无秋坐了回去,控制着轮椅去拿了包纸巾,扔给周末:“行吧,那你慢慢哭,哭完了记得给我倒杯水,我好渴。” 周末恶狠狠地把纸巾砸到他怀里。 “渴死你算了,我刚好换个脑子正常的男人。” 木无秋嗤笑。 周末给他倒水,边擦眼泪边骂:“我简直瞎了眼……选了你这么个脑子有病的……你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木无秋接过水,装模作样地抿了一口,放回桌上。 “我大概还需要半个月来恢复,这段时间都会待在家里,你跟苏延枝说一下,这段时间他负责管理实验室,白清云给他安排了助手,至于你,你就留在这儿照顾我。” 周末道:“好呀,等你腿养好了,记得跟我去办离婚。” 木无秋道:“那你可真是想多了,我是能让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男人吗?” 周末呸了一声。 她骂骂咧咧地给苏延枝打了电话,并在电话里对想跑来看热闹的苏延枝发了一通火,这才顺畅不少,然后回到客厅,木无秋坐在沙发上,双眸微敛,已经睡着了。 周末站了一会儿,轻手轻脚坐到他旁边审视他的面容,骨延长术是真的折磨人,木无秋本就瘦削的脸又小了几分,面色苍白,整个人泛着种病气。 她难受得要死了,忍不住轻轻摸了摸他大腿上冰冷的固定钢架。 手刚放上去,就听到木无秋的嘲讽。 “心疼成这样,还想跟我离婚?” 周末抬头,见木无秋直直地看着她。 说话这样欠揍,但周末这会儿没法生气了,她俯过身,轻轻抱住木无秋。 “我不知道你会这么做。” 她搂着木无秋的脖子,有些哽咽。 “我舍不得你遭罪。早知道你这么在意这个,不如把我腿锯掉一截。” 木无秋回抱住她,目光有些恍惚。 “没关系,”木无秋吻了吻她的头发,安慰道,“很快就恢复了。” 他不去实验室,给苏延枝交代的工作让苏延枝忙得脚不沾地,等挨到木无秋完全恢复返回基地后,他忍不住给周末谈起。 “都说温柔乡英雄冢,我差点以为秋哥就这么堕落了,今天看他把那两个助理骂到不敢吭声的时候,简直又同情又庆幸。你说秋哥为什么要招新呀?” 周末张了张嘴,没说木无秋提了想让她退伍离开基地的事,本来也只是个想法,她也只说考虑考虑。 “不清楚。”她别开脸。 他俩的家就隔了一道篱笆,苏延枝和周末隔着篱笆聊天,院前的小道上有管理员正在给其他住户送货,明明推着那么大的箱子,脸不红气不喘的,还非常客气地打招呼。 “木夫人,苏先生。” 周末笑着回应,等人走远了感叹。 “也不知道该说这边管理是人性还是无情,小区内都是禁飞区,买点儿什么都只能到门口,还得物业送,好辛苦。” 她说着又啧了一声,“不过我记得之前好像不是这样的,这边是新换了物业吗?” 在买这里之前,她也常常在苏延枝家留宿。 苏延枝笑了笑,没说话。 当然是换了的。 毕竟木无秋这个国宝住进来了。 秦朗给白清云说了要注意环境安全,白清云立马安排警卫队入驻,以新物业的身份。木无秋说了不要让周末知道,于是被警卫们便只能默不吭声地当好物业标兵。 苏延枝看了看周末,见她还盯着那警卫的背影若有所思,便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周末立马回神,柳眉倒竖:“找打呢你!” 苏延枝笑着退了两步,周末抓了个空,怒气冲冲地瞪他。 “我以前觉得你傻,”苏延枝叹道,“结果没想到,还是傻人有傻福。” 周末气得吱哇乱叫,翻过篱笆要揍他,苏延枝拔腿就跑。 俩人在院子里闹成一团,卡戎听到动静出来看,表情没有任何波动,又进到屋内,再出来时端着两个小碟子,上面的蛋糕还淌着果浆。 “过来吃东西。”他道。 周末立马放开抓着苏延枝腰的手,转向门口:“我来了我来了!” 第229章 苏延枝在她后面,笑着拍了拍衣服,对上卡戎询问的眼神,摇摇头。 闹着玩的,没事。他用口型道。 卡戎像是不放心,视线上下扫了一遍,轻轻嗯了一声。 苏延枝盯着那双漂亮的绿眼睛,突然亲了口卡戎。 “虽然我不傻,但我也挺有福的。” 卡戎听不懂他在表达个什么,倒是周末气愤地伸脚要踹,被苏延枝侧身躲开。 “诶~打不着~” 于是开启了第二轮追逐战。 卡戎张了张嘴,想想还是算了。 他有些明白了木无秋为什么一直让苏延枝和周末干活,这俩人闲下来就闹腾得厉害。 随便吧,他眯眼抬头。 今天也是好天气。 ——【亲密关系 完】